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何廣華 何明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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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位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過的歸國華僑

文何廣華 何明圓

古里夫婦在馬來西亞

古里是一位海外歸國華僑 幼年漂泊在馬來西亞抗戰(zhàn)勝利前夕回國讀書 新中國成立后 古里積極投身祖國的水電建設事業(yè) 分至北京水電設計院 籌備了全國水電建設成就展覽會 并擔任技術解說 展覽會期間 曾受到朱德、周恩來、宋慶齡、彭德懷、賀龍、陳毅等九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并合影 留下了一生的榮耀和自豪。

1968年8月 古里離開家鄉(xiāng)離開親人 輾轉來到大西南 把最寶貴的青春年華獻給了三線建設事業(yè) 晚年定居在四川廣元市利州區(qū)寶輪鎮(zhèn)。今年初 在寶輪水電五局職工宿舍 身板硬朗、精神矍鑠的古里老人 操著濃重的粵語口音 帶著筆者走進了他極富傳奇的人生……

海外歸來 冒死參加游擊隊

古里祖籍廣東梅縣畬江鎮(zhèn)蓮江村1929年8月15日 古里出生在馬來西亞柔佛州橡膠園里一間簡陋的茅草房中 后又有了1個弟弟及3個妹妹。雖然家里很窮 但到了讀書年齡 父母仍然把古里兄妹送到當?shù)匾患胰A僑創(chuàng)辦的小學校讀書。

二戰(zhàn)爆發(fā)后 日軍侵入馬來西亞 古里一家被逼躲進深山老林 開荒度日。馬來西亞共產(chǎn)黨建立了“馬來西亞人民抗日軍” 開始進行長期的抗日游擊戰(zhàn) 這支隊伍的主要成員和力量是當?shù)厝A僑。古里的父親古盛背著父母親 悄悄參加了抗日游擊隊 因作戰(zhàn)勇敢 英勇頑強 不久升任副隊長。

“有一次 父親為游擊隊送情報 由于叛徒出賣 被日軍抓住 敵人對他嚴刑拷打 逼其說出游擊隊駐地 父親寧死不屈 后被滅絕人性的日寇活埋 連尸體也沒有找到。狗日的小鬼子太可惡了?！闭劦礁赣H的慘死 古里義憤填膺 沒齒難忘。

在古里童年的記憶中 沒爸的孩子像根草 他經(jīng)常被同學們恥笑、侮辱和欺凌 但懂事的他從不與人爭執(zhí) 而是發(fā)奮用功 刻苦學習 總是拿到期末考試第一名。閑時 他還主動幫母親干活 替母親分憂。

抗戰(zhàn)勝利前夕 祖母帶著15歲的古里費盡周折回到祖國?；貒荒甓?祖父就去世了 50多歲的祖母為了供他讀書上學 平時省吃儉用 舍不得亂花一分錢。

解放戰(zhàn)爭期間 國民黨軍隊經(jīng)常到畬江鎮(zhèn)燒殺搶掠 禍害百姓 在地下黨人陳運章的引薦下 古里參加了黨的外圍組織 多次冒著生命危險 為黨組織發(fā)傳單、貼標語 參加游行示威 并為當?shù)赜螕絷爞鬟f文件、送情報。祖母也把她的金戒子、手飾和銀元全部捐獻給了游擊隊。

1947年 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不斷勝利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經(jīng)濟、政治、教育危機日益嚴重 青年學生遭受著無窮災難。古里和進步學生積極參加了反饑餓、反內(nèi)戰(zhàn)、反迫害運動。

1948年10月 19歲的古里與歸國華僑李云招結婚 李云招是童養(yǎng)媳 3歲來到古家 古里的母親賴香將其養(yǎng)大 雖文化不高 但上得廳堂 下得廚房 他們的婚禮十分簡單 連酒席也未辦。

1949年 出于對國民黨軍隊的憎恨在堂叔古箱彬的鼓勵下 古里參加了共產(chǎn)黨領導的游擊隊 部隊給他發(fā)了兩支手槍 欣喜之余 古里別著雙槍 和兩位堂叔在一個山頭照了張像 這張照片被他精心保存至今。兩個月后 祖母找到部隊 勸說古里讀完高中再來參軍 古里無法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愿 只得跟著她回到了學校。

