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延續(xù)

宿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安徽　宿州　23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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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肇事罪若干問題研究
——以吳某某交通肇事一案為視角

黃延續(xù)

宿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安徽宿州234000

摘要：交通肇事罪作為一種常見犯罪，具有較大的社會危害性。實踐中，對交通肇事致一人重傷并具備哪些情形可以認定為交通肇事罪存在爭議。行為人的行為既是交警部門作出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依據(jù)，又是法院定罪量刑的依據(jù)，對行為的多次評價是否違背刑法的禁止重復評價原則難以界定。對交通肇事將被害人送往醫(yī)院后離開的行為是否構成交通肇事逃逸也存在爭議。筆者試圖對上述問題加以分析，以期對辦理交通肇事案件起到一定的指導作用。

關鍵詞：交通肇事；逃逸；禁止重復評價

一、基本案情

2015年7月20日14時許，被告人吳某某無駕駛資格駕駛無號牌豪爵牌兩輪摩托車沿宿州市埇橋區(qū)大店鎮(zhèn)汪大路由北向南行駛至大店鎮(zhèn)關羅村路段時，因躲避車輛侵占對方路線，與相對方向顧某某騎行的電動三輪車發(fā)生碰撞，造成吳某某及電動三輪車乘坐人魯某某受傷。案發(fā)后，被告人吳某某跟隨救護車到宿州市立醫(yī)院，后從醫(yī)院逃逸。經(jīng)鑒定，被害人魯某某左小腿中段以下截肢，傷情為重傷二級。經(jīng)宿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二大隊事故責任認定，被告人吳某某無證駕駛未入戶的兩輪摩托車采取措施不當且案發(fā)后從宿州市立醫(yī)院逃逸的行為是形成本次事故的全部原因，負本次事故全部責任。

二、意見分歧

本案審理過程中，存在以下三個爭議焦點：

(一)吳某某是否構成交通肇事罪

第一種意見認為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二條第二款，吳某某交通肇事致一人重傷，負事故全部責任，并具有無駕駛資格駕駛無牌證的機動車、為逃避法律追究逃離事故現(xiàn)場等情節(jié)，吳某某構成交通肇事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吳某某無駕駛資格駕駛無牌證的機動車、為逃避法律追究逃離事故現(xiàn)場等情節(jié)是宿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二大隊認定吳某某負本次事故全部責任的依據(jù)，對吳某某適用刑法時不能對吳某某的上述情節(jié)進行重復評價，否則就違反刑法的禁止重復評價原則。因此，本案不能適用《解釋》第二條第二款，吳某某不構成交通肇事罪。

(二)吳某某跟隨救護車到宿州市立醫(yī)院后，從醫(yī)院逃逸是否構成交通肇事逃逸

第一種意見認為根據(jù)《解釋》第三條，交通運輸肇事后逃逸是指行為人具有本解釋第二條第一款規(guī)定和第二款第(一)至(五)項規(guī)定的情形之一，在發(fā)生交通事故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行為。雖然吳某某跟隨救護車到宿州市立醫(yī)院，但是后來吳某某從醫(yī)院逃逸仍然符合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構成交通肇事逃逸。

第二種意見認為吳某某跟隨救護車到宿州市立醫(yī)院后，從醫(yī)院逃逸的行為不構成交通肇事逃逸，并列舉了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行為人交通肇事負全部責任，明知被害人可能存在生命危險卻仍然離開肇事現(xiàn)場前往最近的公安機關投案，最終導致被害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而死亡；另一種情況是行為人交通肇事負全部責任，行為人立即將被害人送往附近醫(yī)院救治并交納救治費用后從醫(yī)院逃逸，最終被害人因得到及時救治而避免死亡結果的發(fā)生。從保護被害人生命健康權的角度來看，第二種情況造成的危害明顯要小于第一種情況，如果根據(jù)《解釋》第三條認定第一種情況行為人不構成交通肇事逃逸，而第二種情況行為人構成交通肇事逃逸，明顯不利于被害人生命健康權的保護，也有悖于法的正義性。

(三)如果吳某某構成交通肇事逃逸，對吳某某如何量刑

第一種意見認為根據(jù)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吳某某交通肇事后逃逸，符合交通肇事罪的法定加重量刑情形之一，應當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二種意見認為在對吳某某定罪時，根據(jù)《解釋》第二條第二款，已經(jīng)將吳某某交通肇事逃逸的情節(jié)作為定罪的依據(jù)之一，如果在量刑時仍然考慮其交通肇事逃逸的情節(jié)，就相當于在對吳某某定罪量刑時，對其交通肇事逃逸的情節(jié)進行了兩次評價，因此，對吳某某量刑時不應考慮其交通肇事逃逸的情節(jié)，應當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觀點評析

