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BARLOW TONY
有請522kW,價值300萬英鎊的帕加尼Zonda。奧拉西歐一旦天馬行空,自然會發(fā)生這種事。
說是“coachbullding”或車身制作,似乎有欠妥當,不是嗎?這個術(shù)語令人聯(lián)想起維多利亞時代身穿貼身襯衫的工匠埋首打磨胡桃木,直至木材表面映照出他們粗似自行車手把的八字須胡才罷休。
那就試試“carrozzeria”吧。在二次大戰(zhàn)前后的全盛期,這些工匠除了敲敲打打制作車身面板,更是煉金術(shù)士,而且得到皇親國戚、花花公子和工業(yè)家待以國士之禮,情況猶如早一個世紀前維也納大公和大亨養(yǎng)活貝多芬。
今天,你我身處的世界正值高端汽車大展拳腳的時代,意大利“carrozzeria”在時尚潮流帶動下已獲得另一段新生。君不見Touring Superleggera和Zagato數(shù)個月前才在Villa dEste展出產(chǎn)量奇低的新車,法拉利SP部門則重踏公司舊路,以異想天開的一次性作品取悅他們最富貴的客戶,而且成果往往出人意料。
這個游戲的至高心法,一言蔽之日物以稀為貴。要數(shù)最稀罕或最值得擁有的珍品,則莫過于空前絕后的作品,意大利出品尤佳,當中又以帕加尼首屈一指。
當然,奧拉西歐·帕加尼祖籍阿根廷,他那間精彩絕倫的小公司嚴格來說既非“carrozzeria”(規(guī)模雖小,生意卻不小,去年營業(yè)額便高達5600萬歐元),也非傳統(tǒng)汽車生產(chǎn)商。自恩佐·法拉利以來,能夠憑著這等專一熱誠實踐胸中抱負的人,實在絕無僅有。帕加尼制作的汽車,性質(zhì)上更近似法貝熱彩蛋和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甚至可以比作18世紀交響曲。奧拉西歐醉心于意大利文藝復興時代也是眾所周知的事,甚至為其中一個親生子取名Leonardo(寄意達·芬奇,并非迪卡普里奧那個萊昂納多)。
帕加尼的發(fā)跡史簡直好像一個童話故事。在同鄉(xiāng)范吉奧(Juan Manuel Fangio)引薦下,奧拉西歐本來可以拜入法拉利門下,甚至得巨人Mauro Forghieri欽點,獲派法拉利一級方程式車隊的工作崗位。但他婉拒了這份美意,寧愿加入蘭博基尼當個三級雜工由低做起,時維1983年。那是車廠內(nèi)最低層的體力活,奧拉西歐就這樣成了名副其實的“勞”工。
根據(jù)坊間口耳相傳的帕加尼故事,當蘭博基尼在90年代初因為薩達姆·侯賽因引發(fā)的地緣危機而中止特殊計劃開發(fā)部的運作,作為碳纖維技術(shù)早期倡導者的奧拉西歐實際上先發(fā)制人自動辭職,以便追隨心中繆思,不惜自置高壓脫泡機開始打造自家汽車,五年后終于發(fā)表了C12,時維1999年。
帕加尼會按照客戶心意制作汽車,并非為了趕搭特色汽車熱潮的便車。剛好相反,這家公司其實是促成特色汽車工業(yè)重振雄風的功臣,為汽車披上碳纖維外衣不過是順理成章的發(fā)展。TG此刻橫沖直撞冒夜遠走羅馬市外,就是為了會一會早已超乎“終極”一詞含意的Zonda系列中堪稱終極之至終至極的型號——LM。在車主本人和車廠之外,我們是迄今唯一獲準駕駛這輛跑車的人。它是Zonda的極至演繹,一款根據(jù)賽道利器Zonda R開發(fā)而成的街車,境界甚至高于Zonda Clinque……一件動力超乎520kW,身披碳纖維外殼的350萬英鎊珍品。
