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在國
(安徽大學文學院 漢字發(fā)展與應用研究中心、出土文獻與古代文明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 23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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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陶文著錄與研究綜述
徐在國
(安徽大學文學院 漢字發(fā)展與應用研究中心、出土文獻與古代文明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230039)
古陶文的著錄和研究始于晚清。陳介祺是第一個收藏、著錄和研究陶文的學者。自陳介祺輯成《簠齋藏陶》迄今,相繼出現(xiàn)了《季木藏陶》、《齊魯陶文》、《古陶文匯編》和《陶文圖錄》等系列古陶文著錄著作。在研究方面,早期學者陳介祺和吳大澂以及清末民初丁佛言、孫文楷、王襄、方濬益、黃賓虹等均有著述。最早集中展示研究成果的文字編《古匋文孴錄》于1936年刊印,迄今已有多部古陶文字編存世。近30年來,已有為數(shù)不少的碩博學位論文和單篇論文專題研究或涉及古陶文研究。今后,古陶文研究工作還有待加強。
古陶文; 著錄;研究
陶文是指刻畫、書寫或打印在陶器上的文字。新石器時代,陶器上就出現(xiàn)了一些刻畫符號,有學者認為這些刻畫符號和文字的起源有關(guān)系,但不能確定是文字。商、西周、春秋、戰(zhàn)國與秦均有陶文,漢以后的歷朝歷代也有陶文。我們所說的“古陶文”專指商至秦朝滅亡之前這段時期的陶文。已發(fā)現(xiàn)的陶文,以戰(zhàn)國和秦為大宗,戰(zhàn)國陶文中又以屬齊國的最多,燕、秦、三晉及小國滕、邾次之,楚的陶文只有零星出土。古陶文對于古文字、職官、歷史地理、姓氏、古代藝術(shù)等的研究,具有較大的價值,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古陶文在古文字學尤其是在戰(zhàn)國文字中占有較為重要的地位,值得我們認真研究。
陶文的發(fā)現(xiàn),可以追溯到清道光時期,王恩田先生指出,“成書于道光十七年(1837)的馬星翼撰《鄒縣金石志》中已有關(guān)于鄒縣出土陶文的記載。王懿榮的一則題跋中曾談到,道光十四年(1834)進士、卒于咸豐六年(1856)的吳式芬,收藏過一件傳為長安出土的有銘文的陶鼎。由此可見,陶文的發(fā)現(xiàn)當不晚于清道光時期”[1]1。
介祺先生發(fā)現(xiàn)陶文后“深恐古文字之墜滅,是以極力屬土小人搜訪”[4]307,凡有字陶片“無論精粗,率錢二百一塊”[5]4。陳繼揆先生有如下記載:作一聯(lián)(引者按:指陳介祺)以紀其勝云:“陶文齊魯四千種,印篆周秦一萬方?!辈⒆灶}曰:“余舊來不能致古鼎鐘,今老矣,忽于齊魯?shù)萌盘諗?shù)十器,暨殘?zhí)瘴乃那ХN,舊藏秦漢印七千紐,尚可增益,尤肆力于三代古璽印,皆前人所未及也?!盵4]3從陳氏與好友往來書信中,可知光緒二年以后,介祺先生大規(guī)模收藏齊陶文。光緒三年七月二十日吳大澂致陳氏書“瓦器文字搜至八百余,亦古匋一大觀?!惫饩w三年九月十八日竟至千枚,十一月六日至二千枚,四年二月二日二千六百余,十月九日達三千。陳氏收藏陶文“乃真是好古人真文字,補秦燔之憾,而不是玩物。”[4]20所獲新品,必拓多份,分寄鮑康、潘祖蔭、王廉生、吳云、吳大澂諸同好,求其考證。尺牘往返,討論甚勤,其中尤以與吳大澂討論古陶文為最。吳大澂《讀古匋文字記》《古匋文釋》等均是對簠齋寄贈的古匋拓片所著的釋文。吳氏曾有如下感慨:“大澂于古文之學略有心得,知我者惟公一人。”可謂肺腑之言。
