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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颿樓書畫記》見證一段晚清文物流轉(zhuǎn)時光

2015-12-26 13:38:03黎麗明
收藏·拍賣 2015年11期
關(guān)鍵詞:孔氏眉批藏家

黎麗明

文物收藏,以經(jīng)濟(jì)及文化之發(fā)達(dá)為條件。清代以前的廣東,盡管也有鑒藏家收藏文物,但人數(shù)不多,且藏品數(shù)量不成體系。以廣東收藏史研究先驅(qū)冼玉清先生著述的《廣東之鑒藏家》為例,在她所收錄的50名鑒藏家中,清初以前的僅占7位,因此有“吾粵鑒藏之風(fēng),嘉道后始盛”之結(jié)論。嘉道年間,吳榮光、潘有為、潘正煒、潘仕成、溫汝遂、溫汝適、謝蘭生、韓榮光、葉夢龍、葉應(yīng)陽、伍元華、伍元蕙等均其時廣東之重要鑒藏家。盡管其收藏在藏主身后多有流散、轉(zhuǎn)手,但其藏品主要在廣東地區(qū)流轉(zhuǎn),地域性的文物收藏因之而形成。

彩云難聚易散,時至今日,清代廣東鑒藏家之舊藏早已散佚得七零八落,流落在公營機(jī)構(gòu)有之,私人收藏也有之;省、港、澳有之,而京、滬乃至日、美國等也有之。能歷千年而不朽的,恐怕只有鑒藏家所編寫的各種名目的“書畫記”而已,其中所刊行的書畫目錄,將其收藏凝固成無懼時空變換的文字,也使當(dāng)年之收藏盛況得以永恒。潘正煒藏品之著錄《聽颿樓書畫記》、葉夢龍之《風(fēng)滿樓書畫錄》、孔廣陶的《岳雪樓書畫錄》,不僅是19世紀(jì)廣東收藏興盛之印記,還是今日研究廣東書畫鑒藏史之重要典籍。

近日從澳洲回流的套《聽颿樓書畫記》引起筆者極大的興趣。聽颿樓主人潘正煒(1791-1850),字榆庭,號季彤,是十三行行商潘振承之孫,潘有度之子。正煒繼承家族生意同文(孚)行,是19世紀(jì)重要的洋商。其時,“潘、盧、伍、葉”為廣東之四大巨家,均以充任行商、從事對外貿(mào)易起家致富。在傳統(tǒng)時代,士人社會地位最高。富商通過標(biāo)榜擁有優(yōu)雅的品味和愛好、追求儒士的風(fēng)度和文雅,以及與士大夫階層建立緊密的聯(lián)系等方式,以期獲得社會尊重和提升個人社會地位。與明末的安徽商人、清初的揚(yáng)州商人樣,清代廣東行商也熱衷收藏古玩,贊助同時代的畫家、文人,以及資助廣州城內(nèi)的多項(xiàng)文化事業(yè)。潘正煒也參與其中,在經(jīng)商之余,博雅好古,收藏了大量的書畫、碑帖、古印等文物。居所“聽颿樓”,成為他與朋友賞玩古物的重要場所?!堵狅c樓書畫記》,初刻于1843年,共五卷本。因收藏增加,1849年,潘正煒又續(xù)刻《聽颿樓書畫記續(xù)》。

筆者所見的這套《聽颿樓書畫記》,內(nèi)有“潘季彤鑒賞章”、“季彤鑒定珍藏”、“聽颿樓藏”等三印,以及潘正煒之孫潘寶鲼的眉批,由此判斷此書為潘氏家族自留、自用之物。潘寶鲼(1852-1892),字鳳鏘,號椒堂,光緒丙子年(1876)進(jìn)士,官翰林院編修,自桂林典試(1879)后歸粵,主粵秀書院講席,著《望瓊仙館詩鈔》。其從子潘飛聲還提到,他于外域情形,了如指掌,可見他熟悉時政,并不一味耽于故舊。在惲南田的拙政園圖,有眉批“壬午暮春游拙政園作附錄于此。庭院秋風(fēng)木葉枯,海昌遺跡半荒蕪。我來但見丹楓落,無復(fù)山茶放寶珠。癸未(1883)孟冬,椒堂?!边@首《拙政園》,亦可見于其從子潘儀征、潘飛聲整理的《番禺潘氏詩略》,兩相對照。另外,在“黎二樵工筆山水冊” 目下,潘寶鲼的手跡:“此冊設(shè)色鮮艷,筆可屈鐵,直入唐宋之室。光緒十六年(1890)十月初二日從高第街朱理谷家購回。次孫寶鲼僅識。”由此可以肯定,這套《聽颿樓書畫記》為正煒之孫、潘師征之子潘寶鲼所舊藏。全書的眉批中,最晚的年款為“光緒壬辰”(1892)。由此可證,這些批注為潘寶鲼歸粵后,約1883年至1892年年間所記,反映的是19世紀(jì)后期廣東書畫收藏之情況。

