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目主持/陳祥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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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企改革走入深水區(qū)

欄目主持/陳祥森

2016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一年，國企改革成為攻堅克難的一項主要目標任務。搞好國企改革，需要多方協作，牽涉面極廣，包括新的發(fā)展理念、培育發(fā)展新動能、加大有效投資、保障和改善民生等方面。這一期“深度”，本刊編輯部邀請把酒臨風、夜雨觀瀾、金玉其中三位專家就此問題深入探討，眾橫捭闔，直抒胸臆。

■2016年，國企改革之年

專欄小編：歡迎三位專家做客“深度”欄目。春節(jié)前我們做這一期的“深度”，我想還是把話題放到企業(yè)上來吧。經濟下行，企業(yè)的日子最難過，尤其是央企成為年報虧損重災區(qū)。據數據統計，有30家央企預計2015年業(yè)績虧損，其中，中煤能源、中海集運和中國重工2015年凈利潤最高虧損額為28億元。當前中國經濟正處在改革攻堅、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2016年對于中國經濟而言至關重要。那么，企業(yè)應怎樣去改革，怎樣進行轉型升級？對此三位專家有何考量？

把酒臨風：國企改革一直是難啃的骨頭，最近有了重大進展，《關于深化國有企業(yè)改革的指導意見》在國企改革中發(fā)揮引領作用；制定的8個配套文件，強化了各項改革之間的協同配合。國企改革完善現代企業(yè)制度工作全面提速，針對部分國有企業(yè)存在的體制不順、機制不活等突出問題，各地和各中央企業(yè)進一步健全公司法人治理結構，推行國有企業(yè)領導人員分類分層管理，深化企業(yè)內部三項制度改革。國企結構調整力度加大，央企重組整合步伐加快，國家核電與中電投集團的聯合重組，打造以核電技術創(chuàng)新為核心、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國家電投；中遠集團與中國海運、中國外運長航與招商局重組組建的兩個新的海運集團，優(yōu)化了資源，增強了競爭力；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三家電信企業(yè)聯合組建的鐵塔公司，探索出了以共享競合為核心特征的央企資源整合新模式。國企改革步入縱深，2016年會有更多的新動作，國企改革也會呈現出新氣象。

金玉其中：盡管央企有不少虧損戶，也包括我們物流業(yè)內的央企，但在龐大的國企體系中，央企貢獻了利潤的大頭。財政部的數據顯示，2015年國企營業(yè)總收入為454704.1億元，同比下降5.4％，其中，央企同比降幅為7.5％，地方國企同比下降2.3％。從實現利潤來看，2015年央企利潤總額16148.9億元，地方國企6878.6億元；應交稅金，央企29731.4億元，地方國企8867.3億元。國企在國民經濟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做好深化國有企業(yè)改革大文章，對于中國2020年能否實現全面小康社會具有決定性作用。深化國有企業(yè)改革，做大做強國有經濟，我們要按照“三嚴三實”要求狠抓落實，推進國有企業(yè)改革。

夜雨觀瀾：對于上一次國企大規(guī)模、大范圍的改革大家記憶如新，幾千萬員工下崗、國有資產流失，至今仍給人們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痛?，F在，我們又提國企改革，因為中國經濟走到了今天，不靠創(chuàng)新，已經走不下去了。經過了多年的高速增長，經濟內部所積累下的結構性問題到現在已經捂蓋不住了，必須要由某種方式表現出來。表現在宏觀上，增長速度放慢；在微觀上，企業(yè)經營越來越困難。中國最大的泡沫是實體經濟，主要表現為產能過剩。如果不把過剩的產能消除掉，價格不恢復到正常水平，企業(yè)經營會很困難，經濟就會長期低位運行。所以，國企改革勢在必行。國企改革是整個經濟體制改革的中心環(huán)節(jié)，深化國企改革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重點任務。

專欄小編：經過多年改革，國企總體上已經同市場經濟相融合。同時，國企所積累的問題，需要深化改革來解決掉。今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關鍵之年，對于國企改革這一塊要從哪里著手，主要做好哪些工作？

