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紅
(復旦大學 哲學學院,上海 200032)
?
我國天主教文化遺產現狀和保護對策
朱曉紅
(復旦大學 哲學學院,上海 200032)
相對于其他宗教文化遺產而言,我國天主教文化遺產具有歷史短、種類少、地理分布不均等特征,除了少量的文化出版、繪畫、天主教禮儀等遺產種類,最大種類為教堂教產方面。文章在實地調研和查閱資料的基礎上,對我國天主教文化遺產的現狀和問題進行了梳理和分析;針對文化遺產的政策落實和維護責任落實、保護理念和手段,以及研究和內涵教育等方面提出了相應的建議;指出天主教文化遺產不僅反映出宗教的普遍形式和價值,也體現了天主教獨特的信仰生活方式,更是特定時代文化精神的表達和體現;加強對天主教文化遺產及其保護的研究既有歷史意義,又有文化價值。
天主教;文化遺產;教堂教產;保護;教育
隨著我國經濟發(fā)展方式的改變和文化發(fā)展戰(zhàn)略的實施,宗教文化及相關產業(yè)得到發(fā)展,宗教文化遺產的保護開發(fā)利用成為政府和學界關注的重要問題。天主教文化遺產相對于其它宗教文化遺產而言,具有歷史短、種類少、地理分布不均等特征。作為天主教文化遺產,它們不僅反映出宗教的普遍形式和價值,也體現了天主教獨特的信仰生活方式;更是特定時代文化精神的表達和體現,即反映了中國文化對西方文化的包容,也體現出近代帝國主義強權下中國命運轉折的背景。有鑒于此,本文在資料查閱和實地調研的基礎上,對天主教文化遺產的現狀和問題進行梳理和分析,指出我們的文化遺產保護不僅要增強物質技術性的保護措施,更要重視對文化遺產內涵的開發(fā)。
根據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的《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文化遺產分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雖然天主教會具有悠久的歷史,對西方文化的影響巨大,體現在文學、音樂、建筑、繪畫和雕塑等方面留下了大量的文化遺產。但在我國,相對于佛、道、甚至伊斯蘭教而言,天主教的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形成的歷史短,種類比較少。當基督教第三次進入中國后,天主教留下了不少寶貴的文化遺產,最大的文化遺產種類當屬教堂教產,具體形態(tài)有屬于文化遺產中的“古墓葬”,如北京西阜城門外的滕公柵欄利瑪竇等耶穌會墓地和杭州大方井衛(wèi)匡國等耶穌會墓地等,以及“近現代重要史跡及代表性建筑”,如各地的教堂、教會經營的學校教學建筑、朝圣地等不可移動文物。
另外,天主教文化遺產還體現在文化出版、繪畫、天主教禮儀等方面,如明清耶穌會士參與修定的歷法,在科學和文學領域的諸多翻譯,以及傳教士作為清朝宮廷融和中西技法,形成新的畫風下的各種繪畫作品。天主教的這些文化遺產曾經直接推進了中西文化交流,也推進了中國現代化的進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利瑪竇和金尼閣首創(chuàng)用拉丁文為漢字注音的方法,是漢語拼音的最初嘗試,它對漢語規(guī)范化的影響非常深遠。另外,雖然羅馬教廷在1939年之后才撤銷對“中國禮儀”的禁令,“禮儀之爭”對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有很大的影響,但天主教會禮儀中國化的進程卻是教會一直在實踐著的,比如國內各地所使用的文言文及后來的半白話教會祈禱禮儀用書,結合中國傳統(tǒng)特色的教會喪葬禮儀、用各地方言小調的天主教念經等,都構成了天主教中國教會禮儀的獨特性。
天主教文化遺產地理分布非常不均衡。就天主教教堂而言,目前國內大約有5000座天主教堂[1],教堂數量和信徒人口分布有正相關,教堂較多的有河北、山西、陜西、廣東、福建、浙江、四川、上海、吉林、重慶、天津等省市,天主教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北京、天津、上海等大城市數量較多,保存較好,這些建筑物反映了城市近代化過程中西方文明的烙印。而一些偏遠省份和區(qū)域,教堂分布少,但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并不低,如西藏只有一個教堂——鹽井村天主堂,但其建筑有鮮明的民族特色,也有一定的歷史;大理天主堂、北海潿洲島天主堂等亦是如此,雖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是教堂建筑本地化色彩濃郁。