《聽颿樓書畫記》后歸黃般若(1901-1968)收藏。黃氏不僅精于繪事,于書畫古物鑒藏尤為擅長。由于那個時代畫畫無法養(yǎng)妻活兒,所以兼營古玩買賣。他從上世紀(jì)20年代開始,每年到上海、江浙等地與黃賓虹、吳湖帆、張大干、鄧秋枚、易大廠、潘蘭史、宣古愚、鄭午昌等談畫論藝,在前輩指導(dǎo)下學(xué)習(xí)鑒賞、收藏,在這環(huán)境和氛圍下,他有機(jī)會欣賞到各大藏家的藏品,從而養(yǎng)成了鑒別古畫的能力。據(jù)香港20世紀(jì)70年代的報(bào)道,當(dāng)時香港收藏家手中的珍品,有不少是他當(dāng)年從上海買回來的。他對書畫品鑒的聲譽(yù)亦日增,外省畫家到廣東的,亦必拜訪他。而作為廣東人,黃般若又特別鐘情于廣東文物,有“廣東文物收藏的活字典”之美譽(yù)。他在廣東文獻(xiàn)、文物的收藏與整理方面頗有建樹。1940年在香港馮平山圖書館展出的廣東文物展,為歷史上首次大規(guī)模的廣東文物專題展覽,至今仍傳為佳話。展覽之策劃者匯聚了其時廣東文化界和鑒藏界之翹楚,黃般若也主事其間,功不可沒。由黃般若籌備、有跡可循的展覽還包括了1946年在廣東文獻(xiàn)館舉辦的“廣東名家書畫展”。是次展覽共展出廣東歷代書畫名跡400多件,以致需每日更換方可全部陳列,可見黃般若募集展品之號召力。1947年在香港般含道羅富國師資學(xué)舉辦的“中國古代文物展覽會”,也是由黃般若主持籌備。展覽結(jié)束,因要移師廣州的廣東文獻(xiàn)館展出,黃般若攜帶展品回穗。乘坐的“西安輪”起火,黃般若盡棄所攜私人藏品,僅攜得最有價值之?dāng)?shù)張古畫,包括了莫元瓚舊藏、廣州藝術(shù)博物院藏的文同《墨竹圖》以及現(xiàn)今為香港藏家收藏的羅聘《鬼趣圖》??上r人以謙讓為美,黃般若并未過多地挑選自己的藏品展覽,因此對了解其廣東文物收藏破費(fèi)周轉(zhuǎn)。他曾以《名家畫集》為題撰265名廣東書畫名家小傳作介紹,后又撰寫《粵畫人傳》以補(bǔ)錄汪兆鏞《嶺南畫征略》之遺漏,這些文章皆配以圖片。在《廣東繪畫的風(fēng)格》 文,他初步整理廣東繪畫之發(fā)展史,可見他對廣東文獻(xiàn)也非常熟悉。這套《聽颿樓書畫記》是他的珍藏之一。

《聽颿樓書畫記》自問世后已多次再版印行,并不稀見,應(yīng)屬從事廣東書畫收藏及研究入門級的普通工具書之列。但一套“工具書”級別的古籍,卻引起了黃般若的關(guān)注與收藏,應(yīng)是有其獨(dú)特的版本收藏和文獻(xiàn)價值!

