薛貝妮

摘要：信托制度起源于英國，是“英美法皇冠上的寶石”。家族信托更是各種信托類型中歷史最為悠久的一種信托制度安排。然而在我國，這一傳統(tǒng)而又不乏創(chuàng)新思維的信托業(yè)務發(fā)展得并不順利。究其原因在于家族信托的制度環(huán)境并不完善，尤其是對于家族信托中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受托人的相關權利義務并未得到科學系統(tǒng)地規(guī)范。比較研究借鑒英美法系國家及大陸法系國家對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相關規(guī)定?？梢詮膹娀磐胸敭a獨立性、細化受托人忠實義務及審慎叉務、完善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等方面完善我國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法律規(guī)定。

關鍵詞：家族信托；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忠實義務；審慎義務

中圖分類號：D922.2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6）05-0130-04

家族信托（“Family Trust”）這一名詞最早出現(xiàn)于十九世紀末的美國，是資本家保護個人財產、實現(xiàn)家族資產傳承的一種方式。嚴格來說，“家族信托”并非一個法律概念，而是出于商業(yè)目的刨設的一個信托種類，雖然各國對這一制度稱呼不同，但在不斷發(fā)展完善的過程中，也已經形成了較為統(tǒng)一的定義。即家族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對受托人的信任，以家族財富的管理、傳承和保護為目的。將財產轉移給受托人。由受托人按照委托人的意思對財產進行管理的制度。

為了保證受托人能夠順利履行受托職責，保障財產管理模式的不斷創(chuàng)新和運行。很多國家均給予了受托人更高、更大的權利。但權利是與義務相對應的，只有通過義務約束的方式，才能保障權利的行使始終處于合法合理的邊界內。因此，如何合理設定受托人的義務及尋求權利與義務的平衡進而充分實現(xiàn)信托目的，一直以來都是家族信托制度研究的焦點。

一、英美法系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立法實踐——以英國為例

家族信托起源于英國家族財富的管理，憑借其靈活的權利義務安排以及無可比擬的財富管理功能在全世界迅速得到推廣與運用。英國在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立法實踐方面進行了積極的探索，對英美法系各國相關立法實踐產生了深遠影響。

傳統(tǒng)的財富觀念注重對土地等“物”的持有、傳承和利用。因此在最初的家族信托中。受托人的作用是消極和不作為的。大部分的權利由受益人享有。隨著家族信托實踐的推進。信托財產的主要形態(tài)開始從土地向金融資產轉換。信托財產的管理理念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委托人在設立信托時更看重受托人的專門知識和技能，要求受托人積極作為，承擔起管理、運用和處分信托財產的職責。期望借助受托入的專業(yè)化管理使信托財產的價值保值增值。

英國《1925年受托人法》是最早一部對受托人的權利義務進行規(guī)范的法律。其授予受托人的權利包括委托他人代理的權利、預先將信托資本支付給受益人的權利、要求信托財產補償其在管理信托事務的過程中實際支付費用的權利、保險的權利等；受托人的義務包括管理信托財產的義務、投資的義務等。對于受托人的投資義務。1925年立法是以制定清單的辦法加以規(guī)定的。即只能投資于法律列明的投資目錄清單中的項目，這一制度嚴重限制了受托人的自由裁量權。引發(fā)了極高的修法呼聲。

1961年，英國議會制定了《1961年受托人投資法》，該法專門對受托人的投資行為進行了比較細致的規(guī)定，一定程度上拓寬了受托人的投資范圍。此法雖然仍以清單形式列舉了可投資的資產，但明確規(guī)定可以通過信托文件或遺囑等書面約定的方式授權受托人不受該法的限制。進而保障了對家族信托財產管理的自由。2000年初，在英國法律委員會的提案下，議會審議通過了《2000年受托人法》，該法主要在五方面作出了重要改革。是目前英國信托法律體系中最核心的一部制定法。第一。明確了受托人的審慎義務，強調了與專業(yè)化和特殊知識相匹配的審慎義務；第二，授予受托人廣泛的投資權，允許受托人像絕對地擁有信托財產那樣以信托財產從事任何投資；第三，確立了受托人行使投資權時應當遵守的投資準則。即投資的適宜性和投資的多樣化；第四，要求受托人在作出投資決策時必須征求并考慮專業(yè)人士的意見；第五，要求受托人在進行投資行為時必須公平地對待不同的收益人。