1950年10月 高中畢業(yè)后 古里出任新民小學校長 1953年任畬江鎮(zhèn)供銷社大眾書店經(jīng)理 1954年調(diào)廣州水電設計院 不久 經(jīng)組織保送至北京解效軍測繪學院培訓了兩年 結業(yè)后分至電力工業(yè)部北京水電設計院工作。

一生榮耀 幸福時刻最難忘

1957年2月 為了向群眾廣泛深入地宣傳中國水電建設的偉大成就 電力工業(yè)部水力發(fā)電建設總局決定在北京風景秀麗的北海公園舉行第一屆水力發(fā)電建設展覽會 展覽會上將用大量的模型、沙盤、圖表和照片來介紹中國水電建設的規(guī)模和成就 以及水電建設的美麗遠景。

電力工業(yè)部決定抽調(diào)一批業(yè)務骨干全力籌備好展覽會 為建國8周年獻禮。古里和70多名同事有幸被選中參加籌備經(jīng)過8個多月的積極籌備 水力發(fā)電建設展覽會終于在1957年10月12日在北海公園科學技術館正式開幕 展覽會原定3個月 后因反響熱烈 經(jīng)中央領導批準兩次延期 至1958年3月結束 參觀人數(shù)達百余萬人。古里負責技術解說。至今 他還保留著“水力發(fā)電建設展覽會工字第27號工作證”。

開館那天游園的人很多 參觀展覽會的更是人山人海 頭半個月主要是群眾參觀 僅3個月參觀人數(shù)便達30余萬人 至10月中旬 黨和國家領導人陸續(xù)蒞臨 其中有周恩來、朱德、宋慶齡、林伯渠、彭德懷、賀龍、陳毅、李富春、鄧子恢、聶榮臻、譚震林、薄一波、郭沫若、徐向前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中央委員和各部部長100多人。《人民日報》、新華社、《光明日報》等主流媒體紛紛進行了報道。

古里說 盡管過了60年 但他對九位黨和國家領導人參觀展覽會及接見工作人員并合影留念的經(jīng)過還是記得很清楚——

1957年12月3日下午 周恩來總理在電力工業(yè)部部長劉瀾波的陪同下 來到展覽會參觀 并親筆題詞 “為充分利用中國五億四千萬瓦水力資源和建設長江三峽水利樞紐的遠大目標而奮斗?！蹦翘?古里也在現(xiàn)場 他生怕漏掉總理所說的哪一句話 生怕少看總理1分鐘。

當晚 古里心情激動地在筆記中寫道 “今天上午部辦公室通知 下午周恩來總理要來參觀全國水電展覽會 叫我們做好接待工作 消息傳出后 每個工作人員都流露出喜悅的心情 希望時鐘跑快一點 讓那幸福的時刻早點到來。好些同志高興得連飯都忘了吃 時間還沒到 我們就站在門口張望 盼望總理早點到來。

下午3時 幸福的時刻終于到來了一輛小轎車在五龍亭科技館門口停下了部首長迎了上去 我們工作人員站在兩邊鼓掌歡迎 周總理下車后 健步登上階梯和我們一一握手 周總理神采奕奕 笑容可掬 人們沉浸在一片歡樂中。

在接待室里 總理向部首長詢問了展出情況 并指出展出時間可延長一點 使更多的工農(nóng)兵有機會參觀 使更多的人能對中國水電事業(yè)有所了解。周總理說下午還有接見外賓任務 希望立即安排參觀由于事先已有準備 參觀很快進行 在參觀第一部分全國水力資源分布情況時 周總理首先伸出手來和講解員張桂蘭握手過去首長來參觀都沒和講解員握手當時小張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流下了幸福的淚花 本來小張是講解員中口才最流利的 因為第一部分必須要吸引觀眾 讓觀眾有良好印象?？捎捎谶^分激動 她把嘴張了3次 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總理意識到小張過于激動 就抬起右手拍拍小張的肩膀說 ‘把我當作普通觀眾不就好講了嘛’ 小張終于平靜下來 用最標準的語言 詳細向總理做了講解。

