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啟方

我們的生命淡如水

冷啟方

1

我寫的作品全部是因?yàn)閼嵟⑹且驗(yàn)槌鸷藓徒鉀Q心中的憋屈和郁悶，自然我小說中的主人翁，那個叫瓦尚春的人，也就是我自己的寫照，但是有時也添油加醋地寫了一些我沒有經(jīng)歷過的東西，那就是所謂的想象，由于我的想象不是挺豐富，其實(shí)我的生活比想象還富有色彩，所以，那種添油加醋的東西夾雜在里面，根本無法看出哪是我的生活，哪是別人的生活。以下我又要寫到瓦尚春了。

瓦尚春那家伙“五一”長假在家待了一天了，第二天來臨的時候，瓦尚春看到了天氣，非常晴朗，如果要用一個形容詞來進(jìn)行形容的話，那就是晴空萬里無云，如果今天還要在家里待著的話，那這個長假就只是給別人放的，不是給他瓦尚春放的了。瓦尚春如果在家里的話，沒心思看書，也沒心思做家務(wù)，只會發(fā)呆，只會在腦海里浮現(xiàn)出情人李斤，當(dāng)然在家里待著，妻子翠銀會很安全，至少她不去思考瓦尚春婚外戀的事，翠銀不是傻子，翠銀會從瓦尚春的每一個舉動中探索出瓦尚春的心聲。

只是最近是釣魚的季節(jié)，翠銀感覺最好的是釣魚的季節(jié)，因?yàn)榉册烎~的季節(jié)，瓦尚春都會一個心思地?fù)湓卺烎~事業(yè)上，所以對于瓦尚春來講，唯一只有釣魚是他最敬重最不分心的事業(yè)。所以瓦尚春如果去別的地方，翠銀不一定批準(zhǔn)，可是只要提到釣魚，翠銀不但會批準(zhǔn)，而且還會加入到這個隊伍里來。當(dāng)然翠銀不會釣魚，翠銀只是去分享一下瓦尚春釣魚的樂趣，此情此景，最關(guān)鍵的是翠銀希望瓦尚春得到她的溫馨陪伴而忘掉李斤。其實(shí)李斤也發(fā)出若干信號，希望瓦尚春忘掉她，但是他們倆越是有這種想法，瓦尚春越是無法忘掉，而且已經(jīng)有強(qiáng)離強(qiáng)結(jié)的想法了，自然翠銀不會讓瓦尚春的陰謀得成，李斤也不會接受他這樣的無理要求。

瓦尚春說，我怎么會是無理的要求呢？李斤說，怎么不是無理的要求呢？瓦尚春說，難道你真沒有愛過我了嗎？李斤說，提愛，我還有愛嗎？我的愛早過了。瓦尚春說，什么意思？李斤說，具體告訴你吧，我被愛傷害得差不多了，所以說，現(xiàn)在心里沒有愛字可提了，在我的心里愛字早不存在了，知道了吧。瓦尚春氣得眼冒金星，真想一刀剁了李斤。李斤看到瓦尚春生氣的形象，便補(bǔ)充了一句，不過，我是知恩圖報的人，你對我有恩情，我會報答你……

瓦尚春說，總的是多少根金條你知道嗎？李斤說，咋不知道呢，全從我手上過去的，我咋不知道呢？十八根。

瓦尚春說，全花光了，你拿什么來報恩？李斤臉一下紅了，而且做出決一死戰(zhàn)的氣勢說，你不一有空就來睡我吧？你現(xiàn)在也是如此，只要有空就來睡我??？瓦尚春聽了這話，心如刀絞，難道他的付出僅僅是為了睡她嗎？瓦尚春是什么呢？瓦尚春那么努力難道是逛窯子嗎？如果是逛窯子的話，哪里用得著費(fèi)那么多錢，哪里用得著費(fèi)那么大的心思……

