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宛

噴 泉

文/王小宛

王小宛，女，1991年生，本名王會容。畢業(yè)于桂林理工大學(xué)。此作為作者小說處女作。

學(xué)校彌漫著濃濃的離別氣息，四年的大學(xué)時光，一轉(zhuǎn)眼，王小宛將和它揮手告別。

合影留戀，聚會狂歡，全專業(yè)師生“椿記”盛大的謝師宴后，青春慢慢散場。

看到周圍的同學(xué)都各自奔赴自己的未來，而王小宛不知去向。其實之前她有一份羨煞了同學(xué)的實習(xí)工作，她家人動用所有的關(guān)系給她在深圳謀得了一個環(huán)境優(yōu)越的單位，可是她不知道珍惜，在里面混耗了幾個月覺得不適就自作主張的提出了辭職。那時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總覺得會有更好的機會等著她，她的人生不止局限于此。辭職回到爸媽身邊，他們對她失望透頂，用尖銳的語言刺激她，而她用更惡毒的話去反擊，終于有一天爆發(fā)了大戰(zhàn)，她寫下“我永世不回來”幾個大字，拖著行李回到了學(xué)校。實習(xí)的同學(xué)那個時候沒幾個回來的，她比他們多享受了最后一段的校園時光。

大學(xué)，多安逸的地方，睡到不想睡了起來，食堂便宜又合脾胃的飯菜，周末和同學(xué)去逛街唱K，晚上窩在宿舍看電影，熄燈后例行的臥談，天真爛漫的混沌時光呵。后來，王小宛在陰暗的出租屋里，回想起這一段時光，覺得這是她一生最幸福的過往。

身邊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王小宛也應(yīng)該再回深圳找工作，她爸媽是這樣計劃的，她沒有反駁，可是她心底不想再去那個地方。爸媽在那里待了二十多年，她是最早的一代留守兒童，在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他們就離開她去了深圳與東莞，在那里的流水線上，比王小宛現(xiàn)在還小的年齡，耗到現(xiàn)在，依然還是最底層的打工者。在她這二十多年的時光里，有很多個寒假還有暑假，王小宛是在那里度過的，她記得小時候她是多么憧憬那個地方，高樓廣廈、燈火輝煌，讓她新奇不已。那時的王小宛還是個很聽話的小孩，爸媽幾顆糖就能讓她滿足。隨著年齡增長，她不再聽他們的話，她開始反感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觀念，討厭他們每天津津樂道的談?wù)摿喜剩瑸橐稽c雞毛蒜皮無休止的爭吵，她認(rèn)為他們辛苦勞頓一輩子還一無所有，是他們自身的見識短淺不思進取造成的，他們租住的狹小破爛的農(nóng)民房也不再是她的樂土，只讓她倍感壓抑。她承認(rèn)她是個徹頭徹尾的不孝女，她認(rèn)為和他們在一起，簡直就像在監(jiān)獄，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就是絞盡腦汁的相互折磨。她想，大學(xué)畢業(yè)，她將開創(chuàng)不一樣的人生，是屬于她的，也將是屬于她這個家庭的。

雖然口頭上應(yīng)承著會回去，可是心底開始謀劃遠(yuǎn)走高飛。武漢、北京、上海、長沙，都在她的考慮范圍內(nèi)，她在網(wǎng)上留意著這些地方的信息遲遲未下決定，直到這一天她看到了桂林飛往杭州99元的特價機票，她好像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路一樣興奮，當(dāng)機立斷訂下了票，這天正好是她23歲的生日，她長這么大還從沒有坐過飛機，杭州是個公認(rèn)的天堂啊，斷橋殘雪、曲苑風(fēng)荷、花柳繁華、溫柔富貴，這樣那樣的想法，讓她堅信她作出了一個完美的決定，盡管她將是一個人第一次去杭州，那里無親無故。

