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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賦與教育

毛榮富，語文特級教師，全國教育系統(tǒng)勞動模范，全國優(yōu)秀語文教師，獲人民教師獎?wù)隆３霭妗对魃⑶返戎?0余種。

最近，我應(yīng)邀去外省講學，講的是黃宗羲的《柳敬亭傳》。

課的最后，我讓大家思考一個問題：柳敬亭為什么能成為名垂史冊的說書藝人？

有的同學說他勤學苦練，精益求精；有的說他到云間之后得到名師莫后光的悉心指點；有的說豐富的生活閱歷為其說書提供了大量的素材；有的說他有愛國情懷……最后我問了一個問題：如果另外一個人也同樣具備了這些條件，能否出現(xiàn)第二個柳敬亭呢？

這一問題的提出，“將”了同學們一“軍”，活躍的課堂沉默了下來。同學們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這一問題，顯得茫然而迷惑。

其實，我是料到了這一點的——因為我們的教育似乎總是忽略或無視“天賦”。所以同學們的頭腦中基本沒有“天賦”這一概念。而柳敬亭之所以成為柳敬亭，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他具有杰出的說書天賦，缺少了這一條件，就不能有第二個柳敬亭出現(xiàn)?！鍤q時“犯法當死”，于是改變姓名，流落到盱眙，無以為生，只能為人說書，這件事正顯示出他超人的天賦，在沒有師傅指點和專門學習的情況下，他的說書技藝已能“傾動其市人”，取得轟動效應(yīng)。而具有這種才能的人，其出現(xiàn)的幾率是很低的。否則，杰出人才就可以成批地培養(yǎng)了。

據(jù)調(diào)查，那些高考狀元們在走入社會之后表現(xiàn)大都平平。真正有作為、有成就的，卻大多是在學校里表現(xiàn)有點“出格”的學生。——有這樣一名學生，寫《記一位難忘的人》這篇作文，回家之后卻寫了一出獨幕劇，叫《蘇武牧羊》。一次寫游記，他用繁體字、文言文來寫。這就是中學時代的易中天。一般說來，教師對這樣不按常規(guī)出牌的學生會予以批評，甚至嘲笑諷刺一番。易中天是幸運的，他的老師給了這篇看似“不合常規(guī)”的作文以高分，后來再寫作文，老師直接讓他回家。他遇到了一位有胸懷有識見的老師。

為什么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yǎng)不出杰出人才？一位著名的教育家最近說，不是我們的教育“培養(yǎng)”不出杰出人才，而是我們的教育“扼殺”潛在的杰出人才。這話講得頗有幾分道理。造物主在賦予一個人天賦時，同時也會以“怪異”“特短”加之，故在那些有天分的學生身上往往是優(yōu)勢與劣勢同在，聰明和偏執(zhí)并行，對于一個正在成長的學子來說，他的毛病和弱點會表現(xiàn)得更充分。所以，富有天賦而又自身毛病明顯的學生往往因為“毛病”而被扼殺掉。在生活中，像易中天這樣的幸運兒畢竟是太少了。

另外，杰出人才是“培養(yǎng)”出來的嗎？也許不是。教育培養(yǎng)的是大批合格的勞動者，而不是杰出人才。杰出人才很可能是在一種有利的環(huán)境中偶然“冒”出來的。所以創(chuàng)造環(huán)境（或者說“培育”）遠比“培養(yǎng)”更重要。有些學生，學習成績不算最好，但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十分癡迷，脾氣比較犟，行為舉止不甚合乎規(guī)范，時時會冒出奇思異想，這樣的學生極易被視為問題孩子。但為師三十余年，據(jù)我的觀察，將來成就事業(yè)的往往是這些有天分的學生。

天賦的作用終究不容小覷。正如一位名人所講，一般人靠勤奮只能將事情做到上佳的分上，但要有出類拔萃的表現(xiàn)，就非有天賦不可了。

教師，要能容忍行為出格、行事異常的學生，要能從他們的缺點和錯誤中去發(fā)現(xiàn)其優(yōu)勢和特長，看到其前途的不可限量，即使不能在其成才路上助其一臂之力，也要寬厚待之，手下留情，切不可將其置于難堪境地，甚至毀于自己手中。

在講課的最后，我告訴學生，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天分，一個人一生中重要的是不要辜負了自己的天分。在成長過程中，注意留有自己一份寶貴的獨立性，防止被同質(zhì)化，只要珍惜自己的才華和天賦，將來就是沒有杰出成就，但做到有所作為還是不難的。長大之后，要做自己喜歡并擅長的事，這才會幸福。這雖是后話，但有些同學頷首以示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