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七等
沒有任何一段青春是靜寂無聲的。不論只是黑白相間還是色彩斑斕,也不論是試圖保持沉寂還是保持沸騰,鮮嫩柔軟的青蔥時光都需要有歌相襯才能真正生動。畢竟,來自耳際的孤單,以及來自心靈的干渴,就像空蕩蕩的藍天,總期待有云朵流浪。
一段段在短暫課間流淌、在作業(yè)本旁邊陪伴、在午夜夢回時徘徊的聽歌歲月,如細微卻不輕浮的晶體一般,跟隨青春的河流奔走,然后慢慢沉淀。其實并不需要“戴上耳機,世界與我無關(guān)”的宣言,因為我們躲避喧囂紛擾,只是為了更清晰地聽自己。
他們說,每一首歌,都有一個故事;但其實,每一首歌,也都有一個結(jié)局。前者讓我們有無數(shù)的想象和演繹,而后者讓我們在走過長滿青苔的石板路后終究學會了篤定。那些欲說還休的小情感,那些一次次被風雨熄滅的決心與熱望,那些以為一輩子都走不完的寂寞長途,最后我們只用了一首歌的時間,便學會了如何好好收藏。
也許不是旋律多么美妙,也不是歌詞如何驚艷,僅僅是歌里的顏色、歌里的氣味,跟自己那么相像。所以我們聽一首歌,其實就是陪自己走一段路,所以更多的時候,是歌在聽我們,又或者說,是我們在聽自己。
單曲循環(huán)的“倔強”
文|郁七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瘋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币苍S這是一首老掉牙的勵志歌曲,但能從外物上得到點力量是一件特別奢侈的事,又何須管它老不老?高中復讀的一年我只用一個牌子的筆芯,只聽一首歌——《倔強》。那一年對任何事都偏執(zhí)得近乎發(fā)瘋。
能使我們清醒的,只有自己。能讓我們膜拜的,也只有自己這個神。我在歌聲里寫著數(shù)學題,因為數(shù)學是我的心頭恨啊。如果沒有歌曲帶來的那么一點安慰和賞賜,估計我會粗暴地把數(shù)學練習冊撕爛扔進垃圾桶。高三的時候就曾發(fā)生過這樣的慘劇,因此,高四時我學了這招。中午放學,其他人都走光了,我雷打不動地戴著耳機埋頭做題,單曲循環(huán)著《倔強》。坦然中,握緊拳頭不放??诸ㄖ校瑤е髲娗斑M,就算失望也不絕望。
連做題都這么文藝,還有什么好怕的?
結(jié)局不上不下,沒有去成理想中的大學。這種痛,在心中慢慢地彌散,一如那些少眠的夜里濃濃的苦咖啡,殘留著高中記憶的味道。但我很偏執(zhí),得不到想要的那么也不要別的。我要考研了。冥冥中要彌補高考丟失的一些東西。
四年后,依舊是在《倔強》的調(diào)子下,要迎來一場重大考試。武大在高中是想都不敢想的,考研時卻有非武大不讀的氣魄。多年來養(yǎng)成的好勝性格使得我常常需要成就感來刺激自己,而考研對我來說,更多的是長久的忍耐和最后一刻的爆發(fā)。整個生活就三件事,跑步、寫作、備考,彌漫著一個基調(diào)——倔強。這詩意而又熱血的日子,每一分鐘都讓我著迷得無法自拔。后來快考試時,特別急躁又特別期待,依舊把“我和我最后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這句歌詞寫在手心里,即便冒著作弊的風險。
考試結(jié)果挺好。生命中最偉大的光輝,不在于永不墜落,而是墜落后總能再度升起,并且升起來的高度甩他們幾光年!很倔不?當然不能否認努力這一因素,但人總是會出現(xiàn)疲累的時刻,而我需要用這些激情和動力。
穿過流年的風箏與風
文|北卡不卡
記得六歲那年,我的音樂啟蒙老師曾說過這樣一句話:音符是這世上最恒久而美妙的載體,它會帶領(lǐng)你探索自己的內(nèi)心,直到垂垂老去的那一天。彼時我尚且年幼,不懂得其中深意。直到最近幾年,才逐漸知曉了音樂的奧義。
越長大越覺得。人生其實是一場勇往直前的單程旅行。在這綺麗的旅途中。每個人都將撿拾屬于自己的記憶與溫情,而美妙的旋律則是藏于途中的行囊,為我們裝載許多平淡卻不平凡的愛與美好。在過去的歲月里,我曾路過許多風景,也曾遇見許多人,經(jīng)歷許多故事。假如可以,我想用最清淺的歌曲,來紀念它們最深刻的輪廓。
我的童年是在青蔥的田野間,和爺爺一起度過的。爺爺是個和藹又淳樸的老人。在他照顧我的五年時光里。我從未見過他為什么事情大發(fā)雷霆。許是這個原因,我至今仍覺得這個世界應(yīng)該是平和而充滿溫存的。
