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梅

摘 要：泰國歷史上有一個有著700多年歷史的王國——蘭納王國。蘭納的地域范圍是今天泰國北部清邁、清萊、南邦、南奔、夜功頌、南、帕耀等幾個府，蘭納人主要指的居住該地區(qū)的“當?shù)厝恕?。蘭納人有自己的語言、文化與各種習(xí)俗，因受佛教的影響，蘭納人的喪葬方式主要采用火葬。蘭納人根據(jù)死亡的原因把喪葬分成了“正常死亡”（指因年老而死）的葬禮和“非正常死亡”（指因意外而死）的葬禮，根據(jù)社會地位的不同把喪葬分為王室的葬禮、僧人的葬禮、普通老百姓的葬禮。本文主要闡述的是傳統(tǒng)“正常死亡”的蘭納普通老百姓的喪葬（今天蘭納或是上述幾個府的喪葬已按現(xiàn)代喪葬方式進行）習(xí)俗，以了解過去蘭納人的喪葬文化。

關(guān)鍵詞：喪葬;儀式;習(xí)俗

中圖分類號：G12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01-0156-02

“正常死亡”指的是人因為年老而死，或按蘭納人的說法就是死于“老年病”。正常死亡死者的葬禮喪葬過程完整，步驟繁多，非常隆重，更多是強調(diào)為死者做功德。正常死亡葬禮主要有以下幾個步驟。

一、從病人病重到臨終

得了“老年病”的人，蘭納語稱為“昆蘭巴”，指病重將要離世的人。病人到了“昆蘭巴”的程度時，親友們就要時刻守護著，還要不停地呼叫病人的名字，以防病人的靈魂離開他的身體游走到其他地方，或是防止被死神帶走。蘭納人認為：只要呼喚病人的名字，他的靈魂聽到后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病還有痊愈的可能。傳說有一個“昆蘭巴”的病人，他的靈魂離開身體走到一座橋邊，有人在河對岸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但他聽到親人們的呼喚就原路返回并且蘇醒過來，此事被別人知道就說還好你沒過橋，否則，你就會死去。這體現(xiàn)了蘭納人鬼神、靈魂崇拜的思想。有的病人長期臥床不起，但食量很大還喜歡吃怪味食物，白天昏迷不醒，晚上卻兩眼發(fā)光。按蘭納人的說法病人其實已經(jīng)死去了，只是有鬼附在病人身上，這時就要找驅(qū)鬼的先生來驅(qū)鬼。驅(qū)鬼儀式是在病人旁邊的舊鍋里點燃草藥、干辣椒使其產(chǎn)生大量的濃煙，熏得病人無法呼吸窒息而死。這是蘭納人迷信的做法，受原始鬼神文化的影響。有的“昆蘭巴”臥床幾個月，病情都不好轉(zhuǎn)，也不死去，村里老一輩的人同情照顧病人的親友們就會支招，讓病人的親友到寺廟里請一位僧人來給病人講佛經(jīng)。經(jīng)文的內(nèi)容大概是說，不要留戀自己在世間留下的財物，可無牽無掛地到另一個世界去，好早點投胎做人。人們認為病人聽完佛經(jīng)后在三到七天之內(nèi)要么康復(fù)或者死去。這些都是蘭納人借用迷信或佛教的思想來理解死亡。

蘭納人認為人死亡時會出現(xiàn)預(yù)示死亡的征兆物。如果有“昆蘭巴”的病人家附近出現(xiàn)烏鴉或者戴鳥（被認為是不吉利的能夠預(yù)知人厄運的一種鳥）時，村里的人們就會說病人不久就會死去。根據(jù)蘭納人靈魂崇拜的相關(guān)傳說，病人臨終時家人需做的事是：一通知病人的親友，商量死者的后事，二是幫病人收、疊衣服，并給病人準備放在死者衣袋和嘴里的金銀，人們認為死者死后到了冥界也要花錢，如果不給死者金銀，死者會回來和活人索要，這樣就會給活人的生活造成麻煩。三是為死者準備渡河的假船，讓死者有船渡過人鬼之間的大河。四是請僧人來給死者講經(jīng)并向佛教“三寶”請罪等。蘭納人認為經(jīng)常守護“昆蘭巴”的人能夠看到死者靈魂飄離身體，就會知道病人已經(jīng)死亡。這時親友們就要一起哭唱，蘭納人稱作“回”，內(nèi)容是關(guān)于死者生前給子女和家庭的恩德，希望死者安心上路之類的話語。

