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禹
(吉林師范大學(xué) 吉林 四平 136099)
翁方綱《復(fù)初齋文集》中的歐陽詢書法淺論
王大禹
(吉林師范大學(xué) 吉林 四平 136099)
在清代,乾嘉學(xué)者對書法的態(tài)度大都較為冷漠,翁方綱對書法的態(tài)度卻是“非玩物喪志”的樂此不疲,在其每一處題跋、每一個鑒賞印章都表明他過眼的法書在傳承過程中所經(jīng)歷的驛站,牽連著的歷史的記憶和文化的記憶?!稄?fù)初齋文集》是翁方綱最重要著作,其中關(guān)乎書法之言雖不多,但卻非常重要。
翁方綱;《復(fù)初齋文集》;書法
翁方綱(1733—1818),字正三,一字忠敘,號覃溪,晚號蘇齋。直隸大興人,乾隆十七年考進士,官至內(nèi)閣學(xué)士。清史稿稱:“方綱精研經(jīng)術(shù)?!庇终f他:“尤精金石之學(xué),所著《兩漢金石記》,剖析毫芒,參以《說文》正義,考證至精?!薄逗T妭鳌吩疲骸榜獣?,初學(xué)顏平原,繼學(xué)歐陽率更。隸法《史晨》、《韓敕》諸碑。雙勾摹勒舊帖數(shù)十本,北方求書碑版者必歸之?!?/p>
翁方綱書法力學(xué)歐陽詢,認為歐陽詢“歐則特立獨出,是為唐楷之正則矣?!睔W陽詢是書法史上著名的楷書四大家之一。歐陽詢與同代的虞世南、褚遂良、薛稷三位并稱初唐四大家。他與虞世南俱以書法馳名初唐,并稱“歐虞”,后人以其書于平正中見險絕,最便初學(xué),號為“歐體”。世人多以為《化度寺邑禪師舍利塔銘》,《虞恭公溫彥博碑》,《皇甫誕碑》為“唐人楷書第一”。翁方綱卻認為《化度寺》勝《九成宮》??梢詮南旅孢@兩則短文中看出翁方綱對歐陽詢書法的執(zhí)著:
其一
近日金壇王氏若林,專習(xí)歐書,而其論以前人化度勝醴泉之說為非,何歟?夫化度在醴泉上,昔人之論皆同,然猶曰不必泥古說也。且不聞若林之論篆書乎?曰一要圓,二要瘦,三要參差。又自釋之曰:“圓乃勁,瘦乃腴,參差乃整齊?!倍?、醴泉之差數(shù)了然矣?;蛟槐俗哉撟钦摽?。吾應(yīng)之曰劉有定注衍極曰:“蘭亭,篆法也,”而化度則純乎蘭亭,醴泉亦純乎蘭亭也,皆蘭亭矣,則皆篆法也。故二碑者歐書之極也,唐人書之極也,自古以來正書之極也。或曰皆極矣,子曷為必辯之?曰夷、尹、惠皆圣也,而孔子智巧兼?zhèn)洌晃逶澜枣?zhèn)也,而泰岱為伯;鐘、張、羲、獻皆書家也,而右軍古今為法,安得而弗辨之?且夫遒逸之勝朗暢,不辨可知之。故拙者勝巧,斂者勝舒,樸者勝華。西漢之文近質(zhì),故勝東漢,馬史之史用疏,故勝班史。書家亦曰逸品在神品之上,故太璞不完,勝于雕琢也;太羹不和勝于淳熬也;五弦之琴,清朝之瑟,勝于八音之繁會也。天地發(fā)生之氣積于春,而萬寶成于西;春風(fēng)沂水之撰在乎目前,而禮樂兵農(nóng)俟異日,此其本末先后之間,昭昭明矣。書,小技也,而精其義可以入神。宋、元、明以來品書者必皆知道也,而其論皆以化度勝醴泉;今之能書而知問學(xué)者若林也,而其論反是。是奚以牖后進之士,而衷于一是乎?故因臨是碑而反復(fù)論之如此。
