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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新聞史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方漢奇先生治學答問

2015-12-17 13:26方漢奇口述王天根訪問
關鍵詞:口述史

方漢奇 口述,王天根 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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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新聞史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方漢奇先生治學答問

方漢奇 口述,王天根 訪問

摘要:方漢奇認為,新中國的前30年,中國新聞史研究成果不多,中央黨校編寫的《中國現(xiàn)代報刊史》講義是代表性成果,其重要意義是填補了1949年以前中國新聞史領域有關中共黨報歷史的空白;改革開放后,由其主編的《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是凝聚全國新聞史研究力量的成果,但由于種種局限,《通史》可以被看作是一個階段性成果,等待今天的研究者填平補缺;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學術,未來的中國新聞史研究應注重史料積累,不斷解放思想,開拓新領域。

關鍵詞:方漢奇;中國新聞史;新聞史史料;口述史

方漢奇,廣東普寧人,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榮譽一級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人民大學新聞與社會發(fā)展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主任,中國新聞史學會名譽會長。曾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首屆新聞傳播學學科評議組召集人,曾被評為全國一級優(yōu)秀新聞工作者(1984年),著作兩次獲吳玉章新聞學獎一等獎(1987年、2002年)。著有《中國近代報刊史》《報史與報人》《新聞史的奇情壯采》《發(fā)現(xiàn)與探索》等書,主編有《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中國新聞事業(yè)編年史》《中國新聞事業(yè)簡史》《中國新聞傳播史》等書,發(fā)表論文200余篇。是1949年以來中國新聞史研究的開拓者和組織者,為當代中國新聞史研究的繁榮做出了重要貢獻。

近日,筆者就新中國建立以來中國新聞史研究歷程、現(xiàn)狀及未來展望等學術問題與方漢奇先生進行了對話。

一、新中國前30年的中國新聞史研究回顧

王天根:方先生從上世紀50年代初就開始從事中國新聞史的教學、研究,可以說是新中國建立后新聞史研究工作的最早參與者之一。您能否談一談建國初期中國新聞史的研究狀況?

方漢奇:新中國建立以后至1978年改革開放以前,這30年的中國新聞史研究成果不多。這一時期新聞史研究工作的重點,在無產(chǎn)階級的革命報刊史,比較大的成果就是把中國共產(chǎn)黨的新聞史輪廓給勾畫出來了,留了一套中央黨校的《中國現(xiàn)代報刊史》講義。這部講義是50年代初期中央黨校編寫的,著重介紹和論述了五四運動以后到建國以前的近30年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報刊的歷史。1959年,這部講義由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作為內(nèi)部教材鉛印出版。當時出版的講義并未署名,實際上是中央黨校新聞班的“四大金剛”——李龍牧、丁樹奇、黃河、劉愛芝共同編寫的。這四人在50年代初期被調(diào)到中央黨校組織一個新聞班,給他們一個任務,將黨的革命報刊史寫出來。寫作中有分工,李龍牧寫得多些,有兩章,即第一章、第五章,黃河寫了第二章,丁樹奇寫了第三章,劉愛芝寫第四章。這部講義雖有五冊,但字數(shù)不多,印得也粗糙,基本上就是用五章篇幅講述完建黨至建國這一時期的中國現(xiàn)代革命報刊史。后來李龍牧、丁樹奇去了復旦大學任教,黃河、劉愛芝去了中國人民大學任教,他們分別又編寫了各自學校所需要的教材,這就是:1962年復旦大學新聞系編印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新聞事業(yè)史講義》,1966年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編印的《中國新聞事業(yè)史(新民主主義時期)》。實際上這兩本教材都是以中央黨校講義為基礎,各自重新編寫出來的,所以1959年的講義就有了復旦版、人大版。

