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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的精神流變及其文化表征

2015-12-17 15:52陳婷婷王桂英

陳婷婷,王桂英

(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安徽 蕪湖 24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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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的精神流變及其文化表征

陳婷婷,王桂英

(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安徽蕪湖241003)

摘要:除了與傳統(tǒng)的顯著差異,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作為一個整體自身也經歷了顯著而深刻的精神流變:主人公形象完成了“邊緣人-外傾性-向內傾型-軟弱性”的演變,小說的主要矛盾也更多地由外在社會沖突轉為聚焦自我內心。由此,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呈現(xiàn)出西方乃至東方其他國家相異的文化表征。

關鍵詞: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思想主題;文化表征

一般認為成長小說這一概念起源于德語文學的“教育小說”(Bildungsroman),是一種帶有傳記色彩的文學類型。日語《大辭林》等辭典將該詞譯為“教養(yǎng)小說”(日語漢字“教養(yǎng)”即“教育”之意)或是“發(fā)展小說”,可以看出是對原詞的直譯,意即描述主人公經歷了人生道路上的種種歷練,逐漸形成完善人格的小說。德語文學中的教育小說是成長小說最初的原型,這一類成長小說“是以個人和社會的矛盾尚未激化成敵對狀態(tài)為前提的,主人公在生活中接受教育的過程就是他通過個性的成熟化和豐富化成為社會合作者的過程”[1]。

隨著時代發(fā)展,成長小說本身的內涵和形式也隨之演變,在思想主題、主人公性格特征、人生際遇和文本結構等方面與傳統(tǒng)有了顯著差異,在保持著成長小說本質——反映主人公自我身份的確立,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努力和成長旅途上的嚴峻考驗——的同時,呈現(xiàn)出多元化發(fā)展趨勢。而日本文學中“成長小說”這一說法仍是作為“教育小說”的類義語來加以闡釋的,并未體現(xiàn)出成長小說的當代特征。

日本成長小說興起的歷史文化語境、秉承的文學傳統(tǒng)與西方成長小說不同,表現(xiàn)出的思想主題等也不盡相同。本文擬從日本近現(xiàn)代文學作品中選取幾部較有代表性的成長小說進行探討。這些小說發(fā)表的年份跨度約80年,大致反映了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的概貌。

一、20世紀初的成長小說

明治維新后的日本社會歷經了一系列自上而下的改革,政府提出“富國強兵”“殖產興業(yè)”“文明開化”三大口號。但日本的開化并非像歐美資本主義國家那樣由內部自然發(fā)展而來,不徹底的改良造成社會意識方面的滯后。歐化的只是外表,沒有把握到甚至壓抑著現(xiàn)代精神的精髓。覺醒于近代的知識分子在外部壓迫下渴望發(fā)展自我主體性,對“近代自我”的孜孜追求反映在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中??梢曌鞒砷L小說的島崎藤村的《破戒》(1906)、夏目漱石的《三四郎》(1908)和《其后》(1909)均體現(xiàn)出青年知識分子強烈的近代自我意識,著重描寫了主人公成長過程中的自我身份問題。這一時期的作品中多見“邊緣人”類型的主人公,他們通常經過與他人的沖突來獲得對自我的認知發(fā)展。

由于牽涉賤民歧視問題,《破戒》主人公的成長包含了強烈的身份意識。部落民出身的青年教師丑松自幼便被父親送離出生地,去城鎮(zhèn)接受教育,目的是為了讓他能夠像正常人一樣在社會中立足,打破下等階層的人無法出人頭地的命運。丑松遵守著父親讓自己隱瞞身份的戒律,卻在接受教育的過程中意識到自己屬于特殊的階層:盡管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外界還是不會因為他個人的才能或特殊性而區(qū)別對待他。自我意識覺醒后的丑松再也無法回到無知無覺的狀態(tài),他清楚地感到自己與身邊的群體格格不入。