機票是晚上時段的，中午還有三個同學(xué)給她在“椿記”過生日，椿記是學(xué)校附近的一家最受她們歡迎的飯店，最后一次在這里聚餐，她是主角，這四年難忘的點滴，她最大的標(biāo)簽就是吃，這四年好像是圍繞著食物過來的，課一節(jié)都沒認(rèn)真聽過，大一大二考前三天瘋狂突擊，大三大四淪為瘋狂做小抄，不知是她人品好還是聰明，這樣的孩子很多，可是像她一樣一科沒掛的不多。學(xué)校各類活動她都沒興趣，宿舍是她的全部，進了宿舍她是女王是焦點，出了宿舍她是最無名的群眾，她是上不了正席的狗肉。

然后揮手告別，她上了出租車，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大學(xué)，心底默念到：別了，我的大學(xué)，別了，我的青春。

到杭州蕭山機場時已經(jīng)凌晨2點多。

機場大巴到武林廣場，乘客都散去了，可她還立在原地，她望了望四周，城市寂靜的夜晚，她是一片茫然，現(xiàn)在去旅店，可是還過幾個時辰天就亮了，這幾個時辰就算一天的費用不值，她算了算，她所有的錢加起來才夠住幾個晚上，最后拖著行李去了一家肯德基，捱到天明。

來杭州的第一天，她見證了這座城市慢慢舒醒的過程。在朦朧的躁動中，路上漸漸多了行人和車輛，嗤的一聲，店老板拉開商店的門，琳瑯滿目的商品紛呈。待天大亮?xí)r，她找了間旅店安頓下來。

工作沒那么快找得到，她必須找到便宜的住的地方，有個地方落腳了，心就不慌了，她在周邊轉(zhuǎn)了轉(zhuǎn)，問了租金她出了一身冷汗，最后她打聽得知只有偏遠(yuǎn)一點的地區(qū)才有便宜點的房子，她在網(wǎng)上查詢后，最后將目標(biāo)鎖定在了九堡，這里有大片的農(nóng)民房，雖然離市中心遠(yuǎn)一點可這里有地鐵站。

來到九堡，這樣破落的城中村，房租應(yīng)該很便宜，她前去詢問，才得知這里的價位有多不合理，同樣環(huán)境的房子，比深圳她爸媽住的地方要貴出一倍，輾轉(zhuǎn)了半天，最后她選擇了一家，空蕩蕩的房間只有張床，帶了一個洗手間，最重要的是有寬帶，她方便找工作，租金600，押金200，她手頭所剩無幾，不過總算安頓下來了，睡了個好覺，然后信心滿滿的去找工作。

找工作還算順利，她面試在一家具公司做業(yè)務(wù)跟單，她并不清楚跟單是做什么的，面試官說要能吃苦，她說她能吃苦，面試官說要有脾氣，她說她有，面試官說最重要的是要長期呆在工廠，問她愿意不，她說她愿意，然后她就順利通過面試了，她暗笑，他要是說要會飛她也會回答她能飛。

到工廠的第三天，她接到杭州的經(jīng)理派來的任務(wù)，將9月上海展會產(chǎn)品設(shè)計稿拿去給葉總簽字確認(rèn)，就這樣她第一次敲開了那扇門，第一次目睹了掌握公司大權(quán)的總裁——葉榛祥的尊容。四十多歲，精干的模樣。

他說話語速很快還夾雜著口音，她很多都沒聽清，只聽見他問她老家哪里，是不是剛畢業(yè)，哪所學(xué)校，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她如實回答，走的時候他寫了個電話號碼給她，說有什么事打他電話，還可以加下微信。

回到辦公桌，她愣了一會，看到手上的紙條她想起他說的話加了他的微信。

很快她在微信上收到他發(fā)來的信息，他問她來這里的目標(biāo)是什么，是單純打工還是想成就一番事業(yè)，還說了一些公司的宏觀戰(zhàn)略，她有點懵，小心回復(fù)了他，她切身體會到她的父輩和兄弟姐妹這種昏天暗地永無出頭之日的機械式打工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說出了她不甘一直打工的想法，后面又想她是不是說錯話了，老板都希望員工安分，她在后面坦誠了她的顧慮，以道歉結(jié)尾。

他很快回復(fù)她，說她很直率，還說喜歡她這樣的性格，還說他會好好培養(yǎng)她，他不會看錯人。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是收買人心的一種方式，讓員工乖乖為他效命，這樣一想她平靜了不少，可是到了晚上，他又發(fā)來信息：如果可以，周末一起吃個飯。這下讓她徹底不淡定了，看來她的疑惑不是多余。她當(dāng)時理智清醒地回絕了他。