潘寶鲼所補(bǔ)錄的家族珍藏,是其重要的文獻(xiàn)價值之一。潘寶鐄在業(yè)已刻印的書畫收藏目錄后,又補(bǔ)錄了十條畫目以及所用錢銀。對照《聽颿樓書畫記續(xù)》,僅有兩條為續(xù)本所載,但所用錢銀略有出入。潘寶鲼出生時潘正煒已逝世,那么潘寶鲼是從何得知其祖父買入之價錢呢?由此不難推測,其家族存有記錄書畫買賣之賬簿,以致不僅潘正煒能清楚記錄所需銀錢,半個世紀(jì)以后,其從未謀面之后人也能找到相關(guān)記錄。延綿幾代、富可敵國的巨商,擁有良好的記賬制度也在常理。沒有相關(guān)資料的支持,關(guān)于祖孫二人因何存在差價之問題則只能暫且擱置。潘寶鐄新增八項(xiàng)均未見于《聽颿樓書畫記》及其續(xù)記,從未為人所知。它們或是兩次整理書畫藏目的漏網(wǎng)之魚,或是潘正煒在續(xù)本付梓后才增購。現(xiàn)將這十條手書之畫目及說明詳列如下:

宋元人山水冊 七幅 百卅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禾載)

宋巨然山水軸卷

四十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沈石田赤壁圖卷

十五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明沈石田赤壁圖卷十四兩)

謝思忠山水冊 十二帕廿八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明謝思忠山水冊三十兩)

倪鴻寶畫冊

十幀 二十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李玉鳴楷書冊 十兩 (《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人物毛詩圖卷八段 廿八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邢子愿石軸卷 十兩 (《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惲南田牡丹軸卷廿五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宋錢希白清介圖卷

貳拾兩(《聽颿樓書畫記續(xù)》未載)

共計(jì)銀八千六百廿四兩

從潘寶鲼多達(dá)四十余處的眉批可知,自1883年至1892年,他一直極力搜求其祖父潘正煒之舊藏。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一口通商政策的結(jié)束,意味著廣州行商貿(mào)易壟斷的權(quán)利也結(jié)束。潘正煒將家族生意轉(zhuǎn)讓給另房的潘氏族人潘仕成經(jīng)營,其所在之潘氏家族(能敬堂)從此不涉足外洋貿(mào)易,以耕讀傳家。潘正煒去世后,其收藏也相繼散出,孔氏岳雪樓的不少藏品即為潘氏舊藏。潘寶鐄對其祖父的收藏極為在意,或知其下落的、或轉(zhuǎn)送朋友的、或在外人處親眼見過的、或極力購回的等等,均一一加以記錄。晚清廣東最重要的收藏家為孔廣陶之岳雪樓,而岳雪樓之外,廣東其時的鑒藏情況,因資料甚少,向難為人關(guān)注。潘寶鲼的手跡,為研究19世紀(jì)后期之廣東書畫鑒藏提供了不少線索。

首先是,潘寶鲼眉批提到了不少本地收藏家。比如,他在韓榮光、潘正煒舊藏的《宋李嵩擊球圖卷》一目下,記有“藏何昆玉骨董店”。何昆玉,廣東高要人,是當(dāng)時重要的鑒藏家。冼玉清先生有記載,何昆玉“布衣工書,篤好金石,尤善募拓彝器……精于鑒別,搜訪碑碣。”對何昆玉的介紹,僅限于其金石方面的成就。其弟何瑗玉“亦精鑒藏”。朱萬章先生在此基礎(chǔ)上補(bǔ)充何瑗玉的生平,“喜藏書畫、文玩,在廣州筑有元四家畫樓,精鑒別?!倍谂藢汌鞯拿寂袇s發(fā)現(xiàn),何昆玉不僅精于鑒藏,還以此為業(yè),開有古董店。這一資料對研究何氏兄弟非常重要。葉恭綽對“粵中何昆玉之流”十分不屑,因何昆玉等常將畫跋與畫分割重裝,以求一畫幾賣之行為。潘寶鲼的眉批,是理解葉恭綽語出不屑之關(guān)鍵。將真畫分割拆賣,正是其時古董店作偽之常法。僅是喜好金石書畫之雅人,斷不會參與此事。晚清端硯開采改制過程中,何昆玉也有參與其中,出銀2000兩承包端硯之開采。可以想見,筆墨紙硯為文人日常所需之物,而金石書畫則為文人閑時雅賞之物,兩者之對象均是文人。這也就不難理解,緣何作為古董商的何昆玉會投資于此。

