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杰
1915年9月15日,由上海群益書社印制、陳獨秀主撰主編的《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發(fā)行。從第二卷第一號開始,這份雜志定名為《新青年》。1918年1月,《新青年》在陳獨秀、胡適、錢玄同、劉半農、陶孟和、沈尹默等北大同事的積極配合下轉型復活,很快創(chuàng)造出民國史上第一同人刊物的品牌效應。隨著陳獨秀被北京大學變相免職,進而直接介入政治活動并且收回主編權力,短暫輝煌的《新青年》在內憂外患中走向終結。
一、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的陳獨秀
《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伊始,是以章士釗主撰主編的《甲寅雜志》的姊妹刊物的精神面貌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其主要作者直接來自《甲寅雜志》,其借以招徠讀者的通信欄目,更是對于《甲寅雜志》的直接移植。
由于抵制袁世凱稱帝的“護國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青年雜志》出版第一卷共六期之后停頓了七個月時間,1916年9月1日出版第二卷第一號時,正式定名為《新青年》。正是在這期雜志中,刊登了胡適用白話文翻譯的俄國小說《決斗》。在10月1日出版的第二卷第二號的通信欄中,刊登有胡適與陳獨秀關于“文學改良”和“文學革命”的來往通信,胡適在來信中對于白話文的大力提倡,為《新青年》的話語宣傳,提供了一個最具操作性的切入點和突破口,從而引出這份雜志脫胎換骨的轉型復活。
隨著袁世凱因病去世,“護國戰(zhàn)爭”戛然而止。重新改組后的北京政府,對于新聞出版事業(yè)的管制趨于松懈,在1913年的“二次革命”期間遭受通緝的章士釗,不僅恢復了國會議員的身份,而且成為致力于調和南北雙方政治勢力的政治明星。在這種背景之下,陳獨秀在《新青年》的通信欄中通過一系列真假難辨的讀者來信,進一步渲染《甲寅雜志》與《新青年》密不可分的傳承關系。
1917年1月,由于出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而準備把《新青年》由上海遷至北京的陳獨秀,在致胡適信中替《甲寅》約稿說:“手書并大作《文學改良芻議》,快慰無似。……蔡孑民先生已接北京總長之任,力約弟為文科學長,弟薦足下以代,此時無人,弟暫充之?!肚嗄辍贰都滓肪笞阆聻槲??!?/p>
這里所說的《甲寅》,已經不再是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發(fā)行的《甲寅雜志》,而是于1917年1月28日在北京創(chuàng)刊,由章士釗、李大釗、高一涵、邵飄萍等人負責編撰的《甲寅日刊》。然而,陳獨秀畢竟是一位個性極強的革命黨人,《青年雜志》及《新青年》在與《甲寅雜志》及《甲寅日刊》保持表面近似的同時,其相關言論的價值指向,偏偏是對于章士釗以調和為基調的民主憲政理論的顛覆否定。借用章士釗的話說,陳獨秀的為人,就像是一匹“不羈之馬”,“奮力馳去,不峻之坂弗上,回頭之草不嚙,氣盡途絕,行同凡馬踣”。
1914年5月,《甲寅雜志》創(chuàng)刊于日本東京,章士釗在《本志宣告》中高調宣稱:“吾人”今后“惟一的覺悟”是“政治的覺悟”,強調要用“條陳時弊,樸實說理”的辦法批評時政,闡發(fā)“政治根本之精神”?!肚嗄觌s志》以“本志編輯部”名義發(fā)表的《社告》,所標榜的卻是另一種“惟一的覺悟”:“國勢陵夷,道衰學弊,后來責任,端在青年。本志之作,蓋欲與青年諸君商榷將來所以修身治國之道。”