從那時起她開始關(guān)注他，她發(fā)覺他除了年紀(jì)大了一點，其他方面都堪稱完美，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不是她心目中大腹便便腦滿肥腸的老板形象。

他工作很賣命，辦公室的燈常常很晚都亮著。

她在辦公室時不時能聽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身影。她隱隱希望能再收到他的信息。一天晚上她在辦公室上網(wǎng)，手機振動她一看，心像一顆宇宙爆炸了，是他問她，在干嘛？

她沒有回復(fù)他，馬上關(guān)了電腦，匆匆逃離辦公室，剛出門就被撞上了，她抬頭一看，正是他。

呆會來辦公室一下。葉總說。

王小宛輕輕噢了一聲，然后回到了宿舍。

躺在床上，她還處于暈暈乎乎的狀態(tài)，那邊又發(fā)來微信，過來一下。

來不及整理下心情，進入那扇門，并且是在大晚上。

她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極其怯懦，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她聽不大清楚，他問她，她回答得吞吞吐吐。他問她想做什么，她答不上來。他說他要每個經(jīng)理帶她一段時間，讓她盡快熟悉整個公司的流程，她一聽立馬慌了，她這樣一個小人物怎么能這樣折騰，她馬上搖頭說不要，最后他又說你以后就每天跟在我后面，她想這怎么妥，別人會怎么看待她，這時有人敲門，是生產(chǎn)部主管，她終于得以逃脫。

接下來他對她照顧有多周到，他把她和他的女助理同時叫到他面前，他向她介紹她，說她剛畢業(yè)什么都不懂，要她多指點她。她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這樣對他的助理有多不公平。

他說下午跟他的車一起出去，他要去一家面料供應(yīng)商，要她帶上紙和筆隨時記錄。同去的還有四個技術(shù)人員，那一路她有多不自在，她的小心臟波濤洶涌，豪華的商務(wù)車，他的專車，坐在他的旁邊，座位前的屏幕上放著一首首經(jīng)典英文老歌MV，一流的音響效果還有畫質(zhì)，那些經(jīng)典又熟悉的旋律在耳畔響起，讓人沉醉不已，他說那首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很動聽。這世上的富人分為兩種，土豪和貴族，他是屬于后者，讓人無法抗拒。當(dāng)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時，是她大學(xué)有一段時間非常迷戀的《加州旅館》。

故事要是發(fā)生在這里就結(jié)束了，那該有多美好?？墒枪费茴^的接下來還是發(fā)生了。

那天晚上回來后她一直不平靜，想著他指點江山的領(lǐng)袖風(fēng)范，又想著他對她的關(guān)照，她很想主動告訴他，她這周有時間和他去吃飯。

周日早上，她早早醒來，記錄心情，這時收到了他的消息，這是她巴望不得的幸福時分，這回她要牢牢握住它，她馬上回應(yīng)了他，給了他堅強的肯定。然后他發(fā)出了召喚，她飛奔到他身旁，像中了他的符的獸。

拉芳舍，306，她推門進入時，看到他，感覺這一切像夢境一樣不真實。她和她的老總，一個已婚的男人，大她整整二十歲的男人，現(xiàn)在約會，這要是被公司的人知道了，多爆炸的新聞，這要是被她的親朋好友知道了，會怎樣的后果。

剛坐下來，他就問她是不是沒錢了。這瞞不過他，她幾近身無分文。他塞了一疊錢進她的包，還翻看了她空空的錢包，驚嘆真是可憐。她推辭了幾下，后來還是接受了。

他問她談過戀愛沒有，她告訴他，大一大二有人追，她不愿理人家，到大三大四成宅女了沒人睬了，實習(xí)的時候有一個男孩子常帶她去玩，她那時無聊就跟他去了，可是她不喜歡他，后來她就回學(xué)校了，現(xiàn)在她換號了沒聯(lián)系了。

她和他本來是面對面坐著，他用手機開始放電影和她一起看，她頭湊過去覺得太費勁，就起身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她后來回想才發(fā)覺她真傻，當(dāng)時那么輕易就著了他的道，自己還渾然不知。