相對于佛教道教而言,天主教文化遺產處在旅游景區(qū)的現象比較少。我國天主教現存的一些具有規(guī)模的朝圣地,比如上海佘山、江蘇狼山和青陽、山西阪泉山等的圣母朝圣地每年都有大量的信徒流量,但這些朝圣地遠遠沒有形成海外朝圣地如法國露德、西班牙、意大利或以色列等地的規(guī)模。不過,隨著城市開發(fā)和規(guī)劃,以及“最美鄉(xiāng)村”的開發(fā),國內不少城市的天主堂已經成為都市旅游的重要組成部分,一些鄉(xiāng)村教堂和最美鄉(xiāng)村結合在一起,也有一些和“紅色旅游”有關系,成為一道獨特的宗教文化景觀。
(一)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天主教文化遺產
文物保護單位是對納入保護對象的不可移動文物的統(tǒng)稱,包括文物保護單位本體及周圍一定范圍實施重點保護的區(qū)域。文物保護單位可以是具有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古文化遺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和石刻等具體形態(tài)。文物保護單位分為全國、省級、市縣文物保護單位三級。自1961年開始到現在,國務院公布七批、總數為4295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與天主教相關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有30多處,所占比例不到0.8%。
按照不完全統(tǒng)計和分類,作為單列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天主堂有18處;作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建筑群中的天主堂有5處;作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天主教墓地、修院或學校、相關天文設施等9處;作為革命遺址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而出現的天主堂有4處*按照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文物分類,一般有革命遺址及革命紀念建筑物、古遺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及石刻、近現代重要史跡及代表性建筑和其它這些大類。。
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單列的18座教堂具體名單如下:
1.北京南堂
2.廣東廣州石室圣心堂
3.北京北堂,又稱西什庫教堂
4.浙江寧波江北天主堂
5.山東濟南洪家樓天主堂
6.云南德欽茨中教堂
7.北京東堂,又稱王府井教堂
8. 河北邯鄲大名天主堂
9.山西太原天主堂
10.內蒙古呼和浩特天主堂
11.沈陽南關教堂
12.吉林天主堂
13.上海徐家匯天主堂
14.嘉興天主堂
15.安徽蕪湖天主堂
16.安徽安慶天主堂
17.四川成都平安橋天主堂
18.山東濟寧兗州天主教堂
另外,全國文物保護單位中,除了這些單列教堂,還有一些教堂包括在作為文物保護單位的建筑群中,共有五座教堂:
1.作為“北海近代建筑”中的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的潿洲島天主堂
2.作為“青島德國建筑群”中的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的圣彌厄爾堂
3.作為鼓浪嶼近代建筑群(擴展項目)中的鼓浪嶼天主堂
4.作為“莫干山別墅群(擴展項目)”中的天主堂
5.作為“梧州近代建筑群”中的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梧州天主堂
