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

摘 要：李秀芝是電影《牧馬人》中塑造的優(yōu)秀熒屏形象，她勤勞聰慧又稚氣可愛，平實敞亮且樂觀果敢。這一形象基本達到編劇李準(zhǔn)在人物創(chuàng)造所追求的真實性和豐富性，是作家電影劇本創(chuàng)作上的一次自我超越。這一形象也體現(xiàn)出李準(zhǔn)電影劇本真實、樸素、明朗、自然的風(fēng)格。

關(guān)鍵詞：李秀芝 李準(zhǔn) 電影改編

電影《牧馬人》上映后產(chǎn)生非常大的影響，這與熒屏上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有很大關(guān)系。1983年5月，《中國青年報》舉辦了“我最喜愛的十個當(dāng)代青年熒屏形象”評選活動，叢珊飾演的李秀芝獲六十一萬多票，名列第一。李秀芝是影片改編過程中著力最多的人物形象。張賢亮在小說中借助許靈均的回憶來簡單描述李秀芝，人物顯得單薄。到了電影劇本里，編劇李準(zhǔn)為李秀芝獨創(chuàng)的生動情節(jié)就有近二十個，根據(jù)小說內(nèi)容再創(chuàng)造的細節(jié)出彩的也不少。李準(zhǔn)對這一人物的用心和喜愛可見一斑。果然，一個“使豪華失色，驕奢黯然”①的李秀芝形象終于呈現(xiàn)給億萬觀眾了。

一、勤勞聰慧

李秀芝與許靈均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年代莫名其妙地結(jié)了婚。兩個人素不相識，撮合到一座小土屋里就成了親，真是“一種奇特的、偶然性的排列組合”。

李秀芝是個聰慧女子。稀里糊涂的婚姻她恁要過出個明媒正娶的樣子。破舊的小土屋被她拾掇得干凈清爽，窗子糊上了新紙，貼上了大紅鴛鴦窗花。她穿上干凈的花布褂子，把自己和丈夫打理得整整齊齊，然后鄭重邀請鄰居們來鬧洞房。如董大爺所言，“這個女娃子倒有見識”{2}。

李秀芝愛勞動。第一天與許靈均見面，吃完粥后她爭著刷碗?！皝頃r我媽交代過。叫我要勤快。”新婚沒多久，許靈均上山放牧的時間，秀芝在家興致勃勃地脫土坯。她用自己脫的坯在門前壘起三面圍墻，蓋了小伙房，栽了楊樹。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上，劃出十八平方公里建立自己的家庭樂園。她在院子里養(yǎng)開了家禽，雞、鴨、鵝、兔子和鴿子，被鄰居們封為“海陸空司令”。作為一個家庭勞動婦女，李秀芝完全沒有灰頭土臉、埋頭苦干的憨勁兒、蠻勁兒和愁苦勁兒。她把家侍弄得活泛動人、有聲有色，生活慢慢走入正軌，風(fēng)生水起來了：

院墻已經(jīng)壘好，小土屋的山墻旁又蓋出一間整齊的小房。兩棵楊樹已經(jīng)長得婆娑成蔭，院子中間是一座濃密的絲瓜架。

秀芝在喂雞鴨，她已變成一個豐腴紅潤的少婦，更顯得嫵媚健康。

她端著一個飼料筐，向地下撒著飼料。

她叫著：“咕、咕、咕、咕！”

一群生蛋的大母雞跑過來搶著吃飼料。

她又叫著：“鴨、鴨、鴨、鴨！”

一大群花鴨子從街上跑回來吃著飼料。

她又學(xué)著：“吠嚕、吠嚕、吠嚕！”

屋檐下鴿窩里，幾只鴿子怯怯地飛下來啄食著地下的糧食。

一群安哥拉長毛兔忽然從屋里奔出來，秀芝向它們?nèi)轮骸皦臇|西，等一會兒！”

她放下飼料筐，在腳邊抓著青草喂兔子。

牛鳳英從院墻外經(jīng)過，她喊著：

“清清媽，下工了？”

“哎！來坐坐呀?！?/p>

牛鳳英：“不了?！彼f著扒在院墻上看著滿院的雞鴨說：“清清媽，怪不得人家叫你‘海陸空司令，你怎么養(yǎng)什么成什么！連你家清清也養(yǎng)得那么胖！”