二、從病人死亡到尸體火化

死者死亡后的程序比較復(fù)雜、煩瑣，主要有給死者洗澡、儀容、栓棉線、點天燈、準備棺木、抬尸體入棺材、祭祀尸體、制作“三尾旗”準備“筒靠”、準備“尸木”、準備喪禮上的飯食、出殯、起棺抬出家門、抬棺上山火化、火化后的后續(xù)工作等。

1.給死者洗澡、整理儀容。聽到死者家里的“回”聲，村民們就會人手拿著一根柴火來到死者家，用來燒開水給死者洗澡，目的是幫死者家里出力，更主要的是想得到死者的庇佑。給死者洗澡必須用溫水在陽臺上洗，洗完后給死者穿壽衣，衣服褲子均要反著穿，示意死者和人在不同的兩個世界。穿好衣服后把尸體平放到房梁下面鋪好的席子上并把準備好的碎金銀放入死者的嘴里，如果沒有金銀可以放檳榔（在古代泰國，檳榔可作為金銀來看，是財富的象征）。接下來就是用棉線把死者的兩個大姆指拴起來，并在尸體旁邊放上裝有竹花的缽，這就是“杭羅”儀式。”即“隔陰陽”儀式，目的就是為了把死者的靈魂正確的引入鬼界，不要留在人間干擾活人的生活。這體現(xiàn)了蘭納人原始的鬼神信仰。

2.點“天燈”?！昂剂_”儀式結(jié)束后，尸體不能馬上入殮的要用白棉線把死者的頭和雙腳拴在柱子上，然后用白布蓋住死者的臉。并在尸體旁邊點上一盞油燈或椰子油燈，點燈的緣由有四，一是示意把油燈視為人們的生命，有油盡燈枯的意思。二是用來防止貓從尸體上跨過，蘭納人認為，尸體被貓跨過或踩過會詐尸。三是為了給死者引路，是死者的指明燈。四是為了給守靈的人壯膽。這體現(xiàn)原始宗教信仰。

3.準備棺木。古時候蘭納葬禮通常要持續(xù)好多天，為了防止尸體腐爛，蘭納人通常選用木棉板或柚木板來做棺材。

4.入殮。棺材準備好后，要在底部撒上一層約10厘米厚的草木灰或木棉灰灰燼，或是在棺材下面放上冬瓜，草木灰上面還要鋪上竹片，目的是為了吸收尸水和尸味，然后用佛拂來掃棺木，邊掃邊念“活人的靈魂趕快離開，死者的靈魂留在棺材里”。尸體入棺蓋好棺蓋后要在棺蓋上鑿一個小孔（一般準備棺材時已鑿好），并在小孔中插入已取出竹節(jié)的長竹子（一般竹子的長度要高于房頂），目的是為了直接將尸體尸味排到空氣中，蘭納人的信仰是不能嫌棄死尸臭味的，否則自己死后會變得更臭。

5.祭獻尸體。死者的親友每天都要準備好成套的飯菜擺到棺材前面，每天三次，每次都要敲三下棺材，請死者用飯。這是親友們悼念死者的一種方式。另外，葬禮上用來宴請賓客的飯食，不能食用任何的瓜類，不能做生肉涼菜，不能吃藕或者芭蕉、粉絲等食物，因為瓜類容易吸收尸味，生肉涼菜易讓人想到死尸，藕類食物會讓死者和活人藕斷絲連。

6.制作“三尾旗”（引魂旗）。“三尾旗”是用白布或是桑皮紙裁剪而成，寬度約50厘米，高約1米-1.5米，從頭部到腰部形如人體，下面是星角形的三條尾巴?！叭财臁痹从谟《确鸾蹋疽狻叭纭保叭财臁北幌翟趻吖撞牡姆鸱魑捕?，象征死者的靈魂，出殯時用來抬棺隊伍前面他引路，人們只要看到“三尾旗”就知道抬棺的隊伍馬上就到，可以提前回避。

7.準備飯袋（“筒靠”）?！巴部俊笔怯邪撞蓟蛘呤巧Ｆぜ埧p制成的口袋，里面裝熟雞蛋、飯菜、檳榔、香煙、縫衣針等物品，準備“筒靠”是為了讓死者在去投胎的路上享用。這是蘭納人輪回轉(zhuǎn)世的佛教思想觀的體現(xiàn)，還可能是死者的親友們不習(xí)慣自己的親人離開，認為只是為遠行的親人準備行裝而已。