除了作為優(yōu)秀建筑列入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的上述教堂之外,還有一些教堂是作為革命遺址及革命紀念建筑物進入全國重點保護單位的。主要有以下4座:
1.天津望海樓教堂
2.“遵義會議會址”中的楊柳街天主教堂
3.“延安革命遺址”中的橋兒溝教堂
4.“紅軍懋功會議遺址”中的小金天主教堂
另外,在教堂之外,與天主教相關的還有一些國家重點保護單位,如:
1.北京古觀象臺
2.上海徐光啟墓
3.北京利瑪竇和外國傳教士墓地
4.北京輔仁大學本部舊址
5.天津工商學院主樓舊址
6.浙江嘉興文生修道院
7.開封天主教河南總修院舊址
8.上海佘山天文臺
9.山東“威海英式建筑”中的寬仁院
(二)其它天主教文物保護單位和其它文化遺產的保護狀況
相對于有據可查、數量有限的全國天主教文物保護單位,屬于省、市、縣的天主教文物保護單位數量多,無法統(tǒng)計。但我們可以看到一些現象:一些近代不平等條約簽定的通商口岸城市都曾有天主教教堂,而這些教堂所在地如今已經成為城市發(fā)展的中心,不少城市將教堂所在區(qū)域劃為商業(yè)步行街或風情街,比如湛江的圣維爾多天主堂,坐落在湛江法國風情街上,和全國文物保護單位“廣州灣法國公使署和法軍指揮部舊址”毗鄰;漢口上海路天主堂,坐落在漢口老租界,離江漢路步行街咫尺之遙;天津西開堂在法租界內,坐落在濱江道商業(yè)步行街邊上……,這些教堂已經成為城市歷史和城市景觀的有機組成部分,因此也就得到了很好的開發(fā)保護。不僅如此,在一些地域和城市,天主教文化是城市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比如上海徐家匯地域的“徐家匯源”,世博期間作為城市最佳實踐區(qū)向民眾開放,2012年成為國家4A級開放式都市旅游景區(qū),該景區(qū)的內容均和天主教有關:遠東第一大教堂徐家匯天主堂、140多年歷史的徐家匯觀象臺、上海現存最早的近代圖書館徐家匯藏書樓、中國最早按西洋辦學模式設立的徐匯公學,附近還有土山灣孤兒院和印書館舊址、徐光啟墓地、圣衣會修院,構成了展示上海海派文化的絕佳場所。
國內還有不少天主教堂和相關地因其獨特的文化內涵或建筑風格,成為“驢友”旅游的推薦景點,有的甚至還被譽為“中國著名教堂”。比如大理古城的三一堂,西藏鹽井村的天主堂,上川島的方濟各·沙勿略的紀念地,唐山圣母無染原罪堂,保定圣伯多祿堂,張家口市宣化教堂、南京石鼓路天主堂等。
另外,在國內也形成了一些頗有影響力的朝圣地,其中河北清苑縣東閭和上海的佘山曾經得到羅馬教廷的欽批,而山西洞兒溝七苦山圣母朝圣地、阪泉山圣母朝圣地、內蒙古磨子山圣母朝圣地、山東尖山圣母朝圣地、福建福州玫瑰山莊、江蘇青陽圣母朝圣地、吉林露德圣母山、江蘇狼山露德圣母堂、福建白主教朝圣地等則是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2],每年都吸引大量的信徒,這個不可忽視的宗教文化現象顯然還會繼續(xù)保持下去,教會和政府宗教管理職能部門都在加大投入。
除了作為文物保護單位的不可移動的教堂和建筑外,中國天主教會還有很多可移動的文化遺產。比如明清時期,耶穌會士龍華民、鄧玉函、湯若望、南懷仁等人參與明清朝廷修歷,利瑪竇、熊三拔、羅雅谷、金尼閣、艾儒略等諸多傳教士,他們在中國文人的幫助下,出版和翻譯過大量科學或文學著作。在算數和幾何方面,有《同文算指》《歐羅巴西鏡錄》《測量全義》《三角算法》《幾何原本》;在物理學、機械等方面,有《數理精蘊》《遠西奇器圖說》《泰西水法》《火攻挈要》;在地理和測繪方面,他們編制了《乾隆十三排地圖》《皇輿全覽圖》;在地質學和礦物學方面,有《礦冶全書》《礦物手冊》《地質學綱要》;在生理醫(yī)學和法醫(yī)學等方面,有《人體解剖學》《洗冤集錄》注釋[3]。這些成果和出版物是西學東漸、中西文化交流的見證。
在繪畫藝術等方面,天主教傳教士介紹的西洋畫技和中國繪畫的結合,形成了國內新的繪畫流派。最早最有名的宮廷畫家當是郎世寧,在其長達五十多年的作為宮廷畫家繪畫生涯中,郎世寧融中西技法于一體,創(chuàng)造出了新的畫風,并留下了諸多珍品如《乾隆秋獵圖》《乾隆萬樹園賜宴圖》《乾隆觀馬術圖》《阿玉錫持矛蕩寇圖》《瑪斫陣圖》等。與他同時代的還有傳教士畫家法國人王致誠、賀清泰,捷克波希米亞人艾啟蒙,意大利人安德義、潘廷章等。晚明中國畫家吳漁山神父亦受西洋畫技的影響,形成了獨特風格。到了清朝,西洋畫技在天主教會內部通過得以廣泛傳承,如被徐悲鴻大師稱為“中國西洋畫的搖籃”的上海土山灣工藝場,培養(yǎng)出周湘、張聿光、徐詠清、劉海粟、徐悲鴻等大師,還培養(yǎng)出如張充仁這樣的國際大雕塑家,他們都有不少傳世之作。
