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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督以為經(jīng)

2016-06-08 08:12:40張祺應(yīng)
北方文學(xué)·中旬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養(yǎng)生

張祺應(yīng)

摘 要:《莊子》內(nèi)七篇是一個完整的哲學(xué)體系,其中《養(yǎng)生主》是莊子論述其生命觀的一個短篇,是莊子生命觀的體現(xiàn)。本文以《養(yǎng)生主》為例,論述了“知無涯,知殆而止”和“不近名、不近刑”并且要“緣督以為經(jīng)”的養(yǎng)生要旨,同時對《養(yǎng)生主》中其余幾則寓言故事加以分析。在解讀《養(yǎng)生主》的思想意義時也引入了內(nèi)七篇中其他有意義關(guān)聯(lián)的篇目段句,嘗試從整體的角度去把握莊子的養(yǎng)生觀,以期更好地理解“保身、全生、養(yǎng)親、盡年”的養(yǎng)生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養(yǎng)生;緣督以為經(jīng);安時處順

《養(yǎng)生主》是《莊子﹒內(nèi)篇》七篇中緊接著《齊物論》的一個短篇,很大程度上是《齊物論》思想意義的承接和延展?!肚f子﹒內(nèi)篇》七篇是一個完整的哲學(xué)體系,如果說《逍遙游》體現(xiàn)的是自由觀和價值觀,《齊物論》體現(xiàn)平等觀和認識論,《人間世》體現(xiàn)社會觀,《德充符》體現(xiàn)道德觀,《大宗師》體現(xiàn)真人觀和文化觀,《應(yīng)帝王》體現(xiàn)政治觀,那么《養(yǎng)生主》體現(xiàn)的便是莊子的生命觀,是莊子對人的生命的根本理解,是他對如何保養(yǎng)受之于天的人形的深刻思考?!娥B(yǎng)生主》是內(nèi)七篇中篇幅最短的一篇,常被認為淺顯易懂,無甚深意,不需要深入挖掘與探索。然而,所謂的自由觀、平等觀、認識論等等最終目的都是營養(yǎng)生命,都是為生命服務(wù)的,都是為了讓人的生命得以“保身、全生、養(yǎng)親、盡年”。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主講如何養(yǎng)護生命的《養(yǎng)生主》的價值實在不應(yīng)該被忽視。其實,《養(yǎng)生主》是短小而精悍,濃縮的是精華,值得我們反復(fù)研讀和探索。

一、行于當行,止于當止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雹?/p>

人生在世,必須得有知識的支撐來認識世界和體驗世界,知識確有其重要的作用。知識是為生命服務(wù)的,但在知識受到統(tǒng)治階層和社會的重視,知識分子體驗到了知識給自己帶來的名和利的極致享受之后,越來越多的知識分子忘記了知識原本的作用,為了獲得更高的政治地位和經(jīng)濟利益而汲汲追求那浩瀚如煙海的知識。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而知識廣博無邊,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毫無疑問會令人非常疲憊;然而如果已經(jīng)非常疲憊了,還要知殆不止地追求無邊際的知識,那真的是無可救藥了。知識原本應(yīng)該發(fā)揮營養(yǎng)人的生命,使生命煥發(fā)光彩的作用的,在眾多誤入歧途的知識分子那里卻成為了追逐名和利的重要工具,為了得到更多的名和利,知識分子殫精竭慮地追求更多的知識。“知識為生命”變成了“生命為知識”,本末倒置,世俗人卻還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知識是個無底洞,不懈地追求自然會造成追求者的身心俱疲,已經(jīng)很疲憊了還不懸崖勒馬,那么人的身心都會受到巨大的傷害。這個時候,原本應(yīng)該營養(yǎng)生命的知識、文化卻成了戕害生命的罪魁禍首。在《齊物論》中,莊子就已經(jīng)談到知識分子沉溺于知識而受累的狀況:“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構(gòu),日以心斗??z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其發(fā)若機栝,其司是非之謂也;其留如詛盟,其守勝之謂也;其殺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為之,不可使復(fù)之也;其厭也如緘,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復(fù)陽也。喜怒哀樂,慮嘆變蜇,姚佚啟態(tài)——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大知識分子也好,小知識分子也好,夜不得安眠晝也不得清醒,整日惴惴不安。他們勾心斗角,不得安寧,卻還自以為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憤怒、悲哀、怖懼、浮躁等等時不時的喜怒哀樂在他們心中交錯亂竄,他們的心靈日漸走向死亡,身體也受到侵害,再也不能恢復(fù)活潑的生氣。所以,知識是應(yīng)該且值得追求的,它可以發(fā)揮營養(yǎng)生命的作用,這時我們要行于當行;但是如果盲目地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無論帶著什么目的,都會造成身心的疲倦,這時便應(yīng)該止于當止;如果已經(jīng)非常疲倦了,還是知殆而不止,冥頑不靈地繼續(xù)追求知識,身心都會受到極大的戕害,那真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行于當行,止于當止,知殆不止,殆而已矣。