在同一期的“通信”欄中,有王庸工與陳獨秀關于“國體”的討論。陳獨秀在回信中全面批駁了“籌安會諸人”要求改變共和體制為君主立憲制的種種理由,進而賦予《青年雜志》以注重思想改造而不是政治批評的編輯定位:“蓋改造青年之思想,輔導青年之修養(yǎng),為本志之天職,批評時政,非其旨也。國人思想倘未有根本之覺悟,直無非難執(zhí)政之理由?!?/p>
到了《青年雜志》第一卷第六號的首篇文章《吾人最后之覺悟》中,陳獨秀更是把所謂的“根本之覺悟”,極端絕對化為凌駕于“政治的覺悟”之上的登峰造極的“倫理的覺悟”:“自西洋文明輸入吾國,最初促吾人之覺悟者為學術,相形見絀,舉國所知矣;其次為政治,年來政象所證明,已有不克守缺抱殘之勢。繼今以往,國人所懷疑莫決者,當為倫理問題。此而不能覺悟,則前之所謂覺悟者,非徹底之覺悟,蓋猶在惝恍迷離之境。吾敢斷言曰:倫理的覺悟,為吾人最后覺悟之最后覺悟。”
《青年雜志》與《甲寅雜志》的最為重要的區(qū)別,就在于章士釗注重于公共領域中人力所及并且可供操作的法律條款及政治制度的建設改良;陳獨秀所著眼的,卻偏偏是私人領域中人力所不可及也不能及的所謂“倫理的覺悟”。陳獨秀在答復王庸工的書信中所說的“國人思想倘未有根本之覺悟,直無非難執(zhí)政之理由”,通過把私人領域的“思想”與公共領域的“執(zhí)政”混為一談,無形中抹殺了西方現(xiàn)代社會一整套的邏輯嚴謹、層級分明的價值譜系和制度安排,從而為自己繼續(xù)像孔子、孟子那樣扮演中國傳統(tǒng)的家族農耕及皇權專制社會政教合一、神道設教的文化教主及精神領袖,提供了絕對正確的神圣理由。
從這個意義上講,陳獨秀及《新青年》的部分作者打著所謂民主與科學的外來旗號反孔批儒,其實就是自相矛盾地運用孔孟儒學的以德代法、以德治國的本土思維,來顛覆取代孔孟儒學的權威地位。可惜的是,喜歡嫖娼狎妓的文科學長陳獨秀,恰恰在所謂“倫理的覺悟”的個人私德方面失足打滑,直接導致以蔡元培為首的號稱是“某籍某系”的浙江籍北大同事,對于他的變相免職。
二、《新青年》雜志的轉型復活
《甲寅雜志》的編撰人員,主要是以章士釗為核心的湖南及安徽籍人士,只是由于曾經留學英國的章士釗名重一時,才產生了全國性的影響力。限于陳獨秀當年并不強大的個人魅力,初創(chuàng)階段的《青年雜志》,幾乎是一份以普通中學生為閱讀對象的地方性中英文讀本,其中有名有姓的撰稿人,大多是陳獨秀的親朋好友。
翻開《青年雜志》第一卷第一號的目錄,排在最前面的是以“本志編輯部”名義發(fā)布的《社告》,接下來是陳獨秀的《敬告青年》《法蘭西人與近代文明》。除此之外還有陳獨秀的兩篇譯文《婦女觀》《現(xiàn)代文明史》。署名“一青年”的“英漢對譯”《青年論》,署名“記者”的《國外大事記》《國內大事記》以及“通信”欄目中的“記者”回信,同樣是出自陳獨秀之手。其中所穿插的高一涵的《共和國家與青年之自覺》、汪叔潛的《新舊問題》、陳嘏譯自俄國作家屠格涅夫的小說《春潮》、李亦民的《世界說苑》,只是對于陳獨秀的相關文字的陪襯點綴。
1917年8月,《新青年》在出版第三卷第六期之后,一度陷入停頓之中。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每期只能印刷發(fā)行1000本左右,上海群益書社因賠錢太多而不愿意繼續(xù)發(fā)行;另一方面,是陳獨秀當上月薪300大洋的北大文科學長之后,既不愿意恪守此前許下的避談政治的承諾,也不再看重每期200大洋的編輯撰稿報酬。
1917年9月10日,從美國留學歸來的26歲的胡適,抵達北京出任北大教授?!缎虑嗄辍返牧硪晃慌c胡適同齡的新銳撰稿人、連中學都沒有正式畢業(yè)的劉半農,隨后也被蔡元培、陳獨秀破格聘請為相當于高中教師的北大預科教授。在陳獨秀消極怠工的情況下,劉半農于10月16日給錢玄同寫信,其中積極主動地表示說:“文學改良的話,我們已鑼鼓喧天的鬧了一鬧;若從此陰干,恐怕不但人家要說我們是程咬金的三大斧,便是自己問問自己,也有些說不過去罷!……比如做戲,你、我、獨秀、適之,四人,當自認為‘臺柱,另外再多請名角幫忙,方能‘壓得住座;‘當仁不讓,是毀是譽,也不管他,你說對不對呢?”