總的來說,這幾部講義和教材是新中國前30年中國新聞史研究的主要成果,彌補了舊中國新聞史研究工作的空白,奠定了我國無產(chǎn)階級新聞史學的基礎。為什么這樣講?是因為這幾部講義和教材確實屬于建設性的工作。你看戈公振的《中國報學史》,他基本上不談中國共產(chǎn)黨的報紙,《向?qū)А贰缎虑嗄辍贰睹恐茉u論》等都提到,但主要是用一些基本的數(shù)據(jù),大概一兩行、兩三行就完了,幾十個字、百把字就完了。那是因為戈公振的書是1927年白色恐怖時期寫成的,所以中國共產(chǎn)黨的報紙基本上就不能提了,當然他的書重點也不在后頭。以今天的眼光看,盡管《中國報學史》后面部分還是很注意當代新聞史,但是它的當代新聞史主要是反映在經(jīng)營管理、硬件建設、新聞實踐等方面,重點還是早期的報刊史,即古代至清末的報刊史。所以,從學術史的角度看,新中國前30年新聞史的重點成果就是復旦、人大出的教材和講義,它填補了過去新聞史研究未曾注意的方面。當然,在這個缺口以外很多問題(古代的、近代的、現(xiàn)代的)在這30年里沒有得到重視和研究。這主要是兩方面原因:一是不重視,二是當時的階級斗爭為綱,舊的東西、過時的東西只能批判。

王天根:您覺得這30年里還有沒有其他值得稱道的研究成果?

方漢奇:其他的研究也是有的,但總體看是七零八碎、不成系統(tǒng)的,沒有上面提到的幾部講義和教材有系統(tǒng)、有整體感。比如李龍牧所寫的有關《新青年》和《每周評論》歷史的文章,丁樹奇所寫的有關《向?qū)А窔v史的文章,以及王蕓生、曹谷冰合寫的有關《大公報》歷史的文章,吳范寰所寫的有關《世界日報》歷史的文章,這些文章在當時有一定的影響。在黨的革命報刊史以外,有個別研究者對古代的新聞事業(yè)有興趣,比如黃卓明。黃卓明的古代新聞史研究還是下了功夫的,他是解放前的老報人,1983年出版了《中國古代報紙?zhí)皆础?。但黃卓明的研究不是很規(guī)范,一些內(nèi)容沒有詳細的出處,比如他引用某本書就只有作者、書名,沒有出版社,沒有頁數(shù),核實起來比較困難。我在50年代也寫了幾篇關于古代報紙的文章,主要是發(fā)表在《新聞戰(zhàn)線》上的《談邸報》《歷代封建王朝對言論和新聞自由的迫害》等。

不過,這一時期出版了不少帶有資料性質(zhì)的新聞史參考用書,即便在今天也仍然有價值。比如中共中央馬恩列斯著作編譯局研究室編輯出版的三集《五四時期期刊介紹》,潘梓年等編撰的《新華日報的回憶》,張靜廬編輯的《中國近代出版史料》和《中國現(xiàn)代出版史料》,阿英的《晚清文藝報刊述略》和徐忍寒輯錄的《申報七十七年史料》等等。

王天根:新中國的前30年里,中國新聞史研究折射了特定歷史階段的某些特點,比如對階級斗爭的強調(diào)等。作為親歷者,您覺得在那個階級斗爭為綱的時代,中國新聞史研究有何特征?