瓦尚春當(dāng)時就彎下腰，兩手抵住胸口，臉色發(fā)青。李斤說，你是怎么了？你是怎么了？瓦尚春沒有回答李斤，瓦尚春頂著胸口朝著李斤家進(jìn)門的方向去開門，一個踉蹌沖了出去——李斤在后面叫，尚春，你怎么了？尚春你怎么了——李斤追了上去拽住瓦尚春，把他拽了回來，瓦尚春平時看上的就是李斤那一把好身手，李斤把瓦尚春拽到沙發(fā)上坐著，然后看見瓦尚春慢慢直起腰來，李斤給瓦尚春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說，你怎么了？我說的是實(shí)話呀，我真的不想談愛的事了，你做的事，我銘記在心，知道嗎？瓦尚春說不出話了，瓦尚春只顧喘氣，仿佛一頭角斗的牛因?yàn)榇蛄藬≌毯髢e幸逃走而氣喘吁吁一樣。

李斤說，不要那樣了，都幾十歲的人了。瓦尚春不想去領(lǐng)會李斤那些陳詞濫調(diào)了，瓦尚春都快五十的人了，他還奢望個什么呢？瓦尚春奢望的是那份真摯的感情、那份遲到的愛——最后李斤又哈哈哈哈地笑開了，說，開你的玩笑的，我看你重視我的程度有多大？瓦尚春聽了這句話，才眼睛豁然一亮了，回過神來，說，你嚇?biāo)牢伊恕?/p>

可是后來瓦尚春感覺到李斤說這些刺耳的話才是心里話，而后面補(bǔ)充的話是忽悠他而已，瓦尚春不爽的根源就在這里，因?yàn)榉彩菑睦罱镒炖锍鰜淼脑?，哪怕是謊話，他都會研究許久，一直研究到他認(rèn)為沒有理由推翻為止——

在這樣天氣晴朗的日子里，原本瓦尚春是可以借參加李樹家兒子結(jié)婚而出去的，可是這兩天瓦尚春的心里憋屈，因?yàn)槭裁幢锴簿蜎]有必要說出來了，即使要說出來，也是因?yàn)榍槿死罱?，一說強(qiáng)扭的瓜不甜，瓦尚春估計過，盡管李斤作出許多承諾，盡管瓦尚春在李斤的身上付出的差不多是瓦尚春全部人生，可是李斤動搖性太大，她像還不了解瓦尚春一樣，常常四處打聽瓦尚春過去的人生，似乎要找出他人生的焦點(diǎn)或者他人生的漏洞，然后作為把柄與瓦尚春徹底地清算，最后讓瓦尚春人財兩空，這是普通情人的做法，也許這也會成為李斤最后的選擇，因?yàn)檫@完全牽涉到了利益問題，絕對的利益問題。可是瓦尚春的合法妻子翠銀呢，因?yàn)榘l(fā)現(xiàn)李斤發(fā)了一個曖昧的信息給瓦尚春后，一直糾纏不休，甚至揚(yáng)言要?dú)⒘怂?。只是時間拖得長了，翠銀也疲乏了，心里領(lǐng)會就行了，不必要言之鑿鑿地揭穿他，讓翠銀本人不愉快，瓦尚春更不愉快。

清晨，瓦尚春告訴翠銀，干脆參加李樹兒子結(jié)婚你去得了。翠銀說，什么意思，以往你可不是這種風(fēng)格啊。瓦尚春說，以往的確不是這種風(fēng)格，可是今天我有事情要做。翠銀說，什么事情？瓦尚春說，我想看看書。翠銀說，你是不是犯神經(jīng)病，從來不看書的人怎么一下子想到看起書來。瓦尚春說，四川汶川還從來沒有地震過呢，竟然發(fā)生地震了。翠銀說，可能不是想看書吧，可能是想見老情人吧。瓦尚春說，我都說已經(jīng)斷了，你怎么還不相信呢？翠銀說，舊的斷了，來新的噻。瓦尚春說，哎呀，你不去就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省得去送禮金。翠銀說，你要臉嘞，你家那么多次酒席，人家次次到位，你還不去參加，如果真想看書，可以，必須守在家里，要是你跟我走出家門半步，小心你的腦袋。瓦尚春說，知道了?？磥?，這第二天長假瓦尚春也還得待在家里了。

