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曦
現代文學的一抹余音:20世紀40年代的《小說月報》
張 曦*
1940—1944年,顧冷觀主編的《小說月報》,為淪陷區(qū)上?!八拇竺敝?,也較有代表性地體現了這一時期雜志的面貌:舊派文人編輯,一開始以舊派作家作品為主,但很快便被一批接受新文化洗禮的年輕作家所取代,表現出較強的新舊融合的趨勢,也表現出以中國人喜聞樂見的語言、技巧、形式來傳達現代西方思想觀念的特征。與同時期其他雜志比較,《小說月報》的定位更為雅化,更具現實關懷,風格平和中正,也更具理論色彩。
《小說月報》 淪陷時期上海文學 舊派作家 新市民作家 東吳系
20世紀40年代已經越來越被學界意識到它在現代文學發(fā)展史上的重要性。在這個戰(zhàn)火紛飛的特殊時期,“中國現代文學新舊各種元素都獲得了淋漓盡致的發(fā)揮與各得其宜的安排”。①郜元寶:《1942年的漢語》,《學術月刊》2006年第11期。多年來雖說人們比較關注的是這時期的大后方文學,但事實上,淪陷區(qū)的上海文學,也低調且出色地匯入了這一漢語文學的多姿多彩的噴發(fā)之中,豐富了現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之維。
《小說月報》便是上海淪陷時期值得注意的一份重要雜志。說也奇怪,這個簡單樸素的刊名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吸引人們一用再用:最有名的當然是作為“百年商務印書館”品牌雜志的《小說月報》,它于1910年創(chuàng)刊,主編為惲鐵樵、王蘊章,一般被視為“鴛鴦蝴蝶派”雜志,但其實它已經在悄悄地與時俱進,發(fā)表了不少文言創(chuàng)作的小說和翻譯的歐美小說及劇本;1921年,《小說月報》改版,沈雁冰、鄭振鐸、葉紹鈞等人先后主編,以“文學研究會”機關刊物,成為倡導“為人生”的現實主義新文學的重要陣地,直至1932年毀于“一·二八”的戰(zhàn)火之中。在20世紀40年代,《小說月報》再次在孤島、淪陷時期的上海崛起,和其他一些雜志共同支撐起上海文壇的半壁江山。那時凡有著明顯抗日言論的雜志書店都被封,大批“進步”作家流亡內地,只有一批舊派作家編輯的雜志慘淡經營,延續(xù)了現代文學的一縷文脈。此期“四大名刊”,當推顧冷觀主編的《小說月報》,陳蝶衣、柯靈主編的《萬象》,錢須彌主編的《大眾》和周瘦鵑的《紫羅蘭》,它們的一個共同特點都是舊派文人做主編。另一個共同特點是,這些舊派作家編輯善于編刊,善于把握讀書市場,但刊物往往都只是在開始幾期有較多舊派作家作品,很快就被一批新人占據,這一方面顯示了編輯與時俱進的眼光和胸襟,另一方面也顯示,經過新文化運動20余年的洗禮,從編輯到作者到讀者的思想觀念和藝術欣賞習慣都已經有了很大改變。這一時期雜志的這一改變,正是五四新文學運動以來中國文壇多個維度努力的結果,也是整個讀書市場改變的反映。
這一時期《小說月報》創(chuàng)刊于1940年10月1日,聯(lián)華廣告公司出版;至1944年11月出至第45期因紙張停供、環(huán)境趨于險惡而??ù蟛糠蛛s志在這一時期因同樣原因???。甫一開始似乎又回到了茅盾主編之前的《小說月報》,重新成為“鴛鴦蝴蝶派文人”聚居之地,第1期的主要作者是徐卓呆、包天笑、陳蝶衣、徐碧波、周瘦鵑、張恨水、鄭逸梅、周天籟、程小青、顧明道等,作品除了短篇小說之外,連載長篇、連載散文回憶錄、舊詩詞等的分量也較大。連載長篇的名稱如《趙玉玲本紀》、《鸚鵡聲》、《換巢鸞鳳》、《劍氣笳聲》,便體現出較為濃厚的鴛鴦蝴蝶派的味道。