方漢奇:上世紀50年代初期新華社出了一個雜志《新聞業(yè)務》,這是單獨出版的新聞業(yè)務刊物中比較早的。此外,《人民日報》經(jīng)常隔幾個禮拜或者隔一個禮拜有半個版面是關于新聞工作的探討,主要是針對現(xiàn)實的新聞工作方式方法的一些討論。到了1957年,人民日報社就出了一份《新聞戰(zhàn)線》雜志。我們可以做個統(tǒng)計,看看從50年代初期到1978年這段時間,新聞業(yè)務刊物上或者報紙上有關新聞史的文章有多少,恐怕只有幾十篇。這些新聞業(yè)務刊物上的文章大部分是關于現(xiàn)實的,涉及現(xiàn)實新聞工作中采、寫、編、管等問題的探討,還有就是馬克思主義新聞思想方法;新聞史是一點花花草草,都是作為點綴的。我在1986年發(fā)表了一篇文章,說的是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新聞史研究的繁盛狀況*指的是方漢奇《花枝春滿 蝶舞蜂喧——記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新聞史研究工作》一文,見《新聞研究資料》1986年第34輯,后收入《方漢奇文集》《方漢奇自選集》等。按,文中的腳注均為訪問者添加。。寫這篇文章距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不到七年的時間,我當時統(tǒng)計:公開出版的新聞史教材、專著和文集有20余種,公開發(fā)表的有關新聞史的文章累計達3683篇,新聞史座談會和研討會不下12次,陸續(xù)創(chuàng)辦了《新聞研究資料》、《新華社史料》、天津《新聞史史料》、《湖北省武漢市新聞志參考史料》、《武漢新聞史料》、《新聞界人物》等新聞史專業(yè)刊物。所以說,前30年和后30年真不可同日而語。

在前30年,我觀察新聞史教學和研究有這么一個規(guī)律,就是階級斗爭一抓緊了,刊物上關于新聞史的文章就沒有了;等到階級斗爭這根弦略有放松,刊物的編輯就各處找研究人員、高校教師組稿。像1956年,就是50年代最好的一年。那一年是科學一片天,“脫帽加冕”,給知識分子說好話,是知識分子在前30年最風光的一年。我那時候在北京大學任教,教授理發(fā)不排隊,洗澡也是優(yōu)先進去。那時候還組織知識分子去東北參觀、去西北參觀。那一年北京大學在暑期組織教師去東北,我參加過那次活動,從北京到長春看第一汽車制造廠,到沈陽看重工機床廠,到大連看造船廠,然后坐船回到天津、北京,這就是1956年最風光的時候。當時大家都很高興,以為明年還有機會,結(jié)果第二年就開始反右了。

1956年在新聞史上也是值得記憶的一年。那一年《人民日報》改版,主要目的就是把報紙上的“八股”文風稍微改一改,讓報紙的可讀性更強一些。當時《人民日報》還推出雜文專欄,很多北大中文系的教授被邀請去寫文章,其中一位閻簡弼教授寫的很多。報紙上的雜文,實際上類似于副刊文字,有點像是《燕山夜話》那種類型的。這位閻老師經(jīng)常兩個禮拜發(fā)表一篇,篇幅都不長,也都是大一點的豆腐干,但是《人民日報》的影響大、讀者多,大家都說寫得不錯,他也挺高興。后來反右斗爭開始,這個閻老師調(diào)到沈陽,“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自殺了*另說閻簡弼在1968年被迫害毒打致死,見馬千里《閻簡弼先生遺事》,《燕大校友通訊》第58期,2010年6月。??偟膩碚f,前30年基本上是階級斗爭為綱,所以新聞史的教學研究重點就是完成了一部《中國現(xiàn)代報刊史》講義,就是黨的報刊史,基本上將基礎打好了;后來的教材都是在那個基礎上有所發(fā)展有所拓寬的。

另一個方面,是書寫體例、研究思路上的模式化。這方面有兩個特點:一是學習蘇聯(lián)模式,二是強調(diào)革命模式。解放以后我們有一個比較傳統(tǒng)的模式,那是受蘇共報刊史的影響建立起來的。50年代初期,我們翻譯出版了蘇共報刊史、布爾什維克的報刊文集,還有蘇共高級黨校新聞班講義。蘇共報刊史的特點就是突出蘇共黨內(nèi)的路線斗爭,每一章都是什么什么報為了什么什么而斗爭,和黨當時的政治斗爭、路線斗爭緊密聯(lián)系,主要內(nèi)容就是介紹前期的《火星報》、列寧早期辦報活動,加上馬克思恩格斯編輯《新萊茵報》等。所以,翻譯、介紹、引進、學習蘇共報刊史是建國初期新聞史教學研究工作的重要部分。當然,這方面的教學研究活動也就到50年代中后期,中蘇兩黨開始分道揚鑣之后就畫上了句號。現(xiàn)在我們知道蘇共報刊史是斯大林搞的那一套,完全是為他自己做鋪墊的。但當時我們是學習那套模式的,甚至在50年代中后期中蘇兩黨關系破裂后也遠沒有結(jié)束,前面提到的中央黨校編寫的內(nèi)部教材《中國現(xiàn)代報刊史》講義,以及復旦版、人大版教材等都是按照這個模式編寫的。