在以“臺柱”自居的少壯派撰稿人胡適、錢玄同、劉半農的積極推動之下,1918年1月恢復出版的《新青年》第四卷第一號,開始全面嘗試白話文寫作和新式標點符號的排版印刷,并且由陳獨秀一人主編的按稿計酬的普通雜志,向六名北大同事陳獨秀、錢玄同、劉半農、陶孟和、沈尹默、胡適輪值編輯的同人刊物轉型復活。
1917年7月,隨著張勛復辟和段祺瑞的討逆平叛,《甲寅日刊》宣布停刊。失業(yè)之后進入北京大學的李大釗、高一涵,于1919年1月頂替出國游學的陶孟和、劉半農,充當了《新青年》的輪值編輯。
1918年1月21日,錢玄同在日記中記載了《新青年》雜志由幾名北大同事輪流編輯所帶來的嶄新面貌:“至大學授課三小時。《新青年》四卷一號已寄到。居然按Jan.15之期出版,其中所用新式圈點居然印得很像樣子,可喜可喜?!?/p>
1935年,胡適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集·導言》中專門采用“復活”二字介紹說:“民國七年一月《新青年》復活之后,我們決心做兩件事:一是不作古文,專用白話作文;一是翻譯西洋近代和現(xiàn)代的文學名著。那一年的六月里,《新青年》出了一本‘易卜生專號,登出我和羅家倫先生合譯的《娜拉》全本劇本,和陶履恭先生譯的《國民之敵》劇本。這是我們第一次介紹西洋近代一個最有力的文學家,所以我寫了一篇《易卜生主義》。在那篇文章里,我借易卜生的話來介紹當時我們新青年社的一班人共同信仰的‘健全的個人主義?!?/p>
在胡適看來,《新青年》的轉型復活,至少在三個方面實現(xiàn)了脫胎換骨的更新?lián)Q代:
其一,全面采用白話文和新式標點符號從事文藝創(chuàng)作和文字宣傳。
其二,完整準確地翻譯西方文學名著和學術經典。
其三,提倡易卜生式的“健全的個人主義”的自由自治、人人平等、民主憲政的價值觀念和價值信仰。
這三個方面的內容,其實是“新文化運動”留給后人的最為重要的歷史貢獻。
用“復活”二字區(qū)分由陳獨秀一人主編與由六位北大教授輪值編輯的同人刊物《新青年》,并不是胡適一個人的意見。但是,《新青年》同人團隊內部所達成的真正共識,并不在于胡適的“健全的個人主義”的自由自治、人人平等、民主憲政的價值觀念;而在于通過白話文的大力推廣,來切實有效地奪取中國文化教育界的新一輪的話語主導權。
1922年8月21日,魯迅讀過胡適長篇論文《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的初稿之后,在回信中態(tài)度誠懇地贊美道:“大稿已經讀訖,警辟之至,大快人心!我很希望早日印成,因為這種歷史的提示,勝于許多空理論。但白話的生長,總當以《新青年》主張以后為大關鍵,因為態(tài)度平正,若夫以前文豪之偶用白話入詩文者,看起來總覺得和運用‘僻典有同等之精神也?!?/p>
魯迅所謂“偶用白話入詩文”的“以前文豪”,指的是歸屬于所謂“桐城派”文人集團的前輩文人林紓,字琴南。桐城是隸屬于陳獨秀家鄉(xiāng)安徽安慶的一個山區(qū)小縣,清朝年間先后出現(xiàn)過三位引領文壇風尚的古文大家方苞、劉大魁、姚鼐,號稱“桐城派”。直到《新青年》時代,以安徽人為主體的相對守舊的“桐城派”人士姚永樸、姚永概、馬其昶、嚴復、林紓等人,在中國文教界依然擁有很大份額的影響力,從而成為以浙江鄉(xiāng)黨為主體的章太炎、蔡元培派系的文人學者,為爭奪勢力范圍而黨同伐異的主攻對象。
歷史的巧合在于,正在與以安徽人為主體的“桐城派”爭奪文教界的話語主導權的浙江籍北大同事蔡元培、沈尹默、沈兼士、馬幼漁、朱希祖、錢玄同、陳大齊等人,偏偏找到安徽籍的陳獨秀、胡適、高一涵、劉文典等人,充當他們黨同伐異的同盟軍。由陳獨秀、錢玄同、劉半農、陶孟和、沈尹默、胡適等人輪值編輯的白話文雜志《新青年》,也因此成為“某籍某系”集體討伐所謂“選學妖孽,桐城謬種”的主攻陣地。
與同胞兄長魯迅同為《新青年》同人的周作人,在《知堂回想錄》中回憶說:“即如《新青年》,它本來就有,叫作《青年雜志》,也是普通的刊物罷了,雖是由陳獨秀編輯,看不出什么特色來,后來有胡適自美國寄稿,說到改革文體,美其名曰‘文學革命,可是說也可笑,自己所寫的文章都還沒有用白話文。”
盡管著眼點各不相同,上述當事人對于《新青年》第四卷第一號轉型復活的歷史事實,是一致肯定的,《新青年》雜志產生全國性影響并且直接開啟意義深遠的新文化運動,主要是轉型復活之后的事情。在上海群益書社與《新青年》同人團隊的共同努力下,《新青年》很快扭虧為盈,每一期的印數(shù)由轉型復活之前的1000冊躍升到了15000多冊。在1919年5月出版的《新青年》第六卷第五號的扉頁上,還出現(xiàn)了以群益書社名義發(fā)布的大幅廣告《〈新青年〉一至五卷再版預約》。爭相訂閱《新青年》雜志,一時間成為全國文教界的一種潮流時尚。
