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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辯萌主

2016-04-23 12:50小禾苗
飛魔幻B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魔教盟主道長

小禾苗

都說百曉生通江湖大小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可有句俗話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算起來,這是我一百零一次出逃。

我先是混在一群烏壓壓的蓬頭污衣的乞丐中,埋著頭混出了城門,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買馬西行,我算過,這幾天正好是沈大盟主這偽君子最忙的時候,各路門派年末來訪,一定是他最忙最有機會可鉆的時候!

夜幕降臨,我在馬背上顛啊顛的,屁股都快顛破了,要看道路越發(fā)泥濘,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一處破舊的小廟中煙火裊裊,我聞著肉香的氣息即刻尋去,見有人半蹲在火堆前,我大喜,拱手相詢。

“兄弟,路過此地,相遇即是緣,可否賞一口熱湯?”

那人戳著火堆,笑意盈盈轉(zhuǎn)過頭,青年長著一副俊眉朗目,扎起的烏發(fā)隨意散在肩頭,不是沈漠又能是誰!

這真是見鬼了,沈漠不是該在千里之外的梅山陪客嗎?他其實是鬼吧——

我魂不附體地退后數(shù)步,沈漠似體貼地端著熱湯踱步而來,依舊帶笑,但溫言暖語中透著一股透骨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你也知道我是偽君子,偽君子對會出賣自己的人會做什么,你應(yīng)該清楚吧?”

誰會想到在江湖中名聲大噪的一代盟主,被稱為百年難遇的天才君子沈漠會有這樣的一面?

撞破沈大盟主的秘密,純粹誤打誤撞。

我?guī)煆陌贂陨?,專門打理師父門下一干書鋪,每月將江湖最熱辣新鮮八卦整集成書再高價出售,畢竟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誰都想知道江湖第一美女月蓉蓉用的是哪款胭脂、刀王是不是真的懼內(nèi),以及十大俊杰榜中,金龜婿們的擇偶條件等等。

副盟主操心盟中大小事,特別是沈盟主婚姻大事,便自作主張廣發(fā)邀請?zhí)?,明面上邀各門女弟子來莊小玩幾日,實際上誰看不出,這是在給盟主選親??!

師父說:“為師退隱江湖多年,本不該過問這些事,但,為師聞到了錢的味道……”

我讓他老人家放心,我們百曉一門錯過什么,都不能錯過消息與元寶,我頂了個三流門派的帖,混在各色俠女中進了盟主府,沈漠也果如傳聞中那樣溫和有禮,對垂涎……不,仰慕著自己的姑娘們不偏不倚,看不出喜好,熱情得中規(guī)中矩,距離感保持得恰到好處,我偷偷看了幾天,得出了盟主估計是斷袖的結(jié)論。

師父寫信罵我,說挖掘事實是百曉一門天生職責(zé),怎能輕易放棄。

是啊,他若是斷袖,我們的書冊可不銷量大減?

——若是斷袖,也要知道他好哪款!

師命如山,當晚我從聯(lián)絡(luò)點溜回府,月色灑下的清輝皎潔地鋪在后門的那片野生湖泊上,我沿著湖邊走著,忽見前方燈火一閃,我連忙躲起來,抬頭再看時沈漠已經(jīng)一手掌燈,來到湖邊那處古亭中,轉(zhuǎn)動了數(shù)下亭邊的蓮花圖騰,亭中石板轟隆下降,待再升起時,沈漠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半夜跑來這種地方,不是干壞事就是偷情?。?/p>

可我沒料到下面的密室通道會那么深,幾日后我沿著那深邃得不見光的暗道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我滿腦子疑惑,為什么沈大盟主的密道,會通向……一座監(jiān)牢?

密不透風(fēng)的監(jiān)牢里,居然還鎖著一個人。

我捂著嘴,不敢相信關(guān)押著的居然是武當失蹤多日的清弦道長!

“救我——”見有人來,道長欣喜若狂,“你是盟會派來救我的嗎,我被魔教困在這兒,快救我——”

話未說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扭曲,靜謐下來的通道外傳來腳步在地上摩擦發(fā)出的輕微聲響,廊壁外的火把瞬間猛漲,照亮了來者那身繡金逶迤重袍,與半遮臉頰的青銅厲鬼面具。

這不是江湖正道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魔教教主嗎!

