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默如,李 平
(1. 華僑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2. 國家稅務總局 稅收科學研究所,北京 100038)
消除股息所得經濟性重復課稅的若干方案研究*
楊默如1,李平2
(1. 華僑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2. 國家稅務總局 稅收科學研究所,北京 100038)
摘要:2008年,我國的企業(yè)所得稅法基本消除了企業(yè)間相互投資分回利潤的重復課稅;當今世界許多國家也已消除或緩解了個人投資于企業(yè)所獲股息所得的重復課稅。這一改革也被稱為“企業(yè)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的一體化改革”。文章基于上述背景,首先梳理了學界對我國這一稅制發(fā)展趨勢的研判與建議;其次,運用稅收統(tǒng)計和上市公司的整體與個體數(shù)據(jù),測算并比較了主要備選方案的減稅效應,“雙稅率法中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的方法”具有最緩和的減稅效果,“歸集抵免法”與“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效果居中,而“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的減稅幅度最大;再次,考慮非上市企業(yè)與上市公司稅收待遇不同造成的扭曲效應及征納雙方避稅與反避稅博弈的法理分析,改革的必要性更加緊迫;最后,結合我國“逐步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的整體改革方向,提出了消除股息所得重復課稅的近、中、遠期的方案,分別是“個人所得稅免稅法”、“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和“歸集抵免法”。文章借鑒國際經驗并結合我國現(xiàn)實數(shù)據(jù)進行的改革效應模擬測算,為相關稅制發(fā)展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股息所得;企業(yè)所得稅;個人所得稅;消除經濟性重復課稅;方案測算
中圖分類號:F81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9952(2015)07-0004-13
收稿日期:2015-03-19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1YJC790235);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4CJY062);國家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2014GXQ4D188)
作者簡介:楊默如(1980-),女,福建莆田人,華僑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財稅研究中心主任;
Abstract:Enterprise Income Tax Law (2008) has basically eliminated the imposition of double taxation on profits returned from mutual investment between enterprises in China. Nowadays many countries have already witnessed the elimination or alleviation of the imposition of double taxation on profits returned from enterprise investment by individuals, which has also been recognized as the integration reform of corporate and individual income taxes. Firstly, in this background, this paper reviews the forecasts and suggestions about this tax system development trend by academia. Secondly, it quotes the overall and single data from tax statistics and listed companies to calculate main optional proposals’tax-cutting effects, thus it draws the conclusion that the proposal of decreasing personal income tax rates in double tax rates method has the mildest tax reducing effect, while the proposals including imputation credit proposal, personal income tax exemption proposal are at the middle level of tax reducing effect and the enterprise income tax exemption proposal exerts the highest tax