又如,在“元方方壺云林鐘秀卷”一目下,記有“在張樵野太常家”。張樵野,也即張蔭桓(18371900),廣東南海人,晚清名臣,以喜好收藏王暈畫作著名,藏有王暈畫大小百幅。潘寶鲼的眉批補(bǔ)充了張蔭桓的收藏。這卷《云林鐘秀圖》,近代為葉恭綽所遞藏,可算是流傳有序的廣東收藏。最早可追至在京為官之韓榮光(1793-1860)。這幅藏畫由韓榮光帶回廣東,其后以七十兩之高價易于潘正煒。孔氏《岳雪樓書畫錄》對此卷畫作贊賞有加,還特別提到“現(xiàn)在盧若云處”。那么在張蔭桓收藏以前,此畫曾經(jīng)“盧若云”之手。潘正煒、潘寶鲼以及其時之廣東鑒藏家,均對此畫持肯定之態(tài)度。值得注意的是,在民國時期,黃般若也曾觀此畫,并在他收藏的《故宮已佚書畫聞見目》里有批注,“余見高江村及葉遐庵藏各一卷,皆偽。此卷現(xiàn)在國內(nèi)張伯駒處?!备呓鍨槁妹廊A人、20世紀(jì)著名收藏家王己千(1907-2003)之化名。他指出王氏及葉氏所藏均為偽本,真本后為張伯駒收藏。這一偽本,在幾代廣東鑒藏家手上流傳,現(xiàn)下卻因是偽本不知所蹤。

潘寶鲼眉批,為研究清末廣東收藏家留下不少線索。比如《王圓照仿古山水冊·第四幅仿叔明筆》,提到“此冊現(xiàn)存吳晴溪家,并無吾家鑒賞章。墨氣不勻,時有弱筆,似是摹本,荷屋跋亦不存。仿米家山二幅尤劣?!边@段資料可見潘寶鲼對家族收藏非常熟悉,從鑒藏章、吳榮光的題跋以及筆墨氣韻等幾處推斷,所見的山水冊非先祖原藏,乃是摹本。吳晴溪,應(yīng)為光緒年間居住在廣州的鑒藏家,生平不詳。冼玉清先生的《廣東鑒藏家考》并未收錄此人。冼氏一文所收錄的鑒藏家,均是其時著名的收藏家,其次活動的時間也主要集中在清嘉慶至同治年間。而潘寶鲼批注所記之吳晴溪、蓬萊新街盧小云、玨關(guān)李干初、明圣里鄧弼卿家、李湘文等均為當(dāng)時的小收藏家,且活動時間主要在19世紀(jì)后期,尚待進(jìn)一步的研究。

潘寶鲼的眉批里有不少是對藏品的描述和鑒定的內(nèi)容。我們不僅可以從中窺見潘正煒、潘寶鲼的鑒藏水平,還可以從中了解19世紀(jì)后期廣州書畫鑒藏的情況。在“元王孟端梧竹圖軸”一條下,潘寶鲼記有:“此軸存骨董周之孫處,石佳而梧桐不類”。此畫軸為韓榮光舊藏,潘正煒以28兩購得。但潘寶鲼對真?zhèn)斡幸蓡枺J(rèn)為石頭畫得不錯,但梧桐畫得不似王紱風(fēng)格。在“明仇十洲人物山水扇冊·十幅”一條中,記有“疑是蘇州人畫”。蘇州是明清時期書畫造偽之中心。這套仇英的人物山水扇冊,潘正煒以100兩之高價買入,可見是認(rèn)可其真?zhèn)?。但潘寶鲼懷疑是蘇州片。在“集明人花烏扇冊二十幅·第三幅唐子畏墨菊”一條,潘寶鲼注有:“此扇光緒壬辰(1892)正月甘一日從李湘文借觀,菊甚佳而旁襯以草未免生強(qiáng)?!睂Υ水嫞藢汌饕采跤袘岩?。在“大滌子山水詩冊”一條,注有:“己丑(1889)十月得觀此冊于明圣里鄧弼卿家。第一幅已失去,只存七幅。冊中以黃巖雙瀑圖為最。月明林下圖 白描美人倚梅樹,景亦奇,添入水墨黃蓉。及仿大癡二幅俱不佳,山水尤著?!鼻宕鷱V東收藏家對石濤的畫作情有獨(dú)鐘,這套山水詩冊潘正煒以70兩之高價購入。而由潘寶鲼畫作的描述和點(diǎn)評可見,這套冊頁有極好的,但并不完全是佳作。潘寶鲼的眼力很可能比潘正煒好,其一是潘寶鲼所見之畫目應(yīng)多于潘正煒,其二是潘寶鲼以其進(jìn)士身份在書畫方面應(yīng)比潘正煒有更多的見地。如果這一假設(shè)成立,也就肯定了潘正煒的收藏也有贗品。當(dāng)然,再大的藏家也有疏忽。從潘寶鲼購回舊藏,可證他對先祖潘正煒的鑒定還是比較信任的。諸如《集明人山水扇冊》,共有20幅,他購回了其中兩幅,并在“第十幅·吳振秋林水榭”條,記有:“此幅從吳氏購回,畫法似董。二圍盧逸卿家有吳竹嶼山水長卷極佳,已開四王一派?!庇秩?,在“明陳誠將山水扇冊·十二幅”,記有“此冊無幅不佳”。