陳氏藏陶的著錄情況,李學勤先生曾有如下說明:《簠齋藏陶》是輯成最先,也是最豐富、最重要的一部陶文拓本,但迄今未能刊行。關(guān)于此集的傳拓情況,在周季木舊藏的一份《簠齋藏陶》上,有陳介祺下列手書:三代陶器文字從未著錄,簠齋歸里后,于齊、魯?shù)卦L獲之。以上細棉紙精拓,每紙止索大錢貳十文,共四千零四十三紙,合大錢捌拾仟零。僅收工本,以傳古為重,不選不拆,愿留即收全分。三代者以“三代古陶軒”印別之,兩漢者以“寶康瓠室”印別之。瓦豆以“瓦登”印別之,余者用“瓦器”印統(tǒng)之[2]144。1973年,陳氏藏陶歸于青島博物館。據(jù)當時親手檢視這批文物的學者記錄,陶文共約4800件。仔細查閱拓本,絕大多數(shù)都是山東的出土品[2]144。李先生在另一篇文章中又說:聽曾在1937年夏為北平圖書館洽讓萬印樓陶文的謝國楨先生談,當時所見約4800件[6]3。
高明先生有如下說明:陳氏簠齋藏陶文最富,但未刊印成書。最初,選所藏四千零四十三件,用棉紙精拓,拓紙每件工本大錢二十文,全份收大錢八萬,以傳古為重,售于同好;或取其中部分拓片貼裝成冊,即今流傳之簠齋陶文拓印本。諸如《陳簠齋藏陶拓本》(三十冊,六函,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簠齋藏古陶文》(二十冊,六函,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簠齋古陶拓本》(二十冊,四函,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簠齋藏陶》(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八冊一函本,又考古研究所藏二冊一函本)等。同為簠齋陶文,書名各異,著錄陶文內(nèi)容和數(shù)量也不相同,當非同時裝訂。采用裝訂方法保存拓片,即利于流傳,又簡便易行,故為其他收藏者所模仿。據(jù)作者見聞,類似的古陶文拓印本,除陳氏外尚有四十余種。公私所藏還有未曾裝訂的零散拓片甚多。二十年前這種零散陶文拓片為各地書肆所常見,本書所錄自藏部分即作者當時購置的[7]。
以上兩位先生的說明非常重要,通過李先生文可知:一、《簠齋藏陶》的傳拓情況。二、簠齋陶文總數(shù)約4800件。通過高明先生文可知現(xiàn)存的簠齋藏陶書名各異、著錄陶文為數(shù)不同的原因。
簠齋陶文的下落及數(shù)量,王恩田先生說:“簠齋身后所藏陶文除少量歸周季木等其他收藏家外,分為兩批,其中一批今在青島市博物館,據(jù)1965年統(tǒng)計,共1798件;另一批1800余件,歸前山東省圖書館金石保管所?!盵1]2因為陳介祺先生是第一個收藏、著錄和研究陶文的學者,所以我們對陳氏收藏、著錄陶文的情況介紹稍為詳細一些。
受陳氏的影響,鮑康、潘祖蔭、王廉生、吳云、吳大澂等均參加收藏和研討陶文,成一時之風尚。其后,收藏著錄陶文的名者有:端方《陶齋藏陶》,周霖《三代古陶文字》,張培澍《古陶瑣萃》,徐同柏《齊魯古陶文字》,方若《藏匋拓本》,劉鶚《鐵云藏陶》,吳隱《遁庵古匋存》,楊昭儁《三代秦漢文字集拓》,孫壯《三代秦漢六朝古拓》,徐世襄《甲骨古陶瓦頭拓本》,羅振玉《金泥石屑》,〔日〕太田孝太郎《夢庵藏陶》,方德九《德九存陶》《云水山人陶文萃》,王獻唐《齊魯陶文》《鄒滕古陶文字》,周進藏、孫潯、孫鼎編《季木藏陶》等。諸著錄中,以《季木藏陶》和《齊魯陶文》最為重要。《季木藏陶》1943年出版,是周進(字季木)收藏的陶文匯編,來源是“周季木收陳氏(介祺)及黃縣丁氏精品,復益以新發(fā)現(xiàn)者,得四千種?!?孫潯跋)[8]李零先生說:“《季木藏陶》出現(xiàn)最晚,是最好的結(jié)集。其地位和作用,正像羅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之于銅器研究。”[8]1王恩田先生說:“周季木收藏陶文不僅數(shù)量上與簠齋相埒,而且在品種上超過前人,既有晚清收藏家所未曾見過的燕國和三晉陶文,又有至今還難以確定國別的陶文??梢哉f,季木藏陶在陶文發(fā)現(xiàn)和收藏史上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盵1]2需要說明的是,《季木藏陶》是選本,更全的可參看周進集藏、周紹良整理、李零分類考釋的《新編全本季木藏陶》。