英國對受托人法的改革體現(xiàn)了針對信托受托人義務“有放有收”的原則，“放”的是受托人在投資領域的自由決策權，這保證了受托人對信托財產的所有權，強化了信托財產的獨立性；“收”的是受托人的職責與義務，這對受托人的審慎義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并對受托人作出投資判斷的方式提出了專業(yè)化的要求。

二、英美法系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核心內容

根據(jù)信托理論的探索以及各國信托實踐，家族信托受托人的義務主要包括忠實義務和審慎義務兩大項。其中，忠實義務要求受托人必須避免可能使自己處于與受益人及受益人的利益相沖突的地位，也就是所謂的“不與其他個人利益相沖突”。而受托人的審慎義務是指受托人在管理信托財產時所應當具有的技能和謹慎程度。

1.忠實義務（duty of loyalty）

“忠實義務是信托法上最為嚴格的一種義務，是受托人對受益人所負的最根本性質的義務，受托人必須僅為受益人的利益而管理信托?！被诩易逍磐休^長的時間跨度、受益人的不確定性以及較大的資產管理規(guī)模等特點，法律也應對受托人的忠實義務提出更高的要求。Keech v，Sandlord（1762）案首次將禁止受托人利益沖突作為受托人忠實義務的內容，該案例的判決中明確要求受托人不能將自己的個人利益置于可能與受托人地位發(fā)生沖突的位置。這一思想深深地影響了信托制度的形成，為英、美等國制定信托相關法律，規(guī)范受托人行為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英國《2000年受托人法》從四個方面規(guī)定了受托人的忠實義務。第一，除非得到適格受益人同意、信托文件允許或法院授權，受托人不得利用其受托人地位獲利或從信托財產中獲利；第二，除非信托文件允許、依據(jù)法律規(guī)定或受益人明確同意，否則受托人不能因履行管理信托財產的職責獲取報酬；第三，禁止受托人自我交易。即使受托人支付了公允價格，受益人仍然有權行使撤銷權，將該自我交易行為歸于無效；第四，受托人的競業(yè)禁止，即受托人不能設立一個與既有信托業(yè)務存在競爭關系的機構或實體。

美國《統(tǒng)一信托法典》第1.1.8章專門對受托人的職責與權利作了規(guī)定。其中第一條即約定了受托人的忠實義務，要求一旦信托關系成立、受托人地位形成，受托人就應該背負起忠實義務，嚴格遵守信托目的，不從事任何違背信托日的的行為?！督y(tǒng)一信托法典》規(guī)定，信托文件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信托文件中對于受托人義務約定了不同于法律規(guī)定的內容，則應當遵循信托文件，但信托文件不能排除受托人對信托財產的管理義務。這一立法明確了受托人在管理，處分信托財產時，不能將自己的意志凌駕于信托目的之上，受托人負有使個人行為不與信托目的相沖突的義務。具體而言，《統(tǒng)一信托法典》主要從以下五個方向規(guī)定了受托人的忠實義務：其一，受托人的思想不得與信托的目的相沖突；其二，受托人不能直接從信托財產中獲取任何利益；其三，受托人原則上不能與信托財產發(fā)生關聯(lián)交易；其四，受托人原則上不能與受益人發(fā)生直接的交易；其五，受托人不能從管理信托財產的行為中獲取任何秘密利益。

依上所述，英美法系國家在對受托人忠實義務的履行及衡量上，側重于對受托人“獲利”的考量，受托人應當忠實不二地、單一地（solely）只為受益人的利益進行考量。任何可能從管理信托事務中獲利的情況都可能對受托人形成一種“引誘”，因此，同業(yè)競爭、關聯(lián)交易、自我交易等行為都必須明文禁止或協(xié)議特許。

2.審慎義務（duty of care）

如果說忠實義務是要求受托人對受益人的利益抱有怎樣的態(tài)度。那么審慎義務就是為受托人如何管理受益人的利益提供指引和規(guī)范。針對受托人審慎義務的探討主要集中在審慎標準的界定上?；诮洕l(fā)展水平和信托制度的發(fā)展程度，英美法系國家采取了不同的界定標準