兩周前,我搭乘K字頭火車,回家鄉(xiāng)參加爺爺?shù)陌耸畾q生日宴。路途中,我從列車廣播里聽到《綠茶》這首歌——“回憶把時間凝結(jié)成一幅畫。那年天空的顏色剛剛好,綠茶的香味隨著風在飄,我總喜歡這樣的美好。不管故事里花落了多少,夢還在,幸福在轉(zhuǎn)角”。唱歌的少女有著清冽而無憂的聲線,她不知疲倦地唱著那樣美好的歌詞,不由得將我的思緒帶回到從前,帶回那靜謐安然的童年時光。
許多個閑來無事的下午,爺爺會帶我穿過一望無際的玉米田,去村莊那邊的八中操場打發(fā)時間。學校門口有一家雜貨店,每次路過那里,爺爺都會給我買一些零食。印象最深的應(yīng)該是三分錢一包的巧克力糖,其實不太好吃,但恰恰是這種廉價而尋常的三無糖果,不知不覺間甜蜜了我的整個童年……
時過境遷,如今,爺爺所居住的村莊早已拆遷改建成一棟棟高樓,我所熟悉的蛙聲與蟬鳴也仿佛隨著曾經(jīng)的磚瓦一起留在了過去。而念舊如我,則早已習慣了反復循環(huán)那首《綠茶》。讓自己在單純而清甜的歌聲里,努力回憶兒時那些淡淡的、深深的小美好。
去年冬天,趁著春節(jié)休假回家,我約了幾位好友一起回母??赐蠋?。乘坐公交車時,我們聊起高三下學期的一次模擬考試。朋友開玩笑說我當時一定是抄了學霸的答案。否則像我這樣數(shù)學常年倒數(shù)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考了將近滿分。
對于這件事情,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記得那次數(shù)學考試是在午休之后進行的。考試前的中午,我因為之前完全沒有復習,所以很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連午飯也不吃,拽著同桌一起跑去學校的機房,聚精會神地玩了一個多小時游戲。結(jié)果到了考試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邏輯感似乎已經(jīng)飛到遙遠的山那邊。而我只能憑借感覺來答題。
也許我的邏輯能力實在是太不爭氣,所以不用反而更好。于是誤打誤撞,我竟也考了個難得的高分,還因此受到班主任的鼓勵,說我堅持下去一定可以考清華。
畢業(yè)聚會時,有人在唱歌時特意為我點了一首后弦的《哥德巴赫猜》?!案绲掳秃?。深思眉頭緊鎖,兩個實數(shù)變成一個枷鎖;1742,數(shù)學方程傳說,機關(guān)算盡怎么難以顛破……”我聽到歌詞便瞬間了然——這些無聊的家伙,到什么時候都不忘嘲笑我慘不忍睹的數(shù)學成績,以及那次曇花一現(xiàn)的人品爆發(fā)。
高中有兩個校區(qū),我們這一級的學生都被安排在半山腰的分校上課。
那時。分校周圍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繁華。校門外沒有琳瑯滿目的精品店,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小攤。每到午休或者放學時間,我們都會成群結(jié)伴地跑出校門,嬉笑著圍在小販周圍。有時候,我們會認真爭論哪支圓珠筆更劃算更漂亮,還有些時候,我們會買回幾本課外雜志,偷偷藏在書包的夾層里,滿心歡喜地以為這樣就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從高一到高三,筆袋里剩余的空間越來越小,雜志也終于多得藏不住,我這才恍然知曉,原來時光早已在不經(jīng)意間一晃而過。
時隔經(jīng)年,校園里的很多舊景都已無處尋覓,然而值得慶幸的是,那棟淺灰色的教學樓仍舊是記憶里的模樣——簡單的環(huán)廊結(jié)構(gòu),明亮得像是要在每個人的心中寫滿對未來的期望。我們?nèi)r,恰巧聽到了回蕩在教學樓里的、久違的鋼琴聲。