翠銀走后，瓦尚春真還看起書來?？墒强粗粗?，瓦尚春心里生出枝葉了，瓦尚春想，這么好的天氣釣魚才是舒心的好選擇。頓時瓦尚春想到了釣魚的事來，那魚線有一部分隨著沉水錫沉入水里，那浮標(biāo)在水面上漂浮著，如果魚在水里吃魚餌的時候，那浮標(biāo)會不斷地抖動或者刷的一聲直往水里沉，如果僅僅是抖動，那是小魚，如果是刷的一下直往水里沉，那就是大家伙了。這些經(jīng)驗(yàn)是瓦尚春讀小學(xué)三年級就掌握的，而且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釣魚，看浮標(biāo)是公式化的，這個公式是幺叔給的，幺叔說，必須抖動三下，才拉魚竿，這樣魚的嘴才咬住鉤子。這個經(jīng)驗(yàn)一直沿襲到今天，，瓦尚春覺得這不僅僅是經(jīng)驗(yàn)，這應(yīng)該是一個規(guī)律。瓦尚春也不是很好吃魚的人，瓦尚春是享受釣魚的樂趣。

2

自從瓦尚春手脖子上戴佛珠后，他就不吃魚了，但是他還是要釣魚，因?yàn)獒烎~可以凈心，沒有雜念。瓦尚春釣魚的那套行具差魚線，只要有魚線，就可以釣魚了。瓦尚春趁翠銀上街，便打電話給她，翠銀聽到電話鈴聲了，翠銀接電話，問，有什么事？瓦尚春說，方便不？方便的話，給我買副魚線。翠銀聽瓦尚春說買魚線，她心里的那片的黑暗“撲哧”一下豁亮開來，說，行。

其實(shí)，瓦尚春也不是一個專門談情說愛的人，瓦尚春真是與李斤動了感情，凡動了感情，就會有糾葛不清的情愫在里面，瓦尚春注定要與李斤百年好合了，即使瓦尚春不去與李斤會合，瓦尚春的心里也割舍不下她了。問題是現(xiàn)在有翠銀在，瓦尚春不想把事情鬧大，瓦尚春與李斤保持著肉體的距離，可是他的心早撲到她身上去了。要說一個女人的心撲到一個男人身上，那還有可能，可是一個男人的心撲到一個女人身上去，那才叫不可能。然而瓦尚春真還把心撲到李斤身上去了，他連抽煙的工夫想的都是李斤。李斤就成了一個游魂，時刻在瓦尚春的腦海里游動著，所以翠銀一直擔(dān)心哪一天把她給甩了，然后直接把李斤娶過來。翠銀從店里買來了漁線就打的直奔家里，而且翠銀在電話里叫瓦尚春下樓來，她把漁線交給瓦尚春后，她轉(zhuǎn)身還要上街。瓦尚春說，可以。瓦尚春從車窗里把翠銀買的魚線接過來上樓了，而翠銀則把買來的魚線遞給瓦尚春把手往車內(nèi)一縮，便也縮了一下頭，看也懶得看瓦尚春一眼就叫駕駛員把車掉頭便風(fēng)馳電掣地原路返回了。瓦尚春拿著魚線噔噔上樓了，瓦尚春得坐下來認(rèn)真把漁線上好，然后把魚竿放到袋子里與別的漁具放在一起，當(dāng)然還有魚餌，瓦尚春習(xí)慣于用蚯蚓做魚餌，其實(shí)瓦尚春手脖子上戴佛珠的確不應(yīng)該釣魚，更不應(yīng)該用蚯蚓釣魚，因?yàn)樗鼈兌际巧臇|西，而且是動物，只要是動物的東西都與人一樣，它的生命主要體現(xiàn)在有血有肉上，所以說，你釣一尾魚，就要用一只蚯蚓，人吃魚，魚吃蚯蚓，形成一條生物鏈，但是，人可以不吃魚，可以吃其他蔬菜，那么就不釣魚了，不釣魚，就不傷害蚯蚓了，那么這條生物鏈就可以斷了。