(一)吳某某構成交通肇事罪。吳某某交通肇事致一人重傷，負事故全部責任，并具有無駕駛資格駕駛無牌證的機動車、為逃避法律追究逃離事故現(xiàn)場等情節(jié)，吳某某的行為符合《解釋》第二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犯罪構成。認定吳某某構成交通肇事罪并不違反刑法的禁止重復評價原則。刑法的禁止重復評價原則所要求的禁止對同一行為或者事實進行兩次或者兩次以上的否定評價，是在一個性質(zhì)的法律范疇內(nèi)而言；如果兩次或者兩次以上的否定評價是根據(jù)不同性質(zhì)的法律作出的，就不能認為違反刑法的禁止重復評價原則。即一個行為或者事實無論是否已經(jīng)承擔了民事責任或

者行政責任，只要它應當受到刑法的評價，就要被刑法所評價?！跋鄬τ诿穹?、行政法，刑法相對地具有保守型、謙抑性。”一個行為如果受到刑法規(guī)制，那么，在性質(zhì)上它肯定也會同時違反其他某個部門法的規(guī)定。

(二)吳某某跟隨救護車到宿州市立醫(yī)院后，從醫(yī)院逃逸構成交通肇事逃逸。認定行為人逃逸必須是基于為逃避法律追究的目的而逃跑，逃逸客觀上表現(xiàn)為逃離事故現(xiàn)場、畏罪潛逃的行為。實踐中，交通肇事人在肇事后離開現(xiàn)場的原因和目的是多種多樣的，應當根據(jù)客觀情形準確判斷其主觀目的。本案中，吳某某聲稱跟隨救護車到宿州市立醫(yī)院后離開是由于自己因交通事故受傷而去其他醫(yī)院治療，主觀上并非是為了逃避法律追究，但是吳某某離開宿州市立醫(yī)院時并沒有向被害人家屬說明情況，沒有墊付任何醫(yī)療費用，也沒有留下姓名和聯(lián)系方式，吳某某能夠自行前往其他醫(yī)院治療，恰恰說明其具有報案的能力，在有報案條件及可能的情況下，吳某某仍不予報案而繼續(xù)逃逸，其性質(zhì)轉化為肇事后逃逸，應當認定為具有逃避法律追究的目的。針對上述第二種意見列舉的兩種情況，筆者并不否認如果嚴格依據(jù)《解釋》的規(guī)定對被告人定罪量刑可能會導致第二種情況的刑事責任重于第一種情況，《解釋》在理論與實踐中也確實存在較大爭議，需要立法的不斷完善，但就目前的司法現(xiàn)狀來說，《解釋》對刑事司法的指導作用是毋庸質(zhì)疑的，法官在辦理個案時可以綜合考慮被告人具有的各種情節(jié)，按照罪刑相適應的原則，依法對被告人定罪量刑。

(三)吳某某的量刑應當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禁止重復評價原則的適用對象是同一訴訟中的同一犯罪事實，即案件中客觀存在的能夠表明嫌疑人刑事責任大小的一切主客觀事實情況。交通肇事后逃逸既是一個定罪的情節(jié)，也是一個量刑的情節(jié)。如果在對吳某某的定罪和量刑中，分別對吳某某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jié)進行兩次評價，顯然不符合刑法的禁止重復評價原則。也就是說，“案件中的某一特定事實不能兼做定罪情節(jié)和量刑情節(jié)，而且在量刑階段對同一情節(jié)不能考慮兩次或兩次以上?！钡?，在對行為人定罪量刑中如何評價行為人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jié)，筆者認為應當分情況對待。第一種情況，行為人只有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jié)，無其他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guī)的行為，交警部門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九十二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認定行為人負全部責任的，就只能認定交通肇事后逃逸是一個定罪情節(jié)。應當引用《解釋》第二條，而不能重復引用《解釋》第三條的規(guī)定，不能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第二種情況，行為人除了交通肇事后逃逸外，還有其他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guī)的情節(jié)，如果排除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jié)，行為人已經(jīng)構成交通肇事罪，那么，交通肇事后逃逸就是一個量刑情節(jié)。應當引用《解釋》第三條的規(guī)定，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本案中，吳某某除了交通肇事后逃逸外，還具有無駕駛資格駕駛無牌證的機動車的情節(jié)，如果排除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jié)，吳某某仍然構成交通肇事罪，這時，交通肇事后逃逸就是一個量刑情節(jié)，應當引用《解釋》第三條的規(guī)定，判處吳某某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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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黃延續(xù)(1990-)，男，漢族，安徽長豐人，安徽省宿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華東政法大學法學學士學位，研究方向：刑事實務。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6)10-014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