然后迷迷糊糊的，那是她的第一次，就在那個茶餐廳的小包間沒有了。那被撕裂的疼痛，她一輩子不會忘記。

MODA是往日逛商場都會留意卻不會輕易下手的品牌，可是那天她挑了件裙子，299的價格她覺得完全可以接受了。在她付款的時候，花著他給的那筆錢，有種骯臟的感覺。

第二天，王小宛仔細(xì)回想，那個人沒有陪她吃一頓飯，一到飯點就走了，晚上也走了讓她一個人回來，那是真的愛她嗎？轉(zhuǎn)念一想，他是個忙人，他還有自己的家庭，也不怪他。她又想，他都沒怎么吻她，怎么抱她，兩下就直奔主題，那個過程形容起來是簡單粗暴，那是真的愛她嗎？轉(zhuǎn)念又一想，也許是他那樣年紀(jì)的男人都喜歡這樣簡單直接吧。她就這樣，一直在妥協(xié)與被動的狀態(tài)中，完全失去了自我，至始至終她都沒有要求他什么，都是他問一句她只會簡單的點頭或搖頭。

接下來幾天他每天都饒有興致和她聊天，他說他愛她，會一直愛她，他問她愛他嗎，喜不喜歡他抱著她，她們天天在一起怎么樣，他會教她生存的能力，他會把他的經(jīng)驗傳授給她，會對她人生有幫助，他會幫助她建立她的事業(yè)，那段時間甜言蜜語讓她幸福得一蹋糊涂，她想她遇到了她生命中的貴人了，她那個時候常常在宿舍照鏡子，她的臉上明顯閃耀著幸福的光環(huán)。那個時候，她不止一次想到父母在深圳的出租屋，出租屋里那陰暗與窄逼的空間。

他還將他念高中的大女兒帶來做暑期實習(xí)，安排坐在她前面，她看著她，和他長得很像，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想到她讀高中時的樣子，仿佛就在昨天，她很親切的叫她姐姐，她想要是她知道她口中的姐姐，和她年齡差距不大的姐姐，是她爸爸的情人，會是什么樣的情形。她傷感的想，他要是能像愛他女兒一樣愛她，該有多好，可是這怎么會呢，他女兒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而她只是個陰暗污濁的小三，她隨時可以被替代，可是她女兒永遠(yuǎn)不會。

接下來的一周，他幾次叫王小宛去他辦公室，把門反鎖，就在他的辦公椅上做，她心想真是荒唐，真是瘋狂，可是她心中溢滿了幸福，這個男人是這里的王，她能做他的女人，即便多不光彩，可是摟著她的男人是他啊，其它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了。

有一次她在他辦公室，他摟著她時，突然有人敲門，她匆忙回到他對面的椅子上，他也馬上調(diào)回正襟危坐的模樣，高聲說請進，然后人事經(jīng)理推門進來了，他正色對她說，面料這一塊要跟進好，出現(xiàn)什么問題了要及時向上級反映，不懂的多向李助理請教，要快點融入到工作狀態(tài)中來，有問題隨時可以向我匯報，好了你去吧，她不停點頭然后起身離去，那個候在一邊的人事經(jīng)理立即迎了上去。她回到自己辦公位上，回想剛才前一秒還摟她在懷，后一秒立馬一副官腔官調(diào)，她心底偷偷罵到：這個老烏龜，老江湖，老奸巨滑，唉，真是個可以顛倒眾生的物種啊！

富人的世界，在她往常的世界觀里是無法理喻的，盛年酒店，三百塊就這么一兩個鐘頭，她爸媽300塊一個月的房子都不舍得租。他告訴她要學(xué)會裝瘋賣傻，不要什么事都跟別人說，然后他打了幾個電話，又是要人事經(jīng)理將某某清理出去，她看著他那霸道的模樣，能得他的寵愛是何等榮幸，他親口承諾除非她自己要走，沒人能趕她走。他說他會幫助她成就一番事業(yè)，不是只看中了她的身子。他說明天旅游她和他坐一輛車，和他老婆一起。