“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jīng),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yǎng)親,可以盡年?!盵1]

“善、惡”、“名、刑”是兩組關(guān)鍵的矛盾,世俗人常為這四者所累。其實,莊子在《齊物論》中已經(jīng)說到:“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也。故曰:莫若以明。”“善”、“惡”、“是”、“非”的觀念都是相對而成的,都是世俗之人的主觀作用,并非客體存在,而且這個善惡是非的觀念還是時常變化的。有認為善的,就有認為惡的;有認為惡的,就有認為善的。此時認為是善的,彼時又可能認為是惡的。俗人的看法常常是片面的,看到這事物的這一面,就看不到事物的那一面;看到了事物的那一面,就看不到事物的這一面。既然善惡是非觀念都是主觀的,片面的,還是時常變化的,那么還有在意它們的必要嗎?所以圣人是不走這條路子的,而是觀照于事物的本然。

“為善無近名”,“善惡”、“是非”都是世俗人的主觀作用,一個人的行為一旦被世俗人從它們世俗的道德標準出發(fā)判定為善行,因此受到世俗的贊譽,那么他就有可能為迎合世俗人的標準,而不斷去行世俗人所謂的善行,以圖保持或發(fā)揚所得到的“善”之名譽,這就極可能導(dǎo)致偽善。他在行所謂的“善”時便不再自然純粹,而存有名利之心,他不會再有真正的快樂。又如前面所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同樣的,“生也有涯,而善也無涯”。生命是有限的,一個人的能力和精力也是有限的,而社會、世俗所需要的所期望的善事是無限的,這里不是反對人們?nèi)バ猩疲切猩茣r不要摻雜名利之心,不要被世俗的名譽所束縛了,不要追求世俗之名而去行善。以有限的生命去做無限的善事而求得世俗的美名,無疑是不利于養(yǎng)生的。又回到《齊物論》是非標準判斷的問題,我們來看“為惡無近刑”,“為惡”是做世俗的道德標準所認為的惡事,行為是不是真的“惡”不重要,因為《齊物論》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善”或“惡”都是世俗人的主觀作用,既片面又時常變化,不需要在意。重要的是“不近刑”,即不要觸犯刑法而受人刑。觸犯國家刑法,便會招來刑罰,這必然會對個體生命造成戕害,同時,也不需要因世俗的眼光而受心刑的折磨。身刑和心刑對身體和精神的養(yǎng)護都有極大的害處。

所以,“為善”、“為惡”都不要受世俗道德標準的影響。如《逍遙游》中所說“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nèi)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不受世俗贊譽或非議的影響,心如明鏡,辨察榮辱,最重要的是做到“不近名”、“不近刑”。于是緊接著便有“緣督以為經(jīng),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yǎng)親,可以盡年。” “督”者,訓(xùn)“中”也。前面要明白知識是無止境的,不要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那樣會很累,累了就要懂得知殆而止。然后不要觸碰“名”和“刑”,因循“名”和“刑”兩極之間的中道為人生常經(jīng),這樣就可以讓生命得以“保身,全生,養(yǎng)親,盡年”。

其實這開篇第一段,主要就是說明人不要活得太累,然后要避開道路兩邊的荊棘而不受傷害,“名”和“刑”就好比道路兩邊的荊棘,“督”就好比中間的小路,我們要順著小路走,避開傷害。在這樣的能避開傷害的“督”道中行走,保護身體和精神,如此才能保養(yǎng)生命,最后享盡天年,壽終正寢。

二、庖丁解牛,道通養(yǎng)生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jīng)首》之會。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dǎo)大窾,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彼節(jié)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雖然,每至于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yǎng)生焉?!雹?/p>

庖丁解牛時,手觸、肩倚、足履、膝踦等全身肢體的配合已經(jīng)達到了自由的境界。在解牛過程中,庖丁必然有一種精神上的享受,他把道運用到了實踐當中,踐行了《齊物論》“為是無用寓諸庸”之道,所以才能把宰牛這一俗務(wù)變成一首美妙的舞曲。達到把“道”寓諸庸的境界不是一蹴而就的,庖丁也經(jīng)歷了漫長的學(xué)習(xí)、探索的過程。開始時所見無非全牛,三年后掌握了技,能做到“未嘗見全?!?,十九年后的方今之時,終于成為了得到之人。能夠“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不再需要器官的引導(dǎo),只憑精神游走?!耙篮跆炖?,批大郤,導(dǎo)大窾,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順著自然的紋路,避開所有能避開的困難,遇到無法避開的困難要“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小心謹慎,形神專注,用極小的力量和技巧解決極大的困難,把損害控制到最小。如此才能十九年還“若新發(fā)于硎”。人的生命就如刀刃一般,保養(yǎng)生命就是要避開所有能避開困難以保存精力和躲避傷害,遇到不能避開的要小心謹慎,集中精神,以最小的損耗和損傷來解決最大的困難,這樣才能長期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否則,像良庖或族庖那樣與困難直面對抗,所受的損害極大,只能歲更刀,或甚至月更刀,這對生命的保養(yǎng)是及其不利的。每每解決困難之后,還要“善刀而藏之”,以一顆珍視之心好好保養(yǎng)、呵護。