小說開頭設置的沖突是隱性的,即讓丑松目睹了一位部落民商人被攆出旅館的事件。他聽著旅館住戶對部落民的污言穢語,覺得憤憤不平,決定搬出旅館。然而只要種族歧視普遍存在,沖突就不會因為他的刻意避免而消失。在學校,丑松因為同情部落民學生而遭到嫉賢妒能的校長與同事的懷疑,又因維護出身部落民的思想家而引發(fā)了爭吵。丑松結識了這位亦師亦友的思想家蓮太郎之后,受其感染逐步踏上了追求真實自我的道路,渴望表明身份的心情愈發(fā)強烈,然而就在他要打破戒律的時候,父親去世前的遺言和殷切期望再次束縛了他。丑松一方面無法融入觀念保守的大多數人中,另一方面又找不到對出身族群的歸屬感,一度陷入自我身份迷失的危機中,直到小說結尾,他因思想家兼引路人蓮太郎之死而“頓悟”。 但是,思想上的妥協(xié)性使他無法真正改變什么,他終究做不到像蓮太郎那樣為底層階級奔走呼吁,謀求生存和發(fā)展的空間,只能被迫遠走他鄉(xiāng),接受被“邊緣化”的命運。

同樣,《三四郎》里的廣田和《其后》中的代助都是社會轉型期典型的“邊緣人”,他們都持有明晰的社會觀察視角,諷刺當時所謂“文明開化”帶來的利己主義等道德倫理的墮落。這一時期屬于日本由封建社會逐步向近代資本主義社會過渡的轉型期,西方追求個性解放的思想也傳入日本。然而作者夏目漱石認識到,西方社會倡導的個人主義并不適用于日本的文化土壤,他借廣田之口道出:“我們做學生的時候,一舉一動都未曾脫離開過別的人,一切都在為別人考慮……社會的變化終于使這種偽善再也行不通了,結果在思想行動方面便引入了自我為主的思想。這便使自我意識發(fā)展得過了頭。”[2]123環(huán)境造就了眾多自我膨脹、自私虛榮的偽善者,對青年的人格成長帶來的影響極為不良。

《三四郎》中的主人公三四郎便切身地感受到這種影響。他從鄉(xiāng)下來到現(xiàn)代大都市東京求學,這種“出走”是成長小說經典模式中的一環(huán),“離開故鄉(xiāng)的壓抑氛圍(以及相對的天真狀態(tài)),獨自在城市中前進。這是他真正的‘教育’過程的開端,是在為他的職業(yè)生涯與都市生活做準備”[3]17。然而他在東京受到現(xiàn)代文明的強烈沖擊,各色人等的不同價值觀讓純樸的三四郎陷入迷惘,他一方面想要實現(xiàn)符合社會價值導向的人生理想(即出人頭地、名利雙收),另一方面又視品行正直的“邊緣人”廣田教授為精神偶像。在兩種思潮的夾縫中徘徊的三四郎未能像經典成長小說中的主人公那樣“能夠坦誠地適應近代世界,脫離青春期,走向成熟”[3]18,而是在激變的時代中不知何去何從。

這一時期的成長小說體現(xiàn)出與歐美成長小說不同的文化表征:第一,明治維新后的日本依然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傳統(tǒng)舊道德,如家父長制度。盡管“德國也是一個父母對子女擁有很大權力的國家。不同的是,日本的父母近乎強迫地要求子女服從于自己”[4]93,吸收了先進文明思想的子女必然會與父輩在觀念上產生沖突,然而受制于義理孝道,欲要打破父親的管制極為艱難?!镀平洹分校瑢τ诔笏啥?,違背父親的囑咐坦白身份是“生死攸關的大問題。那些佛門弟子身著黑衣而苦守著的許多戒語,同自己的這一條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背棄父母的穢多之子,那就不是什么墮落,而是敗家的逆子了”[5]?!镀浜蟆分械拇m覺得“父親不是一個隱蔽自己觀點的偽君子,就是一個不明事理的愚人?!欢亲永锟傆X得是對父親的侮辱一般,很難平靜下來”[2]298-299。第二,主角在自我意識覺醒之后,往往不會有實際的反抗舉動,而是對社會弊端采取妥協(xié)或是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側重精神自由。例如《三四郎》中的廣田,“嘴里叫著危險危險,而自身并沒有置于危險的境地”[2]42。這實際上是一種消極抵抗,因此在與現(xiàn)實的矛盾沖突中,宛如“空中樓閣”的批判意識終將面臨被傾覆的危機。