《齊魯陶文》實際有二書。其一為:王獻唐輯陳氏拓本《齊魯陶文》不分卷,原山東省圖書館藏本120冊,現(xiàn)藏山東省博物館。王獻唐先生說:余自十九年,迭向陳氏購集。三次所得,裝粘一百二十冊。冊各為卷,凡十四函。簠齋所藏陶片文字,盡于是矣。內(nèi)中同文異器者甚多,亦不復簡別,藉存陳氏一家之藏。以其皆為山左出土,總題曰“齊魯陶文”。此在周齊文字中別為一支,與金文不同,學者向未探討,誠文字學上之寶藏也[9]138。其二為:王獻唐輯《齊魯陶文》不分卷,海岳樓拓印本七冊。王獻唐先生說:此書系前山東圖書館所拓。當時就所藏兩萬余陶片中,計劃選拓裝為六十冊。從抗日戰(zhàn)爭前一年間起,至盧溝橋事變倉卒中止。即以拓成小部分,各取一頁,毛訂為冊,置余行篋赴川。至陶片出土所在及先后時次,都未暇劃分記明。四年前,檢送山東文管會收存。一昨檢閱,已精裝成套,勢難拆散整理矣。拓紙上印有“海岳樓藏”四字,彼時此樓為圖書館保藏金石之所,韓復榘退卻,付之一燼,今片瓦無存。并記以諗后祀[9]139。
原山東省圖書館藏本(一百二十冊)《齊魯陶文》已經(jīng)收在王獻唐編《海岳樓金石叢拓》。筆者粗略統(tǒng)計,約有6600張?zhí)瘴耐仄?。誠如整理者李勇慧、張書學先生所說:“青島出版社將這部現(xiàn)在已歸山東省博物館珍藏的《齊魯陶文》影印出版,與王恩田先生之《陶文圖錄》可謂雙璧,將對陶文研究起到推動之功。”[10]稍有遺憾的是書印刷不精,陶拓較為模糊。
秦陶文的著錄和研究有陳直先生的《關(guān)中秦漢陶錄》(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年6月)和袁仲一《秦代陶文》(三秦出版社1987年5月)?!蛾P(guān)中秦漢陶錄》內(nèi)容有:《關(guān)中秦漢陶錄》及《補編》《葵紋瓦圖錄》《摹廬藏瓦》等,共計647張拓片,“書中所收拓片均為原拓,原器大多毀佚不存,拓片亦多孤本,具有極高的文物價值;陳直手書考釋文字,辨?zhèn)螖啻⒅浽戳?,考究存佚,且以之訂正《史》《漢》具有極高的學術(shù)價值;出版采用手稿原大影印,錦函線裝,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該書品類之廣、搜羅之富、考證之精,均超過世傳同類諸書?!盵11]如黃留珠先生所言,該書是研究秦漢陶文最重要的著作。更可喜的是,此書中華書局2006年2月重新出版,精裝上下兩冊。
《秦代陶文》由上中下三編組成,上編主要內(nèi)容有:秦代陶文概說、秦陶俑上的文字、秦代磚瓦和陶器上的文字、秦代陶文在古文字學上的意義、秦代陶文登錄表,中編是陶文拓片,下編是秦陶文字錄。該書共收錄傳世及出土秦陶拓片1610張,是當時最全的秦代陶文資料匯編,是研究秦文字的必備參考書。2009年文物出版社出版了袁仲一、劉鈺先生的《秦陶文新編》,該書是在《秦代陶文》一書基礎上吸納新發(fā)現(xiàn)的資料,加以重新編排整理,并汲取學術(shù)界研究的新成果及個人研究的心得體會纂成,分上、下兩編,上編為秦陶文考釋,下編為秦陶文圖版。收錄的陶文數(shù)量較之《秦代陶文》幾乎增加一倍多,計3370件(摹本、照片與拓片重者不計)[12]?!肚靥瘴男戮帯吩鲅a的陶文多是《秦代陶文》出版后二十余年新出土的,其價值、重要性不言而喻。完全可以說,該書是秦代陶文資料的集大成者。
古陶文資料的集大成者有高明先生的《古陶文匯編》(中華書局1990年)和王恩田先生的《陶文圖錄》(齊魯書社2006年)。關(guān)于《古陶文匯編》,天戈先生說:高明先生經(jīng)過多年搜求與積累,將百多年來見于各種著錄的古陶文資料以及公私所藏未見著錄的古陶文資料薈萃一處,其中亦不乏購自坊肆的自藏珍品。作者經(jīng)過審慎地汰重取精與研究整理,纂輯為《古陶文匯編》。全書共收古陶文拓本二千六百余紙,是迄今最為完備的古陶文資料總集[13]。該書按時代順序統(tǒng)括資料,對資料集中的戰(zhàn)國陶文又依其出土地域分列,而對同一時期、同一區(qū)域的資料則按陶文內(nèi)容分類編次。