狹小的房間里似乎連空氣都懼怕他而窒息,我見過他,更見過他一人殺百的手段,頓時腳都軟了,他掃了眼已經(jīng)哆嗦得幾乎昏厥的道長,單手將我拎起扔到別室,我試圖自救,顫聲解釋。

“我什么都沒看到,真的!我嘴巴很緊的!其實您不曉得我對魔教風(fēng)采早就仰慕已久,啊啊啊求您了——”

教主喉間溢出一聲笑,似乎想摘掉面具。

不能摘?。∫强辞逅钦l我更不用活了!我趕緊閉起眼,縮成一團,但魔教的人就是特別狠毒,特別陰險。

我覺得自己笑穴被人狠狠一戳——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哈哈哈我什么都看不到,哈哈哈哈——”

號到后面,都帶上了哭音,而面具下,沈漠慢條斯理地欣賞她的表情,顯得十分滿意,像是看一幅得意的杰作。

“喏,這下看到了吧,看清了嗎?”

“嘿嘿哈哈哈——我、我眼有疾,看不清!”

他微笑,一只手拖著那張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面具,蹲下身:“怎么會呢,前晚鏡湖邊,隔著那么遠的距離百曉姑娘都看得清我,怎么現(xiàn)在反倒有疾了?”

原來,那晚他早已發(fā)現(xiàn)了我,卻并不著急鏟除。

那些夸沈盟主俠義重情,有大仁慈悲心的追隨者們,不,整個江湖武林,都被騙了!

盟主沈漠,居然就是魔教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魔頭!

“不過呢,也算你運氣好,最近本尊實在被煩得厲害,有個擋箭牌也不錯?!?/p>

我下意識地搖頭:“哈哈哈哈,不——”

“你覺得你有說不的權(quán)利?”

同樣的俊逸的臉龐,卻因為不需遮掩而邪氣恣意。

我終于知道,以往看到沈漠那副斯文客氣的樣子為何會心有違和。

一頭狼,又怎會永遠披著羊的外皮?

師父,我知道了武林最大的秘密。

可惜,我怕是難活到能將秘密公開的那天了。

沈漠其實早就煩透了副盟主的自作主張,但他不得罪任何人,在第一百零一次將我扔回府里后,他命我明日天未亮?xí)r,就去他房外吟詩,對,還是情詩。

晨露染濕了裙擺,我差點沒把手里的紙條揉成咸菜,痛苦得要窒息。

沈漠站在窗欞邊,朝我遞來個你不做咱們今晚就亂葬崗見的眼神。

我咬牙,為了活下去,丟掉面子又如何!

“啊——沈盟主,你是天邊最美的那朵云,是騰龍雪山上最白的白蓮花!”

“啊——沈盟主,你的身影,每天烙在我眼里,心里,我吃飯想,睡覺想,連如廁都不敢有一刻忘記——”

沈漠眼角抽搐了下,果斷關(guān)上窗。

不出意料地,我被沈盟主的愛慕者圍攻了。

“以為這樣就能引起盟主注意嗎,不要臉!”

“就是,你是哪門弟子——”

如此幾日,沈盟主才現(xiàn)身,對一干女眷們一臉抱歉,說他不勝其擾要去雪山避世數(shù)月。

我被幾個俠女堵在門口,她們怪我嚇跑了沈盟主,是塊不要臉的狗皮膏藥。

我內(nèi)心淚如雨下啊,委屈得堪比竇娥。

但沈漠還是不放我,他約莫是嘗到了身邊有背鍋俠的好處,他回魔教時對手下解釋,說我是他新收的紅顏知己。

我特別好奇,壯起膽子問他:“您在魔教可不用顧忌誰面子,用不著我??!”

“自薦枕席的人太多,本尊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p>

喲,敢情到哪兒都是個搶手貨。

他見我若有所思,又補充:“再說,本尊也不想因為這種事,江湖中就傳出魔教教主練魔功可能斷子絕孫的流言?!?/p>

我總覺得他好像意有所指……

沈漠轉(zhuǎn)過身,魔教尚享樂,他在這兒的穿著永遠是繁復(fù)華麗的長袍,衣襟上細密的繡紋在午時的光下泛著柔軟的色澤,因為隔著面具,聲音像用砂紙磨過耳畔,低沉沙啞,不比平日端正清澈,別有一番觸動人心的魅力。

“本尊記得《江湖錄》第一百零八刊上的首卷,不就是百曉姑娘所寫嗎?”