二、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成長小說

1929年至1933年,美國爆發(fā)了資本主義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金融危機,并轉化為全球性經濟危機。此后,美國、日本等資本主義國家進入了長達十年的經濟大蕭條時期。社會的變化也反映在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堵放灾?1940)與描述女性成長的《放浪記》(1930)均體現(xiàn)出日本民族傳統(tǒng)的勤勞、自強的精神。二者都敘述了主人公如何獨立自主,在逆境中不認輸,并堅持學習,最后終于過上安定生活的奮斗歷程。在經濟蕭條、民眾生活困苦的這一歷史階段,自我價值實現(xiàn)轉為成長小說的核心主題。主人公的標志性成就是學會賺錢謀生,更大的成就則是過上體面的、受人尊敬的生活。

《路旁之石》的主人公吾一是以作者山本有三為原型刻畫的。吾一出身貧寒,少有大志,不畏社會的世俗壓力及富人階層的冷眼鄙薄,忍受著父走母喪的孤獨,生活帶來的每一次艱難考驗都將他的意志磨煉得更加堅強。吾一受到啟蒙思想家福澤諭吉《勸學篇》的影響,堅信“人非生而有貴賤”,堅持讀書、奮斗。之后他遇到了成長的引路人——漫畫家黑田,使他認識到唯有自食其力才是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基礎:“肯吃苦就是好事?!贻p的時候,不喝點苦水,是長不大長不結實的。我把辛苦當作老師,人要是不經過艱苦的磨煉,容易高傲自大?!鰰r代的主人,就必須在艱苦環(huán)境中磨煉?!盵6]黑田敢于挑戰(zhàn)世俗、敢于揭露現(xiàn)實的勇氣改造了吾一思想中懦弱的部分,使吾一堅定了追尋夢想的信念。這種敘事模式類似經典成長小說:“青少年主人公走上獨當一面的成長道路,通常由于他自身的氣質而遭遇挫折,偶遇種種引路人和指導者,在選擇朋友、妻子和職業(yè)方面犯許多錯誤之后,最終通過找到能有效施展才能的領域來使自己以某種方式適應時代環(huán)境的要求。”[7]

《放浪記》中的“我”的原型也是作者林芙美子本人?!拔摇焙茉缇捅黄冗h離父母,長期生活在困境中,在報社打過短工,做過女傭,擺過地攤,當過文秘,甚至做過酒館女招待。其中穿插著與數名男子的情感經歷,但結局都是分道揚鑣。然而異??部赖纳罱洑v并未使“我”沉淪下去,而是頑強地懷抱理想,直面現(xiàn)實——“我才不喜歡那陰郁的曲調,我喜歡春天里的生命之歌?!盵8]26“活著倒也是件愉快的事。雖然孤寂的心情如故,心中卻燃起了生命的熱情。”[8]69雖然生活與心境起起落落,但這種對生命的熱愛從未消失,最終迎來了生活與創(chuàng)作的轉機。主人公的成長軌跡是在曲折中前進的傳統(tǒng)線性模式。