秀芝高興地笑著：“我的奶好??！”

這些鮮活的場景和人物語言都是編劇李準(zhǔn)的再創(chuàng)造。為拍《牧馬人》，導(dǎo)演謝晉“和徐桑楚同志‘三顧茅廬，請李準(zhǔn)同志改編……”{3}“謝晉特別稱贊劇本的對話。他在電影會議上的發(fā)言就是‘李準(zhǔn)的語言美……如李秀芝說：‘我的奶好??！這話他在攝影場，在汽車上，不知重復(fù)了多少遍。他品出了其中的味道?！眥4}李準(zhǔn)與謝晉是一對編導(dǎo)老搭檔，共同合作過《牧馬人》《高山下的花環(huán)》《老人與狗》《清涼寺鐘聲》等多部影片。從1958年的《老兵新傳》開始，李準(zhǔn)就與上海電影制片廠開始了長期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被問到“你是憑的什么闖進上海影壇的？”這一問題，李準(zhǔn)認為，“是一股強烈的農(nóng)村生活氣息，帶著泥土和露水的生活氣息，以及有這種生活氣息的故事和人物。就是憑著這種生氣沖進去的！”《牧馬人》吸引人的地方也在這里。影片中，我們明顯地感覺到，李準(zhǔn)對李秀芝和郭子兩個人物的改編要比許靈均、許景由出色得多。李準(zhǔn)出身農(nóng)村，熟悉農(nóng)民，一輩子寫農(nóng)民，真正懂得他們的美和智慧。

二、稚氣可愛

與李準(zhǔn)此前電影劇本中的女漢子形象不同，李秀芝有種純樸的、稚氣的、小女人的可愛。

秀芝在洗著臉，擦著衣服，她撒嬌地對許靈均說著：“明天我跟你一道去放馬。”

靈均：“傻姑娘，漢民哪有女的去放馬。”

秀芝：“我就要去，我化妝成男的?！?/p>

秀芝：“一去十來天，連馬都想家了，人也不想家！”

……

她又天真地說，“我叫你看一件東西，你可別笑話我?！彼f著從枕頭下拿出一本筆記本，“你看?！?/p>

許靈均翻開一看，高興地說：“喲，你記日記了嘛！”

秀芝咬著嘴唇：“你念念?！?/p>

許靈均從小缺少家庭溫暖，感情上缺乏安全感。被劃為右派后，更是處處低人一等，謹小慎微。場部通知平反后，他失聲痛哭，為獲得“政治新生”欣悅鼓舞。許靈均本質(zhì)上是個單純的人。李秀芝的稚氣可愛和無條件的信任，使許靈均重新獲得心靈的自由和生活的力量，也達成二人情感上的契合。一句“毛丫頭”，真是又憐又愛。

李準(zhǔn)電影劇本中最出彩的人物形象是女性。他塑造的一系列女性形象，如李雙雙（《李雙雙》）、李麥（《大河奔流》）、蕭淑英（《耕云播雨》）、春妞（《小康人家》）等，往往潑辣、大膽、敢說敢干、樂觀幽默，是典型的社會主義新人形象。但李準(zhǔn)認為：“我最理解的女性在過去的作品中也沒有充分展示出人性的豐富內(nèi)容。李麥在《黃河?xùn)|流去》下卷又補了一章（指她戀愛的一章）就是這個道理。”李準(zhǔn)是嫌自己作品中的女性陽剛氣太足，性格太單一，少了女性的柔和美。這跟創(chuàng)作的時代背景有關(guān)系。李準(zhǔn)在“十七年時期”創(chuàng)作的劇本，及至“文革”后期的《大河奔流》，皆政治意圖明顯，文學(xué)的真實性受到損害。如影響最大的電影《李雙雙》中，李雙雙形象很鮮明，但人味尤其是女人味不足。孫喜旺兩次離家出走回來，是李雙雙女性情感表現(xiàn)最突出的時候。我們來看這兩段戲：

