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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何時變老的小河

2016-05-14 12:41丁丁
少年文藝 2016年6期
關鍵詞:米線姐弟變老

丁丁

這一生我夢見最多的不是戀人,而是父親。

在夢里,我總是逆溯無情的歲月,飛越廣袤的大地,重返生長于斯的湘南山間小鎮(zhèn),與父親相會。

我曾夢見小時候跟父親下河洗澡的情形。傍晚我們坐在拱橋下,被夏陽烤得溫熱的水流沒過肚皮緩緩流淌。父親背對著我,拿著長長的灰黑的舊汗帕擦洗胸脯。我從水底摸到一顆粗礪的鵝卵石,在父親背上一下一下地磨拭。父親的背,成年累月給大陽曬,給汗水洗,油油的滑滑的,在昏暗的暮色里放著柔和的光。那時候父親那樣高大,他的背好比滑滑梯,總是引誘我往上爬。

我曾夢見更小的時候,騎在父親脖子上的情形。那時候父親經常沿著溝渠巡視水路,總喜歡帶上我。當我一雙小腿挪不動了,父親就用象鼻一樣有力的大手將我輕輕舉到空中,放在他脖子上。我雙手摟著父親的額頭,好像騎在高高的大象背上,有些擔心,又非常自豪,小腿要得意地踢蕩。父親馱著我從光禿禿的黃土山崗闊步往下走,我覺得自己好高好高,一舉手都要摸到天了。

我曾夢見一家人歡聚一堂,在新砌的平房里,圍著一桌子美味佳肴,父親母親姐姐哥哥和我,個個都是那么高興,大概是吃年夜飯吧。因為是在夢里,我只看見母親眉飛色舞,像是招呼大家夾菜,卻聽不見母親說什么。

我曾夢見我和哥哥去接柴,小哥兒倆在彎彎曲曲的小道上急急行走,心情那么迫切。啊,看到父親了,正從對面走過來,挑好大好大一擔柴!到了跟前,父親放下柴擔,用汗帕擦著臉上碩大的汗珠。我和哥哥昂頭望著父親,只覺得父親那么偉岸,那么勇敢,單槍匹馬就征服了他身后那座巍峨神秘的大山。我的夢總是沒有聲音,那么寬廣的山野只有父子三人,誰也沒有開口,世界一片寂靜,晚霞無比壯麗。

我曾夢見父親沉默的面容,他久久注視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有好多好多話要說,最終卻又選擇了沉默。父親啊,你為什么不開言?

……

父親去世那一年,我二十八歲。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成了一個游子,所有的夢都是父親留給我的吉光片羽,白日里深深埋在記憶底層,只等黑夜來將它照亮。我夢見了父親就會打電話告訴千里之外的母親,有時接電話的是哥哥。開始的時候,母親和哥哥會帶著好奇,問我究竟夢見父親在做什么,后來就不問了,因為那些夢總是重復,總是一家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母親想念父親的時候,偶爾也會打電話問我:“三,你夢到父親沒有?”

我曾夢見自己當上了教師,周末回家見到父親。啊,最叫我揪心的就是這個夢。在這個夢里,父親老了,他的身子多么瘦小,比我,比普通人,都瘦得多,小得多,簡直就像一個侏儒。在這個夢里,父親的腰桿直挺挺的,脖子也直挺挺的,頭部端端正正,目光那么平和,似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但是父親的手在顫抖啊,永不停歇地顫抖,就好像著了魔一般。我緊握父親的手,先用雙手,然后一只手抓住父親的小臂,想讓顫抖停止。父親的肌肉里卻有一種突突跳動的力量,帶著我的手也震動起來,讓我感到害怕。

是的,我大學畢業(yè)父親就老了。但一開始我沒有覺察,到那次發(fā)現(xiàn)父親的手抖得厲害才吃了一驚:父親怎么“一下子”就老了?父親才五十多歲啊……

后來父親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早上刷牙的時候,父親站在門口,一只手拿著牙刷,一只手拿著牙缸,牙缸里的水總要抖掉大半。父親用路人瞧著滑稽的動作艱難地刷完牙,將牙刷放到牙缸里洗,牙刷和牙缸就會激烈地磕碰,發(fā)出叮叮叮的聲音。那時候大侄子會說會走了,熟人逗大侄子玩,有時就會模仿父親拿著牙刷牙缸的樣子,笑瞇瞇地說:“叮叮叮!叮叮叮!”

