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湘生
(廣東科技學(xué)院 廣東 東莞 523070)
李白《將進酒》新解
袁湘生
(廣東科技學(xué)院 廣東 東莞 523070)
李白的《將進酒》,本來意思十分明白,今日的注釋者,卻種種穿鑿,誤人子弟。本文對這首詩的主旨重作一番分析,以求還原作者的本意。
得意;人生苦短;首尾一氣
《將進酒》是李白名篇。這首詩的主旨并不難理解,但是今日的教材、詩歌選集,卻往往牽強附會,不得要領(lǐng),而且前后矛盾。注釋者前后矛盾也罷了,連詩歌也顯得前后矛盾,明顯配不上名篇的稱號。本文對這首詩的主旨重作分析,以期能還詩人一個清白。
先將原詩摘錄如下: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尊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cè)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fù)醒。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酤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首詩中,讓人疑惑的是前面“人生得意須盡歡”、“天生我材必有用”兩句,中間的“古來圣賢皆寂寞”一句,以及末尾的“與爾同銷萬古愁”一句。這四句詩,從表面上看,顯然前后矛盾。前兩句表現(xiàn)得無限自信,后兩句卻又變得萬般無奈。換句話說:作者到底要表達什么感情?到底是得意,還是失意?如果是得意,為什么又說“萬古愁”?如果是失意,為什么又說“人生得意“、“天生我材”?
今日的注釋,大多認(rèn)為這首詩表達的是失意,失意的原因,無非是懷才不遇。有的注釋者甚至多方考證當(dāng)時的政治背景,以作佐證。比如據(jù)周嘯天考證,這首詩“約作于天寶十一載(752),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作者又正值‘擁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蕭士贇)之際,于是滿腔不合時宜,借酒興詩情,來了一次淋漓盡致的發(fā)抒?!保ㄊ挏旆?、劉學(xué)鍇、袁行霈等:208)周氏的這篇注釋,看上去言之鑿鑿,實則滿紙空話,只從這幾句看,就有些自相予盾:既然是“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就算政治上真的懷才不遇,能夠“置酒會友”,也足以一筆勾銷了,怎么又會有“滿腔不合時宜”?
其實,詩人在寫這首詩的時候,是“得意”的。就算真的是“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詩人也有足夠的信心。詩中說得明明白白:“天生我才必有用”。那“與爾同銷萬古愁”,又是所愁何物?答案很簡單:韶華易逝,人生苦短。從古至今,有無數(shù)的人為這件事“愁”過,所以才說是“萬古愁”。我們隨便舉幾個例子:
《古詩十九首》中,有以下一首: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
為樂當(dāng)及時,何能待來茲?愚者愛惜費,但為后世嗤。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又有一首:
驅(qū)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
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萬歲更相送,賢圣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
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
類似的例子舉不勝舉。李白之前,已經(jīng)有人愁過,李白之后,也仍然有人接著愁下去。以《古詩十九首》在中國詩歌史上的地位,李白不可能沒有讀過。從“愚者愛惜費”(按:對應(yīng)“何為言錢少”)“不如飲美酒”兩句看來,《將進酒》顯然也正是一脈相承的。
實際上,這首詩與“懷才不遇”毫無關(guān)系?!疤焐也疟赜杏谩保⒉皇怯昧χP,不過信口而出,為了帶出“千金散去還復(fù)來”一句而已。“人生得意須盡歡”也是如此,不過即事即景,隨口一句,“莫使金樽空對月”才是重點。合起來,無非是說:今日勝會,十分難得,有酒便須飲盡,有錢也須花光,反正我有如此才能,錢來得也容易。這與下文“主人何為言錢少”,正好照應(yīng)。
文中又有一句:“古來圣賢皆寂寞。”其實,這里的“寂寞”,并不是說生前寂寞(懷才不遇),而是說死后寂寞,哪怕生前再大圣大賢,終究也難免一死,名字與生命一起被世人忘記。這一句,同樣也不是著力之筆,只為了帶出下一句“唯有飲者留其名”:再有才能,一生辛苦,到頭來萬境歸空,還不如做個“飲者”來得痛快。這一句另外還有一個版本:“古來圣賢皆死盡”。參照之下,越發(fā)明白不過了。再看前面兩句:“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fù)醒?!彼^“天生我才必有用”,也只是為了多換些酒錢而已,富貴功名,王侯將相,又豈是太白眼中之物?
這樣看來,從開頭的“悲白發(fā)”,到“得意須盡歡”,到“長醉不復(fù)醒”,到“同銷萬古愁”,首尾一氣,絕無枝蔓,雖是醉人口吻,信口道來,卻又脈絡(luò)分明,精純之至,正是“不煩繩削而自合”,“無意求工而自工”。稱之為太白名篇,正是名副其實。明明并無難處,今日的一些注釋者,偏要百般穿鑿,實是可笑之至。
[1]蕭滌非,劉學(xué)鍇,袁行霈.唐詩鑒賞辭典[M].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
I207.2
A
1007-0125(2016)12-0273-01
袁湘生(1988-),男,湖北黃岡人,廣東科技學(xué)院,助教,2011級碩士,研究方向:文學(xué)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