reducing effect. Thirdly, legal analysis taking tax distortion caused by the different treatment of non-listed and listed companies and the game between tax avoidance and anti-avoidance into account reflects more urgent reform necessity. Lastly, associated with the overall reform direction on gradually building a personal income tax system with comprehensive and classified bases, it puts forward short-term, middle-term and long-term reform proposals of the elimination of the imposition of double taxation on dividend income respectively as personal income tax exemption proposal, enterprise income tax exemption proposal and imputation credit proposal. The simulation of reform effect, based on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s combined with real data in China, provides corresponding reference for related tax system development.
李平(1970-),男,山東臨沂人,國家稅務總局稅收科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一、引言
我國在2008年企業(yè)所得稅法基本消除對股息紅利(Dividend)企業(yè)層面重復課稅的基礎上,有必要進一步健全稅制,以消除或緩解對被投資企業(yè)利潤課征企業(yè)所得稅和對自然人股東股息紅利課征個人所得稅而造成的重復課稅。*據(jù)《上海證券交易所統(tǒng)計年鑒》的歷年統(tǒng)計,企業(yè)所得稅新法實施的2008年前后,我國上市公司的自然人股東持股市值比例下降明顯,而一般法人持股比例則相應上升。見附表1。這種觀點在國外學界已有較多的理論支撐,從20世紀40年代起即有持續(xù)不斷的探討,然而隨著20世紀后半葉企業(yè)所得稅稅率在各國的競相下降,卻被擱置了。而今,世界上大多數(shù)工業(yè)化國家已部分或全部地解決了股利的雙重征稅問題。
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要“逐步提高直接稅比重”、“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因此,理順兩大直接稅在股息所得方面的交叉重疊關系,是深化財稅體制改革的題中應有之義。
本文利用現(xiàn)實數(shù)據(jù)對學界提出的主流方案進行測算排序,進而結合稅收征管現(xiàn)狀對其進行剖析,也給出了發(fā)達國家的經驗,以期為我國相關稅制的完善提供參考。
二、文獻述評
(一)關于是否有必要消除的兩種不同意見。
1.主流觀點注重“效率”,認為有必要對“古典”股息稅制進行改革。古典所得稅制是指公司與股東被視為兩種相互獨立的納稅人,支付給公司債權資本提供者的利息(Interest)可以從企業(yè)所得稅前扣除,而支付給公司股東的股息(Dividend)卻不可以扣除。因此,由一個公司賺取后被分配給個人股東的應稅所得會被課征兩次,第一次是在公司層面,第二次是在股東收到股息之時。因此,古典所得稅制被稱為股息“經濟性雙重(或重復)課稅”制度。*在稅收理論中,對同一稅源多次課征同一稅種的做法被稱為“法律性重復課稅”,而多次課征不同稅種的做法被稱為“經濟性重復課稅”。其他關于股息征免稅的學術觀點則認為,既然存在對公司利潤的“重復課稅”,就應當予以消除或緩解。
關于股息重復課稅應當消除的觀點,主要是基于稅收的“效率”原則,認為古典所得稅制具有幾個方面的稅收“扭曲(Distortion)”或“非中性(Non-Neutrality)”效應。美國法律研究所(1993)的報告將股息重復課稅的“扭曲”效應總結為:(1)鼓勵投資于一項資產而不是新的企業(yè)實體;(2)鼓勵發(fā)行債券而不是發(fā)行股票;(3)鼓勵保留盈余而不是分配利潤,且鼓勵以非股息的形式而不是以股息形式分配企業(yè)利潤。正是基于消除或降低這些稅收扭曲效應的考慮,企業(yè)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一體化(Integration)”的目標被提出。
定量研究集中于各國股息稅制變動對投資、融資、分配以及公司價值的影響。(1)在投資影響方面,Poterba和Summer(1984)對英國股息稅的經濟效應進行研究,認為股息稅降低了公司投資,加劇了跨部門和跨時期的資本配置的扭曲性。(2)在融資成本方面,Amromin等(2008)采用了事件研究法,揭示了2003年美國稅制改革中的股息減稅方案在提高股票價格的同時,降低了股份資本成本。他們通過檢驗美國普通股票價格與外國股票價格及房地產投資信托股權等的跨部門反應,試圖識別一個累計的股票市場效應,指出高股息的股票比起低股息的股票在事件窗口期有更優(yōu)的表現(xiàn),這也暗示著減稅可能會令投資組合中的股權資產得以重新配置。(3)在分紅偏好方面,Poterba(2004)分析了美國自1929年以來股息所得與累積資本利得稅負的差異對公司股息支付狀況的影響,尤其是2003年美國股息稅減免改革,將稅后股息相對于資本利得的價值提高了超過5個百分點。(4)在公司價值方面,Wilkinson(2002)以澳大利亞與新西蘭兩國在通過股息所得稅歸集抵免制實現(xiàn)企業(yè)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一體化的改革前后的數(shù)據(jù)為基礎,結合奧爾森模型,分析股息稅及其關聯(lián)的資本利得稅制變化對公司價值以及股息支付政策的影響,實證結果并不支持“投資者層面的股息稅會反映在公司股票價值中”的“股息稅資本化”和“股息稅無關”理論,從而支持股息稅降低公司價值與分紅比例的“傳統(tǒng)理論”。