全書分九章:一、商代陶文;二、西周及春秋時代的陶文;三、山東出土的戰(zhàn)國陶文;四、河北出土的戰(zhàn)國陶文;五、陜西出土的戰(zhàn)國陶文;六、河南出土的戰(zhàn)國陶文;七、山西出土的戰(zhàn)國陶文;八、湖北出土的戰(zhàn)國陶文;九、不知出土地點的陶文。李學勤先生為該書撰寫的序言中評價該書“有兩個突出的優(yōu)點,一是收羅的宏富,二是體例的美善”,“《古陶文匯編》是迄今最完備的陶文總集,可以預見本書的問世,將使古陶文的研究全然改觀”[6]3。該書在1990年面世后,對戰(zhàn)國文字的分域研究尤其是對古陶文的研究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關(guān)于《陶文圖錄》,王恩田先生有詳細的說明,具體如下:……先后共寓目館內(nèi)外已刊、未刊陶文圖錄六十余種,復制、傳拓陶文約二萬余件,益之以各地考古調(diào)查和發(fā)掘出土的陶文,總數(shù)將近二萬二千件……剔出重復與破殘,選用一萬二千余件,編成《陶文圖錄》。《陶文圖錄》按照斷代與分國相結(jié)合的體例編排,分為十卷:第一卷戰(zhàn)國以前,第二至六卷為戰(zhàn)國與秦代,第七卷為不明國別,第八卷為漢代及其以后,第九卷為參考,第十卷為偽品及可疑。作為本書主體的戰(zhàn)國部分,按國別編排,其中第二卷為齊,第三卷為鄒(附滕、薛、魯),第四卷為燕(附中山),第五卷為三晉與兩周(附楚),第六卷為秦國與秦代[1]3-4。從王先生的說明中可知《陶文圖錄》所收錄的陶文一萬二千余件是從將近二萬二千件中選出的精品,所收陶文拓片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精品多,在品種、質(zhì)量上遠遠超邁了前人??梢哉f,《陶文圖錄》是目前著錄最為宏富的古陶文資料匯編,極大緩解了陶文研究者尋找資料的困難。該書的出版,正如裘錫圭先生所說,“對古陶文研究以至于古文字學研究的進展,一定會起到很積極的作用”[14]。
最近新出的陶文著作有:呂金成先生的《夕惕藏陶》(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年),唐存才先生的《步黟堂藏戰(zhàn)國陶文遺珍》(上海書畫出版社2013年),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學系、山東博物館、新泰市博物館的《新泰出土田齊陶文》(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年),拙作《新出齊陶文圖錄》(北京學苑出版社2015年)。
《夕惕藏陶》是呂金成先生從個人收藏的1514方陶文中精選1004方整理而成,由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年出版。該書收錄臨淄陶文982方,新泰陶文6方,臨沂陶文15方、萊蕪陶文1方、附膠州陶文1方,均為首次刊布。
關(guān)于《步黟堂藏戰(zhàn)國陶文遺珍》,裘錫圭先生說:唐先生雖由藝術(shù)出發(fā)而喜愛古陶文,經(jīng)過多年的摩挲鑒賞和深入鉆研,已經(jīng)成為古陶文研究的專家,從收在本書中的《步黟堂藏戰(zhàn)國陶文綜述》一文,即可窺見其功力之深厚。書中所收陶文不但都有研究價值,而且頗多未見于各種古陶文著錄書之品(即各種著錄書所收皆無與之同文者)。……齊陶文中山東沂水所出以大字刻寫的“立事歲”殘?zhí)?,是古陶文的最新重要發(fā)現(xiàn),也很珍貴。這種陶文的書法和史料價值,《綜述》也都有說明?!毒C述》中結(jié)合步黟堂藏品對齊國量制所作的探討以及其他很多論述,也都很值得有關(guān)研究者注意[15]?!恫谨鹛貌貞?zhàn)國陶文遺珍》著錄147方齊陶文(14方沂水陶文),58方燕陶文,15方秦陶文,15方魏陶文。多為精品,均首次刊布。