……好吧,難怪那么熟悉。

要誘人買刊,總得每期來點勁爆奪人眼球的事,我唯唯諾諾道:“當時……當時只是盤點魔教情感史,其他人都有事寫,就您……對,就您特別出淤泥而不染,這才一時瞎編了句……”

我又忍不住辯解了句:“誰想到您這種大人物,居然都會看呢?!?/p>

他見我實在緊張,肩膀抖個不停,哪有紅顏知己跟個獵物似的呢。

沈漠卻說:“本尊也是江湖人,自然要看《江湖錄》,本尊接下來有些事,還得拜托百曉姑娘操心下了?!?/p>

他說是拜托,我又哪里有拒絕的權(quán)利。

“你一定很好奇,本尊為何會抓住清弦道長吧?”

我不好奇,好奇的人一般都會死得很早,我一點都不想好奇大魔頭的事!

“今晚亥時,你去牢獄放了他,我們來玩一場游戲吧。”

夜幕深深,唯有稀疏的幾點星光漏出。

清弦道長真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在林中提氣用武當輕功躍云梯玩命地逃,卻不知沈漠一只手攬著我的腰,始終維持著一個不被對方發(fā)現(xiàn)的距離,沈漠提著個大活人還顯得很趣味盎然。

“是不是很有趣?狩獵的樂趣不在于殺戮,而在于追捕?!?/p>

寒風(fēng)刮得我的臉生疼,我沒忍住,為清弦道長辯駁了句。

“你對人要殺就殺,何必這樣折騰人呢?”

他駐足在一片竹林上,我因為害怕緊緊攬住他,不自覺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高處不勝寒,寒月懸天邊,他的心跳聲像遠古傳來的旋律。

臉頰一涼,他將鬼面蓋在我臉上,遮住了大半寒氣。

“為什么呢,因為本尊本就是個錙銖必較,愛以牙還牙的人?。 ?/p>

很快,我便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

清弦道長逃至武當山下,滿以為平安大吉,在山下縣城里看到賣身葬父的小姑娘,還好意施舍甚至將人帶回武當。

我越發(fā)覺得道長和藹可親,身旁的男人才是青面獠牙的惡魔,夜晚時沈漠叫醒我,從屋頂看下去清弦道長正猴急地剝著小姑娘的衣衫,可憐不過豆蔻年華的女孩,被點了啞穴,嚇得連哭都忘了。

再看那道長,滿嘴葷語,哪有平素半點清高。

我恨不得沖下去,沈漠制止住,只捻起一塊碎石射出,老畜生當即趴倒在地。

“看到了嗎,他當然不是第一次做這事,有次他看中了一位秀才家的閨女,派心腹扮作劫匪殺光一家,后面的事不說,你也懂了吧?”

我只覺得刺骨寒意冒起,搖搖晃晃,怎么被沈漠帶走的都不記得了。

“怎么會——”我看著他,“我從未聽師父說過這事……”

“百曉生知天下事,這點齷齪事他會不曉得?他不過是選擇了沉默?!?/p>

我下意識想反駁,可又心虛地垂下頭。

我想起小時候,師父的確會嘆息著,將已經(jīng)撰寫好的《江湖錄》撕碎,再磨墨另寫,我貪玩想拼起碎片看看究竟,被師父一番訓(xùn)斥。

“這里頭的事,誰知道誰倒霉,你們都不準看!”

水至清則無魚,江湖是處臭泥潭,容不得誰干干凈凈。

我出師后謹記師父訓(xùn)導(dǎo),唯一的一次好奇,就是跟著沈漠去了密道。

這大概是百曉一門,難以割舍,融于血脈中的不甘吧。

武當?shù)纳斤L(fēng)吹著他的衣袂,沈漠似乎在等我一個答案,他陪著我來到金頂,我抱膝看向遠方,眾峰爭雄,群峰中起伏的云海在初升的曦光中瞬間奔涌,八百里山河秀麗,千里浩瀚激蕩盡收眼底!