這兩部小說所反映的時代環(huán)境十分嚴酷,但在饑餓、屈辱不斷威逼的困苦境地中,主人公卻持有明朗真誠的生存態(tài)度,在家庭與社會的重壓之下顯示出非凡的生存力量。不僅彰顯了成長小說最重要的文化表達——在物質和精神上尋求光明乃是生而為人的理想和使命,而且詮釋了日本民族自古以來的強烈生存意志與精神至上的價值觀?!懊髦尉S新后日本在短短三十年內崛起,躋身于世界強國,與這種決心與信念是分不開的?!盵9]

三、二戰(zhàn)后的成長小說

二戰(zhàn)前的日本成長小說中,主人公大多通過奮斗來謀求社會與自我之間矛盾的解決,以達成社會價值與個人價值的有機統(tǒng)一為人生目標,是一種“外傾型”的人生。而二戰(zhàn)后的成長小說受到轉型期混亂的社會意識影響,出現(xiàn)了自我意識過剩的思想趨勢,主人公因為種種因素而無法融入社會,走上了“內傾型”的人生道路?!斑@類小說看似背離了成長小說的模式,實際上是對傳統(tǒng)的改造,賦予其新形式并深化了成長文學的主題,是對現(xiàn)當代人生存狀態(tài),尤其是精神狀態(tài)的深切關懷,同時也彰顯了作家們對當代社會中個人成長問題持久的興趣和深深的憂慮?!盵10]234

太宰治的《斜陽》(1947)和《人間失格》(1948)便是“內傾型”成長小說的典型。與20世紀初的成長小說的類似之處是作品均展現(xiàn)出劇烈的社會變革帶來的自我身份危機。戰(zhàn)爭的殘酷和暴虐是對人類文明和道德傳統(tǒng)的挑戰(zhàn),給青少年的身心健康造成了嚴重創(chuàng)傷,也為其成長提供了特殊的環(huán)境。二戰(zhàn)后人們普遍喪失精神支柱,傳統(tǒng)價值面臨崩潰,“時代蠶食著年輕人的生命,在所剩無幾的時間里青年人只能用各種方式來準備自身的生存盛宴”[11]。

《斜陽》的女主人公和子出身貴族,隨著戰(zhàn)后貴族制度的瓦解,和子家道中落,不得不從東京老家遷居至伊豆的鄉(xiāng)間,而遷居恰恰成為和子的成長出發(fā)點。搬家意味著離開貴族的土壤,徹底喪失貴族身份,“身為貴族曾有的驕傲與自尊心都被撕得粉碎”[12]。由于差點引發(fā)火災,和子遭受了平民的辱罵,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去挨家挨戶道歉。她由此進一步意識到家族沒落的處境,加上目睹母親的逆來順受導致的毀滅,和子不甘衰落至死,渴望打破原有身份消解的宿命,走上“為了愛與革命而活”之路,以“出走”和“逃離”來瓦解家庭空間。

戰(zhàn)爭帶來了社會的轉型甚至是發(fā)展的斷裂。和子在歷史的考驗和磨難下,其身份意識、自我認同、情愛觀念、生存動力等都在不斷變化、建構和生長著,歷史時間被分解在個人成長時間里。如巴赫金所言:“人的成長帶有另一種性質。這已不是他的私事。他與世界一同成長,他自身反映著世界本身的歷史成長。他已不在一個時代的內部,而處在一個時代向另一個時代的轉折點上。這一轉折寓于他身上,通過他完成?!盵13]母親、弟弟對和子產生的影響,以及和子自身的戰(zhàn)爭體驗令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從女性的傳統(tǒng)家庭角色中找到意義,于是追求反家庭生活狀態(tài),離家找到情人上原并與他共度一夜,懷孕后卻毅然選擇離開上原獨立生活。她的自我解放精神不容許她重返閉合空間,回歸原始身份。和子認為自己的革命在勇敢生下私生子時已經勝利,貫徹了反抗虛偽世俗,為新道德殉難的信念,“我為自己能滿不在乎地無視舊道德而獲得一個好孩子感到滿足”[14]106。雖然執(zhí)意擯棄傳統(tǒng)的和子只能做一個心靈上的自由人,以自我犧牲的信念來走完這條對現(xiàn)實社會進行叛逆和抗爭的艱辛道路,但是,“她不屈從于各種思想規(guī)繩,不以融入社會作為成熟的最終獎賞,不斷反思、提升對自我的認識,由消極抵抗到逐漸把握人生目標,才能在如斜陽般沒落的貴族階級中迎來新生”[15]。