上次是他女兒，這次是他老婆，她已經(jīng)免疫了，讓這一切來個徹底吧，她早沒什么廉恥了，她想起上次她爸快把她逼瘋的一句話：人無廉恥，百事可為。那時她恨透了那個家，那個充滿怨毒的家，動不動刻薄的詬罵，那時這句話是致命的侮辱，現(xiàn)在成真的了，她又想到她那個家，她害怕回去的家，那個家給她帶來的陰影，她的自卑、偏執(zhí)、傲慢、暴戾、乖張，她所有的性格缺陷。她寧愿一個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害怕有熟人的地方。

那天王小宛早晨醒來，發(fā)現(xiàn)床單上一攤血，她算了日子不是生理期，這么多血，她慌了，在電話里請了假，去醫(yī)院掛號，交了400多塊錢，檢查時醫(yī)生說昨晚同房了不能檢測，等周三過來吧。她想到血崩這個詞，不免傷心悲痛，怎么會這樣，是她自己有病嗎，她才剛開始有經(jīng)歷，怎么會有這樣的??？是上蒼對她的懲罰嗎？為何那么多惡人沒有得到懲罰，偏偏要懲罰她。等到周三血還沒止，醫(yī)生給她開了止血的藥說你下周一再過來吧，等血止住了過來。她出醫(yī)院時覺得很難過，這樣子折騰人，這時他問她檢查結(jié)果，她騙他說沒事，有點炎癥，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她想這個人不會真的關(guān)心她的健康，如果她說有事，只會讓他對她失去興致，她當(dāng)時還懷疑，如果到時檢查出什么梅毒出來，肯定是他傳染給她的。

在止血藥的作用下，血很快就止住了，王小宛的心情也緩和了不少。周末的時候他說要見她，她說醫(yī)生要她休息半個月，你還要見嗎？他說要見，她心里感動，他這回是只想見她的人而已，可是當(dāng)她問他在哪里見里，他沉默了。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暗自擔(dān)心，要是明天去檢查有什么問題要花錢怎么辦，她手上錢不多了，這個時候她打通了她哥的電話，說沒生活費了借一點，他很快就打到她卡上了，王小宛悲哀地想，哥哥要是知道她做了她們老總的情人他會什么反應(yīng)，他要是知道她做了老總的情人還找他要錢是什么反應(yīng)，他要是知道她做了老總的情人還找他要錢去看性病是什么反應(yīng)。

周一終于做了檢查，還要等到周四去拿報告，等報告出來她總算舒了一口氣，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她疑問那怎么會流血，醫(yī)生笑著說要你男朋友輕一點就行了。

男朋友，她也笑了。

接下來幾天他都沒理會她，她失魂落魄，她看不到他的人，收不到他的消息，他好像已經(jīng)忘記她的存在了，她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委曲?！吨貞c森林》里說，什么都會過期?？墒撬谋Ｙ|(zhì)期這么短，才一個月的光景，這個人讓她心痛，煎熬，魂牽夢縈，讓她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讓她每天都陷入無止境的等待，每天都懷著期望又以失望告終。她努力勸自己忘了這個負(fù)心漢薄情郎，早點斬斷孽緣。那天中午她眼睛哭腫了，她想到穆念慈，可是好歹楊康是半真半假，這個人一點真心都沒有，見面了省去所有的前奏直奔主題，完事后自己起身去一旁抽煙，打電話談公事，走的時候也匆匆忙忙，每次都是他先走，留下一房間的落寞，她想到了蝸居，宋思明是真的愛海藻啊，他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她也有夢游一樣的眼睛。可是當(dāng)他突然又想起她時，她內(nèi)心建起的城墻立即土崩瓦解，不顧一切飛奔入他的懷抱，她中了他的毒，無藥可救了，她不管了，盡管她不喜歡他說她底線低，可是這是事實，她就這樣低賤的愛上他了……接下來一周他徹底消失了，微信上也等不到他的消息，那周周末是中秋節(jié)，王小宛上海的室友周玲老早就告訴她中秋節(jié)她男朋友要回老家，她這個時候去會有地方住，她就在心亂如麻的周五晚上去了上海，見到大學(xué)四年最親近的室友也沒能把她的心從他那里拉回來，她的心無時無刻不在想他，不停的看手機，看微信有沒有他的消息，每一次手機響動，她都很興奮，迫不及待去看，然后心底又是一陣失望，只有關(guān)于他的消息才讓她興奮，其他的都與她無關(guān)。王小宛躺在床上心痛萬分，那個人已經(jīng)一周沒理會她，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這都放假了他也不像往常一樣召喚她，她在微信上問他，是不是不要她了，她要聽到實話，她等了一會那邊沒有回復(fù)，她心一橫拔了他的電話，可是他掛斷了，就在她心要全碎的時候，他發(fā)來短信：我在家，已經(jīng)睡了，你怎么了，我這幾天在安排其它事情。他又問她在哪，她說我在上海，我在考慮要不要回去，他說你自己決定吧，當(dāng)她收到這樣的回復(fù)時，心涼了，她對他說，我懂了，現(xiàn)在知道明確的答案了，我可以安穩(wěn)睡覺了。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完了，這下全完了。