再后來,父親腿腳也出了毛病,站在原地身體老是抖個不停,就好像一面殘破的旗幟掛在那兒,總有風在吹拂。父親走路再也不能一步一步從容地邁,而是不由自主帶著小跑,那種跌跌撞撞的樣子,好像隨時會倒下。我想要攙扶父親,父親卻說:“不妨……不妨……”父親這樣說的時候,連嘴唇也微微顫抖。我怕父親跌倒,他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看,心里那種緊張如同我才是父親,而父親是蹣跚學步的孩子。我發(fā)現(xiàn)父親走路的姿勢雖然那么難看,那么急促,卻還沒有失去控制,確實不容易跌倒。但我看著看著心尖尖就針扎一樣疼痛,那是我的父親啊……

我小時候,我們家還住在老舊的瓦房的時候,那個力大無窮的父親到哪里去了?

那年冬天一個傍晚,父親帶著我在茶山那塊地里干完活回家,經過曬谷坪,父親忽然停下腳步,說:“三,用曬谷坪做桌子好不好?我們家還沒有大桌子呢!”曬谷坪是用石灰合著黃泥石子“凍”成的,又平又滑,但是多年沒有修補,龜裂成了大塊小塊,所以父親想到這個主意。

父親挑中一塊桌子那么大的曬谷坪,用鋤頭把邊緣修一修,雙手插到曬谷坪下方,大喝一聲,曬谷坪應聲豎起。父親蹲下去,用背抵住曬谷坪,反著雙手摳住下沿,再喝一聲,曬谷坪就離了地。

那塊曬谷坪總有兩三百斤!父親連走帶跑,一氣馱回家中。母親和姐姐哥哥都好驚訝,既想不到父親會有這么大的力氣,也想不到父親會有這么特別的行為。當父親把曬谷坪往地上放的時候,“咚”的一聲,地皮結結實實震了一下,給砸出一個凹坑。“這塊曬谷坪用來做桌子!”聽到父親這么說,母親和姐姐哥哥好歡喜啊。我們吃飯的桌子不是正式的飯桌,而是一張小木桌,比課桌大不了多少,一家人吃飯擁擠不說,來客了就難為情。父親在擺飯桌的位置用磚頭壘個墩子,一家人叫著:“一、二、三!”合力把曬谷坪抬上去。母親用抹布將曬谷坪桌子抹干凈,贊嘆說:“好平啊,比木桌子還要平,木桌子有縫隙。”嘿,我將小木桌搬過來比一比,越發(fā)覺得曬谷坪桌子又氣派,又結實。年前年后,客人來了一撥又一撥,見到我們家的曬谷坪桌子,個個都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父親一個人背回來的。

圍著曬谷坪桌子吃飯的時候,碗底磕著堅硬的曬谷坪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怪好聽的。一家人——包括父親自己——怎么會想到,這個馱得動兩三百斤的曬谷坪的男子漢,有一天空手走路都會吃力,像學步的孩子那樣跌跌撞撞,蹣蹣跚跚。

然而,當我和哥哥和姐夫送父親去長沙醫(yī)治的時候,就連那種跌撞蹣跚的步子也成了奢望。父親只能拖著腳步,走一步就要停一下,而且要有人照顧才能行走。我扶著父親的胳膊,只覺得他的身子那么輕,就像一個瘦弱的發(fā)育不良的小孩,我不費勁就能舉起來。

父親不滿花甲就走了,他走得那樣倉促,卻又那樣從容。在長沙,好幾個醫(yī)生走馬燈一樣來病室察看,我心里就想,到了這里,大地方,大醫(yī)院,父親的病應該能夠治好的吧。等醫(yī)生都走了,父親卻平靜地告訴我:“這里的醫(yī)生跟縣里的差不多,他們也沒有什么辦法。”父親說著這話的時候,仿佛一位耄耋老人,對生死早已看透,沒有半點恐懼。

父親去世之后,我禁不住會想,父親是何時變老的?