《人間失格》敘述了一個充滿自我欠缺感的少年葉藏一步步走上自我放逐乃至自我毀滅的道路的故事,真實剖析了二戰(zhàn)后日本青年一代中普遍存在的彷徨、憂郁、苦悶的心理狀態(tài)。葉藏厭倦現(xiàn)代文明的虛偽和墮落,但又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感受到的只有焦灼、孤獨與絕望。

從悲劇結局上來看,《人間失格》與美國上世紀60年代后興起的反成長小說有相似之處,區(qū)別在于主人公看似頹廢墮落,內心卻始終堅守自我重構的價值體系,以一種自我破壞的方式來追求至善至美的絕對理想,從而扭曲地確立自我價值。葉藏一方面猛烈批判家庭、社會中他人的冷漠、虛偽和庸俗,另一方面又不想徹底脫離社會。但無論表面上如何淋漓盡致地發(fā)揮“丑角精神”來取悅他人,葉藏都無法真正改變自我來順應社會。種種內心沖突使其自我不斷內縮,轉而以封閉和自虐的方式來隔斷與他人相互理解的可能性?!跋蛲饨珀P閉大門的同時卻沒有能力承負沉重的自我,這樣反而容易把自己壓垮。這種純粹的秘密生活是出于對外界的懼怕和無助?!盵16]因此,在唯一信任的妻子被人玷污之后,葉藏對他人最后的信賴之心也幻滅了,“對所有一切越來越喪失了信心,對其他人越來越感到懷疑,從此永久遠離了對人世生活所抱有的全部期待、喜悅與共鳴”[14]210。對客體世界的排斥使得他的主體性成長就此中斷。

在明治時期,國家統(tǒng)一,把國家作為家族看待的家族式國家觀就已形成,近現(xiàn)代社會因此出現(xiàn)形形色色的集團主義[17]108-109。在日本,從眾心理較為普遍,明治維新之后的一些偽西洋化的行為即其證明。二戰(zhàn)后同樣產生了從眾宣揚民主政治、擺出革命姿態(tài)的人,或者追求實利的拜金主義者,等等。太宰治的作品中盡管充滿對現(xiàn)實的批判精神,卻依然流露出日本人的集團主義道德觀?!度碎g失格》里,葉藏見多了利己主義者,無法認同其價值觀,卻仍然“越想越困惑,最終下場就是被‘唯有自己一個人與眾不同’的不安和恐懼牢牢攫住”[14]143。主人公在尋求集體歸屬感的道路上屢屢失敗,挫折經歷帶來的是對真實自我的壓抑,這與戰(zhàn)后美國成長小說中青年人以反叛權威、放縱發(fā)泄來解放個性的姿態(tài)形成了鮮明反差,說明日本人注重的還是集團性。此外,社會轉型期的成長文學尤其突出了個人和社會之間的矛盾,“對現(xiàn)存價值觀的否定和重估是現(xiàn)當代成長小說主人公的典型特征,他們多數都沒能與社會達成妥協(xié),寧愿選擇分裂、異化、退縮,甚至死亡”[10]235。

四、20世紀60年代后的成長小說

日本社會經歷了戰(zhàn)后重建和經濟高速成長期,進入穩(wěn)步發(fā)展階段。新時期的成長小說也開始走向多元化,女性逐漸提升了對自身的關注,小說主人公的年齡層次進一步降低,以大學生或是剛剛踏入社會的青年人為主。主人公的成長道路無論是曲折前進還是懸浮不定,均不同程度地體現(xiàn)了自我確立的軟弱性。