8.準備“尸木”或“巴薩”（用木頭做的，用來抬棺材用的架子，架子上有宮殿一樣的裝飾物，可以指棺材架，靈柩臺、靈柩車或火葬亭等）。因為受佛教思想的影響，他們認為死后一定要上天堂成為神仙免受輪回之苦，所以，在蘭納人的葬禮當中，象征天堂上住所的“巴薩”是必不可少的。在做“巴薩”時，工匠首先要用錐形竹器裝上妻葉（一種類似于檳榔的果子）、酒、一尺白布、一尺紅布、冥幣13 000、錢財12珠、谷殼、麥殼等物品來祭拜木神。祭拜完木神之后才可以開始做“巴薩”。根據(jù)死者的身份而定做出來的“巴薩”是不一樣的，一般平民的“巴薩”，只能做沒有屋檐的，要做也只能做成貓嘴行狀的沒有山墻的屋檐，柱子不能超過8根。僧人的“巴薩”必須要用木頭來做基奠，必須有12根以上的柱子，可做出像宮殿一樣屋檐，還要在屋檐下面做一個可以讓“象鳥”（泰國傳說中的一種神鳥）休息的平臺。社會地位較高的有身份的人，“巴薩”可以做得像僧人的一樣，但不能有平臺和“象鳥”。

9.講說佛法。死者的尸體停放在家期間，每天晚上都要請僧人來講說佛法，如：《摩羅耶經(jīng)》《涅■經(jīng)》《得道經(jīng)》《功德經(jīng)》等，蘭納人稱這些經(jīng)是死者的道義經(jīng)，是將給死者聽的，但也有人認為是教活著的人如何行功德、做善事，為自己死后上“天堂”做準備。過去，講說佛法一般要持續(xù)3天以上，而且每次講說之前都要敲一下棺材，讓死者注意聽。

10.出殯。做完前面所有的準備工作后，就可抬棺材上山火化也就是出殯了。出殯前，都要請僧人挑選日子和時辰，出殯的日子不能和佛教日子相沖突。出殯的當天，必須請僧人到主事家里舉行布施儀式，僧人還要為死者人念誦一段祝福經(jīng)文、灑圣水，向佛教三寶祈福，同時點上八支蠟燭再次念誦經(jīng)文后讓小沙彌抬起棺蓋的四個角，進行起棺儀式。起棺儀式是讓僧人把棉拴在死者的腳上，把棉線另一端拉出棺材，便由一個僧人牽住棉線，蘭納人稱為“中皮”指的是牽鬼。

11.棺材出家門。棺材抬出家門之前，做“巴薩”的師傅要舉行“砍棺”儀式，就是師傅左手拿芭蕉葉裹著的飯團和一個香蕉，右手拿斧頭在棺材上輕砍三次，同時念咒語，然后才開始抬棺材。平民的棺材只能用人來抬，至少八人，不能用車拉，不能請樂隊。僧人的棺材，可用車來拉，一路必須有樂隊敲鑼打鼓。身份地位較高的人，棺材可用車拉也可用人抬，可以請樂隊。抬棺時，死者的腳向前，由8個人以上的青年人一起聽從做“巴薩”師傅的指揮。因為蘭納人住的是桿欄式建筑，人住在樓上，所以尸體需從樓梯上抬下來，主人家還需用芭蕉桿和竹片做一個和真梯子一樣長的假梯子，假梯子掛在“巴薩”上到火化地點后取下來另外埋葬，目的是讓鬼魂找不到回家的梯子。在起棺下樓時，人們要從樓上把裝著水、貼花的一口舊鍋扔下來，然后親人們的哭聲響起，起棺出門。帶到火化地點的東西有老熟的椰子、三尾紙人、飯袋（筒靠）、點火用的燃料、死者生前衣物、鋤頭、鐮刀等。

12.抬棺隊伍的順序。棺材抬出門后的順序是：（1）牽魂（中皮）的僧人或沙彌。（2）抬三尾旗和飯袋的人。（3）抬著點火材料的人，火種必須從自己家里帶走。（4）做“巴薩”的師傅。（5）抬棺材的人。（6）送葬的親友。所有的人員都不能回頭看，否則鬼魂會記住它回家的路。抬棺隊伍遇到岔路口要來回繞一圈，這些都是不讓鬼魂回家。送葬人員不能有婦女和小孩。