在整個參觀過程中 總理詳細詢問了正在勘測設計、施工中的項目和情況 詳細詢問了正在施工中的大型水電站新安江工程情況 同時還談到黃堰口電站時間較長 也培養(yǎng)了不少技術力量 說你們要為水電事業(yè)多培養(yǎng)骨干力量 才能適應新的形勢發(fā)展和需要。最后總理又問我們?nèi)ミ^工地沒有 要理論結合實踐才行 并勉勵全體工作人員為水電事業(yè)多出點力多流點汗 把中國水電事業(yè)提高到新的水平。最后部首長請總理為展出題詞 總理欣然同意。最后還和我們合影紀念。送走總理后 我們還站在門口 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總理平易近人的作風 深深印在我的腦子里 總理接見我們這一幸福的時刻也將永遠銘刻在我的記憶中 ?！?/p>

1958年春節(jié)前夕 陳毅副總理和夫人張茜 在總局局長李銳及總工程師的陪同下 一起來到展覽館 陳毅副總理身著深灰色呢子大衣 穿一雙北京布鞋 拄了一根拐棍 張茜燙了頭發(fā) 脖子上圍了條白紗巾 更顯得清麗純凈、端莊優(yōu)雅 陳毅副總理和19位工作人員合影后 挨個握手告別 親切勉勵大家要努力提高技術 把中國的水電事業(yè)搞上去 造福子孫后代。

1958年2月的一天上午 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朱德攜夫人康克清在兩個警衛(wèi)員陪同下 突然從北海公園后門來到展覽館。古里回憶 那天天氣晴朗 因朱副主席事先未通過中央辦公廳統(tǒng)一安排 令主辦方大為緊張 趕緊把朱副主席接到會客室后 迅即采取緊急措施 叫北海警衛(wèi)處派了10多名警衛(wèi) 又通知公園不再讓游客入園 已經(jīng)入園的游客趕快疏散?？悼饲灏l(fā)現(xiàn)后立即制止 說不能因為我們而影響了公園秩序。

在一個多小時的參觀中 朱副主席看得認真 聽得仔細。古里說 “照片上的朱副主席穿了一身白色中山裝 笑容可掬 非常隨和 因他來得突然 所以沒有部領導陪同 水電總局陳處長親自擔任講解員。參觀結束后 他操著濃重的四川話 語重心長地說 ‘我們國家缺電 你們要加快水電事業(yè)建設 盡快適應社會主義建設需要?！?/p>

在6個月展出期間 古里及全體工作人員還受到賀龍副總理的接見 賀龍與大家挨個握手 勉勵大家一定要把水電事業(yè)搞上去。彭德懷副總理穿一身黑呢子大衣 戴呢子帽和白手套 合影時坐在中間 表情嚴肅 同行的還有電力工業(yè)部部長劉瀾波。李富春副總理是和夫人蔡暢一起來的 他穿了一件灰色呢子大衣 全國婦聯(lián)主席蔡暢系了條花圍巾 同行的還有水電總局局長李銳 這些照片被古里放大到一尺并精心保存至今。

此外 古里還與宋慶齡、聶榮臻、習仲勛合過影 可惜這幾張照片遺失了 留下了終生遺憾。

情系三線 許身川甘二十年

1961年5月 水電部從全國各地抽調(diào)了500多名精兵強將組成支援大隊 攜帶5臺裝載機 支援遼寧撫順煤礦生產(chǎn)建設 時間1年 組織上任命古里為52號機長 在他的帶領下 52號機車月月超產(chǎn)產(chǎn)量占5臺裝載機的一半 被評為撫順市先進集體 并代表支援大隊參加了撫順市群英會。

1962年 古里和天津、山東、四川、湖北等省2000余人奉調(diào)河南新鄉(xiāng)市衛(wèi)河工程局 參加了衛(wèi)河疏浚工程大會戰(zhàn) 作為助理工程師 古里經(jīng)常在衛(wèi)河一帶測量。衛(wèi)河是新鄉(xiāng)的母親河 發(fā)源于太行山南麓 流經(jīng)河南、河北、山東直達天津 對北方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發(fā)揮過重要作用。古里回憶 當時國家對歸僑提供特殊供應待遇比較好 每月都是細糧 還有甲級香煙2條 白糖2斤 肉罐頭2聽 點心2 斤 有時他吃不完 就送給產(chǎn)婦和生病的同事。