（1）英國——審慎商人標準。英國信托受托人的審慎義務標準源于Speight v.Gaunt（1883）一案的判決。該判例認為，作為一般規(guī)則，受托人處理信托事務應該像審慎的普通商人處理自己的事務那樣行事，只要受托人滿足了這一要求，即使其作出了錯誤判斷也無需承擔法律責任?；谶@一判例，英國《2000年受托人法》明確了受托人的“審慎商人標準”。判斷受托人是否違反審慎商人標準主要從兩方面進行考量：一是受托人是否充分發(fā)揮了其為公眾所明知的?；蛘呤窃谠O立信托時所明確展現(xiàn)的，其所具有的技能和經驗；二是受托人是否達到一般受益人或社會公眾對其合理期望應當具備的一些技能和經驗。

（2）美國——審慎投資人標準。美國《統(tǒng)一信托法典》第九章即《統(tǒng)一審慎投資人法》為受托人遵循審慎義務提供了指引。其要求受托人應當像審慎投資人一樣投資和管理信托資產，充分考慮信托目的、信托條款、分配要求和其他信托情況，應當給予信托事務合理的注意（care）、技能（skill）和謹慎（caution）。具體而言，審慎投資人應當做到采取組合投資的策略（portfolio strategy），信托財產投資的分散化（diversification），同時在進行投資時應當充分考慮各種可能影響信托收益的內外部情況，包括國家當時的經濟狀況。國家可能采取的金融、貨幣和稅收政策等對投資收益可能產生的影響。以及投資組合中單個投資產品對整個信托收益可能造成的不利因素等?？梢钥闯?。美國受托人審慎義務的標準相較于英國而言又有所提高。其根本原因在于美國的金融制度、金融產品和金融工具十分發(fā)達。若僅僅以普通商人的標準來約束受托人的行為顯然已經無法滿足委托人和受益人的需求。

三、我國針對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法律規(guī)定

1.受托人的忠實義務

《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以下簡稱《信托法》）關于受托人忠誠義務的規(guī)定主要體現(xiàn)在第4章第2節(jié)第26至29條的規(guī)定中?！缎磐蟹ā返?6條要求受托人不得利用信托財產為自已謀取利益；第27條要求受托人將固有財產與信托財產分離；第28條禁止受托人進行自我交易。但在信托文件授權或委托人、受益人同意的情況下。可以公平價格進行交易；第29條要求受托人對信托財產進行分類管理、分別記賬?？梢钥闯觥Ｎ覈磐兄贫认率芡腥说闹覍嵙x務同樣貫徹了禁止利益沖突的原則，但相比英美法系國家的規(guī)定略顯單薄，且可操作性較差。

家族信托是一種非常典型的單一信托業(yè)務，在我國當前信托實務中，單一信托業(yè)務并未受到監(jiān)管部門的規(guī)制，除單一房地產信托業(yè)務外。其余單一信托業(yè)務的信托資金投向、用途等均無需向監(jiān)管部門報備，因此，通過單一信托業(yè)務模式進行關聯(lián)交易，濫用信托財產，進而侵害受益人利益的情況比比皆是。且愈演愈烈。例如，信托公司向其股東關聯(lián)的房地產企業(yè)發(fā)放信托貸款、與其股東關聯(lián)的金融機構進行銀信合作業(yè)務等。鑒于單一信托業(yè)務的薄弱監(jiān)管基礎以及混亂實踐現(xiàn)狀。非常有必要盡快從立法層面，對受托人的忠實義務進行細化。否則勢必會累計大量侵害受益人利益的潛在風險，并進而阻礙家族信托在我國的實踐與推廣。

2.受托人的審慎義務

大陸法系國家在界定受托人審慎義務標準時通常采用“善良管理人標準”。日本《信托法》第20條規(guī)定：“受托者須按信托宗旨。以善良管理者應有的謹慎處理信托事務?！蔽覈_灣地區(qū)的“信托法”第22條規(guī)定：“受托人應以信托本旨，以善良管理人之注意，處理信托事務?！鄙屏脊芾砣说膶徤髁x務本質是侵權行為中的一種輕過失標準。與英美法系的審慎商人標準及審慎投資人標準相比。大陸法系國家在審慎義務的標準制定上采取了退而求其次的態(tài)度，標準的精度相對較為寬松。