但畢竟是40年代的上海,加之編者有很明確的編刊意識,主編顧冷觀在創(chuàng)刊號中的《創(chuàng)刊的話》是這樣寫的:“上海自稱為‘孤島’以來,文化中心內移,報攤上雖有著不少的東西,但是真正適合胃口的,似乎還嫌得不夠?!薄啊缎≌f月報》以小說為主,散文小品為輔;作者必須在純正的原則下提起筆來寫作品,這絕對優(yōu)勝于那些空虛的、無聊的、低級趣味的文字?!痹诰庉嫹结樕?,張揚三個特點:一是新舊小說并重,沒有門戶之見;二是各種體裁兼?zhèn)洌瑥V泛團結作家;三是注意提攜文學新人。大概因為有這樣清明開放的編輯觀念,第5期(1941年2月)《小說月報》面貌開始轉變,出現了較年輕一代作家的身影,也有了不少翻譯作品。同時面向大學生發(fā)布“文藝征文”,后來被稱為“東吳系女作家”、時為東吳大學學生的施濟美、湯雪華、程育真等便陸續(xù)脫穎而出。第6期《編后》明確提出將“在內容上謀改進”,面貌更有了明顯轉變。予且、丁諦、周楞伽等新市民作家紛紛登場并成為《小說月報》的重要作者;后來成為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的陳伯吹發(fā)表了《吉星里五號門牌》,之后也持續(xù)在《小說月報》發(fā)表小說、散文、札記等;錢今昔、文宗山、陳汝惠等作家也漸次登場,并持續(xù)發(fā)表作品。大概從第8期開始,短篇小說基本上成為新市民作家的天下,舊派作家主要集中于《今人詩文錄》和長篇連載。而其中連載陳汝惠《女難》和胡山源“明季義民別傳”系列,或借愛情的迷茫,或以歷史人物以古喻今,顯示了不甘受辱、渴望勝利的抗敵情懷,真正實現了“新老名家的合流”。
上海淪陷以后的《小說月報》,因為很多話題不能談,小說量較前有所減少,且主要集中于現實個人生活的摹寫,具體人生問題的探究,比如婚姻問題——新舊婚姻比較、離婚、親子關系、婆媳關系等;教育問題——新式教育和舊式教育,女子教育等;社會問題——城鄉(xiāng)差別,工作問題,衣食住行……感覺有點像新文化運動初期為人生的小說(探索問題)和故事情節(jié)生動的言情小說的結合,而較為嚴肅的寫作態(tài)度又使之與鴛鴦蝴蝶派相區(qū)別。連載長篇小說也不再是舊派作家的天下,增加了予且的《淺水姑娘》、危月燕(周楞伽)的《花都蒙塵記》和夏雷(陳伯吹)翻譯的《綠野仙蹤》,為雜志帶來全新的氣息。隨筆、散文及學術類文章較前有所增多,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對新文化運動以來的總結和反思,對西方經典文學的介紹,對當時較為時興的戲劇電影問題的探討,還有一些對于小說技術的總結等。同時也出現了一些關注世界形勢的非文學性文章,體現了較為寬闊的視野。
總體來說,40年代《小說月報》有如下幾個特點:
一是舊派作家“老當益壯”,保持了旺盛的創(chuàng)作力,也體現了較強的關注現實人生的能力。像老作家包天笑,此時不僅連載長篇《換巢鸞鳳》、《燕歸來》,還有中短篇小說,如連載3期的《鄉(xiāng)下男人》,真實細膩地刻畫了在動亂時期,妻子來到城里做娘姨,和鄉(xiāng)下丈夫之間的種種細膩的情感糾葛和牽掛,是一個大時代溫暖而帶著惆悵的小人物故事。連載的回憶錄《釧影樓筆記》,對于變化頻仍的幾十年來人物、事件等進行了個人化的記錄,是研究晚清民國文人的重要參考資料。徐卓呆寫作了很多趣味橫生的小說,《兩個孩子的保姆》生動地諷刺了社會上對女學生、職業(yè)女性的偏見,嘲諷了舊腦筋在新環(huán)境下的左支右絀。對于今天的研究而言,老作家最有價值的作品當推連載筆記,除了包天笑的《釧影樓筆記》,還有秦瘦鷗的《荷芬蘭香室隨筆》,周瘦鵑的《蘇州雜剳》,胡樸安的《南社詩話》以及呂子的《群經選解》等,是研究文學史的重要文獻。第29期還刊出《征求未刊筆記》的啟事,可見這類文章是相當受歡迎的。此外在《小說月報》從始至終的《今人詩文錄》欄目里刊登的,也是當時的“四大名刊”里實力最強的舊體詩詞,由呂劍吾主輯,執(zhí)筆者都是江南名士,如冒鶴亭、金松岺、夏承燾、陳柱尊、錢名山、鄧糞翁、白焦、申石伽、馬公愚、鄭質庵、沈禹鐘、孔令俊、金問泗、夢焦、胡樸安等,唱和之作,每期多至數十首,也是一份重要的文學史料。
二是中短篇小說基本上為年輕一代作者一統(tǒng)天下,它又分為好幾個群落:
代表當時新市民作家中堅力量的予且、丁諦、周楞伽,是雜志的主力作者。相比較而言,予且、丁諦研究較多。這里對聾人作家周楞伽可稍微多作點介紹,他的小說如《婆媳之間》,批判婆婆的偏心貪婪,《換孩》以喜劇形式表現了重男輕女觀念給家庭和孩子帶來的傷害。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他對于淪陷現實的關注,“位卑未敢忘憂國”,《無聲的中國》描寫在自私無情的一個中國血性青年四處碰壁的苦境;《斷了的三弦琴》講述一位愛好音樂的愛國者正在經歷一段愛情時,卻因為主張抗日而被侵略者擄去。他以“危月燕”筆名連載翻譯長篇《花都蒙塵記》,描寫巴黎人民對納粹德國鐵蹄的反抗,更是迂回地表達了中國人民抵抗侵略的不屈意志。他在思想意識上受左翼影響較深,其市民意識有更強的英雄主義、理想主義色彩,而與予且、丁諦相區(qū)別。
學者作家如譚正璧,發(fā)表在《小說月報》上的作品也很豐富,多為借古喻今的歷史小說新編,如《墜樓》,記述石崇金谷園綠珠墜樓的歷史故事,但完全進行了改寫,寫成一個復仇故事,表達了一種硬倔之氣。小說《梅花夢》以梅花寓意中國不亡,更加硬朗不屈,發(fā)表不久便被搬上舞臺公演。另一位學者型作家胡山源,他在五四期間即為青年文學社團“彌灑社”的重要成員,在淪陷前有“明季義民別傳”系列歷史短篇小說發(fā)表于《小說月報》,描寫了明朝被清所亡、歷史更替之時,一些小人物的反抗和義行,飽含著悲憤、激越的現實寓意。同時他作為東吳大學教授,推薦了施濟美、湯雪華、程育真、俞昭明等女學生的作品,后來她們的影響擴大到了整個上海文壇,像周瘦鵑就特別喜愛他們的作品,他主編的《紫羅蘭》發(fā)表了大量作品。淪陷后“別傳”被迫中止,胡山源更回歸于自己的教授崗位,發(fā)表了一系列學術性、回憶性的文章,如《論小說的情節(jié)》、《我與彌灑社——兼悼錢江春兄》等,以另一種方式守護了五四以來的新文化余脈。
