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薇薇 湖南省藝術研究院

舞臺就是演戲的

■ 李薇薇 湖南省藝術研究院

話劇《茶壺就是喝茶的》是我來山東看的第一出戲，看完戲聽到的也多是同學們的溢美之詞；總之一句話：壺是把好壺，戲是出好戲，演員確實是在好好演戲!這次來培訓的同學除了行家就是專家，要能得到一致認同并不容易；雖說都是業(yè)內(nèi)人士，但是我們同時也是普通觀眾，戲好不好，觀眾不說假話。在我看來，這樣的戲既沒有辜負齊魯大地的文化沁潤，也沒有辜負這里扶老攜幼來看戲的百姓，更沒有辜負國家國家藝術基金的大投入。即便茶余飯后我們也會說道說道這個戲的許多美中不足，但那也多是垂愛之余的惋惜和感嘆。

《茶》劇是一出用方言演出的話劇。往大了說，我覺得這出戲可以算做是走出了政治觀念的單向思維，回歸戲劇藝術審美本體的話劇作品。我簡單理解戲劇藝術的審美本體即雅俗共賞，雖而“雅”和“俗”該如何界定卻一直是學術界有爭議的話題。但我理解的雅俗共賞其實就是大家都能坐得住，看得完，回家還有點余味念想的戲?！恫琛非∏【驼沁@樣的戲。

作為外來文化，話劇從引入中國開始就一直試圖沿著民族化的道路前進，不管這個命題是否是“一個無的放矢的偽命題”，可以明確的是中國話劇的最普遍觀眾是中國人，能讓中國人雅俗共賞，就必須符合中國人的人文理想，邏輯思維，傳統(tǒng)審美。

那我們來看看《茶》這戲這怎么符合中國人好的那幾口的吧。茶，對于中國人而言是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也是文人雅士的”琴棋書畫詩酒茶“；自古以來中國喜歡以茶會友，以茶代酒，以茶示禮，以茶明志……；如此種種，都說明茶是中國文化的典型代表符號，博大精深。壺，從功能上，泡茶器皿而已；但是中國人卻把這的紫砂壺玩兒出了講究“氣、韻、神、型”和“泥、工、款、型”的文化意蘊和藝術審美；于是這價值也就遠遠超出了其實用性。如果說《茶》是一把壺引發(fā)的故事，這個符號非常符合中國的文化邏輯，給予了這個戲一個非常好的戲劇情境。舞臺上市井街道一角，老哥幾幾句地道曲劇小曲兒，幾句不咸不淡的調(diào)侃打趣，老百姓的普通生活畫面即勾勒了出來。難得的是由曲藝團排演的話劇，方言的代入感極強，濟南市井風情醇厚地道；配上純正的山東琴書唱段，地域風情沁人心脾；方言調(diào)侃惹得周圍觀眾忍俊不止；產(chǎn)生了非常好的戲劇共鳴。

“奇不比文章，文章做與讀書人看，故不怪其深；戲文做與讀書人與不讀書人同看，又與不讀書之婦人小兒同看，故貴淺不貴深?！啊蹦芘c淺處見才，方是文章高手?！埃ɡ顫O）?！恫琛愤@部舞臺劇，一開場幾個來回的對話就交代了全劇的矛盾將出現(xiàn)在這把價值2000萬的茶壺上，驚訝之余一場明爭暗斗是少不了的；后續(xù)無外乎婚姻矛盾，父子（女）矛盾，鄰里矛盾，姐弟矛盾，周禮矛盾，眾多矛盾接踵而來。這戲看似簡單，可是要把這些矛盾拿捏好了，人物塑造成功了卻不一定容易。

周思泉那把遺忘在角落的壺被姜夢鬲鑒定為“大彬壺”，價值2000萬；這一巨大利好瞬間變成一顆炸彈，平靜的生活完全被打亂。最先受到影響的就是周自身，價值連城的壺該藏在哪里才能安心睡覺呢?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的那點小心思開始無休止地折騰他。接下來兒女的步步為營，一步步考驗著老同志的“革命斗志”；此時拋出的是誠信和利益之間的權衡。壺是師傅留給后人的，含糊的遺言讓周老不得安寧。周老面對兒女對財富的渴望，要做到心如止水很難；雖說對利的追求并非小人專利，可是也不該是做人的天經(jīng)地義；面對這筆天賜橫財，周看到兒女按捺不住的占有欲和丑態(tài)百出，痛心疾首。王爾德說，“人生只有兩種悲劇，一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另一是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边@話說得輕松俏皮，放在周身上，義和利的抉擇左右了戲劇的發(fā)展。獲得哪一樣能讓他心安理得呢?