基于大陸法系立法習慣的影響，在審慎義務方面，我國的《信托法》通篇并無專門規(guī)定，而僅僅是在第25條提到：“受托人應當遵守信托文件的規(guī)定，為受益人的最大利益處理信托事務。受托人管理信托財產，必須恪盡職守，履行誠實、信用、謹慎、有效管理的義務?！奔易逍磐性谄湓O立之初一般不會對信托財產的運作方式加以限定。目的就在于給予受托人充分的投資管理自由，這就對受托人的審慎義務提出了較高的要求，顯然在我國當前信托法律體系下，受托人審慎義務的界定和約束都存在較大的制度空白和漏洞。

四、完善我國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法律規(guī)定的建議

完善家族信托受托人義務的相關法律規(guī)定，可以強化信托制度的基本原則為核心，從細化義務內容和強化外部監(jiān)督內外兩個層次進行展開，即強化信托財產的獨立性、細化受托人忠實義務及審慎義務和完善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

1.強化信托財產的獨立性

信托財產的獨立性是信托制度賴以發(fā)展的核心。信托法律關系—經設立，信托財產便獲得了獨立地位，不但獨立于委托人未納入信托法律關系的其他財產、獨立于受托人的原本持有的固有財產，而且獨立于受益人的固有財產。信托財產的所有權從外觀形式上來看應當完整地屬于受托人。受托人只要在依委托人之意愿及為受益人之利益的框架內。便可以對信托財產自由管理。信托財產的獨立性是信托制度得以存在數(shù)百年并深受財富管理實踐歡迎的基礎，但由于其存在與大陸法系物權法定原則的理論沖突，因此大陸法系國家在進行制度移植時都相對較為保守。然而正是這種保守，往往在實踐中會扭曲信托法律關系，影響信托目的的實現(xiàn)和制度價值的發(fā)揮。

我國《信托法》第2條規(guī)定：“本法所稱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對受托人的信任，將其財產委托給受托人?！睋?jù)此可見。立法將信托設立時的倩托財產移轉定義為了“委托”行為。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的規(guī)定，委托行為是基于委托人與受托人兩者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基于雙方約定，受托人負責處置委托人所委托的事務，委托不涉及到委托人財產所有權的轉移?！缎磐蟹ā返?2條規(guī)定：“受托人違反信托目的處分信托財產或者因違背管理職責、處理信托事務不當致使信托財產受到損失的，委托人有權申請人民法院撤銷該處分行為，并有權要求受托人恢復信托財產的原狀或者予以賠償?！蓖瑫r，第29條進一步規(guī)定：“受托人必須……將不同委托人的信托財產分別管理、分別記賬?！憋@然，立法非常明確地規(guī)定委托人享有信托財產的所有權。而且較為寬泛地賦予了委托人申請撤銷受托人處分行為，進而干預信托事務的法定權利。

《信托法》的上述規(guī)定明顯與信托財產獨立性原則相違背，不僅造成了理論上的混亂，而且也必將使得受托人在管理信托財產時面臨制度困境，很容易淪落為委托人的代理人，進而影響信托目的的實現(xiàn)，阻礙信托制度功能的發(fā)揮。因此，筆者建議，還原信托財產獨立性的本質，在《信托法》中應刪除關于委托的描述，明確將信托財產定義為委托人基于對受托人的信任而轉移給受托人的財產。同時將委托人的撤銷權限定為委托人根據(jù)信托合同在例外情況下所享有的特殊權利。

2.細化受托人忠實義務及審慎義務

由于我國《信托法》對于受托人忠實義務的規(guī)定較為籠統(tǒng)，雖然能夠起到一定的指導作用，但是在實務中卻欠缺可操作性。我們認為，在對受托人義務進行具體約束時應當突出“利益沖突”這一核心，將競業(yè)禁止和關聯(lián)交易的條款完善起來，從行為本身對受托人的忠實義務加以規(guī)制。對于家族信托而言，在較長的信托存續(xù)期間，受托人難免會面對競業(yè)禁止和關聯(lián)交易的情況。因此借鑒《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等法律法規(guī)的相關成熟規(guī)定，從上述兩個角度出發(fā)，細化忠實義務的內容，不但町以快速解決當前立法的模糊性，而且也更易為實踐操作、司法審判所理解和接受，具備較高的可操作性。具體而言，應明確禁止受托人在信托財產管理、運營及處置中的下列行為：第一。將信托財產與其固有財產相混同；第二，將該委托人的信托財產與其所管理的其他信托法律關系中的信托財產相混淆；第三，發(fā)生自我交易行為。包括作為第三人的代理人而進行的信托財產的交易行為；第四，基于自身固有財產的利益，在信托財產上設定擔保；第五，其他任何與受益人利益相沖突的行為。