可是瓦尚春有那興趣，那么那條生物鏈就斷不了。瓦尚春開始把碳素筒肚里的東西一節(jié)一節(jié)地拉出來，就形成了一條整體的魚竿，然后把漁線拉一小部分出來比照魚竿的長度剪斷，問題是在碳素筒里拉出魚竿的時候，瓦尚春完全沒有考慮到有沒有拉完的事情，沒想到當(dāng)把漁線系好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還有一截魚竿縮在肚子里，這樣形成的魚竿正像手長衣袖短。量好了魚線，瓦尚春又開始上浮標(biāo)、沉水錫、最后便是魚鉤。這些都在瓦尚春像拾掇或縫補(bǔ)衣服一樣的動作中進(jìn)行，最后形成完整的一副釣具后，才又把魚竿一截一截地壓回到碳素筒里。裝入漁具袋里，挎上那條背帶出門了。瓦尚春完全不是為了釣魚而釣魚，反而是一種凈心，一種消遣，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一定要釣多少魚，他考慮的是釣魚就是找一個好一點(diǎn)的地方，盡量寬敞一點(diǎn)的地方坐下來，把魚餌掛上，丟進(jìn)水里，自己可以看一下浮標(biāo)，也可以不看，先得把煙叼上，嘴里沒有一根煙，體現(xiàn)不出男子漢氣質(zhì)。有魚貿(mào)然前來光顧，他便認(rèn)真對待，瞅瞅，是把浮標(biāo)拉著行走，還是來個蜻蜓點(diǎn)水，隔三岔五地碰撞碰撞，以示這兒有魚，你姜太公釣魚，愿者魚兒上鉤。不過他見不了專盜魚餌的小魚，這種小魚，非常的討厭，看似真正有魚上鉤了，你拉竿，空空然，你心里多少有些生氣。于是你一氣之下，便想到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小魚給釣起來。

3

瓦尚春拉開架勢，把魚餌丟進(jìn)河里，表面上什么樣流動著水的地方都叫河，可是有些河，真還只相當(dāng)于一條小水溝，像瓦尚春最近專門去垂釣的地方，可以說只能是一條小水溝，只不過這條小水溝前面被什么東西給擋住了，形成了一個小水凼而已，你還不要小瞧這個小水凼，如果是漲水的時候，真還有不少魚在這里活動呢，而且這些活動的魚，都是一些上檔次的魚，因?yàn)殡m然這是小水溝，可是這里的水質(zhì)特別好，在泉水縣城，可以說，這是唯一沒有被污染的地方了，所以這里生長的魚，肯定是泉水縣城附近最好的魚了。瓦尚春剛剛坐下來，就有人在他的身后說話，瓦尚春沒有轉(zhuǎn)過身瞅這說話的人，瓦尚春嘴里叼上一根煙，瓦尚春用那只挺破爛的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那根煙，瓦尚春的眼睛盯著浮標(biāo)，瓦尚春在思考，這魚怎么吃魚餌。

這么淺的水怎么釣魚啊。瓦尚春自然是轉(zhuǎn)過身去瞧，是一個男生手里擰著一捕魚網(wǎng)，領(lǐng)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站在瓦尚春頭頂以上的一塊大石頭上沖瓦尚春說話。瓦尚春便與男生探討起釣魚的事情來，他們共同的看法是，必須漲水，那魚才有可能鉆出來。瓦尚春有點(diǎn)不明白，平時沒漲水的時候，那魚都躲到哪里去了呢？男生一邊從瓦尚春頭頂以上的石頭上走下來，一邊說，都躲到對面，對面你看到了嗎？小女孩也隨之從石頭上走下來，瓦尚春說，看到了，是不是那個茨叢下面的深潭里呀？男生擰著漁網(wǎng)說，對呀，就在那深潭里，其實(shí)那深潭，并非是深潭，而是一個水坑。瓦尚春說，哦！那你是要在這里網(wǎng)魚嗎？男生說，你釣，你釣。小女孩說，爸爸，我們走啊。男生說，嗯，我們看伯伯釣魚。小女孩說，爸爸，你不網(wǎng)魚了嗎？男生說，等一下。瓦尚春說，你們?nèi)ツ膬壕W(wǎng)魚呢？男生說，哄哄小孩而已，其實(shí)你在這淺灘里可能難以釣到，你是不是可以轉(zhuǎn)過去到那深潭里試試，那里指不定可以釣到。