如你所料,這個難能可貴的試招機會當然不能輕率處之。我最近一次開的Zonda是F版,事前一天還約了奧拉西歐在林肯郡一家……呃哼,一家咖哩屋交流文化,試招當天卻當著掌門人面前,一鼓作氣沖出銀石俱樂部彎時大出洋相。幸好當時車速不高,何況高人如維倫紐夫(Gilles Villeneuve),1977年駕駛邁凱倫賽車在同一賽道初踏F1臺板時也曾發(fā)生同類意外。事實上他當年幾乎在每個彎都大演烏龍擺尾。是也非也,怎樣也好,總之我就是這樣告訴奧拉西歐:一切只為摸清此車極限嘛老友。
TG今天要去的擂臺就在Gran Sasso。這片偌大森林位于風光優(yōu)美絕倫的國家公園深處,距離2009年發(fā)生大地震后仍在復蘇中的意大利東岸城鎮(zhèn)拉奎拉(L'Aquila)并不遠,區(qū)內(nèi)道路沒有超速陷阱,因為這一帶非?;钠В瓦B意大利人也懶得到此一游,盡管墨索里尼的“粉絲”仍會到此朝圣,一訪墨氏得到納粹打救前的禁錮地Campo Imperatore(今天仍有這種執(zhí)迷不悔的人,焉能不為意大利嘆息)。無論如何,這里的自然美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處子。近水樓臺不賞月,那是意大利人的損失,于我百利而無一害。這條山道不但蟠曲如龍翻過鋸齒狀的山峰,而且沿途幾乎渺無人煙。更妙的是山上每每要車手扭盡方向盤的發(fā)夾彎,會隨著地勢下降變成高速彎和大直路,某些地方甚至可以5擋火力全開。
在這里用Zonda LM的5擋火力全開,光是想想已覺喉干舌燥。
初次揮舞帕加尼利器,難免目不暇接,思潮起伏,但覺奧拉西歐的演繹手法果然發(fā)人深省,作品比任何汽車都要更接近藝術(shù)品或雕塑境界,彷佛坐進車廂已是一大褻瀆,更遑論操之舞之。若說Zonda跑車很適合放進東京摩天大廈20層樓閣樓與大鋼琴和畢加索名畫為伴,亦非過言,因為它里里外外的構(gòu)造和設(shè)計盡得此中三昧,清晰表明其存在意義并非像霸道外形那么拒人于千里。
從另一方面看,對于那些認為當代超跑不應該那么咄咄逼人的朋友,這輛Zonda也是最完美的座駕。質(zhì)量和獨特體驗是今天界定一輛車能否叫人一試難忘的關(guān)鍵。勞斯萊斯幻影或賓利慕尚之所以物有所值,正是基于這一點。不過在本田思域也有本事達到220kW境界的今天,正宗飛毛腿當然有必要祭出一些獨門秘技。
這輛Zonda叫人望而生畏,畏而生敬。除了那些滾花鋁合金開關(guān)和蒸汽朋克筆觸,整個車廂還散發(fā)著一股唯獨開著別人所有的獨一無二杰作馳騁于意大利山區(qū)才能體會得到、百分百異乎尋常的鮮烈情感。喔!不是隨隨便便一座山,而是山頂仍然一片冰封,高處路面猶見雪痕的高山。
你知道嗎?Zonda LM果然懂得嚇人,車廂予人身處戰(zhàn)斗機駕駛艙的奇妙感覺,車鼻的特大新型前翼甚至有點反祖效果,令這輛街車看起來更像LMP1或C組賽車的嫡系傳人,同時有助車手準確掌握車頭和路面的相對位置。入彎身手快如閃電,當然也有助沖鋒陷陣,但車尾不單闊比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的豐臀,高聳程度更令你肩膀以上的駕駛視野變得聊勝于無。何況LM速度非常凌厲,操縱上更加不容有失。這輛Zonda既不喜歡慢跑,也不喜歡閑逛,不設(shè)安全氣囊的方向盤卻喜歡跟你掰腕子,布加迪威航相形之下簡直平易近人得好像Polo BlueMotion。
