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銀

乙未（2015）初冬時節(jié)，北京已經是飄雪的時候。嚴寒相逼，蕭瑟已現。人們收縮冬藏，內斂靜修的計劃似乎亦在開始。自然這樣的收縮情形，不至于像東北人那樣的“貓冬”固守，會有現實的各種應對，但相對于春、夏、秋時節(jié)的匆忙出行還是要相對安靜的多了。

可是，恰是在這樣的時候，我來到了廣東省的新興縣。這里的氣候情景，與北方的寒冷蕭瑟情形完全不同，四野蔥綠，花團錦簇;氣溫適宜，感覺舒暢。完全是另一種天地。我既感嘆祖國地域的闊大，也感謝上蒼賜予我們中華民族這樣寬廣的一塊同時擁有四季風景的土地。

學亦無涯。吾生亦愚鈍。此前雖然對于禪宗六祖慧能的行禪新佛活動略有所知，但到底還是處于懵懂的階段。這次，到了新興這里，方知此地乃六祖慧能故里，也是慧能《壇經》（六祖法寶壇經）形成的地方，還是六祖慧能圓寂之地?！鞍俪菬熕疅o雙地，六代風幡自一天?！甭犝f有這樣的話：到了廣東，若是沒有到新興縣的國恩寺，就如入寶山而空手歸來。這圓恩寺，被認為是同廣州的光孝寺、韶關的南華寺為中國禪宗三大祖庭的地方。是中國禪宗發(fā)祥地之一，嶺南第一圣域。來到這里，走近了國恩寺之后，確有這樣的感覺，這里真真是個非常重要的地方呢！可是，對于這樣的重要地方，此行之前，我卻完全不知，真是有很強烈的愧對感覺。

新興縣地處今天廣東省西北腹地，春秋時為百越（百粵）之地。距離今天省會廣州130多公里。新興已經有2100多年的歷史。這里在秦嬴政33年被劃入象郡。東晉永和七年從前臨允縣分出稱為新興。此后曾有新城、新州、新春指稱，但此后還是回復了新興這個古名。新興山水秀美，氣候溫潤，溫泉四溢，良田沃土，瓜果飄香，歷史悠久，人文薈萃。新興的土地上曾經有過很多的歷史傳說，像“鐵拐李夜筑銅鼓坡、南越王趙佗臨允逐鹿并筑白鹿臺的故事等等，有神話、有傳說、有故事、有笑話，多彩紛呈，亦莊亦趣，很是豐富。但是，新興最為重要和為人們珍重的還是禪宗六祖慧能的事跡，這是一個真實存在和影響巨大的對象，可以說這是新興文化的根基柱石，是貫穿古今和未來的歷史文化通道。

唐貞觀十二年（638年）二月初八日，在新州的夏盧村一個名叫盧行滔的人家，妻子十多年未育，這次卻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對此，盧行滔自然非常的高興。更加令他感到驚奇和欣喜的是，得子的豎日清晨，他還未起床，卻聽門外有叫門聲。待他睡眼惺忪地推開柴門一看，竟然是兩個身披黃色袈裟，自九華山普濟寺云游五岳、放跡四海的和尚。在經過一番交談之后，兩位僧人言，昨夜見紅光沖天，彩瑞千條，此乃祥瑞異兆。隨著香氣尋來，果然你家生產貴子。這是特意為其送名而來。在又聽盧行滔言妻子懷胎六年，僧人又言佛門有“六度”、眾生有六道輪回，此乃六六無窮之兆。后取普施萬民，佛法無邊意，送盧家新生兒名：慧能。

雖然說這慧能，生時有異兆。但現實的生活卻十分的艱難。三歲時喪了父親。家境非常貧寒。自小就與母親相依為命，艱辛度日。慧能少年時，盡管父親也曾中進士，是讀書做官的人，可惜，后因禍難自燕趙的范陽之地流落嶺南。到了他這輩子，自己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了。為了生計，他只好以上山打柴、賣柴為生。一次在新州城賣柴時，偶然聽到一個僧人在誦經，心中似乎豁然明悟，再經打問，方知此經乃《金剛經》，自湖北黃梅東山禪寺弘忍大師處傳來，頓生拜師念頭。很快，慧能就安頓好母親，在這位僧人的資助下奔湖北黃梅東山禪寺而去，從此踏上了禮佛之路。說來也是非常特異的事。在禮拜禪宗五祖弘忍禪師開始，他在寺中，不過一個文盲、雜役?？砂藗€月之后，有一天，五祖弘忍禪師有心要選擇接法弟子，為考察門下弟子佛性高下，就要求弟子們各作一偈，以考得法深淺。很快，大弟子神秀道出一佛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蔽遄嬲J為神秀此偈，還未見性。這時，慧能正在一旁，聽后也立即生一心法?？勺约翰粫懽郑妥屢晃唤嘘惾沼玫纳藞?zhí)筆，將其書于墻上。這就是慧能“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偈的由來。此偈超越很多同在禮佛的弟子，受到五祖贊賞厚愛。于是在龍朔元年（661年），五祖弘忍禪師傳授心印和禪宗信物——袈裟缽盂給慧能，使其成為禪宗六代祖師?？墒?，這個時候，慧能還沒有剃度受戒。過了十五年后，儀鳳元年（676年）慧能才在廣州法性寺（今光孝寺）受戒?；勰苓@種以下下人，創(chuàng)造了上上智，迅速完成了從凡人到圣人的人生文化傳奇，是非常容易引起紛議的。因為慧能如此在禮佛很短的時間內，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得授袈裟衣缽成為新祖，引發(fā)很多人不服，甚至有激烈的搶奪禪宗信物——袈裟衣缽的事情發(fā)生。其中自有很多傳說和故事流傳。