“東吳系”女作家,是《小說月報》借“文藝征文”發(fā)現并很快受到歡迎和矚目的女作家群落,施濟美的作品有著明確而嚴肅的人生態(tài)度:只有努力工作,為社會不斷付出,才能賦予這窒息的“小天地”里無意義的人生以意義。湯雪華的作品如《軋》、《墻門內的一天》描寫了更為豐富生動的人生世相,也表達了較強的現實批判性。程育真是虔誠的基督徒,小說也表達了濃厚的基督教思想,像《贖罪記》,直接描寫了耶穌最后被捕受死的情景,還有如《音樂家的悲歌》、《圣母曲》等,都有著濃厚的以耶穌舍己的愛來面對人生的苦痛的情味。
特別值得一提的還有陳伯吹和陳汝惠兩兄弟,此期他們兩人的作品基本上只發(fā)表在《小說月報》。陳伯吹的作品豐富繁雜——他還用筆名“夏雷”——主要可分散文隨感和兒童文學論文兩類,《象牙塔里的幻滅》是一篇充滿真情實感的作品,前面幾節(jié)寫昔日對象牙塔的向往,后面接著寫如今這美夢已經被鐵甲火車、軍艦飛機和軍隊所代替,“這時代不是高唱‘擊壤歌’吟詠‘田園詩’的時候了!”展現出少有的昂然振奮之氣。他的雜文《亂世胡言》,寫出了對人生的看法,頗具哲學思辨色彩。他進行了大量翻譯,如托爾斯泰的《鞋匠馬丁》、《永遠的流犯》,表現了強烈的宗教色彩。陳伯吹的弟弟陳汝惠在淪陷前有連載中篇小說《女難》,描寫中學教師林田身在“孤島”,心向內地,卻受到浪漫愛情的糾纏,有負正義的感召而深感內疚無奈,細膩的心理描寫、復雜深刻的思想交鋒、富有哲理的對話和內心敘述,表達了孤島青年的心聲,受到人們喜愛;接著他又發(fā)表《淡水》,借作品人物對自己的靈魂展開剖析,探討孤島青年何去何從。1941年11月,也即上海淪陷之時,他發(fā)表《死的勝利》,描寫中國空軍飛行員奉命轟炸日本敵機,在激戰(zhàn)之后,雖付出犧牲,但戰(zhàn)爭卻勝利了。小說從“上帝的犧牲的愛”的角度,來談軍人犧牲的必要,“主啊,感謝你是我在苦痛里完成了使命,因為這世間一切的罪與罰,都是為你的公義和犧牲做了見證”。在萬馬齊喑的時候,《小說月報》居然發(fā)表這樣激烈的作品,實在是件令人驚詫而又贊賞的事。上海淪陷后陳汝惠發(fā)表了《小雨》、《捕珠手》等,可說利用了各個可能的角度,委婉曲折地表達了抗日救國的主題。而讓這樣的作品公之于世,也體現了《小說月報》編輯的正義感和一種勇敢無畏的精神。
正如顧冷觀在《創(chuàng)刊的話》里所聲明的,“作者必須在純正的原則下提起筆來寫作品,這絕對優(yōu)勝于那些空虛的、無聊的、低級趣味的文字”。上述作家作品的小說創(chuàng)作,總的來說完全改變了鴛鴦蝴蝶派、言情小說留給人們的個人消遣、兒女情長、游戲筆墨等印象。不錯,這里有很多小說也是在寫“自我”,寫“感情”,但基本上都走向了嚴肅探討人生的一途,特別由于其特殊的時代背景,都有著沉郁陰暗的色調。雖然作品受控于嚴苛的時勢,不能任意談吐,只能壓縮自己,借某個具體的感情問題,來反映社會人生的某種意涵,也許具體作品表達的效果尚有高下之別,但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對于一定的社會意義的追求已成為作家的自覺,表現出新舊文學由對立走向融合的趨勢,而這正標志了中國現代文學的成熟。在文學趣味方面,與同時期其他幾份雜志相比,《小說月報》選稿似乎最為切近人生、中正平和。比如年輕作家沈寂,他同時期在其他雜志上的作品,取材都更為慘烈、非現實,但《小說月報》里的如《暗影》、《他忍不住要哭》,都很細膩地表達了現實人生中人心里的“暗影”和哭泣,如不看作者,幾乎懷疑不是一人所寫。還有如譚正璧,在其他雜志上的作品風格更夸張,人性更扭曲,感情也更激烈,但《小說月報》上發(fā)表的作品就都比較平和,這與編者的文學取向是一致的。