不過有幸置身于這個駕駛艙,感覺無疑非常特別,甚至有點受寵若驚。工程火候歸工程火候,遇上這種由一個善于平衡體內(nèi)米開朗基羅藝術(shù)細胞和邁克爾-舒馬赫飚車欲的好漢一手裁培的汽車,實在很難不春心蕩漾。作為一輛直截了當把你送進宮能刺激世界的特急快車,Zonda LM確有資格自命不凡。在此之前,我從沒試過用自己的iPhone拍攝油門踏板,今天不單破了例,還因為LM的轉(zhuǎn)向燈控制桿越看越像RKO時代《飛俠哥頓》電影中的宇宙飛船控制裝置而連環(huán)破例。可想而知,奧拉西歐肯定看過弗里茨·朗的《大都會》,而且執(zhí)行力爐火純青,無可挑剔。
應該說是幾乎無可挑剔。說來奇怪,當我猶在摸清這輛車的脾性時,一個不無重要的開關(guān)突告失靈。那個控制ASR牽引力控制系統(tǒng)的按鈕(此乃奔馳的現(xiàn)成制品,豈不諷刺),在我第二次按動時居然卡進換擋器底部,就此失蹤(真的沒有太用力按呀)。我曾經(jīng)試圖搜索,卻不想連指頭也卡在洞中。兩個問題頓時浮現(xiàn):我弄壞了這輛車,更頭痛的問題是我不知道牽引力控制功能孰開孰關(guān)(主儀表上并無功能狀態(tài)顯示燈)。
要查明情況,只有一個辦法——咬緊牙關(guān)沖進弧度緊窄的上坡右彎,然后朝著那個造型時髦的油門踏板一捅。近在我腦門后面的7.3L AMG V12,規(guī)格和改裝幅度都與Zonda Cinque一模一樣。你知道低截面的極慣性矩原理嗎?知道這個原理可以解釋中置發(fā)動機汽車為何突然耗盡抓地力嗎?我知道,因為LM一旦突破抓地力,車手就得花上九牛二虎之力撥亂反正。驚魂過后,我依稀記得自己有好長一段時間透過側(cè)窗盯著崖壁,幾乎可以牢牢記下巖石表面的紋理。
這輛LM的主人,家住地球另一邊,車輛本身卻在安道爾登記,所以我好想賓主雙方能夠保持友好關(guān)系。當我向帕加尼人如其名的神奇小子Luca Venturi打聽車主從事什么生意時,他只是微微一笑說:“好多好多生意。”這位仁兄顯然與奧拉西歐在這輛跑車身上花了兩年光陰,成果就如發(fā)動機艙內(nèi)牌匾所書——“1 of 1”(意思相當于天下無雙)。
這輛LM還刻意突出雙重國籍,駕駛席那邊有意大利國旗三色條紋橫跨整個車身,另一邊則以德國雙色條紋為記(車主祖籍德國之故),兩道條紋在Zonda前艙蓋的最前端分道揚鑣,蹤影甚至遍及剎車卡鉗和座椅頭枕??紤]到帕加尼產(chǎn)品的高度個人化傾向,這個特色設(shè)計只能說是超出了客觀討論的范疇,嗯……
其他方面倒是無從質(zhì)疑。車鼻除了經(jīng)過重新整理,還采用了新設(shè)計的前燈??催^這副新臉譜后未至魂飛天外的朋友,接下來自然會發(fā)現(xiàn)外露碳纖維仍然是帕加尼的獨特賣點,盡管這個賣點難免被LM的頂置進氣口、鰭翼和神奇大尾翼搶去風頭。Cinque有本事以300km/h召來750kg下壓力(邁凱倫P1 GTR在240km/h只能達到660kg),天曉得LM能夠產(chǎn)生多少下壓力呢!Gran Sasso當然不適合驗明這件事,可是觀乎LM這身裝扮,成為史上造型最兇悍、整流功效最厲害的街車又有何難?