什么威脅,什么懦弱,一邊去吧!

我站起身,回頭看向陪我思考了一宿的沈漠。

“我要寫?!蔽椅站o拳頭,“我要將這些齷齪的事告知天下,哪怕粉身碎骨。”

沈漠笑了,不是在扮演盟主時彬彬有禮虛偽的笑,也不是做魔頭時邪氣縱橫的樣兒,那抹笑好像是從他心底里生出,因為太過少見,他自己都察覺到了別扭,瞬間又掩蓋下去。

“嗯,很有勇氣?!彼澰S地伸過手,將我已經(jīng)亂如鳥窩的頭揉得更凌亂。

“本尊罩著的人,只會前途光明?!?

我打蛇隨棍上:“嗯嗯嗯!跟著您,吃嘛嘛香!”

他偏頭笑起來,五官奪目得讓我移不開眼,我的心撲通亂跳,口干舌燥。

我自欺欺人地想,以后可不能離懸崖太近,這種近似愛慕的感覺真比萬尺懸崖更讓人心悸。

吹了一宿的風(fēng),我第二天就風(fēng)寒了。

半醒半疼中,我聽到沈漠對大夫在叮囑著什么,他好像坐到床邊,用手探了下溫度。

“嗯?怎么越來越燙了?”

他“嗯”的那聲特別好聽,像在人耳邊低語,我裹著被子做了個夢,那還是幾年前我出師的時候,師父專門帶我去盟會里開眼界。

尚帶有幾分青澀的沈盟主已經(jīng)能周到地游離在各大門派中,對老派巨擘不卑不亢,對初出茅廬的后輩毫不輕慢,他太能獲得旁人好感,師父遙遙看了一會兒,評論道:“此子不簡單啊——”

我撇嘴:“假模假樣的,一臉迂腐。”

師父批評我:“記住,永遠別被第一印象影響,人不是用一面兩面就能下判斷的?!?/p>

姜還是老的辣。

沈漠才不是文質(zhì)彬彬的迂腐老好人,我鼻涕還掉著呢,他就逼著我站在客棧外念情詩。

我不解,念了幾段,幾名盟會弟子打扮的年輕人從客棧外探出頭。

“咦!那不是追求沈盟主的那個狗皮膏藥……喀,那位姑娘?”

哦,看來我不要臉的名聲已經(jīng)傳遍天下了。

另外的弟子喜道:“那就證明盟主從雪山上下來了!一定是為了青玄道長的事吧——”

沈漠從二樓施施然走下來,一身盟主標配的白衣銀劍,笑容款款,青年俠士們欣喜擁上去,沈漠一臉詫異,瞧不出半點自然。

“什么?青玄道長被害?可惜我這段日子都在雪山,竟半點消息都不知道?!?/p>

我真替他臉紅!

俠士們憤憤不平:“據(jù)說,據(jù)說那賊子還……弟子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道長下體全身是血,恐怕以后……最新一期《江湖錄》居然還污蔑道長!”

哦,當時我記得沈漠說,別殺,割掉這玩意兒讓他專心當?shù)朗坎缓脝幔?/p>

當時他笑得尤其斯文得體,下手慢悠悠的。

“啊,割錯了?!?/p>

“手生刀鈍,再試試。”

“嗯,這樣總對了?!?/p>

我徹底被威懾住了,心里頭只有一個想法:老大,我這輩子都是您的最大狗腿,絕不背叛!

聽完俠士們的打抱不平,沈漠沉思半晌,給出承諾。

“大伙兒放心,這事我一定徹查到底,真相如何,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p>

我涼涼地點頭,你玩得開心就好,畢竟黑道白道都是你說的算嘛。

沈漠要與他們一同回盟主府,我在一旁頗為尷尬,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就替我問了:“那盟主,這位……喀,姑娘應(yīng)該要與我們分道揚鑣了吧?”

我想也是,我對沈漠的用處大概已耗得差不多了,能走還不好嗎,現(xiàn)在走還性命無憂,誰知道這個城府極深的人心里頭在想什么鬼主意。

對,我應(yīng)該開心的,可偏偏胸腔里卻絲毫沒有喜悅的感覺。

我有點緊張地看向他,沈漠對一眾俠士露出靦腆的微笑。

“嗯,百曉姑娘自然是與我一同回去的?!彼烙嬒硬粔驀樔耍盅a充道,“其實這些天,我對百曉姑娘的才華很是仰慕?!?/p>

我:“……”等等,魔頭你在開玩笑嗎!