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1987)中的主人公渡邊等60年代的大學生以玩世不恭或是逃避現(xiàn)實的方式成為主流文化的放逐者。“六十年代性觀念的開放,傳統(tǒng)家庭意識的解體,人際關系的淡漠造成了普遍的孤獨和不安?!盵19]渡邊的友人木月“非常在乎對現(xiàn)世規(guī)則的掌握……不能珍視那最珍貴的自我,卻無限鄙視并最終踐踏了不能最好地掌握現(xiàn)世規(guī)則的自我”[18],最終死于自我與社會之間無法調和的拉鋸戰(zhàn)。與木月截然相反,精通現(xiàn)實社會游戲規(guī)則的永澤縱情發(fā)泄,卻同樣無處依托高度情緒化的精神。渡邊本人在與兩個女子的情愛中成長,但到了小說結尾卻依然徘徊、迷失在非現(xiàn)實與現(xiàn)實的交界之處。

如果說《挪威的森林》反映出社會機制發(fā)展背后人的異化感與流浪感,吉本芭娜娜的《廚房》(1988)卻實現(xiàn)了自我和社會的調和。小說中的時代背景已經跨越了20年,“廚房”這一意象在小說里不僅是安全感的來源,更寄托了主人公美影在成長過程中對于“家”的渴望和美好想象。奶奶去世之后,美影才意識到自己長期以來一直依賴著封閉式的家庭生活,鮮少真正與外界接觸。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她不得不竭力面對被打破的生活模式,這時,曾受過奶奶關照的同學雄一和他的變性人母親惠理子收留了她。在這個看似病態(tài)的家庭中的生活經歷反而使得美影能夠以平等的眼光和包容的態(tài)度來看待身邊的人。惠理子積極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打動了美影,讓她下決心走向自立:“我會不斷成長,經歷風霜,經歷挫折,一次次沉入深淵,一次次飽嘗痛苦,更會一次次重新站起來。”[20]美影不斷從生活中汲取養(yǎng)分來完善自我,并通過學習一門手藝而找到了喜愛的工作,在惠理子遇害之后還幫助同樣失去至親的雄一走出陰影,實現(xiàn)了自我價值。

青山七惠的《一個人的好天氣》(2007)展示了又一個當代青少年的成長風景。主人公知壽從頭到尾都像是個沒有自我的模糊存在,每天渾渾噩噩、隨波逐流地度過。這種“沒有固定工作,沒有穩(wěn)定社交圈,甚至沒有明確人生目標的群體卻是當下日本青年的典型”[21]。知壽的安全感并非來自親人而是來自物件,不是活在當下而是依賴過去的回憶,揭示出了親情缺失對青少年成長的影響:情感需求遭到忽視,缺乏自我價值。好在老人吟子作為年長者,富有人生經驗,或多或少能從旁觀者角度來幫助知壽認識自身和世界。當知壽終于意識到自己終將獨立生活,卻又對外界感到不安與缺乏自信的時候,吟子只說:“世界不分內外,世界只有一個。”[22]點明了青年人需要走進實際生活當中接受磨煉和考驗,才能深刻了解并超越自己的狹隘、無知與軟弱。