在股息稅是否“中性”的問題上,有些中國學者也做了類似的探討。作為呼吁廢除股息重復課稅的代表,錢晟和盧凌波(2002)梳理了其負面效應,指出重復課稅不僅扭曲了投資者的投資行為,還扭曲了企業(yè)的財務決策,影響了市場資源配置效率,阻礙了資本形成和投資增長,而且重復課稅促使投資者采取避稅行為,反而有礙于財政增收。國內學者在這一領域還較少涉及定量的研究,這與稅制發(fā)展的進程有關,也為該主題的后續(xù)研究提供了廣闊的空間。
2.反面意見注重“公平”,認為“古典”股息稅制應當保留。(1)在橫向公平方面,一般認為,如果對股息減稅,將會使積極勤勞所得的人相對于取得資本孳息的人負擔減輕。持這種觀點的人堅信投資者與公司應被視為不同的主體,且正如多數(shù)職工同樣被課稅不止一次,職工支付個人所得稅后,又將在消費產品與勞務時支付銷售稅。*參見Flannelly:A Brief History of Dividend Tax Rates, http://www.dividend.com/taxes/a-brief-history-of-dividend-tax-rates/,2014年9月9日。(2)在縱向公平方面,支持更高的股息稅、公司稅以及資本利得稅的人認為,稅收在某種意義上應支持“量能負擔、劫富濟貧”。Francis(2013)認為,華盛頓稅收政策中心針對2003年美國股息稅減免方案的效果預估為:有接近2/3的減稅利益將流向最富的5%的股東(這些人的平均年收入為35萬美元);最頂級的1%的高收入者(平均年收入為100萬美元)將得到42%的股息免稅利益;僅13%的稅收減免將惠及年收入低于5萬美元的個人。
當然,支持股息應課征兩輪所得稅的論據(jù)還有:(1)“股息無關理論”,認為分配股息或保留盈余對公司股價無顯著影響,因為投資者可以通過銷售部分股權來取得所需現(xiàn)金。其另一種說法即為“股權融資或債權融資的決策對于公司價值并無影響?!痹凇肮上⑴c公司價值無關”的理論背景下,股息所得課稅重復與否也對公司價值或其他財務相關問題無關緊要。但這一論據(jù)的持有者忽略了股息無關理論本來就是在“不考慮稅收因素”的嚴格假設下進行的,如Moligliani和Miller(1958)的論述。一旦加入債務利息的抵稅效應,股息就不再是“無關”于公司價值。(2)“公司身份理論”,認為公司作為法人,擁有自己獨立的財產和合同締結權,在受起訴時不會牽連股東。因而對股東額外征收股息稅,就可在某種程度上視為股東為此而交的“保護費”。*參見http://www.inc.com/encyclopedia/incorporation.html,2014年9月9日。但是,將公司身份的優(yōu)點與股息稅重復課征的合理性相提并論,尚不能構成對“稅收中性”所呼喚的稅制優(yōu)化趨勢的駁斥。
總之,消除重復課稅抑或堅持古典所得稅制,關乎“效率”與“公平”孰重孰輕的命題。大多數(shù)的理論研究與各國實踐均已偏向于第一種意見,本文也傾向于支持消除重復課稅的觀點。基于前人對改革契機已有的充分研究以及國際上大多數(shù)發(fā)達國家已有的稅制改革經驗,本文將不再討論改革的必要性與緊迫性問題,而是歸納國內學界關于具體改革方案的主流觀點,并以此為基礎,就不同方案展開測算,以期為今后我國的改革提供參考。
(二)關于消除重復課稅的各種方案及觀點。劉麗堅(2004)在其列舉的五種可能的消除重復課稅的方案中權衡利弊,傾向于近期實行“對已分配利潤適用低于未分配利潤的企業(yè)所得稅稅率”的方法(即“雙稅率法中降低企業(yè)所得稅稅率法”),使得兩大所得稅合計稅負與個人獨資、合伙企業(yè)的稅負趨于一致;而遠期則實行“企業(yè)所得稅免稅、個人所得稅照常征稅”的方法。
史耀斌等(2005)建議我國在近期采用股利低稅制(即“雙稅率法中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法”);長期來看,個人所得稅制度和企業(yè)所得稅制度也應統(tǒng)一,股利征稅政策是兩者銜接的重要內容。在將來制定整體所得稅法、個人所得稅實行綜合課征制時,股利征稅辦法可由股利低稅制改為歸集抵免法(或稱“歸集抵免制”),以更好地解決股利雙重征稅問題。
魏志梅(2006)基于歸集抵免制在我國實行的條件尚不具備且在歐洲受到了質疑,建議采用“企業(yè)所得稅照常征稅、個人所得稅免稅”的方法。杜莉等(2007)根據(jù)我國2005年調整股息稅制前后股市的走勢,認為市場對股息稅減半征收這一利好政策的反應比較有限。李增福和張淑芳(2010)也持相似觀點,他們根據(jù)當前經濟運行中企業(yè)微觀結構、融資偏好以及分配偏好等實際情況,建議股息稅制改革方案應是取消對股息的課稅而不僅是減半。
關華和潘明星(2011)指出現(xiàn)階段比較理想的減除股息重復征稅的方法是“雙稅率制”——企業(yè)分配股息的利潤適用于企業(yè)所得稅稅率降為15%,個人取得股息環(huán)節(jié)的個人所得稅稅率維持20%(即“雙稅率法中降低企業(yè)所得稅稅率法”);等到我國個人所得稅由分類稅制改革為綜合稅制、個人財產登記制度得以健全、銀行存款實名制得以完善、我國稅務信息資源共享和稅收征管水平有較大提高以后,再考慮采用“歸集抵免制”,即企業(yè)所得稅照常征稅,個人所得稅抵免對應已繳的企業(yè)所得稅額度。