一干人:“……沈盟主,您說的笑話真有趣?!?/p>

沈漠:“沈某人從不拿這些事講笑,再說,百曉姑娘對我如此一往情深,從京城追到雪山,如果我不負其責(zé)任,豈不傷了姑娘名譽?”

我也對沈漠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傾倒了,我也問過他為何要這般游走在黑白兩道中,是圖個開心還是為了一份野心,他淡淡一笑。

“不,我只想圖個明白?!彼樕嫌形铱床欢谋瘋?,“當你發(fā)現(xiàn)從小到大的生活是場騙局,連自己的存在都是謊言的時候,黑與白對我而言,又有何區(qū)別呢?”

世人皆知,沈漠出身名門望族,父親乃上代盟主,有劍俠之稱的沈忘山,父慈子孝,兩代天才,堪稱江湖佳話。

自沈漠十八歲接任后,沈忘山便退隱江湖,哪兒來的騙局謊言呢?

我暗自寫信向師父打聽,可他的來信里卻將我臭罵了一頓。

他說我不知天高地厚惹禍上身,可我目前以沈漠跟班自居,自認跟了個黑白兩道橫著走的老大,又連續(xù)揭露幾樁豪門丑事,沈漠讀得津津有味,笑聲隔著面具傳出,尾音帶著摩挲般的余韻。

我趁他心情好,試圖再拉近一下彼此的距離,我問這大熱天的戴著面具多難受啊,沈大魔頭頭頭是道地解釋:“你聽過前朝人稱鬼面將軍的秦令因年少時太過美貌難以服眾,沙場殺敵時戴一羅剎鬼面具,因此揚名天下的事?”

我覺得心中的幾分暗戀實在抵不過他可怕的自戀,沈漠一邊點評這期《江湖錄》一邊點撥我的思路,說點撥也是美化他了,這廝鬼點子壞水足以填滿黃河,滔滔不絕源源不斷,他翻到倒數(shù)第二頁,頓了頓,語氣不善。

“百曉聲你過來?!彼氖种更c在一處,“以前公子榜第一名不是一直是我嗎,怎么下滑了?”

我翻了個白眼:“你都對外宣傳跟狗皮膏藥好上了,其他姑娘再眼饞也懶得惦記別人碗里的肉啊,別看了,今年不掉出五名開外就不錯了。”

“那這樣說,本尊排位下降可都是因為你。”

他總是這樣與我調(diào)笑打鬧,眼角眉梢盛著旁人難以窺見的輕松愜意,讓我有種自己在他心中與眾不同,是獨一無二的錯覺。

直到那天深夜,一只追影蝶飄然從窗欞外飄進,顫顫地停在了我的鼻尖,撲扇著翅膀要引我出去,追影蝶其實是我百曉門一則秘法可借由蝴蝶感知周圍情況,百曉一門八卦都靠它來著。

難道師父來了?我狐疑地一路跟上,這只追影蝶在后山東繞西飛,最后停在了半山腰一處斷碑上,越過石碑,只見前方的山神廟中人影憧憧,與沈漠對峙而立的人,白須駝背,竟然是我?guī)煾福?

只見師父枯瘦的手上緊握著一冊密卷,嘆聲道:“您要的消息全在這里頭,老夫如約而來,現(xiàn)在您也該將老夫的徒弟完璧歸趙了吧?”

燭光在沈漠臉上可怖的面具交織成詭秘的弧度,他接過冊子,一目十行地看完,頗為滿意地夸道:“果然世上沒有您找不到的人,沒有您不知道的事,不愧是百曉生,本尊佩服?!?/p>

師父冷笑:“我金盆洗手已有二十載,你能逼我到這個境地,老夫也佩服?!?/p>

我知道有無數(shù)的人想用金銀珠寶來換取消息,師父卻從未松過口動過心。

他說有一便有二,他知道太多江湖事,一旦松口后患無窮,所以我們辦起了《江湖錄》,賺些辛苦錢,也不再做以前的買賣,可為何——

下一刻我就懂了,沈漠掏出了一塊雕刻出硯臺狀的玉佩,恭敬地遞過去。

“您放心,令徒無恙,自當平安送返。”

五天前,沈漠賴我害他降了排位讓我對他負責(zé),我稱自己一窮二白,無錢可付時,他手指一挑,將我脖上的紅繩牽起,笑意盈盈說:“喏,這不是嗎?”