現(xiàn)代成長小說體現(xiàn)出信息技術與市場經濟的發(fā)展進一步加劇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傳統(tǒng)成長小說中提供關懷和智慧的引路人正在消失,而主人公的焦慮感在增加。主人公在認識自我時遭遇的迷茫困惑反映出了日本人的“嬌情”——“與父性的、男性的、攻擊性的西洋人對比,日本具有母性社會的特征(女性的、被動的、調和的),拒絕上學與交際恐懼等社會問題的背景中存在這一特征?!盵17]99因此日本青少年在主體性發(fā)展上體現(xiàn)出幼稚、被動、依賴他人的一面。正如《菊與刀》中指出的:“近幾十年間,日本小說中反復有如下表現(xiàn)——有教養(yǎng)的日本人常在憤怒即將爆發(fā)的當口,相反墜落至極端的憂傷抑郁之中。小說主人公處于倦怠之中。……日本人特有的這種倦怠,乃是一種過度敏感于受傷害的國民病。他們將孤立的恐怖引向內心,惶惶不可終日?!糯⑿蹜T于向敵人發(fā)動攻擊,當代日本人卻將攻擊的方向轉到了內心?!盵4]143-145因此,日本現(xiàn)代成長小說中主人公對于個人理想與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往往不去深究其背后的社會弊端或是自身的性格缺陷,而是消極地退回自己的內心世界。事實上,能否獲取經濟自由、擺脫精神依附走向人格獨立,超越心靈閉守,探求自我實現(xiàn),走向真正的成長,關鍵因素在于主人公能否實現(xiàn)由軟弱、被動、迷惘的客體意識到勇敢、堅定、自信的主體意識的建構。

值得一提的是,西方現(xiàn)代成長小說的意識形態(tài)中,個人權利和發(fā)展、文化認同和身份建構涉及政治權利意識,中國成長小說里主人公的成長也往往是對時代變革的熱烈呼喚,而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雖然也是在特定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主人公卻對政治普遍缺乏關心,體現(xiàn)出日本民眾特別是青少年的政治意識和參與度低下的一面。政治始終不是青年成長中的熱點問題?!吧鐣贫取⒄谓Y構是由政治家來確立的,作家仍然保持了政治局外人的立場……日本近現(xiàn)代文學作品中有意識地描寫和反映社會政治、風云變幻的作品很少,一般都局限于封閉的個人生活”[23],體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脫政治性”。

五、結語

大體說來,成長中的主人公必須面對“自主性(autonomy)”與“社會化(socialization)”的矛盾帶來的困惑。雖然二者的張力在各國成長文學中均有體現(xiàn),但從以上四個時期的日本成長小說中可以看出,主人公所承受的壓力往往性命攸關。溯源到日本歷史上,封閉國家與單一民族等因素使得社會的融合與沖突并不激烈,而“集團意識”也在壓抑個性。相對固定的國民性構建了穩(wěn)定有序的社會,也削弱了變化與活力的可能。與崇尚自由與個性解放的美利堅民族不同,日本人“‘外的客我’意識較強,因過分意識他人對自己的看法而產生‘自我意識過剩’……‘集團我’就是個人通過與集團的一體化來實現(xiàn)的,具有強烈的從屬意識和依賴意識”[24]。這一切造成了日本成長小說的主人公就算內心抵制教化,卻極少出現(xiàn)激烈大膽的挑戰(zhàn)行為,而是以消極甚至自虐的方式來表達反抗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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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林奕鋒

Spiritual Changes and Cultural Manifestations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Japanese Initiation Novels

CHEN Ting-ting,WANG Gui-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3, Anhui, China)

Abstract:Different from traditional works,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Japanese initiation novels have undergone obvious and deep spiritual changes.The image of characters has undergone the change from marginal man, extroversion and introversion to feebleness. The conflicts have also changed from social struggles to self psychological struggles. Accordingly,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Japanese initiation novels are culturally different from western and other eastern ones.

Key words:modern and contemporary Japanese initiation novels; theme; cultural representation

中圖分類號:I313.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730(2015)04-0040-06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4.010

作者簡介:陳婷婷,女,安徽蕪湖人,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王桂英,女,安徽巢湖人,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

基金項目: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日本成長小說及其文化特性研究”(SK2013B217);安徽師范大學科研培育基金人文社科項目“日本近現(xiàn)代成長小說及其文化特性研究”(2012xmpy007)。

*收稿日期:2014-09-04

網絡出版時間:2015-08-20 12:55網絡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50820.1255.01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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