“因為和劉總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走入法定程序，所以，目前只能這樣回答你，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你暫時先離開企業(yè)，因為這是一個漫長的訴訟過程，我知道我會贏得這場官司，但會很耗精力。”他回復(fù)。

劉總是公司的老板。

“謝謝！祝你好運！打擾你了，非常抱歉。再見。”

“你這話什么意思？好像我目前的處境和你毫不相干，你不需要去關(guān)心。明白，你關(guān)心的是你自己?！?/p>

“那么多人關(guān)心你，輪的到我嗎？沒人關(guān)心我，我自己關(guān)心我自己都不行？”

“你什么時候去上海的，回答我，不要任性了?！?/p>

那句不要任性了，多么有藥效啊，她筑起的堅硬的外殼立即被融化了，她又成了溫馴的小羊，乖乖地如實回答了他，要不是這句話，他問她，她會惡狠狠的回答一句——與你無關(guān)。她還告訴他，我中了你的毒了，只要你說要我，我就回去，你不要我，我的一切就與你無關(guān)了。

那晚她徹夜難眠，她琢磨著他的話，他現(xiàn)在有難處，他說要她自己選擇，她能有什么選擇，他如果對她還有留戀，不會說要她自己選擇，分明是支開她的話。她想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她回復(fù)他：我想清楚了，我的存在幫不了你，我不回去了，等你官司打完后如果還記得我，告知我一聲，如果那時我心中的火還沒有熄滅，我再考慮要不要回去，把我所有的記錄和聯(lián)系方式都刪了吧，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我不想再對手機嚴(yán)重依賴，＊＊＊＊＊＊@ qq.com,我等著有一天你告訴我結(jié)果。

“我明白了”，收到他這樣簡短的回復(fù)，她心一陣悲痛，看來以后要全新的開始了，他與她再無瓜葛。

他不會來了，微信上不再有他的消息了，他不再關(guān)心她，不會說愛她的話，他現(xiàn)在離開這個工廠了，還哪有心思管她，他是怎樣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人，在來這里上任據(jù)說也才三個月，他做的最主要的是攆走了這里的老員工，招來一批他的心腹，這個工廠一直動蕩不停，他還自作決定把本來在杭州繁華辦公樓的內(nèi)銷業(yè)務(wù)部，也就是她所在的部門，搬到工廠來，就因為他的一聲令下，本來有十多個人的內(nèi)銷團隊立即土崩瓦解，最后只剩下三個人搬到工廠來：她的經(jīng)理，以及兩個業(yè)務(wù)員。他玩弄了這里的姑娘，和老板因為利益反目成仇，現(xiàn)在他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哪里還會管她的死活。

她原本以為他再也不會理她了，這一切已付諸東流，她也在默默規(guī)劃她的未來，等發(fā)了工資她就辭職，重新找工作，這一切都是過去，可是又收到了他微信的消息，他問她：你現(xiàn)在哪里？