瓦尚春說，我也想過到那兒試試，可是那兒的確不好站人。男生就給瓦尚春出主意，說，按我平時的經(jīng)驗(yàn)，你完全可以站到對面的那幾塊大石頭上，然后呢，把魚餌從側(cè)面扔過去，就可以抵達(dá)深潭中央了，興許在那里可以釣到。瓦尚春慢條斯理地從衣服兜里掏出一盒香煙，順便抽了一支出來遞給男生。男生說，不會。瓦尚春又把香煙收回來插進(jìn)香煙盒里，瓦尚春看了看他的浮標(biāo)，一動不動。雖然瓦尚春并非完全是為了釣魚而釣魚，可是如果到天黑前瓦尚春一尾小魚也沒有，那可是他非常悲觀的事情。所以瓦尚春改變了平時的想法，把那種以釣魚作為消遣娛樂，上升到真正釣到魚為止了。瓦尚春把嘴上叼起的香煙狠吸幾口，就剩下一只煙蒂后，只聽呼哧一聲，吹出去很遠(yuǎn)后，收起了魚竿了。男生說，你從上面走過去，轉(zhuǎn)過來就可以到達(dá)對面的深潭邊了。瓦尚春說，好。于是瓦尚春便拿起漁具朝男生指定的方向轉(zhuǎn)過去。男人就站在原地指揮著瓦尚春怎么丟魚餌。瓦尚春穿的是運(yùn)動鞋，瓦尚春覺得穿運(yùn)動鞋好，穿運(yùn)動鞋走起路來輕松，富有彈性，而且覺得穿上運(yùn)動鞋，自己也青春多了。瓦尚春雖然站在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上，可是他一點(diǎn)感覺不到硌腳，他順從男生的指揮，順利地把魚餌丟到了深潭里，開始等待。瓦尚春站的這個位置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所以他得謹(jǐn)小慎微，絕對不能馬虎，一旦馬虎，就容易歪倒到下面的水塘里。所以瓦尚春就沒有精力從視角上去關(guān)注那兩父女了，沒想到的是，瓦尚春看了一會兒浮標(biāo)，竟然有人在輕聲叫大哥，瓦尚春轉(zhuǎn)過頭，見是男生，瓦尚春看見男生把漁網(wǎng)的一端遞給他，說，大哥，請你給我拉一下。瓦尚春回想了一下，才明白，男生是要在他剛才垂釣的地方網(wǎng)魚。瓦尚春也沒多想，那男生不是說了，哄哄小孩，也沒有網(wǎng)到魚的意思。所以瓦尚春就給男生把那漁網(wǎng)的一端拉住，那男生就打開漁網(wǎng)慢慢地退回到對岸。然后男生叫瓦尚春把漁網(wǎng)拉直，最后男生叫瓦尚春把漁網(wǎng)的一端扔下。瓦尚春就按照男生的說法做了。男生說，謝謝了。瓦尚春說，不用謝。瓦尚春在深潭邊釣了一會兒，是有魚在碰魚餌，讓浮標(biāo)不斷地?fù)u擺，可是瓦尚春拉了幾次魚竿，都是空白板，沒有魚上鉤。