關(guān)于《新泰出土田齊陶文》,李學勤先生說:《新泰出土田齊陶文》所記述的新泰一中等四個地點陶文的發(fā)現(xiàn)、清理和研究,可以不夸張地說,為陶文研究的深入進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契機?!瓕d有文字的陶片進行了器物學的觀察研究。特別是復原了杯形量具,是很有意義的成果。在新泰一中陶窯遺址集中發(fā)現(xiàn)了成批量的所謂“立事”類型的陶文,比《陶文圖錄》卷二集錄的這種類型陶文要豐富許多[16]。《新泰出土田齊陶文》著錄新泰出土的陶文共計411方,其中新泰一中392方、西南關(guān)7方、南關(guān)5方、南西周7方。
拙作《新出齊陶文圖錄》所錄齊陶文共1450方。按出土地分為:新泰陶文(280方)、沂水陶文(39方)、臨淄陶文(含桓臺陶文、青州陶文、萊蕪陶文、膠州陶文等)。歷博、吉林大學、日本等所藏陶文均歸臨淄陶文(1117方)。臨淄陶文中附鄒滕陶文14方。每一陶文下,首先是編號,編號下為陶文原拓或照片(個別附有器形照片),陶文原拓下有器形、釋文、出土、著錄、現(xiàn)藏等。原釋文未釋或誤釋者,根據(jù)我們的理解徑改之。
這些新出的陶文著作為學術(shù)界提供了最新的材料,彌足珍貴。
國外陶文收藏的情況大致如下:
日本:出光美術(shù)館藏陶文:灰陶豆1點2種。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藏陶文:灰陶豆3點5種。書道博物館藏陶文:7點7種。東京國立博物館藏陶文:73點。篆刻美術(shù)館藏陶文:12點。松村一德先生在《日本國內(nèi)收藏的古陶文字》一文中,公布了日本各地所藏陶文31方①*①參見松村一德:《日本國內(nèi)收藏的古陶文字》2001年12月1日篆刻美術(shù)館,其中書道博物館所藏的兩方陶文(編號7、8,2頁)是偽品,從書寫風格和字體上一望可知。。材料由曹峰教授提供。。李學勤先生在相關(guān)文章中多次談到他所見的日本收藏的古陶文,如:“書道博物館有許多罕見珍品?!稒?quán)璽齋拓本》2·21·1有陶文”[17]29。還有如下記載:
左陶工陶壺:見1967年出版的日本《天理參考館圖錄·中國篇》49,肩上有印文……3字。
廿二年陶罐:見上書50……罐上有3處印文[17]86。
除日本外,德國也收藏有戰(zhàn)國陶文,李學勤先生說:戰(zhàn)國陶文在海外除了日本很少看到,而在科倫卻有收藏。所見一片齊國陶文,自名為“”,可與著名的左關(guān)釜銘文的“”相聯(lián)系考慮[18]52。后來,李先生又撰文更加詳細地考證科倫東亞美術(shù)館收藏的齊陶文:德國科倫東亞美術(shù)館收藏有一塊繩紋灰陶片,上鈐有方璽,陽文6字:陳楊(?)立事歲,冢[18]91-92。只可惜,李先生未附陶文的拓片或摹本,但仍然顯得彌足珍貴。
以上是關(guān)于古陶文的發(fā)現(xiàn)、收藏和著錄的大致概況。下面談一下古陶文的研究概況。
陳介祺是鑒定收藏齊陶文的第一人,也是詳細考釋、研究古陶文的第一人。陳氏著錄的《陶文造象化布雜器考釋》《陶文釋存》,惜均未刊行。據(jù)張亦軒先生載“濰縣陳簠齋有拓本釋文八百余紙,現(xiàn)藏山東省圖書館,隨手札疏,亦未成書。”[5]38據(jù)現(xiàn)存的陳氏陶拓跋文、陳氏尺牘以及吳大澂《說文古籀補》、丁佛言《說文古籀補補》等征引的陳氏之說,均可證明陳氏是詳細研究古陶文的第一人。陳氏注重陶文的斷代、辨?zhèn)?,注重搜集完整陶器、并請人繪制器圖,同時注重陶文的釋讀和內(nèi)容的探究,如將陶文中的陳氏與齊國的田氏聯(lián)系起來,對“宰公之豆”“城陽”“平陵陳得”等等的釋讀,均正確無誤[19]。
其后,吳大澂著有《讀古陶文字記》(《吳愙齋尺牘》第七冊,國立北平圖書館金石叢編之一)、《古陶文字釋》(四卷,稿本,國家圖書館、山東圖書館藏),對陶文進行了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此外,吳大澂在《說文古籀補》中也收錄不少陶文,征引了陳氏的一些釋法?!秴菒邶S尺牘》中所涉及的古陶文考釋也很多[20]。從尺牘中可窺見吳、陳二先生有關(guān)古陶文考釋的討論。正如陳繼揆先生所述:先生得陶,拓片無不寄與同好吳大澂愙齋先生。光緒三年二月,吳氏得七十余紙時,作《陶文釋》,得八百余紙,作《三代秦漢古陶文字考》,皆草創(chuàng)之稿。家藏丁佛言先生手寫《愙齋陶釋》,又為一稿。同年成《古陶釋文》四卷,簠齋復函曰:“二千年古文字未發(fā)之藏,祺之世及見之,祺之友能讀之,真至幸矣?!盵21]
