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鈞
城市就像一頭巨大的機器怪獸,我們每天消耗在路上的時間成本大得令人沮喪,記得朋友告訴過我,她在紐約的那種孤獨感是特別無助的,想要找人看場電影都是件很難的事情。在我的城市,如果不是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片區(qū),要趕上交通高峰期,再遇見惡劣天氣,兩個遠在東西的朋友要是想見面而彼此赴約的話,真能算的上是生死之交了。
面對高速發(fā)展的時代步伐,我們彼此就像上了弦不能停歇片刻,我們要不斷地繳納房貸、車貸;我們要結(jié)婚、生子;我們要贍養(yǎng)父母,也要招呼朋友。我們被消耗的體力在周末只剩下睡覺和去超市采購各種生活必須品,或者成群結(jié)隊地被堵在去往山里的公路上,拿出手機拍下車隊的照片發(fā)發(fā)朋友圈。今天,似乎回憶那個逝去的舊時光里無拘無束的慢生活成了唯一能讓人值得欣慰和懷念的事情了。
我的作品,更多是從身邊的小事兒、破事兒入手,他們來自我的生活,我生活的土地。我很喜歡彭浩翔的電影《破事兒》,他說“其實只要有張力,幾個人就可以,如果沒有張力,撞500輛車都沒用”,“大片”的確不是大而無當(dāng)?shù)膱雒?,有時候最簡單的圖式,卻可以讓你淚流滿面。這個社會缺乏的是耐心和安靜,一切都太惟利是圖?!兑恍r快相》中的攝影師在路邊的舊貨攤上看著泛黃的老照片,“雖然我們并不知道那照片上的那一男一女是誰,可是卻能看出他們是曾經(jīng)多么的相愛,”歷史的缺席就必定昭示著我們的在場,這種遺憾不免傷感,因為我們每一次都是在為時間造遺像。
我希望我們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中,特別是我生活的西安,這是座太過厚重和保守的城,他們過分地關(guān)心死去的人和曾經(jīng)的輝煌成就,陶醉于昔日的盛世時光中。但我想我要做的是記錄下這正在發(fā)生的故事和這其中的蕓蕓眾生,因為它太復(fù)雜了,什么東西都攪在里面。
《模特》和《Next China》都是拍人,不同的是《模特》里的人是被物化了的人,而《Next China》里的人則是混沌初開迷茫的少年心。我更關(guān)注的是“人”本身,那種人與人之間最原始的關(guān)系,在信息碎片多元化與經(jīng)濟高速越位的今天,我們甚至喪失了去注視一個陌生人的勇氣,這里的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們周遭所有的人。
我覺得創(chuàng)作最有魅力的地方,恰恰是最曖昧和所謂那個灰色的部分,就是那個最講不清楚的部分。我比較反感非黑即白,簡單化的二元對立。其實藝術(shù)是多義和多維的,明確而清晰的可能是法律、數(shù)據(jù),對于藝術(shù)來說灰色的那部分恰恰是最令人著迷的地方。其實許多人的作品實際是被過分解讀的,其實自己在做的時候沒有那么多作品之外的意義。那些別有用心的批評家們更多是從其他層面來講,包括很熱的社會學(xué),當(dāng)然有很多的話是信不得的。我覺得好的作品的語義是開放的,它不是封閉性的。一個作品它的豐富性能帶給觀眾和看它的人很多可能,每個人的經(jīng)驗不同,你不可完全的理解。我們?nèi)绾芜M入他所搭建的這個世界,當(dāng)然這個世界是只屬于他個人的,你能走進去多少,那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們每個人不可能完全的重合,但恰恰重疊的那部分是最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