身穿藍色校服的女生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樓正廳。任由靈動的指尖在黑白鍵之間自由躍動。她梳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馬尾辮。臉上帶著淡淡的疲倦。而一雙眼里卻分明很有神采。我看著那個女生,就好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幾年以前,我們也曾在這棟樓里沒日沒夜地奮戰(zhàn),為學業(yè)所累,為成績煩心。課桌上堆積著永遠也做不完的習題冊,大多時候,我會告訴自己要更努力一點,但也有些時候,我并不像老師所期盼的那樣安分。
記不得多少次,我和同桌在自習課上偷偷聽歌。男左女右,我們一人一個耳機。因為擔心被老師發(fā)現(xiàn),所以各自豎起衣領(lǐng)試圖遮掩。三年的時間,我們一起聽過1983的《二分之一》,聽過后弦的《古玩》,也聽過林俊杰的《江南》。通俗起來,我們將周杰倫的每一張專輯都從頭聽到尾;高雅起來,勃拉姆斯《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和《出埃及記》通通收入囊中;放肆起來,德國樂隊Lacrimosa的哥特搖滾我們也照單全收……那個MP3里存儲過數(shù)不盡的音樂,如今,它依舊躺在我房間的抽屜角落,連同高中時代的諸多記憶一起,被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
此時,我的耳畔正在單曲循環(huán)著一首名叫《風箏與風》的鋼琴曲。我忽然明白,其實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一陣過境的清風,它不曾留下痕跡,卻曾吹動嶄新的風箏。歲月荏苒,當一切人事已非,音樂便成了某一段時光的載體,一如風箏,之于清風。
生命里總有太多太多的故事無法娓娓道來,若有人愿意傾聽,我真想將自己的心事刻成一張CD,由人靜靜聆聽,耐心解讀。
音樂究竟是什么?我想,如果懂得欣賞,它便是人生。
心里開著向日葵
文|莉莉吳
愛與不愛,錯過與過錯,沉重與輕薄……這樣的主題被反反復復歌頌。以至于戴上耳機便是呢喃的情話,讓人連心都柔軟下來一所以我才說,十六七歲的年紀最愛聽情歌。
那時候班上幾乎人手一副耳機,然后在下課時把耳機線塞進寬大的校服袖子里,用手撐著頭作出冥思苦想的樣子聽歌。老師從窗戶看進來,只覺得一整片的歪脖子卷心菜。我學著他們的樣子。心情卻隨著旋律起起伏伏,最后在老師經(jīng)過時掩飾性地垂下頭,心底有滿滿的不確定:真的會有人帶自己逃離這種生活嗎?或者說,這樣差勁的自己真的會被人喜歡嗎?
這些陰暗的念頭不為任何人所知,我仍是班上那個沒有存在感的家伙,像夏日長綠中的一絲碧,沉寂到令人乏味的程度。或許是這樣的原因,我才會喜歡那些沒有名氣的歌手,聽他們唱那些長長短短的句子,連高音都有一點發(fā)顫。
零落的櫻花花瓣,抹茶口味的冰淇淋,做滿筆記的試卷和乳白色的高跟涼鞋……我們的青春被這樣蕪雜的妄想充斥著,色彩斑斕,頭暈目眩:不明白這樣的自己為什么會被期待,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更加不明白的是這樣的我們到底能獲得怎樣的救贖……我很多次會在聽歌的時候哭起來,心底一片荒蕪一“無能的家伙真是可憐??!”
高三的時候,教室搬到了新校區(qū),有很多的樹,和很多的鴿子。我常在傍晚時分繞著教學樓散步,也是在那里,我聽見了有人在唱歌。那是一首日語歌,我聽不懂詞意,只覺得曲調(diào)溫婉動人,像是冬日的一場初雪。唱歌的人是隔壁班的男生,身形瘦削,長相普通,額角有兩粒冒起來的青春痘。嗯,是和我一樣從頭到尾都普通到不行的高中生。但是啊,在唱歌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在閃閃發(fā)光。
只是,那天的歌聲并沒有讓生活改變什么,我依然是灰撲撲的中學生,有最厚重的壓力和最軟弱的夢想,只是活下去就好像竭盡全力了似的。“想要考上好的大學”,“想要被人喜歡”,“想要變得強大”,這些在草稿紙上寫了無數(shù)遍的句子,最終成為闖入燈火里的飛蛾,沒有絲毫用處,以至于我連聽情歌都會覺得諷刺: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如此孤獨地存在著??!