安體富和陳韻如(2001)介紹了臺灣地區(qū)1998年1月起實施的股息重復課稅消除辦法“設算扣抵法(ImputationSystem)”,也即中國大陸所講的“歸集抵免制”,結論是這一改革方向值得肯定,不但可以消除重復課稅、降低大多數(shù)投資者稅負、減少逃漏稅,而且可以降低舉債與募股、股利分配與保留盈余間的扭曲程度;并且建議要多考量調節(jié)收入分配的稅收功能,協(xié)調改革獨資合伙組織類型的企業(yè)實務,稅制改革應有更完整的配套等,尤其是強調取消對保留盈余加征10%的條款以簡化稅制。
綜上所述,國內學者在方案的選擇上存在爭議,這與其他國家在此項改革之前的論點交鋒并無二致。然而,他們無不強調在個人(或稱“自然人”)股東股息上企業(yè)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的重復課稅已凸顯諸多弊端,亟須進行消除重復課稅的改革。限于篇幅,其他的方案無法一一列舉,現(xiàn)舉例示之,如史耀斌等(2005)也提到“股利扣除制”,即一種將股息比照利息在企業(yè)所得稅前扣除的辦法,又如安體富等(2001)提到的“已付股利減除法”、“已付股利扣抵法”和“混合法”等。因為采用國家較少、消除重復課稅幅度較小和難度系數(shù)較大,我國目前也不太可能采用,所以本文忽略了此類方法的介紹,僅聚焦于學界倡導的幾個方案。
本文針對主流方案,應用公開數(shù)據(jù)定量測算并按財政減收效應排序;同時通過備受爭議的核定征收現(xiàn)象及其法理分析,揭示非上市企業(yè)與上市公司在這方面的稅收扭曲效應;最后立足于我國整體稅制發(fā)展與征管現(xiàn)狀趨勢,結合國際經驗進行改革時間表的探討,以期為我國的稅制深化改革提供實質性借鑒。
三、從整體與政府角度進行的不同方案測算
采用上市公司數(shù)據(jù)的主要原因是其較未上市企業(yè)具有可獲得性與穩(wěn)定性較好的特點。銳思(RESSET)數(shù)據(jù)庫中關于我國上市公司現(xiàn)金股利發(fā)放的記錄跨越1991-2014年度,這24年間中國上市公司A股派發(fā)現(xiàn)金股利總額為人民幣34 531.27億元(同期B股股利占比僅為A、B股股利總額的1.21%且其股東為非居民納稅人并享受免稅的可能性高,故僅取A股數(shù)據(jù),并假設增減微調因素互抵)??紤]到對應稅收數(shù)據(jù)的可獲得性問題,僅取1999-2013年全體上市公司的數(shù)據(jù)為樣本,這15年上市公司A股合計派發(fā)現(xiàn)金股利總額為人民幣27 999.99億元。*數(shù)據(jù)來自于歷年《中國財政年鑒》、《中國稅務年鑒》。
(一)“企業(yè)所得稅照常征稅、個人所得稅免稅法”方案的測算。在企業(yè)所得稅照常征收的前提下,以2005年6月13日前為20%、其后為10%的個人所得稅實際稅率估計,*居民個人股東的稅負在《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于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有關政策的通知》(財稅〔2005〕102號)發(fā)文生效的2005年6月13日前為20%,其后實際稅率為10%;2013年1月1日起,根據(jù)《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證監(jiān)會關于實施上市公司股息紅利差別化個人所得稅政策有關問題的通知》(財稅〔2012〕85號),個人股東按照持股期限在1個月以內(含1個月)、在1個月以上至1年(含1年)以及超過1年三種情況,股息實際稅率分別為20%、10%與5%三檔。且以能夠查閱到的上市公司近年自然人股東各年末持股比例(19.74%-48.29%)折算,*股票投資者中的個人與機構持股市值比例,從《上海證券交易所統(tǒng)計年鑒》2008年卷起可查,深圳證券交易所相關年鑒及其他公開資料中尚未見全國性數(shù)據(jù)(僅能從證監(jiān)會內部詢得,2013年末A股流通市值的自然人、企業(yè)和機構比重為 27.26:57.97:14.77)。2013年末,“深交所”股票總市值與流通股總市值分別為“上證所”的58.16%和46.18%。據(jù)“上證所”年鑒的歷年數(shù)據(jù),自然人股東持股比例最高為48.29%,最低為19.74%,近年基本呈下降趨勢。如果能夠實行“個人所得稅免稅法”,則將減少個人所得稅607.05-1 485.02億元,占個人所得稅總額的比重約為1.35%-3.29%。也就是說,如果對上市公司股息所得實行個人所得稅“免稅法”,則減少征收的稅款金額在個人所得稅中所占的比重較低,但對納稅人而言卻是收益率較為明顯的提升。
(二)“企業(yè)所得稅免稅、個人所得稅照常征稅法”的方案測算。在個人所得稅照常征收的情況下,以2008年1月1日前的33%、其后的25%的稅率測算(考慮到適用低稅率或其他優(yōu)惠等情況,這一估計金額是最高限度數(shù)據(jù)),上市公司A股現(xiàn)金股利發(fā)放若實行“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則將減少企業(yè)所得稅10 556.31億元,占企業(yè)所得稅總額的比重約為7.50%。
(三)“雙稅率法”的方案測算。
1.降低企業(yè)所得稅稅率至15%的方案測算。按“企業(yè)已分配股息的利潤適用的企業(yè)所得稅稅率降為15%、個人取得股息環(huán)節(jié)的個人所得稅稅率維持現(xiàn)狀”的“雙稅率法”,上市公司A股現(xiàn)金股利對應的企業(yè)所得稅將減少4 772.86億元,占企業(yè)所得稅總額的比重約為3.39%。