夜雨觀瀾：經濟增長放慢是新常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政府不會也無力采取大規(guī)模的刺激政策。2009年政府搞了個4萬億刺激計劃，浪費了一次極好的調整機會，使本來已嚴重的結構失衡更加惡化。這表現在很多的傳統制造業(yè)部門那時產能已經過剩，產品技術落后，在市場上找不到銷路，急需更新換代。然而政府的巨量投資又使這些落后的產能、落后的技術和產品得以茍延殘喘，甚至繼續(xù)擴張一直到今天。原來經濟中內在的增長動力減弱了，這個時候需要增強它的體質，我們非但沒有消除導致虛弱的內部結構性弊病，反而是給它注射“強心針”，讓落后產能繼續(xù)膨脹。今天國企改革，主要是為了進行結構調整、產業(yè)升級換代。所以對央企進行分類，分為公益保障型和競爭型兩類。公益保障型的是國有企業(yè)，競爭型的是國有經濟和非公經濟交叉持股、互相融合的混合所有制企業(yè)。分類確定后，按照不同的類型制定不同的考核標準，資源與分配就會進行重新調整，此外分類后混合所有制就可以推行了。

把酒臨風：中國的改革，如果是自下而上的，可能阻力重重，效果不好，而由頂層來設計，各級黨政首腦為了“帽子”和政績也要拼命貫徹下去。當下這一輪國企改革是由頂層設計來推動，我看，2016年國企改革步伐會加快，特別是人們關心的民資參與的混改會有一個突破。

專欄小編：對于混改大家也是有所擔心的，國企怕被扣上國資流失的帽子，而民企一是沒那么多錢，二是進去也得不到話語權，感覺沒著落、沒預期。此次對于這些問題，因為有了頂層設計也會取得重大突破。

把酒臨風：我希望此次國企改革有重大突破，混改使國企煥發(fā)生機，因為民企效率比國企要高很多。看看當下的互聯網企業(yè)，大多數都是民營的，人民日報搞的那個搜索網，虧損得一塌糊涂。體制不同，結果不一樣，國企如不靠壟斷與資源的支撐，絕對干不過民企。所以，國企必須改革，混改打碎舊制度，使國企能得到新生。

專欄小編：最近，物流業(yè)的航運四巨頭重組為兩大企業(yè)集團，這也是今年國企改革的重磅消息。對此，三位專家是怎樣看的？

金玉其中：中國遠洋、中海集運2 月3日晚間發(fā)布公告稱，兩家公司此前宣布的合并重組交易通過商務部反壟斷審查。重組方案中，中國遠洋租入并經營中海集運全部集裝箱船舶和集裝箱，并以11.4億元收購中海集運33家網絡資產；以67.7億元出售干散貨給中遠集團。交易完成后，中國遠洋將成為專注于集裝箱航運服務供應鏈發(fā)展的上市平臺。中海集運將大部分集運船舶和全部集裝箱租賃給中遠集運；并把集運經營網絡出售給中國遠洋及中海集團，同時收購中遠和中海集團租賃類、金融類資產及股權，出售所持49％中海港口股權的碼頭資產。交易完成后，中海集運將成為專業(yè)化的綜合航運金融服務上市平臺。此次重組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好處，一方面避免公司間不必要競爭，重組可以提升其所在領域的全球競爭力，另一方面則比較直觀，可以提高上市公司的盈利水平。另外，中外運將不再作為國資委直接監(jiān)管企業(yè)，整體并入招商局集團重組，這樣一來不僅能夠擴大業(yè)務規(guī)模、避免同業(yè)競爭，還能在國際市場形成具有更強競爭力的企業(yè)。

夜雨觀瀾：央企已經迎來一波重組整合潮，兩大能源央企五礦和中冶都已經宣布合并。央企間的重組整合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重復建設和同業(yè)惡性競爭，有利于實現資源的優(yōu)勢互補與整合。

■企業(yè)改革是場重頭戲

專欄小編：2015年，航運巨頭們已開始混改了。中外運長航與順航海運簽署了《股份轉讓協議》，中海集團將旗下中海海盛轉讓給上海一家民企覽海上壽。這兩家航運上市國企引入了民營資本，對于企業(yè)改革來講有什么意義？

夜雨觀瀾：航運市場持續(xù)多年低迷，我國航運業(yè)運力過剩、企業(yè)管理粗放、整體大而不強等諸多問題凸顯。除行業(yè)內因外，國務院出臺的《關于促進海運業(yè)健康發(fā)展的若干意見》也成為進一步推動航運業(yè)整合的強大動力。在這種情況下，民營資本進入航運國企，刮起“國退民進”風，但是未來能有多大改善，還要等待驗證。