在獲得五祖弘忍信賴，傳授衣缽之后，慧能深知身負重大，此后即在多處用全部的心力，努力弘法，普度眾生。弘道元年（693年），慧能在故鄉(xiāng)新州龍山建報恩寺（報父母恩、國家恩、眾生恩、師長恩），其后在韶關南華寺修行禮佛37年后，于先天二年（713年）七月，回歸故里，在國恩寺開壇說法，直到八月初三日子時圓寂于圓恩寺，世壽76歲。在圓恩寺說法和圓寂后，弟子們將六祖曾經的法識闡述言論整理成書——《六祖法寶壇經》行于世。這部《壇經》，是六祖參禪悟佛的體會，也是他悟佛智慧的結晶，內容非常的深刻和珍貴，是如今中國佛家的經典?；勰苁侵袊鸾潭U宗真正的創(chuàng)始人，世稱“六祖”。老子、孔子、慧能，被認為是東方的三大圣人。

慧能之所以具有很高的聲望和地位，一是因為他是中國佛教禪宗的最后一位佛祖;二是因為他有獨特的禪宗思想表達。六祖之后再無祖，這是一個眾說紛紜的結局，也許是一個最后最好的結局。不管后來如何的解說，事實是六祖之后再無祖。慧能的禪宗思想主要表現在他提出的心性論、頓悟論、修行多元論等方面。其核心是心性論。慧能認為：“直指人心，明心見性，見性成佛”。這就很深刻和巧妙地將人與佛自然的勾連起來，成為一體。人只要“凈心、自悟、生慧、行善、積德”，就可能成為佛。“佛是自性作，莫向心外求?！薄笆廊粜薜溃磺斜M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敝灰茏杂X清除“妄念浮云”，“眾生即佛”?；勰苤鲝垼骸邦D教法門”，這是慧能禪宗思想最具創(chuàng)造性的部分。這是他針對神秀北宗派主張“漸悟”而提出的“頓悟”認識主張。在慧能看來，人是可以“一聞言下大悟，頓見真如本性”。即人在某些時候，會在一剎那間，妄念俱滅，一悟至佛?；勰苷f：“法本無頓漸，迷悟有遲疾?！比缃裼小胺畔峦赖叮⒌爻煞稹钡恼f法，就是這樣的意思。六祖慧能的另一個主張，也非常的特別和影響廣泛，這就是“行住坐臥皆是禪”。這就是有名的修行多元論。即認為，禮佛修行，是可以有很多種方式的。不一定非得住廟宇，行剃度，長久坐禪等呆板的規(guī)定和繁瑣的形式，只要“一念修行，自身等佛”。提倡“修時亦悟，悟時亦修，悟修并驅，頓修頓悟，頓悟頓修?！钡鹊取Ｃ珴蓶|說：“慧能主張佛性人人皆有，創(chuàng)頓悟成佛說，一方面使繁瑣的佛教簡易化，一方面使印度傳入的佛教中國化。因此，他被視為禪宗的真正創(chuàng)始人，也是真正的中國佛教禪宗的始祖?！?/p>

來到新興，住在距離圓恩寺很近的地方。在溫和清靜的晚上，在濃蔭四裹的道邊散步，似乎就可以聽到寺內的梵樂鐘聲，別有一種安詳寧靜的感覺。回想上午到圓恩寺和慧能故里等地方拜游的情景，內心就自然生出很多的波動。心想，慧能可以以“明心見性”禮佛悟禪，在很短的時間成為禪宗六祖，這無疑是因為了他心性的純潔專一，是他用心在參悟感受。他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辟?，突然得法，一語道破所有，與“大乘空宗一切皆空，萬法皆空的宗旨最吻合”的感悟是多么的深刻獨特。在佛家看來，四大：即地、水、火、風。所謂“四大皆空”，并不是物理性的空無，而是要不受任何干擾地追求心靈心性的純潔和潔凈，完全的善行世界，慈悲人生?；勰茏砸粋€小樵夫，窮孩子很快修行成佛，接缽繼祖，并且創(chuàng)空前禪宗新法，這實實的好生了得?；勰苁嵌U宗六祖，也已經公認歸為中華“三圣人”之一，來在他曾經說法并圓寂的地方，不能不對他生出深深的敬仰情懷。

可是，再打開電視、手機，現實生活中，很多地方血腥戰(zhàn)亂、難民流離、犯罪作惡，強取豪奪、坑蒙拐騙、人心不古，滿眼浮躁等等的對象消息就馬上蜂擁而來。這就又使我感觸許多。所謂佛法無邊，所謂萬物皆空等等佛家的經意，將如何對抗和降伏潤消這種種的不幸！也許，正因為如此的嚴峻局勢，就更加的使我感到，即使有多少的艱難，也需要將六祖慧能的勸善修行主張大力推廣，使人們真正的生發(fā)出向佛的自覺，認真地“明心見性”，追求“解脫”的宗旨，把自己從塵世的污垢中完全的解脫出來。據介紹，新興縣如今正計劃設計以禪宗文化為核心內容的建設項目，積極將傳播禪宗文化和當地的山水風光、民俗文化旅游整合起來，使之相互激活，互為發(fā)力，為新興的發(fā)展提供很多的促進。我以為當地領導的這種思維眼光是具有戰(zhàn)略和文化洞見的，相信過不了很長的時間，當這些美妙的設計成為現實的時候，新興的古老和新生文化一定會得到一個全新的展示，那時的新興，將會非常的迷人和令人心身陶醉。我的佛性或許還很輕淡，但從善和濟世的心還是有的。自新興歸來，似乎亦有一種新生的感覺！

在新興時，龍山禪宗六祖文化園常明居士邀我留墨，我即書文字如下：

六祖門下修心性，

龍山之上觀浮云。

責任編輯/廖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