2.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至10%的方案測算。按“企業(yè)已分配股息的利潤適用的企業(yè)所得稅稅率維持現(xiàn)狀、個人取得股息環(huán)節(jié)的個人所得稅稅率降為10%”的“雙稅率法”(其實在2005年6月13日至2012年12月31日之間,我國對上市公司個人股東的股利征稅應用的正是此種方法),與個人所得稅稅率是20%相比,2011年預計會少收個人所得稅約84.48億元,2012年這一數(shù)據(jù)為97.51億元,分別約占同年個人所得稅征收總額的1.40%和1.68%。因此,比起“個人所得稅免稅法”,其減稅程度較低。
上述第1種方案的減稅效應比第2種方案更顯著。因為企業(yè)所得稅的稅基是企業(yè)的稅前利潤,而個人所得稅的稅基是企業(yè)稅后利潤中分配給個人股東的部分,所以在稅率降低同等百分點的政策下,降低企業(yè)所得稅稅率必然比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的減稅幅度更大。
(四)“歸集抵免法”測算。也稱“歸集抵免制”,即在個人所得稅中減去相應已征企業(yè)所得稅金額,因此,國家征收的企業(yè)所得稅收入總額不變,但個人所得稅中需減少相應部分已征企業(yè)所得稅金額。這種方法的缺點是計算較為復雜,而且許多學者認為其較適用于個人所得稅綜合課征模式。因為需要在個人所得稅中減去相應的已征企業(yè)所得稅,我國尚未實行綜合課征模式,且在近中期內也不太可能實行個人所得稅與企業(yè)所得稅一體化前提下的退稅制度;因此,如果股息個人所得稅中減去相應的已征企業(yè)所得稅,金額“小于0”,也就是按“0”處理。以個人所得稅稅率為20%、企業(yè)所得稅為25%為例,假設現(xiàn)金股利為75元,則股息個人所得稅為15元,對應企業(yè)稅前利潤為100元,企業(yè)所得稅可抵免25元,因此相減金額為“-10元”。但因不能退稅,所以結果僅是免繳個人所得稅。大多數(shù)情況下,個人所得稅實際稅率低于企業(yè)所得稅實際稅率,這種“歸集抵免制”無需補稅,因此接近于“個人所得稅免稅法”效果??梢哉f,“歸集抵免制”減征稅款在個人所得稅未能退稅的非綜合課征模式下,是略低于“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在未來個人所得稅綜合課征模式下:如果個人所得稅不能實現(xiàn)應納稅款為負時的退稅,則優(yōu)惠程度略低于“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如果個人所得稅能夠退稅,則“歸集抵免制”等效于“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當然,如果個人所得稅綜合課征制不能實現(xiàn)“退稅”,則自然人中稅基更大、適用更高邊際稅率的比稅基更小、適用更低邊際稅率的能得到更加充分的抵免,這也將造成改革紅利更多地惠及富人的不公局面,因此,容許退稅的綜合課征制是最為理想的狀態(tài)。
由此可見,消除重復課稅諸方法的減稅程度從低到高的排序為:“歸集抵免制(基于目前分類課征制)”、 “個人所得稅免稅法”、“歸集抵免制(基于未來綜合課征制)”和“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在“雙稅率法”中,如果原稅率降低同等百分點,那么降低企業(yè)所得稅稅率比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的減免程度更高;雙稅率法中的稅率下調程度影響著降稅幅度和方案排序。
四、從個體與納稅人角度進行的測算與解析
(一)上市公司的情況。本文選取企業(yè)所得稅適用稅率分別為25%、15%和10%的三家上市公司,大致測算幾種方案的效應,并按降稅效應從低到高排序,以便更清晰地了解采用各種可選方案后的影響幅度。詳情見表1。
從表1中第3-4列的“原納稅情況”可以看出:在股息紅利的兩大所得稅合計稅負“占稅前利潤比例”一欄,由于目前企業(yè)所得稅稅率為25%或更低,而股息個人所得稅稅率實際為10%,因此綜合稅負并不是很高。普通稅率的企業(yè)為32.5%,可以說相當于2008年1月1日前僅征收企業(yè)所得稅的情形。由于2005年上市公司已經享受了減半征收個人所得稅的優(yōu)惠政策,因此,其改革的形勢甚至沒有“非上市企業(yè)”緊迫。
根據(jù)證監(jiān)會的數(shù)據(jù),2013年度上市公司所納稅費占全國稅收總額的21%。*參見華夏日報:http://finance.people.com.cn/stock/n/2014/1106/c67815-25984655.html,2014年11月6日。由于數(shù)據(jù)來源的局限性,本文只能假設上市與非上市企業(yè)所貢獻的股息個人所得稅金額與其總體稅負呈同等比例。依此粗略估算,可得2011年與2012年非上市公司自然人股東個人所得稅比上市公司股東少優(yōu)惠的金額分別約為317.81億元與366.81億元,占同期個人所得稅實征稅款總額的比重分別約為5.27%與6.32%。
(二)非上市企業(yè)的情況。