三、新文化運動與文藝復興
在當下的歷史教科書中,“新文化運動”與“五四運動”經常被混為一談。作為《新青年》同人團隊的靈魂人物,胡適一直反對這種概念混用。在“新文化運動”與“中國文藝復興運動”之間,胡適更愿意采用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1958年5月4日,胡適在臺北中國文藝協(xié)會的演講題目就是《中國文藝復興運動》。其中談到“狹義的五四是一個純粹的青年人的自動自發(fā)的愛國運動”。關于《新青年》同人團隊所直接啟動的那場文化運動,胡適介紹說:當年的北大學生傅斯年、羅家倫、顧頡剛等人創(chuàng)辦《新潮》雜志時,邀請他參加了定名會議,會議決定該雜志的英文名字采用不只限于“新潮”兩個字義的Renaissance?!岸嗄陙碓趪庥腥苏埼抑v演,提起這個四十年前所發(fā)生的運動,我總是用Chinese Renaissance這個名詞(中國文藝復興運動)。Renaissance這個字的意思就是再生,等于一個人害病死了再重新更生。”
發(fā)生在14~16世紀的歐洲文藝復興運動,其實并不限于文藝創(chuàng)作,而是有“三R”之稱的三大運動——羅馬法的繼受(Revival of Roman law)、文藝復興(Renaissance)和宗教改革(Reformation)——的配套組合,這也是西方現(xiàn)代工商契約及民主憲政社會的精神文明與制度文明的綜合源頭。胡適及《新青年》同人直接啟動的以白話文宣揚“健全的個人主義”的新文化運動,對應的只是“三R運動”中的Renaissance和Reformation的一部分內容。包括胡適在內的《新青年》同人團隊,當年對于以保護個人主體權利和私人財產為核心訴求的羅馬法精髓,幾乎是盲目無知的。對于以羅馬法為基礎前提的西方法政常識略有所知的章士釗,雖然與陳獨秀、胡適、高一涵、李大釗保持著私人交往,并且在《新青年》第三卷第二號發(fā)表過一篇《經濟學之總原則》,卻從來沒有成為《新青年》同人團隊的正式成員,反而很快變成與《新青年》同人公開敵對的頑固抵制白話文的一位代表性人物。
1959年3月12日,晚年胡適在《容忍與自由》一文中針對《新青年》同人的歷史局限性,曾經有過深刻透徹的反思檢討:“現(xiàn)在在四十年之后,我還忘不了獨秀這一句話,我覺得這種‘必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的態(tài)度是很不容忍的態(tài)度……我們受過實驗主義的訓練的人,本來就不承認有‘絕對之是,更不可以‘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p>
關于陳獨秀打著所謂民主(德謨克拉西)與科學(賽因斯)的旗號動輒聲稱“吾人最后覺悟之最后覺悟”和“必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的非理性態(tài)度,錢玄同早在1922年4月8日致周作人信中,就已經有過情真意切的反思檢討:“中國人‘專制‘一尊的思想,用來講孔教,講皇帝,講倫?!倘皇且坏?,但用它來講德謨克拉西,講布爾什維克,講馬克思主義,講安那其主義,講賽因斯……還是一樣的要不得?!覀円院?,不要再用那‘務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的態(tài)度來作‘訑訑之相了。前幾年那種排斥孔教、排斥舊文學的態(tài)度,很應改變。若有人肯研究孔教與舊文學,鰓理而整治之,這是求之不可得的事?!?/p>
回顧歷史,由陳獨秀創(chuàng)辦的《青年雜志》及《新青年》,當初確實是以一種全方位開放的陽光心態(tài)虛心學習外國語言、外國文藝、外國學術,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外國文明的。但是,與幾百年前的歐洲文藝復興相比,《新青年》同人的知識儲備明顯不足,唯一具備歐洲文藝復興式的充分世界化的國際性大視野、大胸懷的胡適,也依然嚴重缺乏西方現(xiàn)代工商契約及民主憲政社會以羅馬法為基礎前提的法政常識。在《新青年》同人團隊中占有明顯人數(shù)優(yōu)勢的號稱是“某籍某系”的浙江籍撰稿人,除了蔡元培有過游學歐洲的經歷之外,錢玄同、魯迅、周作人、沈尹默、沈兼士、朱希祖、馬幼漁、陳大齊等人的看家本領,主要還是留學日本期間從章太炎那里學習到的一點傳統(tǒng)國學及文字學知識。明白了這一歷史事實,所謂新文化運動及中國文藝復興運動,由于政治形勢的變遷而中途夭折甚至于誤入歧途,也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