那硯臺狀的玉佩乃師父親手雕琢,象征著百曉一門的身份,我捂著脖子不肯換,沈漠看我那吝嗇的樣子笑了半天,最后從自己脖子上掏出一枚翡翠玉環(huán)。

“不讓你吃虧,那我們交換吧,交換信物,以誠相待?!?/p>

虧我還自作多情誤以為他對我也有幾分情意,畢竟交換貼身玉佩這種事擱哪兒都是私訂終身的意思,冰冷的翠面早已染上我的體溫,如今卻像淬了毒藥,一路疼上心頭。

原來我不過是他威脅師父的一顆棋子,不愧是沈漠,連囚禁都能做得如此完美,甚至讓我心生愛意,我魂不附體地退后一步,聽到聲響,沈漠猛地向這邊看來。

他戴著面具,隔絕了一切情緒,連聲音都冷得幾乎陌生。

“你怎么來了?”

我哆嗦了半天,問出一句:“你留我在這兒,只是為了這個?”

他沉默了半晌,道:“不然呢?”

是啊,我怎么會覺得這個能欺騙全天下的人會獨獨對我真性情?哪兒來的自信,哪兒來的勇氣,多么滑天下之大稽!

“曉聲,你早該知道我就是這樣的人,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你又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我是值得你托付的未來呢?”

“你要找誰,究竟誰對你那么重要……”

我攙扶著師父,并沒有等到答案,我提著燈籠一步步往山下走去,暗淡的燭火似撕扯著夜幕,沈漠一動不動地站在高處,仿佛在凝視著我們逐漸被山風(fēng)吞沒的背影。

“無論碧落黃泉,我都必須找到……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憋著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滿臉,師父緊緊握著我的手,長嘆一口氣。

師父說受點情傷挺好,傷多,成熟得快。

那挺好,我的戀情還沒開好就已經(jīng)結(jié)果熟透爛成泥了。我在家里窩了數(shù)月,每日黯然憔悴不修邊幅,提筆要寫什么,忽然想起沈漠的樣子,腦子一空,墨跡沾了滿紙。

師兄瞧不下去我這德行,將我拖到書庫一角,扔給我一本冊子。

“自己看看吧,師兄我雖沒師父知道得多,但總比你這個糊涂蟲強,的確,沈漠陰晴不定不是你能對付的,但是愛是恨,也得自己拿主意,師父包辦婚姻的習(xí)慣得改!”

我糊里糊涂撿起冊子,那上頭寫著《魔教史》,翻開一看,里面詳細寫著魔教近二十年的大小事,越看越是心驚,一個人盤腿看得忘乎所以,直至最后一點油燈滅盡,書閣一片黑暗,外頭黑云翻滾,一道驚雷劈下,炸得我腦子一片混沌!

世人都知,二十三年前,盟主沈忘山聯(lián)合十二門派圍攻魔教,教主夫婦自焚而亡——

卻沒人知道,當時的盟主夫人已身懷六甲,即將生產(chǎn)!

而這對夫妻的骸骨呢?沒有人找到過。

耳畔響起沈漠曾經(jīng)說過的話。

“我為什么戴這副面具?那當然是過去有人曾戴羅剎鬼面具揚名天下,我效仿罷了。”

……對,是效仿,只不過效仿的不是鬼面將軍,而是上一任教主林知臻!