第一次：

喜旺向門外一看，發(fā)現(xiàn)雙雙站在車院門口，瞪著兩只水靈靈的大眼，嘴抿得緊緊的，在期待地望著喜旺。

……

喜旺看著雙雙，想說話，但被男人的自尊心所驅(qū)使，放不下架子。他把小菊往地上一放，把被子搭在肩上，又要往飼養(yǎng)室走去。

雙雙緊走幾步，過來奪過他肩上的被子：“看你這被子臟的?，F(xiàn)在是除四害，要興除五害早把你除了！”說著一手拉過小菊就向車院外走去。{5}

第二次：

劈柴聲繼續(xù)噼啪、噼啪地響著，雙雙幾乎像飛跑似地向家門口沖去。

推開大門，院子里的情景使她呆住了。

喜旺光著膀子，掄著大斧，正在劈柴。他好像要把這階段負疚、慚愧、暴躁的心情，都劈在這塊木頭上似的。

小菊在一旁幫著爸爸，拾著地下的碎柴火。

雙雙為此情景深深地激動，她無力地將右手扶著門檻，又把頭依在手上。

小菊發(fā)現(xiàn)雙雙，迎上去叫著：“媽媽，媽媽！爸爸回來了！

喜旺聽見小菊的呼聲，停住斧子回過頭來，慚愧地期待地望著雙雙，斧子從他的手中滑下，掉在地上。

雙雙下意識地順手抱起小菊，渾身發(fā)戰(zhàn)地深情地看著喜旺：“家！不會開除你！”{6}

孫喜旺第一次回來，雙雙“奪”過被子，“看你這被子臟的?，F(xiàn)在是除四害，要興除五害早把你除了！”說著“拉過……就……走”，一副大女人的爽利勁兒就出來了。孫喜旺第二次回家，雙雙先是聽大鳳說“他們回來了”，接著聽見砍柴聲，再推開門看到喜旺光著膀子掄大斧劈柴，她的情緒也隨之由緩到急由弱到強。最后，雙雙在心情非常激動的時候說出“家！不會開除你！”政治腔、表演腔太濃！這種夫妻關(guān)系是端起來的，真實感不夠。

新時期以來，李準(zhǔn)不斷總結(jié)經(jīng)驗，敢于否定自己創(chuàng)作中存在的問題。他形象的說法是，“我是抓住自己的桂冠往地下扔呀！像爬山一樣，為了登上高峰，把行李包袱都扔光，只留下氧氣袋?！?982年春天，李準(zhǔn)在與孫蓀、余非談創(chuàng)作時強調(diào)，“創(chuàng)作上的第一個問題、第一課就是真實，必須真實，不能虛假。……真實相當(dāng)重要。達到這個境界，一定要重視本來生活的素材，根據(jù)它的本來面貌來提煉。”“要解放思想，寫點人性，寫點自然主義，不要拔毛見骨地去寫人?！痹诶钚阒ミ@個人物身上，觀眾看到了李準(zhǔn)所追求的豐富性和真實感。改編《牧馬人》，是李準(zhǔn)電影劇本創(chuàng)作上的一次自我超越。

三、平實敞亮

影片中的李秀芝不虛榮，平實質(zhì)樸，過自己有把握的生活，但她又凡事心里有數(shù)，坦蕩，明事理，敢于擔(dān)當(dāng)。

電影劇本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

秀芝扛著鋤頭從門外進來。

郭子：“下工了，秀芝，今天給許老師作啥飯？”

秀芝：“包餃子，蒸干飯，還有酒，你們都別走?！?/p>

郭子：“要說你真得請我喝一壺，許老師不光改正了，現(xiàn)在還是國家教師。”

秀芝：“我不管教師不教師，在我的眼里，他還是許靈均！他就是當(dāng)上官兒我也不稀罕，他就是再放二十年馬我也不嫌棄！”

秀芝：“我從結(jié)婚的那一天就給他改正了，不是現(xiàn)在！”

郭子：“你改正沒有給他補貼五百塊錢呀！”

