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步
前段時間,由于一些事情,我大概有二十多天沒有回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媽媽,棗紅了沒有。因為我答應(yīng)了朋友要帶棗回去。
正在打麻將的媽媽說,紅了。
放下東西,就向棗林里去了。
來到棗林里。轉(zhuǎn)幾個彎,到了我家的地。很長時間都不曾來這看看,也不跟這片土地親昵,卻還是輕車熟路能找來。它就在那里等著我。
紅了,真的都紅了。我把塑料袋子往胳膊上一挎,開摘。哪棵樹上的好吃又脆又甜哪棵樹上的發(fā)木,來的時候媽媽特意告訴我。其實,她不說我也知道。
多少年了,它們一直都是我們的活路。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棗子就是我們的山和水。我當(dāng)然不會忘記它們的脾氣秉性。它們也像人一樣。單說發(fā)木的那種棗,鮮著吃不好吃,曬干了,卻肉質(zhì)瓷實,用老家話說“出數(shù)”,有分量。我們要指著它們賣錢。它們就像那種默默付出在背后支持你的人。
略過它們。我們要嘗鮮。
我?guī)缀醮榱苏瑮椓?,這棵樹摘幾個那棵樹摘幾個。不想厚此薄彼。手上的袋子鼓起來了,我才做罷。太陽也紅成了一片,肆意涂抹著西天。
拎著棗,往家里走。手上,心上都重了許多。
應(yīng)該是從高中開始,每逢這個時候我都要回家要棗。給同學(xué)。到了大學(xué)里,更甚。五湖四海來的,有的根本還不知道棗是怎么長出來的。他們稀罕。我就大包小包地往學(xué)校里帶。每次,媽媽都先挑揀一遍,把壞的不好看的揀出去。說,給就要給最好的。
可是,想想,我并沒有為它們做過什么。我沒有給它們施過肥沒有給它們澆過水也沒有給它們開過甲更沒有給它們剪過枝。除了我是這里的人,我好像離它們很遠(yuǎn)。只有用到它們的時候才會來到它們身邊看看,然后帶走,充我的門面。
在它們的面前,我扮演的是一個索取者。說的更甚一點,我就是一個叛徒。我一直在試圖離開土地,離開它們。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特別恨它們,因為棗子的成熟期基本就是在中秋前后十一放假期間。上學(xué)那會兒,別的同學(xué)十一都能到處看看,可我不能,我得回家收棗;工作了,別的同事十一可以歇歇了,我還不行,還得回去收棗。
但是,我真的那么恨它們嗎?這幾年棗子價格一直上不去,棗農(nóng)的收入也大幅下降??吹酱謇镩_始刨棗樹,看到一副副棗樹軀干被堆放在空地上,我的心卻說不出的難受。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再回到那個小村莊,再也看不到那成片成片的棗樹林,我想我肯定會迷路,會找不到家。
前幾天,和一幫朋友相約去了黃驊看冬棗。他們的冬棗全國有名。我們?nèi)チ司垧^棗園,看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冬棗王枝繁葉茂,披紅掛彩。這是人們對神的禮遇。它的確是神。它養(yǎng)活了一方百姓。我們在聚館棗園里摘棗,摘得小心翼翼。他們的棗很甜很脆。
回來的路上,我異常想念我家的小棗。說起來,這是我長這么大以來,十一假期第一次出門,第一次沒有回家打棗。之前我就和媽媽說,你們雇人打吧,別太累了。昨天晚上給他們打電話,他們說雇了四個人,棗打完了,老天爺也幫忙沒有下雨。聽著他們疲憊的聲音,我說,你們早點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