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臺縣漿水中心學(xué)校 翟利敏

大山深處我的家

邢臺縣漿水中心學(xué)校 翟利敏

1998年師范畢業(yè)后，我被分配進(jìn)了邢臺縣漿水中心學(xué)校。

漿水地處邢臺縣西部深山區(qū)，與山西相鄰，可以說抬抬腿就到了山西境內(nèi)，距邢臺市區(qū)65公里，坐車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到。一條彎彎曲曲的鄉(xiāng)間公路連接了四鄰八村，就像那首歌唱的——“這里的山路十八彎”，每天早晨只有6點(diǎn)、7點(diǎn)半兩趟進(jìn)城的客車，交通十分不便。初入大山，我感到些許不適，抬頭是山，低頭亂石，三天兩頭停電，我心里特不是滋味，真想離開這座大山。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山帶給我許多之前想不到的快樂，我慢慢地喜歡上了大山。大山成了我離不開的“家”。

我所在的小學(xué)地處一片山崗上。學(xué)校后面是蘋果園、桃園，左面是一片栗樹，右面是核桃樹、梨樹等等，老師們坐在一起常自豪地說，咱們的學(xué)校是果園里的學(xué)校啊，是天然的氧吧，是最美的校園啊，讓他們羨慕吧！說完一陣自得其樂的哈哈大笑。苦中有樂，樂在其中。

春天，空氣里彌漫著甜甜的花香，抬眼望去，白的杏花、梨花，粉的桃花，白里透紅的蘋果花，這些花的海洋中漂著我們的學(xué)校。這時候，我們常常帶孩子們到野外去，在樹下讀書，做游戲，頭頂飄落片片花瓣，愛美的小女孩摘下一朵花戴在頭上，扎在發(fā)梢，扮靚了自己，點(diǎn)亮了春天；調(diào)皮的小男孩則折下一段柳條，繞成圈，編成帽子戴在頭上，還要豎兩根長長的柳條在帽子上，扮起了美猴王。天真、活潑、可愛，我?guī)У哪氖菍W(xué)生??？分明是一群來自春天的小天使!

夏天，這里是避暑的圣地，比起市區(qū)溫度能低上五六度。一到晚上，大人小孩紛紛來到廣場，有的光著膀子，坐著石凳搖著蒲扇聊天，有的三五個樂迷湊在一起吹拉彈唱，也有的跳起了廣場舞……這時候，從草叢中飛起一只只螢火蟲，引來了孩子們的競相追逐，他們一邊跑一邊喊著據(jù)說能引來螢火蟲的童謠：“明光蟲（螢火蟲在這里的別稱），來俺家，俺家有個大南瓜，南瓜甜，南瓜綿，你來就是你的啦！”抓住了，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跑到黑乎乎的地方，慢慢張開手，仔細(xì)端詳，引來一陣陣羨慕聲。夜風(fēng)吹拂，純天然的“空調(diào)”帶來絲絲涼意，好愜意！等困了大家就回家睡覺啦。

最喜歡的還是這里的秋天，吃貨的季節(jié)，我的季節(jié)。

“七打核桃八打栗，九月柿子紅了皮?！睆钠咴麻_始，每天五點(diǎn)多，早起的人們?nèi)齼蓛?，背著挎簍，扛著竹竿，開始了忙碌的收獲。這時候，蘋果的味道由淡慢慢變濃，直到滿校園都是蘋果味。透過后窗，你就能看到紅得發(fā)亮的蘋果掛滿枝頭，果園也不設(shè)防，伸手就能摸到蘋果。有時候，碰巧老鄉(xiāng)就在果園里，他摘下五六個蘋果，用雙手捧著，從窗戶遞進(jìn)來：“翟老師，吃蘋果。咱的蘋果又甜又脆?！薄爸x謝大哥，蘋果多少錢??？”“錢什么錢？吃吧吃吧，蘋果咱多的是?！庇袝r候，開門回到宿舍，滿屋蘋果香味，到后窗看看，好家伙，窗沿上一溜紅蘋果，老鄉(xiāng)看你不在家，直接放窗臺上。

這個季節(jié)，吃貨感覺最幸福。閑時砸開青核桃，剝?nèi)ズ颂胰释饷娴钠ぃ冻霭装椎墓?，“嘎吱嘎吱”，那叫一個脆！比起干核桃不知好吃多少倍?？柿丝幸粋€蘋果或梨，水兒又多又甜。晚上喝的是栗子米湯，濃濃的米湯，酥酥的栗子，也不知是栗子增添了小米的香味，還是小米加濃了栗子的口感，甭提多好喝了。盤子里是老鄉(xiāng)剛刨的花生煮成的咸豆，抓幾顆扔到嘴里，閉上眼，再搖搖頭，拿出孔乙己的神態(tài)：“不多了，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惫缘闷錁?。