更能表現《小說月報》文學追求的,是除了小說之外,尚以相當可觀的篇幅刊載的不少文藝性的論文、時評,有較高的質量,這大大提升了《小說月報》的現代性、理論性,同時也為文學評論色彩淡薄的上海淪陷區(qū)文學增添了別樣色彩。論文如前面提到胡山源《論小說的情節(jié)》,認為情節(jié)乃小說三要素之一,他首先反對幾種情節(jié):好奇、湊巧、代言、補敘、堆疊、定型,而肯定了以下三點:(1)真實,特別強調了“事實底真實,而不是真實的事實”,是能揭示某種定律、真理的真實,這其實就是現實主義的真實觀;(2)直接,就是讓人物自己主觀地表現自己,而非作者代言和補敘,這也是新小說的敘述方式;(3)緊密,更推重現代小說緊密有機的結構方式。同時,跟《萬象》掀起的傾向于低估新文學的“通俗文學運動”不同,《小說月報》發(fā)表了不少回顧新文學成就的論文,如沈子成《記早年上海的戲劇社團及其公演》、《記彌灑社及其成員》、《中國新文藝中之地方色彩描述》,還有談魯迅的、談歐化白話的,都持比較肯定的態(tài)度。第36期沈琱戈《擴大作者群的我談》,是回應《雜志》8月號予且的《關于提高文化人生活及擴大作者群》,作者不贊同予且反對歐化、要求“取消歐化的語法和句法”的觀點,認為歐化是很重要的,只需“少用生硬、累贅、不合中國人口味的歐化”;他對大眾化也提出異議,提出文章要“謀向上發(fā)展”,反對迎合讀者趣味的庸俗的大眾化傾向。總的來說,《小說月報》對新文化是持非??隙ǖ膽B(tài)度,對于西方文化也持更開放的態(tài)度,不僅翻譯了很多著名的外國文學作品,如托爾斯泰、安特萊夫、波特萊爾等,還發(fā)表了長篇論文如倪文宙《歐洲近百年史上之文學與文學家》(上、下)和彭子儀的“世界文學名著故事”長篇系列等,對西方文學已不僅限于介紹而走向了深入的研究。和其他雜志相比較,《小說月報》對西方文化的介紹,比較特別和引人注目的還有對基督教思想的譯介,比如托爾斯泰那些富有宗教精神和思考的作品的翻譯,還有對圣誕精神——基督精神的闡釋,對圣經植物的介紹等,加之一些文學作品(如陳汝惠、程育真等人的創(chuàng)作)里不時傳達出的信仰氛圍,都使這一文學雜志有一種在絕望中盼望、堅持的精神氣息:如果這個世界仍然是由一種公義慈愛的力量所管理,如果它最終能勝過人和人類社會本身的罪性,那么,眼前的殘酷和黑暗就可能只是短暫的,人們仍有理由希望,在不遠的將來,光明、正義和幸福仍然會降臨世間。
淪陷地區(qū),文化人如何自處?一直是一個灰色問題。是“言”還是“不言”?言,可能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而成為歷史罪人,留下終身遺恨;不言,則讓出全副空間,任由各種魑魅魍魎的言論橫行,恐更令人難以忍受?!罢Z言是存在的家園”,在淪陷的復雜險惡環(huán)境里,能找到獨特的方式和姿態(tài),進行表達,從而保留一方公共言說的空間,讓五四以來的新文化與傳統(tǒng)文化合流,使這民族文化文學的一脈在艱難中仍得到新的發(fā)展,實在善莫大焉。這種夾縫中求生存且堅持了底線和尊嚴的苦心和努力,值得后人紀念。
責任編輯:沈潔
*張曦,女,1971年生,四川米易人。文學博士,《學術月刊》編輯。主要研究方向為淪陷區(qū)上海文學、基督教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