前期新聞史研究的另一個特征就是革命模式,研究歷史基本上都要往革命史上靠。那個時候我寫過一篇關于太平天國的新聞史文章,發(fā)表在1958年《新聞戰(zhàn)線》第3期,題目是《太平天國的革命宣傳活動》。后來出版的《報史與報人》及汕頭大學出版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我的文集時,收錄了該文,但對部分內(nèi)容進行了改寫和擴充。50年代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花了很大功夫,用了半年的時間把太平天國的文獻看了一遍,也就只寫了3000多字,多了沒有。太平天國是革命,是革命的就可以研究,而且要加以弘揚,太平天國后期領導人洪仁玕是想辦報紙的,但到最后沒有辦成。然后就是義和團可以研究,只是義和團也沒有報紙。改革開放前,還可以研究的是魯迅。關于魯迅的辦報活動我寫過四篇,其中兩篇牽強附會,最后只選了兩篇放在文集里。后來編《發(fā)現(xiàn)與探索》自選集的時候,就只留下一篇,因為那一篇寫魯迅如何批判資產(chǎn)階級報刊的,用了不少“大批判”的語言,帶有無限上綱的“文化大革命”的色彩,就從略了*實際上,2003年汕頭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方漢奇文集》選的是3篇,2007年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方漢奇自選集》選的是2篇,2009年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發(fā)現(xiàn)與探索:方漢奇自選集》只選了1篇。。

二、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新聞史研究

王天根:改革開放以后,中國新聞史研究進入繁榮時代。您于1981年出版了《中國近代報刊史》。后又組織全國新聞史研究力量,主編了《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從總體上,您如何評價兩個時期的中國新聞史研究?

方漢奇:前30年真是乏善可陳,主要是后30年。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中國新聞史也就那樣了,也就是在黨報史上有一些基本建設,這正好彌補了包括戈公振在內(nèi)的解放前的新聞史研究者的不足。1978年以后,中國新聞史研究有了迅猛發(fā)展,這首先表現(xiàn)在人才隊伍擴大了。前30年做新聞史的也就四五個學校、十多個研究者,利用課余時間慘淡經(jīng)營?,F(xiàn)在新聞學教學點有七八百個,大學的新聞專業(yè)也有六百余個,數(shù)得上成規(guī)模的新聞院系也有幾十個。在人才隊伍方面,前30年和后30年簡直沒法比。所以說,改革開放以后是新聞史研究的黃金時期,到今天仍是方興未艾?,F(xiàn)在的中國新聞史研究不光是中國歷史上未曾有過的局面,在世界新聞史的學術史上也是空前的。每個國家都有它自己的新聞學研究隊伍,研究它本國的新聞史,或者世界的新聞史,但是沒有哪個國家像中國新聞史研究投入這么多力量,比如中國新聞史學會不僅有中國的研究者,還有華裔新加坡人卓南生(日本龍谷大學教授,現(xiàn)為北京大學客座教授)、日本人足立義雄(日本東京大學教授)參加,這是全世界沒有的。中國新聞史教學研究已經(jīng)取得的成果、即將完成的成果和正在研究中的成果都是空前的,中國人有重視歷史研究的傳統(tǒng),而中國新聞史確實有豐富的實證研究的內(nèi)容,這個礦是個富礦。可以期待,像王老師你牽頭的民國新聞史研究完成以后都是皇皇巨著。如今新聞史研究的成果真是前30年沒法比的,趕上了就是有幸。