秀芝：“我把心都扒給他了，比錢貴重得多！”她小聲地說著，自己眼睛也紅濕了。

秀芝對丈夫的愛和信任是涓涓細流，潤物無聲。不必遮遮掩掩，無須高調(diào)宣講，平實樸素，亮亮堂堂。

許靈均要去北京見父親，李秀芝煮了茶葉蛋孝敬公公。許靈均說不用帶這么多，秀芝回答，“多少吧，是我的一點心意。我就是和你在炕頭站過一夜，也是你們許家的兒媳婦。我沒有給公公做過一頓茶飯，還不帶幾個雞蛋?！本褪沁@樣一個李秀芝，明白自己的角色，不少禮節(jié)不獻媚，坦坦蕩蕩，不卑不亢。

李秀芝與許靈均白手起家，生活上向來不寬裕。當(dāng)許靈均領(lǐng)回當(dāng)“右派”補貼的五百元錢時，李秀芝一副財迷心竅的樣子：“哎！……怎么搞得喲，我數(shù)也數(shù)不清，數(shù)了好幾遍，這么多錢！”許靈均：“哎呀，你這個人真是的……錢算什么！主要是我政治上得到了新生……”

李秀芝疑惑地：“政治新生……？！”然后回過頭看著許靈均認真地說：“在我眼里，你還是個你?！眥7}這段對話包含的信息量比較大：一方面，李秀芝樸實，一開始就沒有把許靈均當(dāng)“右派”看，真正是“從結(jié)婚的那一天就給他改正了”的；另一方面，李秀芝有種樸素的清醒，右派不右派，是場鬧劇，政治新生不新生，不必當(dāng)真；第三，李秀芝爽直、實在，絲毫不掩飾金錢帶來的欣喜感和幸福感。李秀芝是不是真正的財迷呢？許靈均的爸爸突然出現(xiàn)，這個萬貫家財?shù)墓珔s沒有在李秀芝心里掀起絲毫漣漪。兒子清清率真地說“爸爸，我要汽車。我要爺爺?shù)钠?。”秀芝把兒子抱過來，“清清，媽對你說，那是爺爺?shù)腻X，錢只有自己掙來的花得才有意思，花得才心里安逸。像我買鹽，我知道這是我賣雞蛋換來的，我買辣子，我知道這是我割稻子賺來的；我給你買小畫書，我知道這是我加班打場得來的錢。不是我們自己的錢，一個也不要！這叫志氣。”

一萬個家庭有一萬種模樣。當(dāng)宋蕉英問許靈均，“許先生，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不過你的太太能夠理解你嗎？”許靈均笑了笑：“人是萬物之靈長，智慧的差異是很小的，經(jīng)歷本身也是文化?！蓖馊丝吹搅怂麄兓橐龅呐既恍院突闹囆?，卻“不能體會到偶然性也會表現(xiàn)為一種奇特的命運，把完全意想不到的幸福突然賞賜給人。而且，越是在困苦的環(huán)境，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就越是珍貴。他和秀芝奇特的結(jié)婚，后來在他們共同回憶時每次都會引起既悲涼又熱烈的感情，這怕是其他任何人難以理解的”{8}。

四、樂觀果敢

李秀芝看起來文弱、稚氣，但處事果敢。拿跟許靈均的婚事來說，郭子領(lǐng)著秀芝到許靈均屋里，李秀芝從許靈均給她倒水、倆人分粥、交談、爭著洗碗等細節(jié)已經(jīng)初步判斷出許靈均的人品，加之郭子的介紹，在心里便暗暗定下了婚事。所以問郵局在哪里，要給家里寫封信說“找到個家了”?；橐龃笫?，秀芝就這樣輕輕拿捏定了。一覺醒來，李秀芝看到許靈均睡在地上把床讓給自己，一時百感交集哭了起來。許靈均以為秀芝想家了，便拿出錢和糧票要送她回去。這時秀芝沒有扭捏，直接問“你是不是嫌我長得丑？”許靈均解釋說：“我犯過錯誤，我是注定要在這兒勞動一輩子的?！崩钚阒セ卮穑骸耙惠呑佑惺裁床缓?，我陪你在這兒勞動一輩子……”許靈均感動得流著淚說：“那你太可憐了！”“我不可憐，我命好！”“為什么？”許靈均驚異地問?！拔铱闯鰜砹?，我遇上了個好人！”自此心意堅定，真誠地信賴許靈均。