這些可移動的天主教文化遺產,大多保存在公共博物館和圖書館中,還沒有形成專題保護的博物館,目前上海土山灣博物館可能是這類專題博物館中的翹楚。
(三)與我國世界遺產項目相關的天主教遺產
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和認定標準非常明確:傳承時間超過100年,譜系清楚明確。由于天主教傳入中國的歷史較短,能夠直接進入非遺的天主教項目極少。我國1985年加入《世界遺產公約》,1987年首次申報了故宮、長城、泰山等在內的6項世界遺產項目,截至2014年,中國境內的世界遺產總數已達到了47項。在這些項目中,按照不完全統(tǒng)計,至少三項包含有天主教的遺產、或與天主教遺產相關。
2005年第29屆世界遺產大會上通過的“世界文化遺產”——澳門歷史城區(qū)包含大量的天主教項目。這是以澳門舊城為中心,通過相鄰的廣場和街道,串連起的逾20個歷史建筑:其中包括圣老楞佐敎堂、圣若瑟修院及圣堂、圣奧斯定敎堂、仁慈堂大樓、玫瑰堂、大三巴牌坊、圣安多尼敎堂、圣母雪地殿圣堂以及耶穌會紀念廣場等天主教建筑和廣場空間。另外,400年前不同國家、不同修會的天主教傳教士來到澳門這個傳教基地,辦起了中國第一所西式大學(圣保祿學院)、第一所西式醫(yī)院(白馬行醫(yī)院)、第一所西式印刷廠、第一份外文報紙等,它們?yōu)橹形魑幕涣髯鞒隽俗吭截暙I。
2006年 “四川大熊貓棲息地”列入“世界自然與文化遺產”,而作為“熊貓文化發(fā)祥地文化遺產”的雅安市寶興縣鄧池溝天主堂,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它是最早發(fā)現并向世人介紹大熊貓的法國博物學家、傳教士阿爾芒·戴維神父(1826—1900)的生活和工作地。如今是雅安市對外開放的宗教場所和旅游景點,隨著2015年開展的第二期周圍環(huán)境改造災后重建工程的完成,它的影響也會更加廣泛。
2014年大運河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大運河流經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江蘇、浙江、河南和安徽8個省市的35座城市,不少城市都將運河沿岸的天主堂列為其中重要文化遺產,并加以特別維護。比如從南到北:長安的小德肋撒天主堂,嘉興的文生修道院與圣母顯靈堂,無錫三里橋的圣若瑟堂,揚州的耶穌圣心堂,徐州的邳城鎮(zhèn)天主堂、窯灣古鎮(zhèn)天主堂,棗莊的臺兒莊天主堂、棗莊天主堂,濟寧的戴莊天主堂。往北還涉及天津的望海樓天主堂,通州的九牧屯天主堂、龍莊天主堂和賈后疃天主堂。這些教堂在2500多年的古老運河歷史中加入西方文化和中西交流的背景,非遺申請的成功,令沿途各地政府有更大的信心保護這些天主教文化遺產。
綜觀天主教的文化遺產保護的現狀,存在的問題可以歸結為三個方面。
(一)政策落實和責任落實難
如前所述,天主教的文化遺產主要是教產。新中國成立以后,教會辦的醫(yī)院和學校等公共服務設施被國家接管,不少其它教產挪作他用。改革開放后,由于地方宗教政策落實不力,天主教房產占用的情況至今在各地還很普遍,只是多少、嚴重的區(qū)別:有的地方原房產已經被拆,有的地方挪用的教會房產至今無法要回,甚至因教產歸屬問題發(fā)生糾紛。2015年3月中旬,濟南洪家樓教堂因植樹和山東大學發(fā)生糾紛,追究到最后其實是房產糾紛[4]。甘肅天主教團體也表示,教產落實滯后,市區(qū)有三十多處教產未能落實,教區(qū)管理教產非常不便。某地在城市改造和開發(fā)過程中,漠視教會權利,對征地教堂野蠻放火逼遷,造成惡劣的后果[5]。甚至連上海這個教產落實很好的教區(qū),最古老的天主堂——梧桐路137號的敬一堂也因種種原因未能收回,這個教堂是老主教金魯賢兒時去的教堂,也是明末著名畫家吳漁山神父生活過的堂口。