“化度則純乎蘭亭,醴泉亦純乎蘭亭也,皆蘭亭矣,則皆篆法也”后人認為“歐陽詢得其力而失其溫秀?!笔窍鄬τ凇短m亭》而發(fā)的議論?!痘人卤返慕?jīng)典在于結(jié)構(gòu)的嚴謹和筆畫之間深隱的神氣,還具有體方筆圓的特點,令人沉醉。此碑在唐時摹勒之工,也非后世所及,故被后世稱作楷法之極則。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在敦煌石室曾發(fā)現(xiàn)“唐拓本”,后為法國人伯希和攜往國外,現(xiàn)分存于法國巴黎圖書館與英國倫敦博物館。近年敦煌石室,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殘本,摹拓精彩。后人所稱道的《化度寺碑》,多指遺落在宋時的唐原石,其臨摹鐫石的確精絕??墒呛笕苏`把宋人翻刻的當作唐朝原石,仍聲稱唐石宋拓,這主要是翁方綱的錯誤。元趙孟頫評價云:“唐貞觀間能書者,歐陽率更為最善,而《邕禪師塔銘》又其最善者也?!蔽谭骄V一生精研歐集,對歐書各碑細察甚詳,可這個錯誤很是低級。
其二
余去年得化度真本,吳門陸謹庭孝廉見而嘆為希有,因說其少時于吳下見賈人持一本,字更少于余本,后有王虛舟跋,墨色古香,至今在目也。及今春,謹復(fù)北來,云去年冬友人齋中見一本,有陸子淵、胡孝思二跋者,尚不及余所得本及賈人本,然亦真本也。余按其言,即州所得第二本。則知虛舟所見之本不盡是翻本明矣。然且不當以芒角賞之,況化度耶?此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者也。且此二碑皆出自蘭亭,而蘭亭根于篆筆,此其不當以芒角見長,尤為可信。然則虛舟直未解歐書者耶!虛舟論褚書出禮器碑,其論隸最不直鄭汝器,可謂于書道有獨得者,,豈他書皆有所得,獨于歐書,只效其皮囊耶?凡今之士,宜務(wù)含蓄以養(yǎng)氣質(zhì)而已,不止書法一藝也。若虛舟此跋入于人心,將使學(xué)率更者墮入異趣,所關(guān)匪細,故不得不再三辯之。
唐代可以說是楷書大發(fā)展大繁榮的時代,有人會問楷有法則?可以這樣說:書法都是有法則的。書法是以篆為源頭,隸法又源于篆??瑫谔瞥_到登峰造極,這是歷史的驅(qū)使。漢末為其發(fā)端,魏晉六朝是繼承發(fā)展的重要階段,隋唐在前人基礎(chǔ)上集大成。這是楷書本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和要求。楷書筆畫端方,波磔勢少,由古隸的方正,兼有八分之遒美,。篆書在秦開始“隸變”,到西漢分書不斷成熟,同時也有了楷書的出胎?!拔鳚h之末,隸字石刻間雜為正書”。三國時的鐘慈繼承分書的書法特色,獨立成家,所書《賀捷表》為正書之祖。到魏晉二王父子又創(chuàng)立本家楷法,風(fēng)靡后世。南北朝以魏碑最勝。隋朝楷書承上啟下,初唐幾位楷書大家便是直接繼承智永,取法六朝??瑫教瞥跋?已經(jīng)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鐘繇、二王、智永等人對唐朝楷書的影響是很明顯的。開歐陽詢之先。歐陽詢的《九成宮》和《化度寺碑》中流露出的剛勁之風(fēng),主要是受北書的影響法度井然,同時又吸收隋代書藝的特色加以發(fā)展所至。翁方綱是清代對歐陽詢書法最為推崇的的學(xué)者,同時在歐書傳世碑帖的賞鑒最為精心,后世學(xué)書法者多從其書法論文中汲取營養(yǎng)。
[1]《明清書論集》崔爾平點校出版社:上海辭書出版社201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