另一個巨大差別是研究領域的不同。改革開放以后,中國新聞史研究的領域大大拓寬了。前面說過,前30年基本上就是黨的革命報刊史研究,其他的研究主題也要往革命上靠?,F(xiàn)在中國新聞史研究從單一的中共黨報史擴展到包括國民黨在內(nèi)的其他黨報史的研究,還有幾個比較具有特色的研究方向,比如少數(shù)民族新聞事業(yè)史研究、港澳新聞事業(yè)史研究、海外華文報刊史研究、抗日戰(zhàn)爭時期報刊史研究等等。另外,地方新聞史志的研究和編寫工作也有很大的進展,不少省市都建立了專門的機構(gòu),組織人員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成為新聞史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軍。重要報紙刊物歷史的個案研究和新聞界人物——著名報刊活動家、著名報刊政論家和名記者的研究,過去是一片空白,現(xiàn)在這方面的成果最為豐碩。

王天根:您在1985年的一篇文章中提到,新聞史是一門歷史的科學,它屬于文化史的范疇,新聞史的研究尤其要注意從文化史的角度探討。但直到今天,學習和研究新聞史的專家仍然更多注重新聞與政治之間的關系。您提出“新聞史是文化史的范疇”這一觀點有何特殊的背景?

方漢奇:確實,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新聞史又是一門歷史的科學。在門類繁多的歷史科學中,它屬于文化史的范疇,是文化史的重要組成部分”*指的是方漢奇《新聞史是歷史的科學》,見《新聞縱橫》1985年第3期,后收入《方漢奇文集》《方漢奇自選集》等。。這個觀點,我覺得是順理成章的事,或者說理當如此。之所以在前30年里沒有覺得它是理當如此,是因為在觀念上把新聞給窄化了,把新聞史的研究窄化了,窄化得非?,F(xiàn)實,非常功利化,也是將媒介的現(xiàn)實功能考慮得太多了。實際上,報刊作為一種文化載體,會永遠被后人保存下去。我看王老師也開掘了那么多古代的近代的報刊,不都是表現(xiàn)為當時文化的一種載體,才被你納入研究對象的嗎?如果報刊沒有“內(nèi)容”,它的價值也就大大降低了。建國以后我們考慮的報刊一個是斯大林所稱的“最遠的炮彈”,一個是毛主席的“幾個功能”,都是從革命需要、從宣傳需要的角度考慮的。革命家當然首先要考慮報刊的現(xiàn)實功能,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都有相關的言論,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作為一個學者、研究者來說,視野、思考的方面應更寬一些,不能只局限于革命的現(xiàn)實功用。這就跟延安文藝座談會上對文藝的界定類似。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是將文藝的功能界定為“為政治服務”的一個綱領性文件,但是文藝只有政治功能嗎?肯定不完全是政治功能。作為學者從事的研究工作,和作為革命家、政治家去研究相比,視野應該是更寬一些。過去是革命時代,以階級斗爭為綱,考慮報刊的功利性更多一些,所以報刊的政治功能成為唯一的功能。但其實不是唯一的,只是一個重要的方面;就像延安文藝座談會所強調(diào)的文藝必須為政治服務,革命家當然是這么提倡,但是不同的角度會有不同的詮釋,文藝還可以拯救靈魂,可是靈魂和政治有什么關系呢?

王天根:您主持編寫的《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可以說是建國以來中國新聞史研究的集大成之作,一定程度上說,正是這部《通史》奠定了中國新聞史在學術界的地位。作為新聞史研究者,我從2003年開始也帶領一些研究生編寫新聞史史料,但寫《中國近代報刊史探索》一直是我一個人在寫。我感覺,一個人寫的好處就是語氣、文筆都是一貫的,風格非常一致,某個問題沒有研究到,可能馬上就能感覺到;但另一方面,一個人寫對自己的知識結(jié)構(gòu)是很大挑戰(zhàn),明顯感到自己對編輯技術、印刷技術、紙張之類的知識,力不從心。所以,很好奇的是:這部皇皇巨著從1987年立項到1992年出版,僅僅用了五年的時間,您是如何聚集全國新聞史研究力量的?