考慮到AMG 7.3L發(fā)動機的供應量正逐步縮小,加上帕加尼認為這款發(fā)動機的動力輸出現(xiàn)已超出520kW(盡管LM所用發(fā)動機從未接受測功機測試),大家不妨把LM視作同型發(fā)動機的告別作。這副心臟的轉(zhuǎn)速紅區(qū)已調(diào)升至7500r/min,排氣系統(tǒng)用上Inconel陶瓷加膜歧管和鈦金屬消音器。它系出名門,貌似極其矜貴,要是把它和加特林機槍式排氣管等等Zonda特色裝備鑲在Charles Saatchi家中墻上互相輝映,應該不難博得愛穿高領(lǐng)裝充有識之士的白癡擊節(jié)贊賞。
LM的點火反應一如所料兇又猛,空轉(zhuǎn)卻出乎意料有涵養(yǎng)。沿著彎大路寬的“super strada”奔往目的地,大概是童心受到長時間遏抑吧,我居然覺得LM的下盤出奇柔韌,論功行賞當首推那套規(guī)格仿照Zonda賽車,以鎂合金支柱、鈦合金彈簧和Ohlins減震器構(gòu)成的懸掛。LM的核心構(gòu)造以帕加尼注冊專利的神奇碳鈦物料制造,結(jié)構(gòu)完整性、瞬間反應能以至控制車體動態(tài)的能力都與眾不同,但也只有一流賽車手才能領(lǐng)略其過人之處,難怪漢米爾頓在摩納哥留了一輛自用。
不過漢米爾頓多半會選用純手動變速器,這輛LM則用上Cima制作的6擋自動化加減式系統(tǒng),骨子里其實屬于舊派手動變速器,具體地說就是升擋很容易產(chǎn)生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力,但我挺喜歡這種每次升擋都要避免頭部猛撼頭枕上那面繡花意大利國旗的挑戰(zhàn)。這套系統(tǒng)備有Comfort、Sport和Race三種模式,每一模式都足以表明方向盤換擋撥片的進境在過去十年何其大。LM的換擋撥片,賣相本來就十分可愛,而且用起來十分稱手,盡管根部牢牢固定于轉(zhuǎn)向柱上,猛扭方向盤后彈指神通猶能百發(fā)百中。不過相比之下,法拉利、邁凱倫、保時捷等超跑新王在這個游戲上始終稍勝一籌。
駕駛LM的另一大挑戰(zhàn),是每次大開油門都會考驗車手定力。曲折登山道在Gran Sasso頂上豁然開朗化作一條嘆為觀止的長長直路(正合我意),地形變化之奇詭可想而知,乍看之下彷佛置身月球。迅雷一樣劃過高原的Zonda既像蝙蝠車,又像宇宙飛船,我甚至看得見它的335/30倍耐力粗壯輪胎與粗糙路面摩擦下不時剝落細小膠粒。說真的,就算它此刻突然凌空滑行,甚或%沖天,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使用一或二擋時,底盤電子控制系統(tǒng)無疑有點左支右絀(我這時已弄清楚ASR的開關(guān)狀態(tài))。除去這一點,LM的駕駛體驗定能顛覆你對“快速”所知的一切,繼而重新理解何謂快。兩旁樹木和樹籬化作模糊一片飛快后退?何須理會,Zonda LM就連整座山也可以在你眼前憑空變走呢!一旦狠狠剎車,外界事物又會一股腦兒沖進眼簾,感覺既超乎現(xiàn)實,又像云游太虛,好不奇妙。
這是真真正正的純個人體驗。我相信帕加尼的成功秘訣,正在于此。他們的工程設(shè)計和執(zhí)行力無不達到當今技術(shù)所容許的至高標準,但最令人敬佩的一點,是在追求高科技的同一時間體現(xiàn)了一股精神,一股源自樸實時代工匠不分老少敬業(yè)樂業(yè)把鋁合金錘煉至出塵境界的精神。對,金錢可以買得大部分東西,但這種駕駛體驗卻是無價之寶。都說現(xiàn)今富豪紛紛一擲千金搜購藝術(shù)品或汽車之類的有形資產(chǎn),帕加尼正好有辦法把兩者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