即便政策落實了,教會的房產進入“文?!绷?,維護責任的落實和文物功能的發(fā)揮也成問題。不少省市天主教會和政府宗教管理部門均認為,文物部門對確定文物很積極,但對維護不積極。浙江和福建都是天主教傳入較早的地區(qū)。浙江天主教團體反映,杭州城內唯一的天主堂維修,維修成本政府和教會對半開,但是文保部門的相應經費遲遲未能到賬。而嘉興有大量的教堂教產為歸還近年因運河申遺的契機,才把房產占用者清退;如今面臨大面積維修,維修方案在各方牽制下遲遲不能通過。福建政府宗教工作管理部門提出,福建有不少古老的天主堂,有不少文保單位;成為文保單位固然是好事,但也出現了一個問題:教產提升到文物保護了,卻對教堂本身是一種傷害,教堂快倒了,但維修申請不下來;因要保護,平時關閉,而教堂本身始終應該是開放給信徒使用——文保后,維護和使用構成了矛盾。不僅如此,不少教會文物的管理單位與教會或宗教工作管理部門無關,如北京行政學院校園內的天主教來華傳教士利瑪竇墓屬于文物部門管理,缺少教會參與管理,這個文物的歷史教育功能就不能真正落實。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世界遺產”、國家和各省市文物局認定的“文物保護單位”、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部和農業(yè)部認定的“最美鄉(xiāng)村”、林業(yè)部認定的“國家森林公園”、國家旅游局的“*A旅游景區(qū)”等,既會給天主教遺產帶去盛名和保護,也會給這些遺產維護增加更多的管理者。
這個問題在五大宗教中普遍存在,解決方案不外乎政策保證、行政落實。在調研中,我們看到不少教會希望由宗教管理職能部門協(xié)調其他各部門,通力合作,采取一切可能的技術、法律、行政、財政措施,確保天主教遺產得到很好維護。同時也希望尊重教會權益,正確處理好遺產的保護和利用之間的關系,正如一位長期從事宗教工作管理的干部指出:“宗教文物必須在宗教活動中使用,要防止損害信教群眾合法權益,避免狹隘的宗教文物保護意識?!?/p>
(二)宗教文化遺產的保護理念和手段滯后
國內現存的天主教文物有不少原來明代修建,禁教后沒落;或是清代或民國重建的天主教堂,抑或是民國的建筑,磚木混合結構居多,改革開放后落實政策維修開放。不少地方因為當時技術手段不夠,或者財政能力不夠,或其它原因,沒法做到完全遵從文物保護按原貌“修舊如舊”的原則去修復,比如80、90年代前修復的教堂很少有使用花玻璃的。某些地方天主教遺產維修的時候,只突出重點建筑,而忽略原有的整體環(huán)境配套,甚至簡單將周邊環(huán)境進行改建,比如安慶天主堂在維修時,3年前整體拆除了耶穌雕塑庭院,理由是“耶穌雕像庭院”“圣心診所”等經鑒定非同時期建筑,未列入重點保護名錄,拆除后修建文化長廊工程,這個舉動引發(fā)非議[6]。另外,不少地方平時對遺產維護不力,乃至其退化后不得不進行耗資巨大的維修;有的地方為了維護方便,甚至出現了拆掉真文物而重蓋的現象,比如上海電影集團公司在2009年將清同治年間造的伽爾默羅會修女樓拆去重建, 此事的效果就如同萬達欲拆除馬德里的西班牙大廈一樣[7]。
不僅保護理念滯后,很多時候教堂的維護技術手段也不夠。一些地方教堂大修不長時間,就又開始滲水掉墻皮。廣東的宗教部門表示,為了保護石室天主堂,2008年維修時,在教堂做了防潮防白蟻,將原先的木質房頂改成了鋼架結構,得到了文物部門的批準。為了保持原貌,墻體則按照原先的傳統(tǒng)方式進行維修,但是在投入使用后不久,墻體就開始發(fā)黃、脫落。顯然,維護的技術手段沒能達到要求。最近十來年,國內不少天主堂開始修復彩色玻璃,有些出現了褪色、彩色脫落現象。
針對這些問題,除了提高文物修復技術和工程隊的責任意識外,組建合格的專家指導小組,對修復提供技術、藝術方面的指導、監(jiān)督非常有必要。另外,國內天主教內部也應該有一個專家顧問團,或者在不同教區(qū)之間設立制度化的文物維修研討交流,確保面對相同的問題時,不重蹈覆轍。
(三)文化遺產的內涵研究和教育滯后
隨著國內休閑文化和旅游經濟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天主教遺產得到了開發(fā)和保護。但在這個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雖然象以往那樣受極左觀念影響的地方黨政領導人越來越少,排斥天主教遺產的現象越來越少,但是,也有個別地方在開發(fā)天主教文化旅游項目時,仍然沿用了過去誤傳的孤兒院“掏心挖肝”引發(fā)人民反抗之類的流言,并在景點介紹牌和宣傳冊中出現,傷害信徒的感情,也給海外游客造成非常不良的影響,以為國內依然以極左態(tài)度對待宗教,利用旅游項目做政治宣傳,比如天津旅游局曾統(tǒng)一提供導游常規(guī)線路介紹手冊,在望海樓和天津教案方面內容陳舊,沒有起到應有的教育功能。