方漢奇:確如你所說,這部《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在研究、寫作時間上不長。如果不是集中全國的力量,幾乎不可能完成。實際上,我在組織力量撰寫《通史》之前,參加《中國大百科全書·新聞出版卷》的編寫工作,我負責的是“中國新聞事業(yè)”部分。我這個負責人只是做聯(lián)系工作、組織工作,每一個詞條都需要一個作者,每個作者都是這方面的專家。詞條的字數(shù)從300字、500字一直到最大,像《人民日報》也就是給5000字,可能還不到。但是大百科全書的編寫要求相對的穩(wěn)定、高度的權威,這就需要大量組織工作。我主要負責中國新聞事業(yè)這一部分,就是中國新聞事業(yè)的歷史和現(xiàn)狀,所以就廣結(jié)善緣。在這個基礎上,和全國許多院校、新聞研究所建立了聯(lián)系,后來大家就有合作的可能,否則短期內(nèi)完成一個大課題是不容易做到的。再加上上世紀80年代是修地方志的高潮,全國都在修地方志,地方志都有新聞志,因此又有一批從第一線下來的老報人從事地方新聞史的研究,這批力量是80年代新聞史研究隊伍當中的一個方面軍。所以80年代之后,新聞史學術研究的團隊一方面是高校的新聞史老師,一方面是各地新聞研究所的新聞史研究人員,還有就是各地方搞新聞志的老報人。編寫新聞志只是他們退下來以后的一種社會工作,但是這些人都是老報人,對中國新聞事業(yè)的某些方面非常熟悉。所以,《通史》就是這三方面的力量湊起來的,共計24個單位47位新聞史研究工作者,否則短期內(nèi)完成也是有困難的。

王天根:這部著作出版于1992年,距今已有二十余年了,您有沒有打算對這部著作進行修訂?如果修訂的話,打算從哪些方面著手?

方漢奇:如果有機會修改的話,主要是“填平補缺”?!吨袊侣勈聵I(yè)通史》的內(nèi)容只寫到1987年,距現(xiàn)在都快30年了,而這30年變化很大。最近十多年出現(xiàn)了一大堆新媒體,而《通史》連互聯(lián)網(wǎng)都沒提。從媒介史的角度看,最近30年太關鍵了。20世紀之前的新聞事業(yè)就是紙媒體,上千年沒有變化;但20世紀初有了無線電,1922年有了廣播,1958年有了電視,到了1987年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第一個E-mail是1987年清華大學發(fā)出的,這又過去了二十多年,然而這二十多年的新聞事業(yè)、傳播事業(yè)發(fā)展太快了。上世紀80年代初,“傳播”這個詞從美國引進的時候,施拉姆師徒二人來中國宣揚、介紹傳播學的時候,官方還是反對的。曾擔任過中宣部副部長、廣播電視部部長和《人民日報》總編輯的吳冷西就認為“傳播”是資產(chǎn)階級的,不是無產(chǎn)階級的,反對使用“傳播”這個詞和有關傳播學的研究??墒菦]過多少年,現(xiàn)在很多大學的新聞學院、新聞系都叫新聞傳播學院、新聞傳播系。觀念在變化、形勢在變化、媒體在變化、手段在變化,這30年變化太大了。所以我認為,《通史》只是一個階段性的成果,它放在那里等待后來的研究者填平補缺。

王天根:是的。從1987年到現(xiàn)在,無論是現(xiàn)實中的傳播環(huán)境、傳播媒介、傳媒運作等,還是中國新聞史研究的主題、視野等均有較大變化。我們知道,您不僅關注歷史上的新聞事業(yè),對現(xiàn)實中的新媒體也很感興趣,使用微博、微信等。您在這方面有何經(jīng)驗呢?