1.從基層執(zhí)法現(xiàn)狀來看,由于在民營非上市企業(yè)中普遍存在著股息紅利不作分配、企業(yè)股東以在職消費替代分紅的情況,因此,地稅部門在管轄時往往存在核定征收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的地方性政策。從實踐調研和權威媒體均可獲悉,核定的派發(fā)給個人股東的股息紅利占企業(yè)所得稅稅后利潤的比例在有的地方高達40%或50%,*參見中國經濟周刊:http://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13-11/19/c_125723367.htm,2013年11月19日。當企業(yè)所得稅適用25%稅率時,對于真正無分紅的納稅人而言,等于實質性地將所得稅稅率提高至稅前利潤的31%與32.5%。*在核定以企業(yè)所得稅(25%稅率)稅后利潤的40%與50%作為股息個人所得稅稅基的情況下,實際上兩大所得稅總稅率分別為:25%+(1-25%)×40%×20%=31%與25%+(1-25%)×50%×20%=32.5%。當然,各地情況有所不同,財政收入狀況越差的地方,這種“土政策”越有可能“越位”。有的地方核定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的政策僅適用于核定征收企業(yè)所得稅的納稅人而不適用于查賬征收企業(yè)所得稅的納稅人;但有的地方核定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的政策甚至也覆蓋查賬征收企業(yè)所得稅的納稅人。其實,此類不規(guī)范的做法看似治理了非上市企業(yè)個人股東避稅的痼疾,但卻矯枉過正,有可能將基層執(zhí)法機關置于不利境地。
2.從部門規(guī)范性文件來看,同樣存在對這部分稅收加以“核定”的跡象,主要有:(1)《關于規(guī)范個人投資者個人所得稅征收管理的通知》(財稅〔2003〕158號)規(guī)定,納稅年度內個人投資者從其投資企業(yè)(個人獨資企業(yè)、合伙企業(yè)除外)借款,在該納稅年度終了后既不歸還又納稅人如果忽略此類政策,將會面臨“個人股東向企業(yè)借款未及時歸還的稅收風險”,也就是說,盡管業(yè)務實質可能就是企業(yè)借款給投資者個人或投資者家庭成員,但卻被稅收政策視為避稅并加以追征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從這種政策也可發(fā)現(xiàn),目前非上市企業(yè)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的征收之難,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困擾著各級稅務機關。2014年上半年,遼寧省地方稅務局《關于對個人投資者股息紅利所得核定征收個人所得稅的公告》(公告2014年第2號)和《關于廢止對個人投資者股息紅利所得核定征收個人所得稅的公告》(公告2014年第5號)于2014年3月24日和2014年4月24日先后出臺,前一份公告未到生效日即被發(fā)文機關追回廢止,引發(fā)熱議。業(yè)界普遍認為“未有利潤分配就強行核定征收個人所得稅的規(guī)定”不得人心,而全國各地其實仍有基層正在或明或暗地進行著此類核定,*參見http://blog.sina.com.cn/s/blog_707400eb0102elod.html,2014年4月24日。甚至有評論將其與“營改增”對地稅系統(tǒng)造成的減收形勢聯(lián)系起來。從深層次來看,這也體現(xiàn)了股息所得經濟性重復課征的稅法現(xiàn)狀在現(xiàn)實中遭遇納稅人的規(guī)避,而基層稅務機關不得不采取一些“反避稅”性質的核定措施。
表1 各種消除重復課稅的備選方案對于不同類型上市公司的影響程度測算 單位:元,%
注:①以2012年度該公司實際派發(fā)的現(xiàn)金股息金額乘以當年平均自然人股東占比計算;②時間為避開2013年1月1日起股利差異化課征政策的最近年度,個人股東實際適用稅率為10%;③“雙稅率法”中企業(yè)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的降稅分別假設了5%與10%兩檔,所以雙稅率法分解為4種方案分別測算,且暫不考慮退稅的情況;④歸集抵免法僅在個人所得稅適用20%稅率時會出現(xiàn)企業(yè)所得稅已繳金額無法全部抵免從而需要補繳個人所得稅的情況,其降稅幅度與雙稅率法中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為10%的降稅幅度相比,在大部分情況下是更高的,本例中的數(shù)字結果相同是因為2012年上市公司個人股東實際適用稅率為10%稅率;⑤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減稅幅度在適用20%法定稅率情況下高于雙稅率法中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10%的方案,同樣因為2012年上市公司個人股東實際適用稅率為10%,所以二者在表中的減稅幅度相同;⑥“減稅幅度”為預計各方案下兩大所得稅減稅總額除以原兩大所得稅納稅總額。⑦資料來自于銳思數(shù)據(jù)庫、2012年度各上市公司年報以及《上海證券交易所統(tǒng)計年鑒》。未用于個人投資者的紅利分配,依照“利息、股息、紅利所得”項目計征個人所得稅。(2)《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國稅發(fā)〔2005〕120號)第三十五條第四款規(guī)定,加強個人投資者從其投資企業(yè)借款的管理,對期限超過一年又未用于企業(yè)生產經營的借款,嚴格按照有關規(guī)定征稅。(3)《關于企業(yè)為個人購買房屋或其他財產征收個人所得稅問題的批復》(財稅〔2008〕83號)規(guī)定,企業(yè)投資者個人、投資者家庭成員向企業(yè)借款用于購買房屋或其他財產,將所有權登記為投資者、投資者家庭成員或企業(yè)其他人員且借款年度終了后未歸還借款的,不論所有權人是否將財產無償或有償交付企業(yè)使用,其實質均為企業(yè)對個人進行了實物性質的分配,應依法計征個人所得稅。
