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尚一
1984年,我從北大畢業(yè),在北京化工學院(現(xiàn)為北京化工大學)管理系資料室工作。一天,系主任蔡建新把我叫到辦公室,指著一個高大健碩、溫文爾雅的老師向我介紹說,這是成思危老師,剛從美國回來,化工部財務(wù)司請他幫忙從美國買了一萬美金的英文原版書,大約300本。主任給我說現(xiàn)在這些書已經(jīng)海運到了天津新港,需要我們用車把書從那里拉回來,系里決定由我來協(xié)助成思危去做這件事。
成思危很客氣,握著我的手微笑著說,這事要你費心了。我趕緊說,沒事,別客氣!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海外歸來的學者,溫文爾雅、大氣隨和。隨后我跟成思危商量好,由我先到學校的車庫訂一輛面包車,第二天一早從學校出發(fā)前往天津。
第二天,我們?nèi)缂s成行。在去天津的路上,我們聊著天,當時我正在補習英語,我向他訴苦:歲數(shù)大了,覺得有些難,總記不住單詞,提高一點都很費勁,不免有些著急。成思危一邊笑,一邊現(xiàn)身說法,用他自己的經(jīng)歷啟發(fā)我。他說,他初到美國讀書時,最難的也是英語。在學校,別人一小時能讀四五十頁書,他費很大勁才能在字典的幫助下讀兩三頁。那時,他每天除了吃飯聽課之外,其他時間千方百計地用來提高英文水平。他大量閱讀英文小說,要求自己晚上臨睡前,再累也要看上20頁書,后來這成了他一直堅持的習慣。
他耐心地說,在國內(nèi)學英語因為缺少環(huán)境,就要自己創(chuàng)造,那就是多讀、多背,這其中主要的是多背。我跟他說,按照“三十以后不學藝”的老話,三十多歲的我不該再學什么技藝了。再說平時我除了上班,還要養(yǎng)孩子照顧家庭,上有老,下有小的,學外語這么吃力,看來只好放棄了。他鼓勵我說,學習什么時候都不晚,何況你才三十歲出頭,仍然是學習的好年華,學英語應(yīng)該比我那時有優(yōu)勢。
可不是么,成思危是在快50歲的時候,憑著堅忍不拔的韌勁兒,改行去美國攻讀工商管理碩士的。他都那么大歲數(shù),也要過英語關(guān)!面對這些困難,他憑著自強不息的精神,不屈不撓地一步步地往前走!我由衷地敬佩成思危身上那股敢闖敢拼的勁頭,看著眼前的榜樣,我學外語的信心陡增。
到目的地后,因為書多,面包車一次裝不下,我們只好分兩次從天津新港往北京運書。
第二次成思危打電話跟我聯(lián)系去天津拉書時,不巧正趕上學校的面包車因為有別的事,無法安排去天津。我?guī)е⒕蔚男那?,在電話里跟他說明了情況,請他諒解。成思危爽快地說,沒關(guān)系,車的問題由他來解決。于是成思危從化工研究院要了車,我們又去了天津新港。
在天津港過海關(guān)的時候,海關(guān)人員從成思危的書箱中看到了一本《教父》原版小說,便說是禁書,給沒收了。當時大家都有點尷尬,為了緩解氣氛,我看見他的書箱里有不少的英文小說,就跟他說:“成老師,到時候我學英語,想借您這些小說看看,行嗎?”他痛快地說:“沒問題,到時候想看書時,就到我家來拿吧!”隨著時間的推移,改革開放不斷深入,人們觀念也在轉(zhuǎn)變,現(xiàn)在想起來,那本《教父》如果今天過海關(guān),就不會被看作是禁書。
在跟成思危聊天中,感覺他像個地道的北京人,我好奇地問他:“聽說您是湖南人,沒想到您的普通話會說得這么好!”他笑著告訴我,他祖籍是湖南人,出生在北平,而且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北方生活。他還告訴我,當時他父親給他取名叫成思危,意思是“居安思危”,讓他時刻不忘自身肩負的責任,要自強不息。
后來的兩三年,成思危作為管理系的客座教授,給我們系帶研究生,他常常會到系資料室翻看、借閱這些書。在多次接觸中,成思危勤奮的工作態(tài)度、謙遜的為人,漸漸成了我心中學習的榜樣。
2015年7月12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原副委員長成思危逝世,我不禁仰天一聲嘆息,愿成老一路走好?;貞浧鸪衫显诎耸畾q生日時寫了一首七律,令人唏噓不已,在此分享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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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回眸
暢游人間八十年,狂風暴雨若等閑。
雛鷹展翅心高遠,老牛奮蹄志彌堅。
未因權(quán)位拋理想,敢憑剛直獻真言。
功成名就應(yīng)無憾,含笑揚眉對蒼天。
(編輯 楊 琳)
(作者是原北京化工學院管理系科研、
研究生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