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曄

餃子的味道

楊曄

從小到大，最愛吃的一直是餃子，嘗過各種美味，最鐘愛的還是餃子。就愛吃頂著熱氣燙嘴的剛出鍋的餃子。

小時候，家里包餃子，父親剁餡兒，母親和面。因為家里孩子多，而且都是跟小狼似的能吃，所以包餃子是大工程，要蒸起碼三四蒸鍋。父親拿著兩把菜刀在菜板上左右開弓，叮叮當當地，先剁肉，后剁白菜。母親在大盆里和面，因為面多總是讓我們其中一個人幫助扶著面盆。

吃餃子的時候最開心，剛一揭鍋，熱氣騰騰。我們圍坐一圈，父親搗好的蒜汁，濃濃的，而我必須在自己的碗里倒上好多醋。每次吃餃子，嘴唇都是因為吃醋泡得白白的。冬天的時候，桌上一大碗熱乎乎的酸菜湯。平時呢，就是父親做的高湯，甩個雞蛋，加點紫菜和蝦皮，味道美美的。我們吃得頭都不抬，轉眼一大盆餃子就見底。父親就眼含笑意地說，這三個家伙睡覺呼呼像小豬，吃起東西就像小狼那樣香，母親則只顧著在一旁往盆里撿餃子。突然，母親“媽呀”了一聲，我們忙問怎么了，母親笑著說：“哎！糊涂了，左手沾涼水，右手撿餃子，燙著了?！?/p>

后來母親就用羊肉做餡兒，吃的時候，的確香噴噴的，可是吃完就跑出去玩，嗆一口冷空氣，那個膻呀，差點沒吐出來。以后一吃羊肉餡兒的，我就告訴自己千萬不能馬上出去玩。而妹妹則是因為這個嗆著的膻味徹底不吃羊肉餡餃子了。父親為了讓女兒們享受美味，想盡辦法，最后淘來了一個偏方，把羊肉放在火上烤成灰，然后放在水里喝了。反正后來妹妹是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偏方起作用了，還是因為嘴饞。

讀完中學，去外地讀書、工作。每次回老家，進門就大喊：“媽，我要吃餃子！”其實很多時候，不用我說，媽媽知道我回來的日子，剛進屋，媽媽就說，快洗手去，餃子才出鍋。我立馬去洗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沖向餃子。媽媽急著讓我喝口湯避避風。以后的幾頓就是吃煎餃子。母親煎餃子是一絕，餃子皮金黃金黃的，咬一口，皮兒脆脆的，餡兒還是香香的。

也不知何時起，工作忙也許是借口，也許就是懶了，也許是朋友同學多了我不怎么回老家了。母親每次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回來，我都說忙，等閑著了就回去。電話那一頭的母親總是失望地“哦”一聲。以后打電話母親就直接說：“回來吧，媽給你包餃子！”我則硬邦邦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拿餃子哄我?！蹦赣H就訕訕地說：“你不是愛吃嗎！”我則在心里嘀咕，想吃我自己包，買也買得到的，不用惦記了?，F在回想，真不知道當時的母親聽完這些是什么心情。

是的，曾經有一段，我在自己的小家包餃子，起初經常蒸不熟。常常是先蒸一會兒，揭鍋一看沒熟，就放鍋里再煮，結果明明包的是餃子，最后變成一鍋面片。以后會蒸餃子，又懶得包了，就去超市里買，包裝精美，雖說也是手工包的，可是味道一般。

去飯店的時候，主食基本都是餃子，各種餡兒?？墒菨u漸地，我感覺所有買的餃子都沒有味道，飯店的餃子再精致也是淡淡的。即使是專營餃子的飯店，吃過后，都很失望，不好吃，沒有味道，盡管是變著花樣的餡兒，什么三鮮、西紅柿餡兒、青椒餡兒、香菇餡兒、茴香餡兒，統(tǒng)統(tǒng)不好吃！尤其有一次，我在后廚看見包餃子了，機器壓好的餃子皮兒，然后放上餡兒，餃子器一捏就成了。

這哪行，家里的餃子，不說搟皮兒，單說這包也是有講究的，怎么捏，捏幾下，捏出什么形狀，蒸餃是蒸餃的樣，煮餃是煮餃的形。餃子皮兒往掌心上一托，這母親的溫度就傳過去了，餡兒往里一攢，就是母親把孩子摟在懷里，然后母親笑著左掐一下是愛，右捏一下是喜。一個充滿母親味道的餃子就一個又一個地做成了。

我恍然大悟，難怪吃了那么多外面的餃子都沒有味道，不是真的沒有味道，而是沒有母親的味道，沒有家的味道，再漂亮的餃子吃著也不好吃。超市和飯店的餃子，僅僅是叫餃子的主食，可是母親包的餃子里都是期盼都是愛意。超市和飯店賺的是錢，母親要的是團圓。

從那以后，我只吃母親包的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