在瓦尚春看來，雖然這兒不利于站著釣魚，心想凡是這樣麻煩的地方應(yīng)該能夠釣到魚，可還是沒有達(dá)到起碼的目的。正在瓦尚春準(zhǔn)備撤的時候，沒想到那浮標(biāo)動得激烈，瓦尚春心想，這次肯定是一條大魚，瓦尚春便用力拉魚竿，可是正是因?yàn)橥呱写河昧^猛，而把魚鉤掛到茨叢上了，瓦尚春再怎么用力拉，都難以將掛到茨叢上的魚鉤取下來，瓦尚春沒有主張了，在男生的指揮下，終于保住了浮標(biāo)和沉水錫，而那個魚鉤卻無奈地抓在茨叢中的一根茨莖上了。瓦尚春問男生，這里到底有沒有魚鉤賣呀？男生告訴瓦尚春，有，就在后面人家戶開有一個小店，那小店里就有魚鉤賣。瓦尚春說，哦，那我去看看。瓦尚春把所有的漁具丟在原地，朝后面人家走去，那男生領(lǐng)著女兒在漁網(wǎng)旁的岸上守候著、期待著。

4

瓦尚春一點(diǎn)沒有發(fā)覺那低矮的人家還有門面在做生意，守店面的人是一個老頭，是一個抽旱煙的老頭，抽旱煙的老頭在柜臺后面走來走去，仿佛有幾多人在買東西一樣，其實(shí)一個人也沒有。瓦尚春沖老年人說，吃中飯了嗎，老人家。抽旱煙的老頭說，剛吃過，你買點(diǎn)什么呢？瓦尚春有點(diǎn)把握不住，瓦尚春擔(dān)心說出來得到的是否定，瓦尚春打了一下住，直等到抽旱煙的老頭說，你說噻。于是瓦尚春便說了，我想問你這里有沒有魚鉤賣。抽旱煙的老頭心想，我還以為有定時炸彈要爆炸呢，沒想到你沖出這么一句，抽旱煙的老頭說，有，你要多少。抽旱煙的老頭一邊說，一邊向柜臺中央靠攏。瓦尚春說，要不了多少，有兩個就行。抽旱煙的老頭說，沒問題。于是抽旱煙的老頭從柜臺的抽屜里取出一個裝魚鉤的盒子，里面可能有二十多個呢，可是那魚鉤非常的小，可以把那種小蝦米都釣起來。瓦尚春覺得這種魚鉤令他非常不滿意，瓦尚春說，這種魚鉤有點(diǎn)小哈。瓦尚春雖然把他的想法說出去了，可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安，因?yàn)橥呱写哼€不知道這個抽旱煙的老頭的底細(xì)，如果這個抽旱煙的老頭要來點(diǎn)脾氣什么的，瓦尚春真還自作自受。可是抽旱煙的老頭卻說，小，不得小，現(xiàn)在的小河里，魚兒很少又很小，所以這種魚鉤正合適。瓦尚春聽了抽旱煙老頭這么一說，真還容下了這么小的魚鉤，說得透辟一點(diǎn)，這魚鉤雖說很小，但是能夠泛出一種金黃色，讓瓦尚春順從這金黃色看去，感受到這種魚鉤的穩(wěn)定性。如果是那種偏二神，瓦尚春寧愿不要釣魚，也不會要那種魚鉤，所以瓦尚春向抽旱煙的老頭說，你那盒子里的鉤子，我全要了。其實(shí)瓦尚春看清楚了，那盒子里的魚鉤被人買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二十來個，抽旱煙的老頭收了瓦尚春一塊錢，瓦尚春覺得抽旱煙的老頭善解人意，順便向抽旱煙的老頭買了一盒香煙。抽旱煙的老頭笑瞇瞇地說，你拿去釣大魚啊。瓦尚春說，謝謝。便轉(zhuǎn)身走了。