方漢奇:只要當一天老師,就得學習一天,就得關注新聞事業(yè)的發(fā)展,我是出于這個目的去了解這些新媒體。我使用微博,現(xiàn)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做研究者,可以去研究它,如果是做個文學家、作家,最好別寫微博,因為微博就是把你的觀點、材料碎片化,就形成不了拳頭。所以我知道微博是怎么回事后,就不寫了,太花時間了。微信不一樣,微信是溝通信息的。在熟人之間運用微信進行信息交流,你說什么顯然要經(jīng)過思考;微博不一樣,碎片化的方式意味著你得胡說八道。

三、中國新聞史研究的展望

王天根:您不僅是改革開放以后中國新聞史研究的開創(chuàng)者、組織者、實踐者,而且還培養(yǎng)了一大批中國新聞史研究的中青年人才。您覺得年輕一代的研究者,特別是現(xiàn)在的碩士博士,跟老一輩相比有何不同?

方漢奇:老一輩和新一代年輕研究者相比,在知識結(jié)構(gòu)上差別很大。就以語言方面來說,新一代青年研究者在外語上強調(diào)更多,但另一方面,他們的古文水平弱化了,還有就是讀繁體字也存在障礙?,F(xiàn)在年輕人一開始接受的就是簡體字,有時候查資料搜集檔案,就會相形之下受點影響。作為研究者,應該在傳統(tǒng)的這些方面是無障礙的,再加上外語方面無障礙,那就全面了。外語無障礙、繁體字包括文獻資料的運用無障礙,那就如虎添翼了,否則的話就是一種缺陷了。

王天根:您說中國新聞史是一個富礦,您覺得這個領域還有哪些值得開拓的課題?

方漢奇:就以《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來說吧。這部《通史》從改革開放(1978年)開始籌劃,到1987年正式列入國家社會科學研究的重點項目,再到1992年才寫完;但這只是完成一個階段性的成果,是全國院校和當時媒體的一些新聞史教學研究人員通力合作完成的一個階段性的成果?,F(xiàn)在的新聞史研究者可以考慮將《通史》再寫一遍,因為20多年前的《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有那個時代的局限,甚至可以說,那個時代的局限還是很多很多。當時剛剛改革開放,思想也剛剛解放,而思想解放不是一步到位的,現(xiàn)在也仍然處在不斷解放的過程中?!锻ㄊ贰肥悄莻€時代的客觀條件允許下的那個時代的成果,現(xiàn)在早就應該往前發(fā)展。《通史》里面的很多材料當然有缺失,很多論點也有問題,還是階級斗爭為綱的思路,還沒有完全擺脫。30年就是一個generation,該寫第二套了。當然這第二套也仍然要集中全國的力量。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學術。1992年的《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歷史任務?,F(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英文版,是新加坡翻譯出版的。他們把三大本翻譯成十本,但刪節(jié)了很多。這十本他們賣5600元,主要是賣給國外的圖書館。這也說明中國強大了,中國的新聞傳播事業(yè)開始被國際社會所關注,所以這個英文版是面向國外的圖書館的,銷路很好。

王天根:您對正在從事和即將從事中國新聞史研究的中青年學者有何期待?

方漢奇:首先,在研究思想上應進一步解放,研究視野上進一步拓寬。我在上世紀80年代很多場合的發(fā)言中,都強調(diào)新聞史研究中的思想解放問題,我說我的《中國近代報刊史》“還是個半大的解放腳,基本上還是采用了按政治運動分期的那種體例,只是適當?shù)卣疹櫫艘恍┬侣劦奶攸c”。今天看來,中國新聞史研究中階級斗爭的那套思路已經(jīng)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克服。但如果再寫第二部“中國新聞事業(yè)通史”,該運用怎樣的體例,擁有怎樣的視野呢?這還是需要討論,還是需要進一步解放思想的。