父親一生,很少說這個“老”字,很少用老氣橫秋的語氣教訓人?!拔依狭恕薄拔依隙祭狭恕?“我老人家……”這樣的話,我沒有聽父親說過一次。

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鎮(zhèn)上停了電,家里點著一支細細的白蠟,燭焰小得像火柴焰,怯怯的,弱弱的,堂屋幽幽暗暗,顯得格外深邃。我正要出門去玩,父親指著燭焰,很突然地對我說:“人老了,叫風燭殘年,就跟蠟燭一樣,風微微一吹,就滅了?!边@樣的話,年少的我不知如何應答。父親去世之后,我想起父親說“風燭殘年”的神情,他的臉上似乎有一種深藏不露的堅韌,也有一種不易覺察的感傷。——父親,那時你正當壯年,就感覺到老之將至了嗎?

那么父親是何時變老的?

我先想到大三那年國慶節(jié),我千里迢迢從學校回到家鄉(xiāng)。那時候天快黑了,我從公路往鎮(zhèn)上走,身后傳來腳步聲,沙、沙、沙,聽著好生親切。一回頭,啊,是父親,背脊微微弓著,肩上挑著一擔籮筐,一只手扶著扁擔,一只手微微彎曲在體側擺動,正向我趕來。我連忙迎著父親,接過擔子,肩頭頓時給壓得隱隱作痛,卻也不好吱聲,咬牙忍著?;j筐里裝的是大米,父親是下鄉(xiāng)賣米線歸來。說是賣米線,給現(xiàn)錢的很少,鄉(xiāng)下人都愛用大米換,一斤米線換一斤大米。父親長年賣米線,挑多重出門就要挑多重回家,這是不得休息的苦役,父親是在賣米線的路上變老的吧!

父親是何時變老的?

我又想到我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從山上砍柴回來,或者從田地干活回來,天快黑了,母親已經做好飯菜,父親總是顧不得吃飯,也顧不得歇息,先要吃一顆藥丸。那種藥丸烏黑滾圓,比跳棋子略大,裝在比乒乓球略小的白色塑料殼里,殼縫封著蠟。父親掰開塑料殼,將藥丸放在嘴里嚼一嚼,咽下去,就將塑料殼給我玩。那種藥丸叫什么名字我不記得,只記得我問父親做什么用的,父親說是治跌打損傷。從那時候起,父親飽經風霜的身軀就開始損傷了吧。

父親究竟是何時變老的?

父親很少向我和哥哥姐姐訴苦,但是有一次,不記得因為什么事,父親皺著眉頭望著三姐弟,失望地說:“你們小的時候,我挑著柴,看到山坡上有pū,雖然好bāi了,還是用手支著膝蓋上去采,好讓你們喜歡。你們……”我們那里管刺莓叫pū,管累叫bāi。每每想起父親說的這番話,我心中就浮現(xiàn)出這樣的場景:晚霞正在熄滅,群山蒼蒼莽莽,父親挑著沉重的柴擔在崎嶇的山道踽踽獨行。望見坡上有火紅的刺莓,他眼睛一亮,立即放下?lián)?,支著酸軟的膝蓋往上爬,要采下刺莓帶回家。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做?那個年代糖果餅干十分稀罕,農家孩子不容易吃到零食,父親看到刺莓也想著我們三姐弟。

父親那樣心疼三姐弟,那樣心疼母親。我還不記事的時候,父親總是一個人將田地里的活計包攬,叮囑母親在家好好照顧三姐弟?;貞浉赣H的時候,母親常對三姐弟說:“我體質不好,他不要我出去做事,就叫我看好你們,不許讓你們哭?!?/p>

父親啊,父親,是在心疼我們的時候老去的!

我相信父親在另一個世界仍然心疼我們,我夢到父親最多,是父親在那邊疼我最多的緣故。我寫作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把我和父親的情感融進去了,甚至把我和孩子的情感也融進去了,細心的讀者能夠體察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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