從潘正煒逝世、舊藏開始散佚至潘寶鲼著手回購、整理先祖舊藏,之間相距不過五十年。然而短短五十年,藏品的情況已有變化。在“明沈石田花果卷”一條下,潘寶鲼批注:“此卷歸西關(guān)李干初家。辛卯(1891)八月初九日由佩裳侄孫假觀,花果僅得二十種,花十四果六,長僅二丈三尺,楊梅與荔枝中間相隔處,為人割去,蓋每幅接縫處,俱有六舟印,惟此處獨(dú)無,刮去半印尚有痕跡。”潘正煒1834年的題跋記有花果共37種,潘寶鲼只見到20種。顯然,其中的17種被人割去,以此一畫多賣。如前所引之“王圓照仿古山水冊第四幅仿叔明筆”眉批,潘寶鲼根據(jù)吳榮光題跋以及潘正煒收藏印鑒俱無,筆力較弱,推斷為摹本。兩段資料再次證明了, 畫分拆多賣、臨摹造假,古而有之。

有趣的是,由于聽颿樓不少舊藏至今依然在書畫市場家流通,在收藏家手中不停流轉(zhuǎn),潘寶鲼的眉批恰恰可與這些舊藏相校正。潘寶鲼從吳晴溪處,購回不下六七張其先祖之舊藏。在《明人山水扇冊·第十幅吳振秋林水榭》有記:“此幅從吳氏購回,畫法似董。二圍盧逸卿家有吳竹嶼山水長卷極佳,已開四王派?!薄兜谑欧哧柗鹿派剿酚杏洠骸按藦谋R氏購回?!边@套山水扇冊在潘正煒之后散出,其中的4幅又為潘寶鲼所極力購回,其后又曾為王己千所收藏。吳振及高陽的兩幅扇面,在2009年以王己千藏品之名,在首都博物館策劃的“寶五堂——海外華人重要書畫珍藏展”中展出,并在2010年北京保利的“暢神觀道——中國歷代名家重要書畫夜場”里,連同另外的10幅同為潘正煒舊藏、有潘寶鲼鑒藏印的明人山水、人物扇面,以5376萬拍出。據(jù)拍賣圖錄,吳振的扇面,有題跋“吳振字振之,號竹嶼,又號雪鴻,華亭人。此扇氣韻秀潤,瀟灑生動,是直探云間宗旨,而非徒貌其皮膚者。菽堂。此幀為先祖聽颿樓集明人山水扇冊二十幅之一,丁亥歲從吳氏購回。孫,寶鲼謹(jǐn)識?!备哧柕纳让?,有題跋“高陽字秋甫,四明人,初善花烏,畫石亦妙形似。后避地金陵,改畫山水,更有名。此幀為先祖聽颿樓集明人山水扇冊二十幅之一,丁亥歲從盧氏購回。寶鲼謹(jǐn)識?!迸馁u品所見之潘寶鲼題跋均可與其眉批相印證。

潘寶鲼的眉批里,有一則關(guān)于潘家與地方官員交往的記錄。在“元陳良璧金碧山水軸”一目之下,他記為“此軸已贈楊振甫方伯”。楊慶麟(?-1879),字振甫,江蘇吳江人。道光庚戌(1850)進(jìn)士,1875年至1879年任廣東布政使。慶麟父以刻竹、治印聞名,他秉承家學(xué),善印能畫,且愛好書畫金石古玩收藏。這張畫,估計(jì)是楊慶麟在廣東任職期間,潘家贈送他的。也就是說,這張?jiān)嬛辽俦4嬷僚藢汌鞒赡暌院蟛派⒊?,?yīng)是潘家較為看重的珍寶。