作為文化遺產的一種,宗教文化有其獨特性,它體現了民族文化中的信仰核心。作為天主教文化遺產,它們不僅反映出宗教的普遍形式和價值,也體現了天主教獨特的信仰生活方式;它們更是特定時代文化精神的表達和體現,即反映了中國文化對西方文化的包容,也體現出近代帝國主義強權下中國命運轉折的背景。因此,我國天主教遺產是最直接的中西文化交流的教育場所、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在對外交流、旅游文化中具有獨特的地位。這就要求我們的文化遺產保護不僅僅要對其物質技術性的保護措施進行研究,更要重視對文化遺產內涵的開發(fā),以防出現事倍功半的效果。
對文化遺產的研究有不同的層面。首先,對已有的天主教遺產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和定位,以便用準確和合適的方式保護和利用好宗教遺產。其次,我們還可以通過研究,發(fā)現更多的宗教遺產。天主教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較少,那么天主教傳入中國之后所形成的各地獨特的念經調、天主教喪葬禮儀,以及祭祖儀式(臺灣天主教教會),還有很多獨特宗教傳統(tǒng),比如朝圣、復活節(jié)、圣誕節(jié)和圣母升天節(jié)的節(jié)日游行,都有很多民族和本地的特色,這些內容都有待挖掘和整理,經過未來幾代人,說不定可以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另外,近年來學術界有觀點認為中國天主教可能是漢代傳入,理據是江蘇連云港孔望山有一些漢代摩崖石刻,內容就是表現耶穌十二門徒宗徒多默及其弟子[8],這種說法也得到早些年徐州漢代墓畫像石的印證[9]。而前些年亦有洛陽龍門墓葬群中發(fā)現唐代景教徒的墓葬,以及在敦煌莫高窟發(fā)現的諸多景教遺物,這些研究都將增進對天主教會在華遺產的認識。
對文化遺產的內涵教育也有兩個方面:一是要對具體文化遺產的內涵有準確的表述和傳播,從而能對參訪民眾起到教育作用。二是要對文化遺產保護本身有一個教育宣傳,通過學校、新舊媒體等渠道,激發(fā)與培養(yǎng)公眾對景觀和遺址的尊重,宣傳為確保對名勝和古跡的保護所制訂的規(guī)章。特別是那些從事文物保護的宗教人士,更要好好學習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的已有經驗和規(guī)則,讓自己成為遺產保護的專家,切實為自己宗教的文化遺產保護站好崗。
[1]沙百里.中國天主教指南2014[M].新加坡:中華公教聯(lián)絡社,2013.
[2]劉志慶.大陸天主教朝圣地的現狀及思考[EB/OL].http://www.chinacath.com/article/other/wenzh/qt/2010-05-03/6221.html,2015-05-10.
[3]曾增友.傳教士與中國科學[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
[4]文萱.“山東:濟南教區(qū)洪家樓天主堂與山東大學因植樹產生糾紛”[EB/OL].(2015-03-19).http://www.chinacatholic.org/News/index/id/31133.html.2015-09-10.
[5]“湖北:仙桃市蔡幫村天主堂遭不法分子縱火焚毀”[EB/OL].(2012-09-18).http://www.chinacatholic.org/news/22177.html,2015-09-10.
[6]“安徽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安慶天主堂‘耶穌雕像庭院’被拆毀可有省府機關審批?”[EB/OL].(2012-01-09).http://bbs.hefei.cc/thead-12377450-1-1.html,2015-09-10.