把酒臨風：近年來行業(yè)重組整合步伐明顯加快，引入民營資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這些央企巨虧，經營陷入困境，巴不得甩包袱呢，民營資本接盤說明他們有勇氣，敢為之。如覽海上壽接手后表示，鑒于目前航運業(yè)處于低潮，未來將推動中海海盛實施業(yè)務轉型，向盈利能力較強的新興行業(yè)發(fā)展，尋找新的利潤增長點，并最終實現戰(zhàn)略轉型。由此可見民營資本進入航運國企后，也紛紛調整業(yè)務，加速轉型。有業(yè)內人士表示，在市場規(guī)律的作用下，部分企業(yè)的破產重組、業(yè)務轉型有利于航運業(yè)向好發(fā)展，特別在整體運力過剩的情況下，有利于消化過剩運力，促進市場的供需平衡和恢復理性。

專欄小編：國企改革的路還很漫長，可以說，改革開放30多年企業(yè)改革一直沒有停歇過。航運企業(yè)在物流業(yè)中影響很大，這次航運巨頭們重組，說明我國航運業(yè)的發(fā)展模式已經從增量發(fā)展變?yōu)榇媪拷M合，專業(yè)化整合是我國航運業(yè)優(yōu)化結構的有效途徑。

金玉其中：航運國企紛紛甩掉包袱，走向了專業(yè)化整合之路，中遠集運與中海集運合并運力將達155萬TEU，躍居全球第四，地位提升和市場份額翻番將有效提升定價權。這種整合有利于控制運力投放節(jié)奏，加速淘汰過剩運力，降低運營成本，提升議價能力，增強與國際巨頭的競爭能力，搶占全球集運市場更大的市場份額。

專欄小編：國企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一部分，目前改革進入深水區(qū)，會遇到哪些障礙與阻力呢？

夜雨觀瀾：改革進入深水區(qū)，障礙和阻力也會隨之增大增強。這些阻力歸結起來有四個：一是意識形態(tài)障礙，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過去的意識形態(tài)沒有經過徹底的清理，思維方式的慣性還在繼續(xù)，所以它還是有力量的。有些人依然可以打著這個旗幟來反對改革。二是既得利益阻力，因為改革得不徹底，所以就有很多腐敗的機會，利用舊體制的遺產發(fā)財致富，這個力量在三十年中積累得很強大了，不可小視。三是不利的經濟環(huán)境，當下全球經濟低迷不利于中國經濟的發(fā)展，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中推進改革難度增大。四是體制改革的停滯阻礙了統一競爭、開放有序的市場體系的建成?？偠灾母锏恼系K和阻力還很大，需要以極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來克服阻力和障礙，切實推進改革。

把酒臨風：經濟發(fā)展方式轉型提出已經有20年了，但至今仍沒有取得理想的效果，根本的問題在于改革推進不足，所以很多體制性障礙沒有能夠消除。接下來我們要把主要的力量放在推進改革上，通過推進改革消除這些障礙，實現效率的提高、結構的改善、經濟發(fā)展方式的轉型。

專欄小編：當下國企改革進入深水區(qū)，可能比上一次的國企改革難度還要大，但在目前經濟下行的形勢下，企業(yè)首先想到的是怎樣活下去而不是改革，由此看來，我們缺乏的是共識和危機感。對此，你們是怎樣看的？

夜雨觀瀾：上世紀90年代末至本世紀初的國企改革，企業(yè)下崗待業(yè)去冗員，銀行大量貸款注入，一心想要把國企盡量搞好，付出了重大社會、經濟、金融代價，但最終路還是沒走通，只能走向市場。今天國企進入困境，而改革的動作并不是很大，效果也不明朗，我擔憂的是，在此形勢下，改革會強化央企，處于弱勢的民營企業(yè)和地方國企，在改革中首先被淘汰出局。比如，在去產能化中，被率先去化的可能是私企或者地方國企，而央企卻會更加做大做強，新一輪潛在的國進民退也會出現。另外，中央加大反腐后，政府官員非常害怕和私營企業(yè)打交道，害怕被扣上利益輸送之類說不清的麻煩，所以政府采購和PPP變相成為地方政府和國有企業(yè)之間的合作，國企和私企之間的鴻溝并不是在弱化，而是在加深。

金玉其中：無論怎樣改革，最關鍵的是企業(yè)盈利。因為企業(yè)有盈利以后就業(yè)問題才解決，財政就有收入的來源。所以說中國經濟轉型的一個核心指標實際上是企業(yè)盈利水平，這是問題的關鍵?，F在這個問題似乎講得不多，但是這個問題確實太重要了，這是個宏觀問題，是轉型的核心問題。