潘正煒之后,廣東最重要的收藏家當(dāng)屬孔廣陶(1832-1890)。南??资希喳}業(yè)其家。廣陶(字懷民)及其兄長廣鏞(字少唐),“藉其父孔繼勛遺緒,好學(xué)嗜古,筑岳雪樓以藏名跡,吳氏筠清館、潘氏聽颿樓珍物多歸之,著有《岳雪樓書畫錄》”。根據(jù)潘寶鲼的眉批,潘正煒舊藏的《宋元斗方團(tuán)扇畫冊》之第三幅<曹知白古木寒柯圖》、第五幅《子母鷹》以及第十六幅《馬遠(yuǎn)紫騮馬》,《宋元斗方人物山水冊·第十五幅馬麟山水》(題為《松廬危坐圖》),《明唐六如看云圖卷》、《明董文敏八景山水冊》、《明董文敏山水扇冊》等為孔氏岳雪樓所收藏,均可以孔氏《岳雪樓書畫錄》相對照。孔廣鏞、孔廣陶均比潘寶鲼年齡大一輩,但去世的時間相近,潘寶鲼的眉批可印證孔氏其時之收藏。

19世紀(jì)廣東文物之收藏大家,自吳榮光、潘正煒而至孔廣陶延續(xù)近百年,以孔氏岳雪樓藏品之散佚為終??资喜仄分⒊?,歷經(jīng)至少三個階段。根據(jù)莊申先生的研究,孔氏藏品在咸豐年間因逃避英軍入侵而多遭遺失,后來在同治初年又因困境而散易不少。但孔廣陶下世(1890)時,仍為其子孔昭望(18631921)遺留一部分書畫名跡。至1908年鹽法改制,易商辦為官辦后,孔家資產(chǎn)蕩然。由孔昭望所保存的書畫藏品,因經(jīng)濟(jì)困窘而再度全部易主。由孔昭望散出藏品的細(xì)節(jié),時人鄧芬(1894-1964)有所記錄。鄧芬在其印譜中的“臥游”一印下,有小字說明此印為孔氏后人孔勝腴于1912—1913年間所贈,其時“孔氏未中落也”,孔氏后人“尚余二十余方,皆精絕”。至后來,孔昭望“當(dāng)時豪情奢行,至岳雪樓書藏碑石之散帙、三十六銅鼓齋之破碎,銅片以斤兩售買(賣)與雜貨販易落花生……孔氏祖居易主時,書樓石畫棟竟,有使架棚人夫先以木支架梁柱,又將石柱十?dāng)?shù)根及礎(chǔ)基欄桿各物變賣。又將前年指出荒地作建金嬌。墳場之地契及衍圣公所貽贈之孔子至圣遺像私受售與李子云將軍等事?!蓖瑯映錾砀皇抑嚪?,與其朋友皆為此感慨良多。經(jīng)孔昭望之手散出的文物,下落又如何呢?一則登載在民國報(bào)紙的文章提到:“孔家零落,則又歸諸粵人辛仿蘇、鄧沃泉、浙人王存善。時王為廣東善后局總辦也。其后辛、鄧二氏式微。鄧氏所藏,多為裴景福購去。辛氏所藏,泰半歸何麗甫,弱半歸李耀漢?!笨资显姥窃诿駠跄晟⒊觯仄穾滓灼涫?,不過主要依然是在廣東本地流轉(zhuǎn)。辛耀文(字仿蘇,室名“芋花庵”)、裴景福(字伯謙)、何荔甫(室名“田溪書屋”)等均為民國時期廣東之重要藏家。其收藏又幾經(jīng)輾轉(zhuǎn)流傳,現(xiàn)今省、港兩地的公、私收藏之中,不難覓其蹤影。

風(fēng)聚云散終有時,從吳榮光至潘正煒、葉夢龍,再至孔廣陶,至辛仿蘇等等,書畫收藏皆因緣起而聚,緣滅而散,昨日之輝煌終將如過眼之煙云。無論大小藏家的珍藏,雖有“子孫永存”、“子孫寶之”之愿,但最后總是歸為“曾經(jīng)擁有”。潘寶鲼的眉批,字里行間飽含對先祖對家族濃濃敬意。他孜孜不倦地搜求、保存祖先舊藏,其情可佩,其狀可嘆!這套潘家珍藏自用、有著潘家后人手跡的《聽颿樓書畫記》,是我們找尋19世紀(jì)后期廣東收藏史的重要線索。歲月悠悠而流傳不息,聽颿樓主人的舊藏,如今安在?穿越時空而安然無恙的,是印在紙上的文字,還有隱含在字里行間的點(diǎn)滴情懷!但它卻為我們的研究,留下了珍貴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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