后來看《深夜食堂》,里面有一個喜歡吃貓飯的女孩在酒吧駐唱。別人說她是幻想著成為大明星,但她說,她只是喜歡唱歌而已,是唱歌讓她變得特別……我忽然想起上次那個在教學樓后面唱歌的男生。
“也許,情歌這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是唱給自己聽的吧?!睙o關(guān)王子與公主,甚至無關(guān)陪伴與救贖,所有被歌頌的愛情,最終都回歸于自身,成為支撐自己走下去的能量。我曾與好友討論過什么是喜歡,她以為是一種荷爾蒙,而我堅持認為:“喜歡是一種感覺,是一直以來只能自己忍受的孤獨,忽然可以說給另一個人了。”說到底,我們所期待的不過是一場來自他人的救贖而已,若是苦等不至,便只能求救于自身:這也是一種愛啊。
在高三的最后兩個月。我活得好似—棵草本植物:看書,做題,記筆記,以及喝很多速溶咖啡……耳機里仍然是長長短短的情歌,像是一匹匹織好的素錦,讓暴戾的心臟都柔順起來。我跌跌撞撞地開啟了另一段未來,幾乎要忘記那些靠,隋歌取暖的日子,哪怕它們曾那樣鮮明地存在過。但是啊,我還是喜歡聽情歌,只是心意篤定地聽下去,聽他們說時過境遷,也聽他們說情意綿綿……心底有一個角落。安靜地開著向日葵。
畢業(yè)的那個暑假,我約了喜歡的男生去聽歌會,卻在門口等了近一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他來。垂頭喪氣地進場時,心情好像一朵被碾碎的花。然后,我忽然聽見了上次在教學樓下聽過的那首日語歌。請問一下,這首歌叫什么名字?很老的歌啦,叫……叫《人生多別離》!
在聽見對方答案的一剎那,我忽然釋懷。
人類是一種多么軟弱的生物啊。我們總是下意識地去尋求他人,去依賴他人,近乎天真地相信了天長地久,卻不記得很早以前就有人說過,“人生多別離”……但是,一定有那么一個人的,一定有在情歌里被反復歌頌的那個人的,只是我們要等而已。
像是一種緩慢理療
文|張婷
聽歌對我而言是一種私人方式,它就像一種緩慢理療,止住疼痛和迷惘的蔓延。
高中有一段時間。特別癡迷于那些讓人聽到痛的歌。只是挺奇怪,那時候都不太在意歌詞,也不會費盡心思去揣摩它是情歌還是喪禮曲,只覺得曲子挺悲傷的就行。作為一個從小生活就不太著調(diào)(這叫文藝?)的女生,又怎么能指望她長成一個陽光燦爛的姑娘呢?
我總覺得自己需要悲傷的力量來支撐繼續(xù)活下去,那些強悍的負面情緒,如果不發(fā)泄出來,那么必定會將自己毀滅。但是又沒有傾訴的能力和欲望,所以聽歌,然后在靈魂的廢墟上,靠自己站起來,繼續(xù)向前走。就這樣,我在那些讓人號啕大哭的曲子里沉醉。
你看,就是有人心甘情愿這樣折磨自己。于是思念的人,也就成了青春的一張圖騰,關(guān)于傷疤的圖騰。不過當看到《約定》里的那句“剪影的你太好看,凝住眼淚才敢細看”。就好像又突然撞到了槍口上。以前特別喜歡走在一個人的側(cè)面。常常會沉醉于他瘦削的側(cè)臉剪影,好看到無法形容。后來,他的剪影漸漸模糊。世界大,生命長,不只與你分享。
在音樂頻道里聽王菲淡淡地唱,“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其實不管怎樣都看不了細水長流。那一瞬間,終于發(fā)現(xiàn),一同行走的人,早在告別的那天,消失。
這些悲傷的音樂并沒有陷我于不義,反而拯救了我的思緒。于是,在低谷期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我又喜歡上慵懶的調(diào)子。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我要試著離開你/不要再想你/雖然這并不是我本意……莫文蔚的聲音慵懶而迷醉,仿若催眠。有時候一曲未罷,困倦就絲絲縷縷地包裹住整個身體,自己像漂浮在海上的木板,毫無著力點。醒來的時候,歌曲依然流淌著。我猛然間從睡夢中坐起,環(huán)顧四周,空無一人。
疼痛到麻木,就讓它安靜地潰爛,結(jié)疤。很多時候,疼痛是無處傾訴的。所以,我們只能拒絕傾訴,然后自我理療。所以,聽歌就是我的私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