由于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的缺乏,我們無從確知非上市企業(yè)分紅派息代扣代繳的個人所得稅有多少是以不規(guī)范的核定征收方式取得的,又有多少被大股東化股息所得為在職消費,從而被“合法”規(guī)避。相關的稅收扭曲效應不僅直接導致個人所得稅的逃避,而且還間接引致企業(yè)所得稅稅基的侵蝕。
總而言之,在當今納稅意識與征管能力尚屬薄弱的情況下,股息所得的個人所得稅稅率越高,就越容易誘發(fā)納稅人的逃避稅動機,也越容易給稅收征管帶來困難與風險。一些基層稅務機關或明或暗地核定征收個人所得稅的做法,雖屬非上市企業(yè)股息避稅盛行環(huán)境中的無奈之舉,但無疑也將該領域執(zhí)法引入灰色地帶?!秶鴦赵宏P于深化預算管理制度改革的決定》(國發(fā)〔2014〕45號)強調“不得違反法律法規(guī)的規(guī)定和超越權限多征、提前征收或者減征、免征、緩征應征稅款”,也給此類行為敲響了警鐘。
五、結論與對策建議
文章基于國內消除股息所得經濟性重復課稅理論與實踐的現(xiàn)實背景,在梳理學界基本研判與建議的基礎上,運用我國稅收統(tǒng)計和上市公司的相關數(shù)據(jù),測算并比較了主要備選方案的減稅效應。研究分析表明:“雙稅率法中降低個人所得稅稅率的方法”具有和緩的減稅效果,“歸集抵免法”與“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效果居中,而“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的減稅幅度最大;考慮非上市企業(yè)與上市公司稅收待遇不同造成的扭曲效應及征納雙方避稅與反避稅博弈的法理分析,改革的必要性更為緊迫。據(jù)此,文章結合我國“逐步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的整體改革方向,提出了消除股息所得重復課稅的近、中、遠期方案分別是:“個人所得稅免稅法”、“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和“歸集抵免法”。同時,我們認為,對股息經濟性重復課稅的改革并不能僅以減稅效應強弱為標尺,還應考慮相關制度的銜接情況以及征管條件的發(fā)展水平。因此,結合我國稅制改革的全局趨勢,本文提出消除股息經濟性重復課稅的政策建議如下:
(一)近期(5年之內)稅制改革啟示。
1.從上市公司來看,宏、微觀數(shù)據(jù)均顯示,在各種消除重復課稅的方法中,“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影響幅度是適中的,且這樣也可以使得上市公司個人股東的股息所得與股票轉讓溢價所得(這一所得從屬于發(fā)達國家所得稅制中的“資本利得”類別范疇)以及股息所得與儲蓄存款利息所得之間享有同等的免稅待遇。當前,學術界與實務界也都有一些關于免征上市公司股息個人所得稅的呼聲。
2.非上市企業(yè)適用“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意義就更加重大。關于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籌劃或偷逃稅的案例不絕于耳,主要是股東出于規(guī)避其個人所得稅的目的,常有操縱被投資企業(yè)股利分配和投融資決策的行為,這干擾了全社會納稅企業(yè)的利潤率、資產負債率和投資報酬率的準確核算。
由此可見,作為消除股息重復課稅的備選方案,“個人所得稅免稅法”的操作最為簡單易行,因此,近期可采用股息紅利“個人所得稅免稅法”。
(二)中遠期(5-10年內及更長時間)稅制改革啟示。
2014年6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審議通過的《深化財稅體制改革總體方案》提出,“2020年基本建立現(xiàn)代財政制度”、“探索逐步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在此背景下,我們需要關注企業(yè)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在企業(yè)利潤即股息課征方面的一體化趨勢,也需要注意到:按國際經驗,個人所得稅將逐漸發(fā)揮比企業(yè)所得稅更為重要的財政收入籌措功能和國民收入分配職能。世界上不少國家都已將個人所得分為普通所得與資本利得,也有學者提出“大分類、小綜合的半二元稅制模式”,即建議將目前個人所得稅的11類稅目整合為“勞動所得、資本所得和生產經營所得”三大類,分別適用于不同稅率及稅前扣除規(guī)定。
從長遠看,允許個人所得稅綜合匯算、多繳退稅、機制科學、更重公平的“歸集抵免法”將是最佳選擇,其減稅幅度將高于個人所得稅免稅法,并隨著“退稅”實現(xiàn)程度的提升而無限趨近于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當然,從中期看,比“歸集抵免法”更簡易的“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是在未能對個人所得稅實行綜合課征模式之下股息所得消除重復課稅的次優(yōu)選擇。如果財政承受能力許可,那么可以將其作為一種過渡性措施。
(三)“雙稅率法”的弊端。
1.目前我國企業(yè)所得稅的實際稅率有25%、20%、15%、10%和7.5%等幾種,個人所得稅股息稅目的實際稅率也至少有20%、10%和5%三檔,在未來適用綜合課征和累進稅率之后,邊際稅率更是多變難測,如果將多檔稅率的因素納入,“雙稅率法”的設計將會顯得過于繁瑣,且因納稅人原適用稅率的隨時變化而難以達到預定的政策目標。
2.其消除重復課稅的程度相比于其他方案顯得較不徹底。
3.兩個稅種都仍然需要征管,無助于降低征納雙方的行政成本與遵從成本。
4.世界上采用這種股息稅制的國家極少。