“出身名門有什么用,越是堂皇的地方,越能藏污納垢呢?!?/p>

……冊上所載,圍攻大勝二月后,沈忘山喜獲一子,據(jù)說夫人極其貌美,只是體弱多病,沈盟主愛妻心切將人金屋藏嬌,難有人窺得真容。

那具鬼面一側(cè)有燒焦的痕跡,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看到沈漠低頭撫摸,像一個找不到家的游子——

雷聲轟隆,我卻全身遍體生寒,我不顧大雨滂沱沖出雨幕,我想馬上見到沈漠,我要問他究竟真相是不是我猜測的那樣——

我駕馬奔馳在夜雨中,卻不見一道黑影閃過,頓時便失去了神志。

我醒來后,火堆邊上的男人正擦拭著手里的劍。

哪怕我不認得他的臉,也絕不會認不出這把通體玄黑的絕世寶劍。

“沈、沈忘山……”

我翻身爬起,在他眼里估計就是一只虛張聲勢的野貓,他不點穴,更不阻止我出去,因為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兒——

懸崖之外,白雪皚皚,這兒是騰龍雪山的最頂端!

“我兒為了找我的下落,這些年如此辛苦,我怎么好意思讓他空手而歸呢?”

他含著笑看著遠方那抹逐漸在風(fēng)雪中逼近的人影,仿佛真是個為兒子感到欣慰的父親,我呸了聲,道:“沈漠才不是你兒子,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這個偽君子!”

沈漠像一支離弦的箭,破空而上,直奔山頂。

他早已學(xué)會將焦急暗藏心底,哪怕他知道沈忘山又再度奪走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也不會像當年那樣彷徨無助。

十五歲的沈漠父親是一代大俠,常年在佛堂修佛的母親溫柔大方,雖不似其他人家那般親熱體貼,卻也足夠讓旁人艷羨。

直到那天習(xí)武時,他開始無端心悸,總覺得心頭空蕩蕩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永遠離他而去,冬雨瀟瀟,他收劍入鞘正要回屋,一向沉穩(wěn)的母親卻慌張地將他帶到鏡湖下的一處密室中。

“孩子,你不要怨我,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是你的母親,我只是盟主找來的替身?!?/p>

抵擋不住良心的煎熬,女人將沈漠帶到密室,他的生母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常年的不見天日讓她的皮膚變得極端慘白,唯留有一口活氣,想見見自己的骨肉。

沈漠跪在地上,手足無措,像頭瀕死的小獸埋頭在她身上低低哭吼,女人想撫摸他的腦袋,抬手時鐵鏈哐當作響,竟是半點也使不上勁。

“漠兒,漠兒……你長大了,跟你爹年輕時好像,娘好開心……”

他渾渾噩噩,聽著母親講述過去的真相,當年沈忘山圍攻魔教,以她為誘餌生擒林知臻,再找兩具尸體做替身,讓世人以為林氏夫婦已亡。

他將剛出生的沈漠帶進沈府,當作自己兒子撫養(yǎng)長大,教他琴棋書畫驚世武學(xué),而林夫人卻被關(guān)押在離沈府咫尺之隔的鏡湖下密室中,這十五年來母子分離,認賊作父,哪怕沈漠心智再堅韌剛強,也抵不住這天崩地裂般的事實。

“漠兒,你父親還在,一定還在,找到他……”母親咽氣時,緊緊扣著他的手掌。

“只有沈忘山知道他在哪兒,找到他!”

呼嘯風(fēng)雪中,劍光寒星般刺出——

兩人的劍氣如天羅地網(wǎng)照下,內(nèi)力互搏時卷起陣陣雪浪,驚鴻一瞥下,沈漠眼里全是擔(dān)憂,他掌風(fēng)如刀,沈萬山虛虛避過,微笑道。

“漠兒,這個女孩與你爹,你選哪個呢?你找了那么多年也應(yīng)該清楚,除了我這世上沒人知道你爹的下落,如何,要用她來換嗎?

“不愧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江湖,一語正中沈漠心魔,沈漠手腕一沉,繼續(xù)攻上。

“弱者才做選擇,這是你教我的?!?/p>

我被沈忘山挾著后退,奇怪的是他嘴角始終噙著笑,眼里是某種帶著激情的快樂。

“很好,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夠狠,夠絕,漠兒,你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沈漠顧及我的安危不再貿(mào)然出手,他勉強壓下暴怒,道:“沈忘山,我問你最后一次,我父親在哪兒?”

沈忘山撫著我的脖子,將我往前推了一下,刀刃比著我的背脊。

“漠兒,我與你爹曾在這兒結(jié)拜,約定好一起浪蕩江湖,老后比鄰而居,但他呢,半途說要娶妻生子,那他把對我的承諾置于何地?”