當(dāng)瓦尚春拿著魚鉤回到那釣魚的地方時，那男生卻收起網(wǎng)準(zhǔn)備走了。瓦尚春說，你走了。那男生說，這兒沒有魚。瓦尚春說，哦。瓦尚春便回到深潭的岸上的亂石礅上站著又釣了起來，這一下瓦尚春不怕了，因?yàn)橛械氖囚~鉤。瓦尚春剛剛站在深潭岸上，男生便向瓦尚春打招呼，說，我走了啊，你要是覺得那面不好站，就過來釣吧。瓦尚春掉過頭說，好的。男生一只手?jǐn)Q著漁網(wǎng)，一只手拉著小女孩走了，留下瓦尚春站在深潭岸上繼續(xù)垂釣。瓦尚春覺得那亂石礅子的確難站，硌腳。便回到對岸。此時此刻瓦尚春恍然大悟，那男生并非是因?yàn)槟莾簺]有魚才走的，而是因?yàn)橥呱写涸谏钐赌莾喊阳~鉤給整掉了，他心頭過意不去才走的。瓦尚春不想不像，越想越像，而且剛才瓦尚春并沒有感覺那些亂石礅子硌腳，也沒有感覺到站著歪歪扭扭的，這會兒瓦尚春覺得越站越無法定根，總是歪歪扭扭的。于是瓦尚春確定在看不到男生影子的時候撤走去對面的岸上垂釣，瓦尚春一直以來，就沒有釣到魚的打算，瓦尚春釣魚完全是為了消遣，完全是為了避開人們的干擾，安靜安靜，清醒清醒頭腦，如果這樣的話，當(dāng)然是應(yīng)該找個相對舒適的環(huán)境，深潭對岸那環(huán)境就不錯，至少沒有那種雜茨籠罩，那魚鉤不會掛到雜茨上、至少瓦尚春還可以找一個坦坦蕩蕩的地方坐下，至少前面還有很寬敞的空間。這一下，瓦尚春甚至可以坐在那兒打盹，如果有魚的話，可以任由魚兒來吃他的魚餌，當(dāng)然如果真吃進(jìn)嘴取不出來，那就活該這魚上當(dāng)了，活該這魚被瓦尚春釣起來了……

沒想到真還有魚兒把魚餌吃進(jìn)嘴里，魚兒絞盡腦汁、魚兒花大力氣也無法取出魚鉤，沒曾想那魚鉤深陷下腭了，瓦尚春看見浮標(biāo)不停地?fù)u擺，瓦尚春當(dāng)時還想，估計是小魚在捉弄他，沒曾想，那魚兒給魚鉤掛住了。瓦尚春把魚兒釣起來，瓦尚春看看那魚兒給釣得可憐，他把膠水桶盛上清水，把那傷得厲害的魚兒扔到膠水桶里，任由它在里面游動，他心想讓魚兒好些后，就扔回到小河里去，他便放心了。

瓦尚春還得繼續(xù)垂釣，瓦尚春要把剛才站在深潭邊上那兒的委屈給彌補(bǔ)過來，瓦尚春照樣讓魚兒任意玩耍他的魚餌，依樣畫葫蘆，瓦尚春還釣了不少魚兒起來，瓦尚春內(nèi)心感嘆，咋沒魚，有魚嘛，只是小，只是稍不小心看不見釣起來的是纏繞在魚餌上的微妙的雜草還是青苔。就這樣，瓦尚春還釣了不下二十尾，瓦尚春想好了，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回家，等到回家的時候，把這些個小魚兒放生。

瓦尚春這種安排正好符合佛家的意思，因?yàn)檫@樣小的魚兒還沒有脫離奶味兒，不利于進(jìn)鍋?？墒钦?dāng)太陽還沒有落山的時候，瓦尚春妻子，翠銀來電話了，問瓦尚春釣到魚沒有。當(dāng)然瓦尚春還得實(shí)事求是地回答，說，釣到的。翠銀說，回來得了，我們都回來了。瓦尚春說，好吧——