我們每天的生活都是充實(shí)的，快樂的。

早晨，一陣悅耳的鳥叫將我從夢中喚醒，抻抻胳膊，伸伸懶腰，大口大口地呼吸山澗清新略帶甜味的空氣，睜開眼睛，滿目燦爛的陽光和調(diào)皮的葉影兒，在潔白的墻上跳躍。

洗漱一番，便邁開了晨練的腳步。涼涼的風(fēng)輕輕拂過我的臉頰，帶來絲絲清爽，帶走了昨日的煩惱，吹去了夜的疲倦。藍(lán)藍(lán)的天空，幾朵白云在悠閑地變換著自己的魔術(shù)，一會兒如同奔跑的駿馬，一會兒如同溫順的綿羊，在藍(lán)絲綢上盡情地玩耍。路邊大樹繁茂，遠(yuǎn)處是紅紅的土地，一排排綠綠的禾苗，頭上裹著白毛巾的老漢彎著腰，弓著腿在為禾苗鋤草，勾勒出一幅美麗的田間勞作圖。

走在小路上，耳邊傳來的是陣陣早起的鳥兒啾啾的歌聲，風(fēng)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為其伴奏，就連小松鼠也停下腳步，側(cè)著腦袋，豎起耳朵，聆聽著歌聲。一切是那么溫馨，那么令人沉醉，我張開雙手，盡情地?fù)肀н@大山的清晨。

出發(fā)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的路上，在菜園勞作的老鄉(xiāng)，都會叫住你，在褲子上拍拍泥濘的雙手，拔一把綠油油的小油菜或豆角，或嫩得透水的西葫蘆，帶著泥土的芳香塞到你手里。

“翟老師，嘗嘗咱家的菜。”

“謝謝您，大爺?！?/p>

“這孩子，客氣個啥，這就是咱家的菜園，想吃什么就自己拔……”

回去了，手里也塞滿了蔬菜，塞滿了老鄉(xiāng)那濃濃的情誼。

學(xué)校里，有我喜歡的孩子們。

上課了，同學(xué)們眼里充滿了一種對知識的好奇，對大山外的向往，他們?nèi)琊囁瓶实匚罩n本上的知識，如同一棵棵初生的小樹在拼命汲取營養(yǎng)，奮力生長。他們從不向頭疼腦熱低頭，病了吃點(diǎn)藥便堅(jiān)持學(xué)習(xí)，攆都攆不回去。他們的身上，流露著父輩的淳樸、堅(jiān)韌、熱情和好客。與城市中的小孩不同的是，他們早早的學(xué)會了當(dāng)家，炒菜，做飯，干農(nóng)活……樣樣都行。因?yàn)榈靥幧絽^(qū)，田地都是梯田，一片一片，大型機(jī)械用不了，播種、施肥、收獲，都是人拉肩扛，純粹的人力勞作，因此孩子們小小年紀(jì)便是田里的一把好手。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次開學(xué)，你都能看到孩子們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干活的痕跡：變得黑黑的小臉，粗糙的手掌，結(jié)實(shí)的肩膀。

課余，最喜歡午后來到樹蔭下，享受靜謐的時光。在兩棵樹間掛一吊床，躺在床上，手捧一本書，風(fēng)兒呼呼，床兒悠悠，聆聽耳邊的蟬聲，徜徉在歷史的長河中。這時，就沒有了時間，我可以和古人相遇，為岳飛的“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而心情激蕩，為蘇軾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而慨嘆，為唐婉的“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而心生哽咽。也可以飛到未來，去看穿行在星際的飛船，建在月球上的基地。沒有了距離，我可以去浪漫美麗的馬爾代夫，享受海風(fēng)的輕撫，潛入海底欣賞美麗的新世界。也可以飛到人跡罕至的南極，尋找那短暫的野花，變化莫測的極光……或來到池塘邊，坐在馬扎上，垂下吊鉤，伴著習(xí)習(xí)涼風(fēng)，等待貪吃的魚兒上鉤，看水面上的野鴨領(lǐng)著小鴨在嬉戲，時而鉆入水中，時而掠過水面，坐著坐著，一天的疲勞、煩惱隨之而去。

入夜了，窗外一片寂靜。這時，到處都是自然的聲音，你聽呼呼的風(fēng)聲，啾啾的蟲鳴，顯得那么清晰，那么親切，我會在它們的催眠中，甜甜入睡。

在大山里，沒有了車水馬龍，卻給人帶來的是心靈的寧靜，沒有了燈紅酒綠，卻給人帶來的是思想的修行，沒有了鋼筋水泥的叢林，卻帶來了人與人之間那種親如一家的感覺。

這就是大山的深處，美麗的景色，淳樸的鄉(xiāng)親，懂事的孩子，我離不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