綜上所述,本文關于消除股息所得重復課稅的近、中、遠期方案分別是“個人所得稅免稅法”、“企業(yè)所得稅免稅法”和“歸集抵免法”。
六、可借鑒的國際實踐與未來研究展望
(一)發(fā)達國家采用較多的歸集抵免制概述。
1.在消除股息經濟性重復課稅的做法中,發(fā)達國家較多地實行歸集抵免制,包括英國、德國、芬蘭、愛爾蘭、意大利、西班牙、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智利和韓國等國。其中,多數(shù)國家實行全額抵免制,少數(shù)國家實行各具特色的部分抵免制,如法國實行按股息已付稅款50%在個人所得稅稅基中抵免的辦法。*參見歐洲議會:http://www.europarl.europa.eu/workingpapers/econ/105/part2b_en.htm,2014年9月20日;澳大利亞稅務局:https://www.ato.gov.au/Individuals/Income-and-deductions/Income-you-must-declare/Investment-income/Dividends/,2014年9月20日;新西蘭國內收入署:http://www.ird.govt.nz/business-income-tax/imputation/imputation-basics/,2014年9月20日。
2.歸集抵免制對居民與非居民股東的歧視待遇曾廣受詬病,這也使其在全球化浪潮中逐漸改良。如澳大利亞與新西蘭已經相互承認對方國家的已繳公司稅可以抵免自然人股東在本國的個人所得稅。
3.許多國家基于公司已納稅款采用一個對應于各個股東的“前付公司稅(AdvanceCorporateTax,簡稱ACT)” 賬戶,這種專戶登記的企業(yè)所得稅抵免權在某些條件下甚至可以抵銷公司其他稅種的應納義務。
4.有些國家積累了防止不同權限股東混淆和濫用抵免權的反避稅經驗;有些國家經歷了歸集抵免制的轉變階段,如英國在20世紀90年代末廢除了1973年起實施的ACT賬戶,個人所得稅抵免時不再需要公司層面登記與其對應,但也不再允許退稅。*參見維基百科:http://en.wikipedia.org/wiki/Dividend_imputation,2014年12月21日。
總之,歸集抵免制或其他消除股息所得經濟性重復課稅方案的操作細節(jié),有著不少可供借鑒的國際經驗。這對于我國當前稅制向以直接稅為主體轉變、個人所得稅制向綜合與分類相結合模式轉變的改革進程,頗具啟示。
(二)未來應進一步研究的相關重要問題。
1.考慮與資本利得稅的銜接。我國尚未實行將資本利得與其他所得明顯區(qū)別待遇的稅制。美國與澳大利亞的學者認為資本利得稅是否獨立于一般所得稅制而存在對股息稅效應的發(fā)揮是有區(qū)別的。這是未來研究與改革中需要結合考慮的因素。在實務中,股息稅與資本利得稅的政策也相互關聯(lián)。例如,我國2015年1月1日起實施的《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14年第67號)對股權轉讓中股息稅已繳部分的處理就有銜接性的規(guī)定。2015年2月2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確定進一步減稅降費措施,其中關于自然人以非貨幣性資產進行投資可以享受分期納稅待遇的減負優(yōu)惠備受矚目。這些政策展示了股息與資本利得緊密聯(lián)系的線索,且因其與個人稅負輕重息息相關,因此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2.研究股息稅減免的收入分配效應。有學者認為,對股息或資本利得減免稅,相比于對工資薪金或勞務報酬減免稅,有“濟富”之嫌。誠然,從社會政策角度看,如果非勞動所得比積極勞動所得適用更低的稅率,是不合情理的。但股息課稅的收入分配效應確實非常復雜:一方面,對股息課征的企業(yè)所得稅有著轉嫁給投資者、消費者與雇員的幾種可能,在方法上需通過一般均衡模型等工具對股息稅收的歸宿進行衡量;另一方面,股息個人所得稅的減免將對不同收入等級的人造成怎樣的再分配效應,還需要更多居民收入數(shù)據(jù)和基尼系數(shù)計算方法的運用,且居民收入與股權投資之間需進一步建立信息關聯(lián)。當然,有必要對這一改革的收入分配效應進行定量估測,以確定股息稅減免改革的邊界,在稅收的效率與公平原則之間維持平衡。由此可見,我國的股息稅制改革,仍然是一個在宏觀與微觀領域都值得深入研究的話題。
*感謝匿名審稿人與編輯老師的寶貴意見,當然文責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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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ral Proposals of the Elimination of the Imposition
of Economic Double Taxation on Dividend Income
Yang Moru1, Li Ping2
(1.SchoolofBusinessAdministration,HuaqiaoUniversity,Quanzhou362021,China;
2.InstituteofTaxationSciences,StateAdministrationofTaxation,Beijing100038,China)
Key words:dividend income;enterprise income tax;personal income tax;elimination of economic double taxation;proposal estimation
(責任編輯 許 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