5

瓦尚春正準(zhǔn)備收竿的時候，翠銀又打電話問，有多少尾魚啊？瓦尚春說，二十來尾。翠銀說，全給我拿回來啊。瓦尚春說，全是小魚兒，拿回來吃不上嘴。翠銀態(tài)度強(qiáng)硬地說，吃不上嘴，也要給我拿回來。瓦尚春知道翠銀這人思想雜念多，以翠銀這態(tài)度，估計是擔(dān)心瓦尚春又上李斤那兒去了，可是為了不讓這些魚兒這么小就給去掉生命，你看它們在水桶里游著多可愛呀，瓦尚春還得向翠銀提出，說，干脆把它們放回小河里吧，太小了。翠銀說，不行，必須有二十多個給我?guī)Щ貋恚绻麤]有二十尾給我?guī)Щ貋碓囋?，除非你不想要這個家了——

瓦尚春說，要不你到小河來看看吧。翠銀說，老娘沒有那精力，你全給我?guī)Щ貋?，少了二十尾，你試試。瓦尚春無奈，瓦尚春猜得沒錯，如果瓦尚春不把魚兒帶回去，估計今天晚上準(zhǔn)沒好日子過。但是如果把這么小的魚帶回去按翠銀的個性，她是不會放生的，在她的心里，這個時候，可能因?yàn)橥呱写宏窳藥拙涠鷼猓绻鷼獾脑?，肯定不會把魚兒當(dāng)魚兒，而是把魚兒當(dāng)成她的出氣筒，瓦尚春知道翠銀處理魚兒的辦法，翠銀處理這樣的小魚兒，一般是在衛(wèi)生間里進(jìn)行，用剪刀像剪爛布一樣，刷刷刷地從小魚兒的肚皮處幾刀剪個血口子，然后用小指頭伸進(jìn)小魚兒肚皮里把小魚兒的腸腸肚肚給挖出來扔到裝解手紙的垃圾桶里，其實(shí)瓦尚春老早就看出了，翠銀是殺雞給猴看，翠銀的想法是你瓦尚春再膽敢去與李斤鬼混，這就是你的下場。

瓦尚春每次看見翠銀那舉措，心里就膽寒，就害怕，覺得真把他那樣處置似的，真感覺肚子里的腸腸肚肚都給掏挖出來的絞痛。瓦尚春有幾次硬著心腸想與翠銀解散了，可是他又覺得這么多年都走過來了，不能因?yàn)槔罱锝o解散了翠銀，所以瓦尚春盡可能地保護(hù)著自己的這段婚姻。于是忍讓成了他的座右銘，他不得不忍讓，他不忍讓，他的這個家就徹底保不住了。其實(shí)李斤也不是省油的燈，李斤也有另一面，當(dāng)李斤生起氣來，她可以橫豎不理人，但是李斤的忍耐力比翠銀好，一般情況下，李斤是可以忍耐的，只是當(dāng)你欺人過勝了，她才會發(fā)起反攻，她才會不把你當(dāng)一回事兒。

瓦尚春望望漁桶里那二十多尾小魚兒，瓦尚春覺得這些小魚兒真可愛，瓦尚春再三的想，如果哪尾魚兒是死的，那它就被帶走了，以往像這么小的魚兒如果釣起來的時候傷害得輕一點(diǎn)，它在漁桶里可能東撞一下，西撞一下，都要被撞死幾尾，可是今天非常神奇，一尾也沒有死，而且時不時有小魚兒還把頭昂起來朝瓦尚春瞅，仿佛瞧瞧瓦尚春的臉色挺灰，仿佛看出了瓦尚春的情緒，并且以它們的姿勢告訴瓦尚春，它們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瓦尚春擰起漁桶又放下去，擰起漁桶又放下去……都試了幾次了，還是擰著它們背著漁具違心地往回家的路上趕……

在趕路的過程中，瓦尚春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樣一些鏡頭，在衛(wèi)生間里，翠銀用剪刀像剪爛布一樣，刷刷刷地從小魚兒的肚皮處幾刀剪個血口子，然后用小指頭伸進(jìn)小魚兒肚皮里把小魚兒的腸腸肚肚給挖出來扔到裝解手紙的垃圾桶里……

（責(zé)任編輯梁學(xu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