清末民初,還有丁佛言先生的《古陶初釋》(稿本)、《說文古籀補補》,孫文楷先生的《木盦古陶文字》(稿本),王襄先生的《古陶今醳》(2卷續(xù)編2卷)[22],方濬益先生的《綴遺齋彝器款識考釋》(30卷)[23],黃賓虹先生的《陶璽文字合證》(神州國光社影印本1930年)等,均對古陶文的研究做出了貢獻。
顧廷龍先生的《古匋文孴錄》(國立北平研究院石印本1936年)是第一部古陶文字編。裘錫圭先生在《古匋文孴錄·重印序言》中評價說:“《孴錄》所從取材的資料,大部分是當時一般學者所無法看到的。而且《孴錄》有一條很好的編寫體例:對所收各字,只要原來不是以單獨一字的形式,而是二字以上相連出現(xiàn)的,‘即以全句錄注,為參稽字義之資’。因此此書不但彌補了古陶文沒有專門的文字編這一缺陷,而且還為有關(guān)研究者提供了一大批內(nèi)容完整的新鮮資料,成為他們必須認真研讀、參考的一部重要工具書兼資料書。”[24]
此外還有金祥恒先生的《陶文編》(藝文印書館1964年),高明、葛英會先生的《古陶文字征》(中華書局1991年),徐谷甫、王延林先生的《古陶字匯》(上海書店1994年),王恩田先生的《陶文字典》(齊魯書社2006年),高明、涂白奎先生的《古陶字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等古陶文字編。
《陶文字典》全部資料均來源于《陶文圖錄》,正編收1279字,附錄收1170字,所錄字形均為原拓復印剪貼,避免了字形的失真,釋字盡可能地吸收了學術(shù)界的最新研究成果,又有編著者的新釋,此書后出轉(zhuǎn)精,是古陶文研究的一部重要工具書。此書也存在些許問題,我們已經(jīng)撰文指出[25]。
鄭超先生《齊國陶文初探》(中國社會科學院碩士論文1984年)是第一篇以齊陶文為研究對象的學位論文,對齊國陶文做了較為深入研究,主要內(nèi)容均已發(fā)表。周寶宏先生的《古陶文形體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5月)是其博士學位論文(1994年5月),分上、下兩編。上編為古陶文概論,“主要是古陶文形體研究考釋的成果概述和一些問題的探討”(該書內(nèi)容摘要);下編為《古陶文字征》校議,在充分吸收學術(shù)界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指出該書誤釋、誤隸定、誤摹之字,并考釋了該書附錄之字,共計564條,有不少個人的新見??傊豆盘瘴男误w研究》是使用《古陶文字征》的一部必備的參考書,對古陶文的研究具有較大的促進作用。劉秋蘭先生有《秦代陶文研究》(臺灣師范大學碩士論文1994年6月)。董珊先生的博士學位論文《戰(zhàn)國題銘與工官制度》(北京大學2002年)涉及齊、滕、邾及燕國陶文,有許多新的見解及新材料,值得學界重視。施謝捷先生的博士學位論文《古璽匯考》(安徽大學2006年5月)在“齊官璽匯考”中就收錄33方陶文,有些是新品。張振謙先生的博士學位論文《齊系文字研究》(安徽大學2008年5月)分為上下兩編,上編為齊系文字研究,下編為《齊系文字編》。在上編陶文研究中,對齊系陶文的研究現(xiàn)狀作了較為全面的綜述,新考釋出十余個疑難字,并對新泰出土的陶文作出了新的考釋。
研究古陶文的單篇論文不在少數(shù),涉及古陶文的論文就更多了。主要有:唐蘭先生《陳常匋釜考》(《國學季刊》5卷1期),張政烺先生《平陵陳·立事歲陶考證》(《潛社史學論叢》3期,1935年),陳直先生《秦陶卷與秦陵文物》(《西北大學學報》1957年第1期),李學勤先生《戰(zhàn)國題銘概述(上、中、下)》(《文物參考資料》1957年7、8、9期)、《山東陶文的發(fā)現(xiàn)和著錄》(《齊魯學刊》1982年第5期)、《燕齊陶文叢論》(《上海博物館集刊》第6期,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秦封泥與齊陶文中的“巷”字》(《陜西歷史博物館館刊》第8輯,三秦出版社2001年)、《田齊陶文的“鐘”》(《四海尋珍》,清華大學出版社1998年),朱德熙先生《戰(zhàn)國匋文和璽印文字中的“者”字》(《古文字研究》第1輯,中華書局1979年)、《戰(zhàn)國文字資料里所見的廄》(《出土文獻研究》文物出版社1985年),曾憲通先生《說繇》(《古文字研究》第10輯,中華書局1983年),裘錫圭先生《 