其次就是要重視新聞史資料的積累。新聞史是歷史的科學,歷史研究主要就是掌握第一手材料。在建國初期,也就是1959年,曾有一次保存新聞史“活史料”的機會,只是時間很短,保存下來的很少,很是可惜。那一年彭真當北京市委書記,他想編寫一套北京地方志,地方志里就應該有新聞史。當時,北京市委就讓中國人民大學(北大新聞專業(yè)已經(jīng)并入人大)的教師編寫北京新聞史,剛好那個時候還有很多老報人健在,寫新聞史的老師就有了一次機會去搞口述歷史。那時候老報人不少,可惜那個時間很短,總共也就一年多時間,訪問過一些老報人,可惜這個活動很快就中斷了。因為1959年開始“大躍進”運動,三年困難,這個事被擱置了。到了1962年,階級斗爭又開始抓起來了,這個事也就完全放下了。不過這一年多的采訪,也有一定成果。當時采訪得來的材料都集中在新聞系新聞史教研室主任黃河那里,他后來就是以這些材料為基礎,編寫了一本《北京報刊史話》。今天看來,那是一次機會,一次和老報人接觸的機會,那時候建國才十年左右,老報人都還在。那個機會一過,接著就是十年“文革”,等到知道口述歷史的重要性了,那些老報人也都去世了,就沒有機會了。建國初期搞口述史印象比較深的,有無錫的老報人秦墨哂。他是民國初年《申報》駐北京的記者,后來是南京記者站的站長,他主要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成了文化漢奸,相當于管翼賢。管翼賢是北京的文化漢奸,他算是上海、南京那一片的文化漢奸。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坐牢是在北京。1959年刑滿釋放,那時候他非常愿意合作,就跟溥儀被改造之后那種心態(tài)一樣。所以他愿意為人民政府做點事,他也自譴自責,你問他什么他告訴你什么,沒有保留。可惜當年沒有這種意識,讓他好好地口述一番,系統(tǒng)地口述一番。改革開放以后才知道口述歷史是哥倫比亞大學開始弄的一個計劃。當時有那么好的機會,可以用口述歷史這種方式保存下來的,沒有把握住。當時秦墨哂也提供了不少材料,至今記憶猶新。他提供的材料主要是這個報紙有什么背景、那個報紙有什么后臺等等。因為我們看報紙的版面,就像看商店里的櫥窗似的,看的是商品最鮮活最風光的那一面,他怎么進的貨,這里面有什么貓膩,你是不知道的。他告訴我們哪個報紙有什么政治背景,北洋的軍政黨員給哪個報紙多少錢,哪些記者拿過錢等等。那個時候大概新聞工作者沒拿錢的很少,林白水、邵飄萍都是拿人錢的。當年秦墨哂還寫過一兩頁,可惜我讓人找這個卡片都沒找到。這么一次機會,但是沒有很好利用,等到改革開放以后有這個條件,時機已經(jīng)錯過。所以說,新聞史研究關鍵是史料,今后新聞史研究要獲得進展,前提是把史料保存好、積累好,當然也要挖掘更多的史料。

再就是要重視重點報刊、廣播電臺、電視臺和通訊社的個案研究。對歷史上曾經(jīng)起過重大影響的新聞單位和新聞工作者,應該逐個研究。有了較深入的個案研究,才能進行必要的定量、定性分析和面上的綜合概括。這一類研究,在最近三十多年里已經(jīng)取得很大成果,比如《申報》《大公報》《解放日報》《新華日報》《人民日報》《世界日報》等等。但是還有不少缺口,還有不少課題有待青年新聞史研究者繼續(xù)探討。只有個案研究的水平提高了,中國新聞史研究的整體水平才能得到提高。對于年輕的新聞史研究工作者來說,從個案研究入手也較易出成果,比泛泛的面上討論也更有價值。

王天根:謝謝方老在百忙中接受訪問。

(張朋、馬靜做了錄音整理等協(xié)助性工作)

責任編校:張朝勝

DOI:10.13796/j.cnki.1001-5019.2015.02.013

中圖分類號:G219.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5019(2015)02-0098-07

作者簡介:方漢奇,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100872);王天根,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安徽 合肥23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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