沈漠嗤笑一聲:“所以,你就毀了我們一家?”

沈忘山越說越癲狂,眼里全是對往昔回憶的沉醉,這人已經(jīng)徹底走火入魔了,沈漠朝我使了個只有我懂的眼色,我心頭一熱,我相信他!

火光一瞬,我猛地低頭,一簇十字刀貼著我的額頭飛過,正中沈忘山咽喉!

沈忘山暫時失了控制,一陣痙攣著向后倒,沈漠立即將我護在懷中,沈忘山不顧喉頭汩汩冒著的血,笑著喊:“好,好得很,你終究還是選了你喜歡的人,看,知臻,你的兒子沒有選你——唯有我……待你唯一。”

墜入冰谷時,他的聲音仍回蕩在冰谷間。

沈漠在冰崖前站了很久,直到睫毛上覆起了薄薄的雪,我覺得有些愧疚,忍不住安慰他。

“你,你別擔(dān)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爹的!”

沈漠回頭就走,順便拖著我一塊兒:“我已經(jīng)……找到了?!?/p>

在雪山深處的小木屋里擺放著兩人份的衣物茶具,然而卻只有一個人的生活痕跡。

刻著林知臻名字的墓碑擺在一側(cè),石墓似被打磨了很多年,斯人已逝早已化作一具白骨。

我好替沈漠心疼,只能緊緊抱住他,他比我高,比我強,然而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必須抱住他,做他唯一的支柱。

“沈漠,你聽著……我知道那時你說的都是趕我走的氣話,你可是沈漠啊,你真想騙我有一百種一萬種方法讓我毫無知覺,何必偏偏用最粗暴的手段呢?我有自信,你就是我可以托付的未來,那你可不可以,把自己也托付給我呢?”

沈漠濕潤的眼瞳盯著我。

“哼,當時在山上是誰轉(zhuǎn)頭就走的,我記得你還發(fā)過誓要永遠跟隨本尊當本尊的小跑腿的吧,信口雌黃!”

此情此景,面對他突如其來地翻舊賬,我也咕噥:“誰讓你當時要用這種方式趕我走……”

“你以為我愿意嗎?”他忽然有些暴躁,深吸一口氣,“我完全沒有把握可以贏他,既然沒有把握就不能把你拴在一起,給你留念想……哪怕我死了,你也得好好活著?!?/p>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整顆心軟成了一汪春水,尤其對上沈漠的眼睛,臉越發(fā)燒燙,我說:“那你,你也喜歡我,兩情相悅其實說的就是咱們,對吧?”

沈漠不回,反而瞇起眼睛問:“等下,以前我記得你老罵本尊是變態(tài),對吧?”

“……”

“那么變態(tài)的人你都喜歡,百曉聲,我也是服了你的口味了?!?/p>

一向眼拙的我,居然看出了他在害羞,為了配合此刻溫馨的氣氛,我笑著回應(yīng)了他。

“所以沒辦法,我們是天生一對的破鍋爛蓋,對吧?”

沈府的清早,照例是在朗朗情詩中拉開序幕的。

隔著窗戶,我將一叢盛開的海棠花放上窗臺,清清嗓門,開讀。

“啊——沈盟主,這花香芬芳就是我的芳心,今天全部摘給你!”

“啊——沈盟主,我愿意陪你上刀山下火海上窮碧落下黃泉,你今日可愿投桃報李,陪我去醉香閣吃麻油小餛飩、香酥雞、大龍鳳呢?”

“啊——沈盟主,我等你等到眼酸腿麻——”

一旁偷看的副盟主快瘋了,他是很想盟主早日成家立業(yè),可他夢想中的盟主夫人是溫文嫻雅的大家閨秀!

盟主,您快一腳踹開她?。?/p>

在副盟主的殷殷期盼下,沈盟主終于邁步出屋,他無比愜意地偏頭看我,瞇起眼睛,親昵得讓厚臉皮的我都有些扛不住了。

“吃大龍鳳可以,拿什么報答我?”

我害羞了一下:“拿自己抵,行嗎?”

沈漠眼神頑劣又愉快:“行,抵給我一萬遍也行?!?/p>

兩人攜手遠去,副盟主捂住耳朵倒地不起。

盟主也開始傷風(fēng)敗俗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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