戰(zhàn)國文字中的“市”》(《考古學報》1980年3期),吳振武先生《試說齊國陶文中的“鐘”和“溢”》(《考古與文物》1991年第1期),吳振武、于閏儀、劉爽先生《吉林大學文物室藏古陶文》(《史學集刊》2004年第4期),李家浩先生《先秦文字中的“縣”》(《文史》28輯,中華書局1987年),李零先生《齊、燕、邾、滕陶文的分類與題銘格式——新編全本〈季木藏陶〉介紹》(《管子學刊》1990年第1期),湯余惠先生《略論戰(zhàn)國文字形體研究中的幾個問題》(《古文字研究》第15輯,中華書局1986年),何琳儀先生《古陶雜識》(《考古與文物》1992年第4期),王恩田先生《齊國陶文地名考》(《考古與文物》1996年第4期)、《新泰齊國官量陶文的發(fā)現(xiàn)與初步探索》(《印學研究》第2輯),黃盛璋先生《商水扶蘇城出土古陶文及其相關(guān)問題》(《中原文物》1988年第1期)、《秦封宗邑瓦書及其相關(guān)問題考辨》(《考古與文物》1991年第3期),俞偉超先生《漢代的“亭”“市”陶文》(《文物》1963年第2期),高明先生《說“”及其相關(guān)問題》(《考古》1996年第3期),郭子直先生《戰(zhàn)國秦封宗邑瓦書銘文新釋》(《古文字研究》第14輯,中華書局1986年),孫敬明先生《齊陶新探(附:益都藏陶)》(《古文字研究》第14輯,中華書局1986年)、《齊國陶文分期芻議》(《古文字研究》第19輯,中華書局1992年),王輝先生《咸陽塔兒坡新出陶文補讀》(《陜西歷史博物館館刊》第5輯,西北大學出版社1998年),李先登先生《滎陽、邢丘出土陶文考釋》(《中國歷史博物館館刊》總第11期1989年)》、《天津師院圖書館藏陶文選釋》(《天津師院學報》1978年第2期),葛英會先生《古陶文釋叢》(《文物季刊》1992年第3期),劉釗先生《齊於陵市和節(jié)陶文考》(《管子學刊》1994年第4期),陳偉武先生《〈古陶文字征〉訂補》(《中山大學學報》1995年第1期),施謝捷先生《河北出土古陶文字零釋》(《文物春秋》1996年第2期)、《陜西出土秦陶文字叢釋》(《考古與文物》1998年第2期),馬良民、言家信先生《山東鄒平縣苑城村出土陶文考釋》(《文物》1994年第4期),徐在國先生《古陶文字釋叢》(《古文字研究》第23輯,中華書局等2002年)、《歷博藏戰(zhàn)國陶文補釋》(《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年)、《說“喜”兼論古陶文著錄中的倒置》(《安徽大學學報》2008年第5期),楊澤生先生《古陶文字零釋》(《中國文字》新22期,藝文印書館1997年)、《〈古陶文字征〉補正例》(《論衡》第4輯,中山大學出版社2006年),張振謙先生《齊系陶文考釋》(《安徽大學學報》2009年第4期),牛濟普先生《河南陶文概述》(《中原文物》1989年第4期)、《五方印陶新釋》(《中原文物》1987年第1期),蔡全法先生《近年來新鄭“鄭韓故城”出土陶文簡釋》(《中原文物》1986年第1期),張松林先生《鄭州商城區(qū)域內(nèi)出土的東周陶文》(《文物》1985年第3期),王守功、許淑珍先生《臨淄后李齊國陶文》(《揖芬集——張政烺先生九十華誕紀念文集》,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焦智勤先生《鄴城戰(zhàn)國陶文研究》(《古文字研究》第24輯,中華書局2002年)等[26]。諸位先生的研究涉及古陶文中疑難字的考釋、新材料的公布、戰(zhàn)國官制、地理及相關(guān)歷史的探討,為古陶文的研究做出了巨大貢獻。
筆者認為,古陶文研究中還存在如下問題:
其一,相對于甲骨文、金文的研究而言,早期古陶文研究還比較滯后。之前的原因之一是陶文的資料著錄較為零散,搜求極為不易。當前集大成的著錄書籍相繼推出,條件已經(jīng)大大改觀,研究工作應該得到加強。其二,材料永遠是學者從事研究的基礎?!短瘴膱D錄》《秦陶文新編》等著錄書籍的資料已經(jīng)極為豐富,但二書也遺漏了一些重要資料,同時后出土的陶文新資料皆有待匯集收錄。陶文資料的增補匯集需要繼續(xù)進行。其三,古陶文中還有些疑難字沒有解決,值得深入研究。其四,對古陶文學術(shù)史的研究學界也關(guān)注不多,值得我們細細梳理相關(guān)資料,承繼前輩學者優(yōu)良的學術(shù)傳統(tǒng),更好地做好我們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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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利沙英文審校孟俊一
The Summary of Ancient Pottery Script’s Record and Research
XU Zai-guo
(School of Language Art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The record and research of ancient pottery script can date back to the late Qing dynasty. Chen Jieqi is the first scholar who collects, records and studies the ancient pottery script. From Chen Jieqi’s book “Fuzhai Cangtao” to date, there appeared a group of description books on ancient pottery script’s record, such as “Jimu Cangtao”, “Qilu Taowen”, “The Ancient Composed of Assembly” and “The Ancient Composed of focus” etc. In research, Chen Jieqi, Wu Dacheng, Ding Foyan, Sun Wenkai, Wang Xiang, Fang Ruiyi and Huang Binhong have written on it. Since the first ancient pottery script’s encoding book “Gu Taowen Nilu” was printed in 1936, it had more books about it in existence. For nearly 30 years, many master-degree and doctor-degree academic dissertations and single papers have made special studies on it. In the future, study on ancient pottery script needs to be strengthened.
ancient pottery script; record; research
1001-733X(2016)02-00103-08
2016-01-12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漢字發(fā)展通史”(11&ZD126)的階段性成果。
徐在國(1966-),男,山東新安人,安徽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古文字學。
H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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