[7]“西班牙駐華大使館回應萬達拆西班牙大廈事件”[EB/OL].http://finance.cnr.cn/gundong/20150910/t20150910 519834425.shtml,2015-09-10.
[8]張多默.“四論中國古代的天主教信仰(漢唐時代)”[EB/OL].(2010-10-23).http://www.zgmzyx.com/html/Home/report/147435-1.htm,2015-09-11.
[9]“徐州漢畫像石驚現圣經 基督教傳入可能提早550年”[EB/OL].(2002-08-01).http://news.xinhuanet.com/misc/2002-08-01/content 961300.htm,2015-09-11.
(責任編輯 蔣成德)
Present Situation and Protection Countermeasures of Chinese Catholic Cultural Heritage
ZHU Xiao-hong
(Department of Religion, School of Philosophy,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32, China)
Comparing with other religions,Catholic cultural heritage (CCH) in China has shorter history,fewer categories and uneven geopolitical distribution.Besides the small portions of heritage categories such as publication,painting or liturgy,the biggest category is the church property.Based on the interviews in the field research and document consultation,the article reviews and analyses the present condition and problems of CCH,and put forward some corresponding suggestions on the policy implementation and maintenance responsibility,the protection awareness and methods,and the research and connotation education.It also points out that the CCH is not only reflects the universal form and value of religion,but also reflects the unique way of Catholic life with the expression and embodiment of the cultural spirit of the specific times.Therefore,the research on the Catholic cultural heritage and its protection has both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value.
Catholicism; cultural heritage; church property; protection; education
2016-07-30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我國宗教文化遺產保護和利用現狀及對策研究”(12AZJ0037)的階段性成果
朱曉紅(1970- ),女,浙江寧波人,復旦大學哲學學院宗教學系副教授,哲學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宗教學、基督教研究。
B976.1
A
1674-3571(2016)06-003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