13.火化尸體。到了火化地點后，抬棺人員四處撿柴火，砍竹手杖，用白布來裹棺材，手杖和白布的數(shù)量要與到場的僧人數(shù)量一致，“巴薩”師傅用新鮮椰子水灑死者的臉，叫作“洗尸臉”，同時抱出尸體在棺材的底部鑿一10厘米寬的縫隙，以便火化時能盡快燒到尸體，縫隙鑿好后把尸體放入棺內(nèi)，男尸側(cè)臥，女尸仰臥。做完這一切后僧人把裹尸布浸水、念經(jīng)、灑圣水，做這些儀式時，僧人右手執(zhí)砍來的竹手杖，目的是讓死者的靈魂順著手杖到達天堂。焚燒尸體的火堆是架在“巴薩”上面的，柴火是層層搭堆的，木料中不能有帶酸味的樹，如橄欖樹、酸角樹等，以防尸體燃燒過程中抬手腳或翻身坐起。點燃火堆開始焚燒尸體后留下三五個人負責添加柴火直至尸體被焚化，其余人員回家。焚尸時間是有禁忌的，如果在早上6：00-8：30，中午11：00-12：00及太陽落山后，這些時段焚尸容易讓鬼魂跟著活人回家。送葬隊伍回到家，進家前一定要把手洗干凈以防鬼魂或臟東西被帶進家里。

14.死者火化后須做的事情。尸體火化后的3-7天內(nèi)，死者家里都會有親朋好友到家里“做伴”，以安慰死者家屬。晚上會講些蘭納民間故事如《石鳳凰》《昭蘇瓦南》《麻雀》等文學(xué)作品，除了講故事外還會請樂隊來演奏，在死者家里留宿的人，不能睡在床上，只能睡在涼席上面?；鸹蟮牡谌煲交鸹攸c把死者沒被燒化的骨頭埋葬。第七天還要請僧人到家里做些隔陰陽的儀式，并做些“功德飯”給僧人們吃。這樣整個葬禮才算結(jié)束。

蘭納喪葬過程中體現(xiàn)出了蘭納人的信仰和思想觀念，原始宗教的思想觀和佛教思想觀相容交錯，相互融合。原始的宗教思想觀主要有（1）靈魂崇拜的思想觀，如“點天燈”“栓棉線”牽魂儀式等。（2）鬼神崇拜的思想觀，如家神、水神、山神、谷神、祖先神，寨神等，葬禮中“正常死亡”的人家能夠得到親友們物質(zhì)上的資助，這樣親友們才能的到變成鬼神的死者的保佑，“非正常死亡”的人不能火化，只能立刻埋葬。（3）祖先崇拜的思想觀，如蘭納人稱自己的祖先為“皮布壓達壓”家中祖父母去世后都會仿照人類的日常生活，專門為祖先神建造“祭室”或“鬼房”在里面放入死者生前的物品，并經(jīng)常性的來獻祭祖先。“祭室”或“鬼房”也就成了死者靈魂和活人對話的場所，通常死者的靈魂會附在主事先生（類似于通靈人）身上，讓主事先生講出死者在鬼界的疾苦和需求，現(xiàn)在該儀式已改為僧人來做。

佛教的思想觀主要有（1）天堂與地獄的思想觀，如蘭納喪葬中的靈柩車，火葬亭等均仿照了佛教中“天堂”宮殿的造型。喪葬中請僧人講經(jīng)說佛就是引領(lǐng)死者靈魂上天堂等。（2）輪回轉(zhuǎn)世的思想觀。如，正常死亡采用火葬，非正常死亡采用土葬。（3）因果業(yè)報的思想觀，蘭納人喪葬中，“因果業(yè)報的思想體現(xiàn)在對”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葬禮舉行方式的不同上，正常死亡的葬禮被認為是死者今世功德圓滿，得了好報，是前世善果的原因，死后可以升上天堂。而非正常死亡的人是因為前世犯下的罪惡深重，在今世遭到了報應(yīng)，死后可能會下地獄。

蘭納正常死亡人員的葬禮舉行的時間長、步驟完整、場面熱鬧，主要強調(diào)為死者和家屬做功德。原始宗教信仰和佛教信仰的思想盡顯于整個喪葬過程中，體現(xiàn)了蘭納人民的生活智慧和各種宗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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