丈夫真的要去北京見爸爸了。五彩繽紛的生活和富足的物質(zhì)條件該有多大的誘惑啊，丈夫會不會一去不回呢？對此，李秀芝并不是沒有擔(dān)憂過。臨行前的晚上：

秀芝和靈均在床上睡著，談著話。

……她說著有點惆悵。

靈均愛憐地看著她，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說：

“秀芝，要是爸爸叫我到美國去怎么辦？”

秀芝：“你去唄，那里有洋樓住，有小汽車坐，還能跳光屁股舞，只要你高興，我什么苦都能吃。”她說著掉下兩滴眼淚。

靈均：“要是叫咱們一家都去呢？”

秀芝果斷地：“不去！中國這么大住不了，還要去外國？”

從秀芝的惆悵、掉淚等感傷情緒可以看出，她對丈夫的去留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即便如此，李秀芝自己的主意卻是很明確的：我肯定不去，你去不去自己決定；無論你怎么決定，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待你和公公。李秀芝是一個思想獨立的女性，她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

李秀芝身上還有一種樂觀自信的品質(zhì)。她對自己的生活始終信心滿滿，懂得借用電影《列寧在一九九八》中的對白“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來鼓勵自己和丈夫。在李秀芝的意念里，這些話并不空洞。李秀芝娘家就在農(nóng)村，一方面她不怕勞動一輩子，相信勞動可以改變生活；另一方面她對生活沒有過高要求，知足常樂。所以丁玲講，“她有一股勞動自立的豪氣，具備勞動者的本色特征”{9}。

勤勤懇懇地創(chuàng)造生活，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這是李秀芝的態(tài)度，少有所謂傳統(tǒng)女性的隱忍、忍辱負重、自我犧牲等沉重的東西。這與學(xué)者朱大可所形容的“堅忍、溫良恭儉、三從四德、自我犧牲等諸多品質(zhì)堆積成了老式女人的標(biāo)準(zhǔn)圖像”{10}是有距離的。

電影改編是一種再創(chuàng)造。張賢亮的《靈與肉》采用第三人稱寫作，但整篇小說基本上是由許靈均的回憶構(gòu)成，以大段大段的內(nèi)心獨白抒發(fā)二十年“右派”生活的孤獨、消沉和悲愴。許靈均最后從困境中走出來了，但整個小說基調(diào)依然比較低沉。李準(zhǔn)在進行電影劇本改編時將焦點由許靈均的內(nèi)心獨白轉(zhuǎn)向一種關(guān)系，即許靈均與周圍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這樣，電影鏡頭捕捉到的便是許靈均與草原、馬群、妻子、牧民們、學(xué)生們和諧相處的畫面。影片風(fēng)格因而生活化、樸素化和明朗化。在當(dāng)時，“文革”陰影尚未褪去，“傷痕”文藝作品還充斥著文藝界，這種明朗向上的影片風(fēng)格和李秀芝、許靈均等扎根土地的勞動者形象具有積極的社會感染力。這次改編是成功的。當(dāng)然，影片中人為地將許靈均的思想拔到愛國主義的高度，甚至將其出不出國籠統(tǒng)地等同于愛不愛國，有簡單化、概念化之嫌。

① 鐘惦：《電影〈牧馬人〉筆記》，《光明日報》1982年4月24日。

② 李準(zhǔn)：《李準(zhǔn)電影劇本近作選》，中國電影出版社1984年版，第293頁。（文中有關(guān)該作引文皆出自此版本，故不再另注）

③ 謝晉：《當(dāng)我拿到文學(xué)劇本之后》，《電影通訊》1982年第3期。

④ 余非、孫蓀：《李準(zhǔn)新論》，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第315頁。（文中有關(guān)該作引文皆出自此版本，故不再另注）

{5}{6} 李準(zhǔn)：《電影文學(xué)劇本李雙雙》，上海文藝出版社1962年版，第57頁，第66-67頁。

{7} 謝晉：《謝晉電影選集·反思卷》，上海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版，第253-254頁。

{8} 張賢亮：《靈與肉》，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年版，第20頁。

{9} 丁玲：《漫談<牧馬人>》，《文藝報》1982年第5期。

{10} 朱大可：《謝晉電影模式的缺陷》，《文匯報》1986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