專欄小編：說到企業(yè)盈利，有個問題企業(yè)最關心，那就是稅收。對于營改增物流企業(yè)反映不一，有的減稅了，有的卻在增稅。減稅，是對企業(yè)最大的支持，不過進展緩慢，對此企業(yè)很有意見。

把酒臨風：對經濟下行態(tài)勢，中央提出實行減稅降費政策。然而，近幾年為實現“穩(wěn)增長”加劇了對政府有形之手的依賴癥。2015年因為財政收入增速下滑，營改增的改革計劃被迫拖延。

金玉其中：在不久前結束的全國財政工作會議上，財政部長樓繼偉明確表示，2016年和今后一段時間將全面推開營改增改革，進一步實施減稅降費政策，并堅決制止各種亂收費和“過頭稅”，給企業(yè)和市場主體留有更多可用資金。此外，我國目前的社保繳費占工資總額比重超過40％，在世界范圍內屬于較高水平，部分原因在于彌補社保體系建立之前的歷史欠賬，如果能減少社保繳費比例，或者劃轉部分國有資產到社?；饛浹a欠賬，也可以降低企業(yè)負擔，助力企業(yè)輕裝上陣，推動改革向縱深發(fā)展。

夜雨觀瀾：中國人稅負幾乎是世界上最重的，而且還在增加。政府的一切作為，都要靠稅賦來支撐。政府要干的事越多，勢必征稅越多。每出現一個社會問題，就能新增一項稅收。房價高有房產稅，污染有環(huán)保稅，堵車增擁堵費，缺電加電費，股價高有印花稅。稅收是萬能的，有什么難題就開征什么稅。企業(yè)和民眾要辦點事，不知要跑多少部門蓋多少公章，但是開征新稅卻最容易，根本不用跟納稅人商量，連“橡皮圖章”都懶得蓋，財政部稅務局一紙通知，新稅就開征了，舊稅就加重了?，F在是公仆決定如何花主人的錢，包括公仆的工資，向主人征多少稅，給主人發(fā)多少工資，都是有公仆來決定。也就是說，在市場經濟中企業(yè)沒有話語權，這種機制企業(yè)改革能搞好嗎？

專欄小編：國企改革的話題我們越說越沉重了，企業(yè)改革看來要與政府行政改革同步，不然的話，政府改革若是慢半拍，企業(yè)就會寸步難行。

金玉其中：在經濟方面由于我們國有資產占有相當比重，所以政府干預就多一些。一些政策的出臺也有政府的考量，因此我們看到營改增停滯了，國企改革停滯了。例如，去產能還是去杠桿，已困擾中國經濟多年。在經濟下滑的當下，這種決策怎樣決定？政府考慮到失業(yè)安置問題，提倡多兼并重組、少破產，這是一種平衡思維，但也面臨另外一個問題，僵尸企業(yè)財務狀況已達到破產境地，反而要求兼并重組，又如何操作？倘若這項任務落到國企肩上，是否有違于國企改革初衷？

夜雨觀瀾：前幾年中國基尼系數就沖破了警戒線，成為全社會十分關注的問題，民眾強烈要求合理調整收入分配關系。近些年來政府怎樣調整了？最富有的1％家庭占有三分之一的社會財富，其中有些人就是借國企改革悶聲發(fā)大財的。企業(yè)改革，首先要政府改革，但若還在舊體制中改革，無論政府改革還是企業(yè)改革，到頭來只能是個悲劇。

把酒臨風：改革就是打破舊體系，構建新體系，這是政府的職責。要充分發(fā)揮市場的主導作用和企業(yè)的主體作用，也要發(fā)揮政府作用，把政府發(fā)揮作用的著力點放在深化體制改革、完善政策支持、創(chuàng)造良好環(huán)境上來。一方面要在簡政放權上下功夫，深化市場準入制度改革，實施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推動政府管理由注重事前審批向事中事后監(jiān)管轉變。另一方面要在促進公平競爭上下功夫，健全知識產權創(chuàng)造、運用、管理、保護機制，嚴厲懲處市場壟斷和不正當競爭行為，依法打擊侵權行為，強化產業(yè)政策的競爭激勵功能，營造有利于產業(yè)升級和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政策環(huán)境。

專欄小編：經濟下行，企業(yè)艱難，改革的呼聲因此也越來越強烈。看來2016將是企業(yè)改革之年，這場重頭戲由頂層設計，但如何推進大家非常關注，我們期待著國企改革有個好結果，企業(yè)煥發(fā)生機，在市場競爭中錘煉出強大體魄、做大做強、走向世界。好，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感謝三位專家的參與，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