三、人刑與天命

公文軒見右?guī)煻@曰:“是何人也?惡乎介也?天與,其人與?”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獨也,人之貌有與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神雖王,不善也。③

右?guī)熞蛔?,右?guī)煴緛硪彩侨沃耍皇撬靶蠛醴\之中”,有國王提供的高官厚祿,不需要像澤雉那樣“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需要雙足為生存謀食。有雙足或無雙足對他來說沒有區(qū)別,被砍去一只腳對他的生存也沒有影響,所以只有一足也符合上天的旨意。這是莊子對右?guī)煹某爸S。右?guī)煴昏滂粲诜\中,以高官厚祿供養(yǎng)著,但是受制于人,失去了自由,精神上失去了自由,身體上還被砍去一足,受了人刑的摧殘,精神和身體都受到極大的戕害。澤雉雖沒有“飯來張口”的待遇,但它的身體和精神都是自由的,它可以盡情沐浴大自然的陽光和雨露,身體和精神都能自在地遨游。在野外自由自在的澤雉,不會受心刑的桎梏,也不會受人刑的摧殘,它的生命是旺盛的。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則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謂之遁天之刑。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雹?/p>

老聃之死,在秦佚看來是享盡天年,壽終正寢,是不需要悲傷痛哭的。葬禮是應(yīng)該是能簡則簡的,但世俗人常被儒家“名教”所困,被煩瑣的禮儀所困,因而外境總有“簡之而不得”的情況?!洞笞趲煛肪椭v到:

顏回問仲尼曰:“孟孫才,其母死,哭泣無涕,中心不戚,居喪不哀。無是三者,以善處喪蓋魯國,固有無其實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敝倌嵩唬骸胺蛎蠈O氏盡之矣,進于知矣,唯簡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簡矣”……

生死都是順乎自然之事,不需要恍恍惚惚,大張旗鼓,但在受“名教”所累的世俗人看來,生死是極為重大的,必須以大禮重之敬之。所以即使能簡則簡也總有“簡之而不得”的情況,秦佚便依簡禮“三號而出”。老聃的弟子卻不滿意,認為秦佚和老聃是朋友,這樣吊喪太馬虎了。但在秦佚看來,那些哭喪之人如此悲傷,一定是(情感執(zhí)著)不必哭訴而哭訴,不必吊唁而吊唁,他們在哭喪過程中必然受著“心刑”的折磨。這無疑是逃避自然,違背實情的。他們忘記了生命受之于天,來或去都是天命。樂生惡死就是“遁天之刑”,像開篇所說的“無近刑”,哀慟死亡就是在“遁天之刑”而受“心刑”,這也是不利于養(yǎng)生的。只有安心適時而順應(yīng)變化,因為天命是不能選擇也不能改變的。只有悟此天道才能哀樂不入心,精神不受情緒的影響和傷害,如此不苦于生死,倒懸才能得解。

最后,“指窮于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4]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肉體會消亡,但精神卻可以世代相傳而得以永存,就像知識那樣可以無限地延綿。

養(yǎng)生主》的意旨就是告訴我們,不要太執(zhí)著而使自己受累,不要受“名”“刑”所害,要像庖丁解牛那樣避開矛盾,要像澤雉那樣自由生長不受束縛,要學(xué)會安時處順,這樣才能不受“身刑”和“心刑”的戕害。生命要不受傷害才能談保養(yǎng),保養(yǎng)后才有可能享盡天年,也就是“保身、全生、養(yǎng)親、盡年”。

注釋:

①陳鼓應(yīng). 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2014:104

②陳鼓應(yīng).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2014:106-107.

③陳鼓應(yīng). 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2014:111-113.

④陳鼓應(yīng). 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2014:114

參考書目:

[1]陳鼓應(yīng). 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2014.

參考文獻:

[1] 王富仁. 莊子的生命觀——莊子《養(yǎng)生主》的哲學(xué)闡釋(上)[J].社會科學(xué)研究,2009(4).

[2] 王富仁. 莊子的生命觀——莊子《養(yǎng)生主》的哲學(xué)闡釋(下)[J].社會科學(xué)研究,2009(5)

[3] 張遠山.“內(nèi)篇奧義”之三《養(yǎng)生主》奧義——身心兼養(yǎng)的莊學(xué)“人生論”[J].社會科學(xué)論壇,2009(5).

[4] 衛(wèi)俊秀. 《莊子﹒養(yǎng)生主》我見[J].陜西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8(6).

[5] 陳赟. 論“庖丁解?!盵J].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2(4).

[6] 劉乃叔. 釋《莊子﹒養(yǎng)生主》之“割”[J].古籍整理研究學(xué)刊,1998(4、5).

[7] 蔣榮昌. 關(guān)于莊子后學(xué)的流派問題[J].四川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8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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