1 和朱德副主席在一起

2 和李福春蔡暢合影

3 與陳毅副總理在一起

1968年8月31日 根據(jù)“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的戰(zhàn)略部署 水電部衛(wèi)河疏浚工程局奉命向隴南白龍江碧口水電站搬遷支援“三線建設” 古里被列入第一批轉移隊伍中 他們乘坐北京至重慶的列車唱著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 “我們年輕人 有顆火熱心 革命時代當尖兵 哪里有困難哪里有我們 赤膽忠心為人民 不怕千難萬險 不怕山高海深 高舉革命的大旗 勇敢邁步向前進……”踏上了向祖國大西南轉移的征程 來到了甘肅文縣碧口水電站。

碧口水電站位于甘肅省文縣碧口鎮(zhèn)嘉陵江支流白龍江上 是國內(nèi)最大的土石壩工程 是連接西南與西北電網(wǎng)的樞紐。1969年5月開工建設 工人達12000多名 古里負責測量和生產(chǎn)調(diào)度。

施工測量包括臨建工程施工測量和永久性建筑物施工測量兩大部分。為了完成整個工程施工測量任務 從施工進場開始 古里和技術人員一道 加班加點 忘我工作。

“那天幸虧我跑得快 不然命就丟了?！被貞洰斈隁v險的那一幕 古里至今心有余悸。1973年5月的一天 碧口水電站調(diào)壓井開挖放線 古里乘卷揚機下到10多米的調(diào)壓井下 用經(jīng)緯儀投影井的中心點 突然 上面嘩啦掉下一塊大石頭古里見勢不妙 趕緊跑了幾步躲避 被一塊石頭絆倒 頓時頭破血流 那塊石頭砸爛了井架木板 砸翻了經(jīng)緯儀 剛好落在他剛才的位置。正在開會的水電五局局長蔣木興聽到這個消息 立即派車將古里送到局醫(yī)院 第二天又親自來看望他。

1977年 古里將戶口舉家遷到甘肅文縣 夫妻倆先后養(yǎng)育了兩個兒子 3個女兒。他的大女兒古泗蘭和大兒子古國平二兒子古柳平 小兒子古新平及孫子都在水電部門工作。

1986年10月 古里奉調(diào)四川廣元三堆鎮(zhèn) 任寶珠寺水電站調(diào)度室主任、工程師 并于1993年退休。

1997年 古里攜妻子赴馬來西亞 看望母親和弟弟以及他在新加坡的妹妹 并給他們帶去了梅菜干、菊花糕、香菇等家鄉(xiāng)特產(chǎn)。43年光陰飛逝 弟弟和3個妹妹均已年過七旬 并且兒孫滿堂 家庭殷實。親人中還有的居住在文萊、美國、加拿大、新加坡和馬來西亞。

兄妹相見 感慨萬千 母親更是拉著兒子的手 仔細端詳 眼淚汪汪地說“兒啊 你可回來啦 ”母親曾三次回國 遺憾的是未見到兒媳和孫子 這次終于如愿 于是破涕為笑。

在馬來西亞20多天里 弟弟和3個妹妹輪流作東 招待古里和妻子 又帶他到吉隆坡云頂高原、馬六甲、新加坡圣淘沙等名勝古跡游覽。

4 與賀龍副總理在一起

歡樂的日子過得很快 臨行前 母親送了兒子一些咖啡和衣物 母子互道珍重 含淚告別。誰也沒有想到這竟然成了永別。次年8月 母親因腦溢血不幸病故 終年92歲。

1999年7月 69歲的妻子李云招因患胃癌去世 臨終前她叮囑丈夫說 “照顧好子女 照顧好自己。”古里寫了30多首詩緬懷她 其中一首云 “青梅竹馬結良緣 恩愛夫妻五十年 苦辣酸甜同品味每念及此心難安。”

5 與彭德懷副總理合影

1999年底 經(jīng)人介紹 古里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伴任文珍 2001年 古里與任文珍結為夫妻 任文珍十分體貼古里 對雙方的老人小孩都很好 古里對她充滿了感激之情。

平時 古里喜歡看書看報 關心國家大事 他經(jīng)常向海外的親朋好友宣傳祖國發(fā)生的變化及建設成就 鼓勵他們回國回鄉(xiāng)投資。在他的引薦下 侄兒古華榮拿出數(shù)百萬元 在成都投資修建了一家大型影樓。

古里說 “人的一生 總要做點有意義的事 只追求物質(zhì)和金錢的生命是一種遺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