如果說“義”代表一種倫理的人生態(tài)度，“利”代表一種功利人生態(tài)度，那么情則代表了一種審美的人生態(tài)度?！恫琛废蛴^眾展示了面對利之后，兒女的薄情寡義，完全有悖于中國的倫理道德，因此產(chǎn)生的戲劇效果非常強烈；人情冷暖赤裸呈現(xiàn)。但是這時，海歸“小痞子”——周老的孫子恰恰站在了爺爺這一邊，展現(xiàn)出君子和小人之外的別樣人格。他談起戀愛來率性自由，向往西方的自由；面對茶壺的巨大誘惑時恰恰能守護國寶，守護忠義，成為這個戲里正能量的種子，可見編劇用心深遠。不管觀念如何更新，這老祖宗留下的道義倫理不能變！《茶》剔除了口號和教條的倫理說教，通過矛盾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單線索的故事模式雖說簡單，卻恰恰帶來了輕松的劇場效果。所以說這個戲，無論形式還是主題都是民族話劇的上乘之作，符合中國人的藝術審美。

當然，看罷“鬧劇”之后，我也聊聊對《茶》劇創(chuàng)作的一些不成熟的思考。首先想說說這個戲里的過場戲，一群低頭族（最后一場變成一群護士）的戲和整個較寫實的表演處理有些違和感；當然也許導演有心用荒誕的戲劇效果來揭示社會背景，補充劇情；但其實在這幾個過場中我本人感覺跳戲是很嚴重的，戲劇效果處理最好的應該是最后一場他們以眾護士的身份出現(xiàn)，這樣就不僅僅是簡單的符號，既略帶荒誕又和戲中故事、人物有了關聯(lián)。

另外一個方面，我想說說黃昏戀的處理。開場便交代的周和馮的戀情，在知道了壺的價值之后，雖說兩人沒有因為利的驅(qū)動而分手；卻因為兒女的干預而分手，最后馮還走向了鄰居老頭。這個情感的變化我覺得值得思考一下。因為兒女的誤會固然值得傷心，但是如果在幾天之內(nèi)可以做出徹底劃清界限和其他老頭好的轉(zhuǎn)變，視乎也有些不和情理。而且周老的舉動還是正義之舉，有著人性的閃光點，如此忠義仁孝之人不是更值得馮嫁嗎？因此，如果能把這個心里糾葛表達得更豐滿就更好了。

關于壺，在該劇中充當了一個萬惡之源的符號；兒媳婦雖說心無雜念，但也因壺而噩夢連連；她把壺交給周老之后那些意識流的荒誕夢境展示出了人性妖魔化的那一面；猙獰之下毫無人情可言；于是周老最后決定做一個了結(jié)。周欲砸了這個壺，可惜這喝茶的茶壺最終還是沒有讓人喝上一口茶。這期間有一個佝僂襤褸的鬼魂般的人物反復出現(xiàn)，這一懸念也隨著周的最后決定而揭曉，壺其實沒有那么值錢，這壺也不過是對當年恩人的感恩之作。該考驗的人已經(jīng)考驗了，該說明的問題已經(jīng)說明了，歷史遺留問題也都解決了，那么到砸壺這一幕是不是可以收場了呢？作者似乎還有幾句話要說，原來壺沒有砸!最后一幕還有一段重要的表現(xiàn)兒女瘋了的結(jié)尾戲，這一場人性徹底淪落，結(jié)局悲哀得沒有回旋。這一系列血淋殘酷的結(jié)局雖然頗有魯迅的風范；但是我卻感覺這本來只是講述市井百姓生活的故事，帶有一點諷刺，帶一點批判，但終歸還是柴迷油鹽醬醋茶的家長里短，也許在嬉笑怒罵中把理兒、話兒不要全講透，讓觀眾的聯(lián)想空間更大一些，是不是看完戲的念想就更多一些，回味就更多一些呢！。

一次觀摩，一點膚淺的思考，不妥之處請諸位指教?？傊?，這是一部有望在本次藝術節(jié)的眾多主旋律，歌頌典型環(huán)境里的典型人物的舞臺劇中，有望劍走偏鋒，走出民族話劇自己特色的一部優(yōu)秀劇目。

最后感謝文化部藝術司和山東同仁給予我們?nèi)绱讼到y(tǒng)的學習和觀摩機會!

【責任編輯：李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