我國《信托法》對于受托人的審慎義務并無專門規(guī)定，在金融產品高度發(fā)達的現(xiàn)代社會，在混業(yè)經營成為必然趨勢的大背景下，如不盡快對信托受托人的審慎義務提出明確的標準和細化的要求。無論對于信托業(yè)本身的發(fā)展還是對受益人的保護都是極其不利的。應積極借鑒大陸法系國家法律體系中有關“善良管理人”的標準，對信托法中關于受托人審慎義務的相關規(guī)定進行明確細化。雖然“善良管理人”標準較英美法系國家的“審慎投資人”標準和“審慎商人”標準而言相對寬松，但是考慮到家族信托在我國的接受程度、信托業(yè)在我國的發(fā)展狀況以及信托公司本身的能力水平。善良管理人標準更為貼合我國實際情況，也更容易被市場所接受和采用。

3.完善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

家族信托業(yè)務的順利開展，依賴于委托人對受托人的高度信任。此種高度信任的產生，從內部條件而言，應強化信托財產的獨立性并不斷完善受托人的義務規(guī)范。從外部條件而言，則取決于國家機關是否能提使委托人對信托財產的安全性產生信心、對信托目的的實現(xiàn)能夠具有合理預期，同時制定能夠對受托人進行合理監(jiān)督和約束的制度。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就是這樣一種制度，它是指在受益人不特定、尚未存在或者為保護受益人利益有必要時，基于委托人或相關利害關系人的申請。指定信托監(jiān)察人對受托人進行監(jiān)督、維護受益人利益。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對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進行了不同的規(guī)范。英美法系國家將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的適用范圍僅限制在了公益信托領域，而大陸法系國家則將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的適用范圍擴展至了私益信托。我國借鑒了英美法系的做法，《信托法》第64條明確規(guī)定公益信托應設置信托監(jiān)察人，但對于具有較強私益信托屬性的家族信托是否能適用，則未明確規(guī)定。

大陸法系與英美法系之所以對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的規(guī)定會存在較大區(qū)別，原因同樣在于兩大法系對信托財產獨立性的不同認識。英美法系強調“雙重所有權”的理念。認為受益人對于信托財產同樣享有所有權，一旦受托人出現(xiàn)了違反信托義務的行為，侵害了受益人的利益，受益人可以按照物權的方式進行自我救濟，因此可以較好地保護自身利益?；谝晃镆粰嗟幕驹瓌t。在大陸法系信托法中，受益人對于信托財產較難直接擁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所有權，因此從法律適用角度看。大陸法系中受益人所享有的權利和保護均要遠遠小于英美法上的受益人。正是為了加強對受益人的保護。大陸法系國家信托法才明確將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的適用范圍擴展到了私益信托。針對我國信托制度并不完善、信托實踐尚不發(fā)達的現(xiàn)狀。建立一個覆蓋全部信托類型的信托監(jiān)察人制度是非常有必要的，應對《信托法》第64條的相關規(guī)定進行完善和細化。首先，應當明確拓寬監(jiān)察人制度的適用范圍。允許并鼓勵在各種類型的信托業(yè)務中均引入監(jiān)察人制度。其次，應從是否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是否具備與權利相應的責任承擔能力、是否具備必要的專業(yè)技能、是否與信托當事人存在身份混同的可能、是否與信托當事人存在利害關系等方面對信托監(jiān)察人的任職條件進行強制性規(guī)范。再次，應對信托監(jiān)察人可獲取的權利進行細化。一方面，之所以設置信托監(jiān)察人，就是為了對委托人、受益人監(jiān)督權的缺位進行補充，所以應賦予監(jiān)察人信托事務知情權、信托財產損害救濟權、共同受托人職務執(zhí)行決定權、受托人自我交易或關聯(lián)交易同意權、信托財產強制執(zhí)行異議權、申請人民法院解任受托人的權利等原本委托人、受益人享有的監(jiān)督權；另一方面，可以根據(jù)私法自治原則，通過信托文件約定的方式賦予監(jiān)察人信托意思傳達權、代為取得信托收益權、制約受托人管理運用信托財產的權利等法定權限之外的其他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