她的心又徹底亂了，她對他千萬不舍，她把所有對他的依賴，對他的迷戀，幾近瘋狂的狀態(tài)，全部告訴了他，他對她又開始恢復(fù)溫度。他們見了面，仍然是拉芳舍。這次見面，他非常得意，她得知那場官司還沒有開始打，就以他完勝告終。他說劉總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現(xiàn)在要綠著臉反過來求他，他說安吉是他的地盤，跟他對著干的下場是以后的日子別想好過，現(xiàn)在工商稅務(wù)環(huán)評銀行都要找他，他就等著破產(chǎn)吧，一大堆人等著收購呢。她看到他得意忘形的模樣，提醒他別太器張了，他鄭重的對她說，我是這樣子的，跟人坐在桌子上談，我比誰都正人君子，可是那人不識好歹非要鉆到桌子底下去，我也會鉆下去比他更小人。他還說等明年形勢穩(wěn)定了，我們要個孩子，她一直低頭不語，心底卻是無限幸福，這樣的男人，她無法用理智去判決是非，她愛他的全部，他桌上的正人君子她愛，他鉆到桌下去了她也愛，因為那個人是他，他有他的獨特，他的魅力。

她知道按傳統(tǒng)的理念，君子是虛懷若谷，以德報怨，寬宏大度，他的做法明顯不是君子所為，可是她愛他啊，就像讀三國時她一直覺得曹操比劉備可愛多了一樣，她愛這個人，愛他的一切。他在工作時嚴(yán)謹(jǐn)苛刻，正言厲色，在飯桌上他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像個小丑，他肚子里包羅萬象，什么話題他都可以信手拈來，她癡癡的望著他，這個男人一張嘴，她神魂顛倒，聽他說話，一輩子都不厭，唉，夫復(fù)何求。

那次見面后，她回到工廠，她已經(jīng)提交了辭職申請，這是她在工廠最后的一段日子，她謀劃著就在安吉縣城附近找一份工作，她心底由衷的喜歡這個地方，不止是因為他的緣故，這是一個風(fēng)景很美，經(jīng)濟也很富裕的縣，以竹林和白茶出名，國畫大師吳昌碩的故居，豐厚的人文和自然景觀。她留意到江浙這一帶的人，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就是精致，一草一木，一絲一毫都極為講究，江南的溫潤靈秀，自古的繁華，造就了這里人們的心性，他們用盡所有的智慧布置溫馨舒適的家園。

這段時間，她想到葉沒有拋棄她，她很幸福，在工廠無事就捧著一個水杯在走廊上走，有同事對她說，你肯定戀愛了，看你一臉陶醉的神情，前些天去上海見你的男朋友了吧。她只是笑而不語。

正式辭職后，她去找工作，她只想呆在離他近一點的地方，面試了幾家企業(yè)，同意錄用她，不過縣城的待遇很低，并且不提供住宿，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又約她見面，他說昨天就在這里和劉總談妥了，他賠付了一家外貿(mào)公司，現(xiàn)在章程已經(jīng)敲定下來了，一切都合法了，人員我也有了，都是你認(rèn)識的，她驚異了一下立即反應(yīng)過來，就是這家公司的那些人，他點頭說，我請的總經(jīng)理是管佳英，財務(wù)就是鄭大姐，我很快就找好辦公點了，你等通知就行了，公司在蕭山。

管佳英是那家公司業(yè)績最好的外貿(mào)業(yè)務(wù)員，只比王小宛大兩歲，可是氣勢很足，曾和她一個宿舍住過幾天。鄭大姐是那里的財務(wù)總監(jiān)，快五十歲了，看上去一臉和善。

葉總交待王小宛，以后安心在公司做，努力，把它當(dāng)成自己的公司，還有我們的事情要絕對保密，不然一切都完了，他說以后他每周去蕭山一次，他們就在酒店見，他邊說邊開始動作，她說你每周都要來，他說會的，我每周都去，一次不去你又要抓狂了。一番云雨過后，他離去了，她又回到工廠，她不用再出去找工作了，只是在工廠靜靜等通知，她想象他給她規(guī)劃的美好未來，陪他三年，建立起自己的事業(yè)，然后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把她嫁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歸宿了。

一個星期后，她接到了他的通知，她跟隨他，還有他請來的采購經(jīng)理，外貿(mào)業(yè)務(wù)員一同來到他的新公司。辦公室不大，一百多平米，里面是管佳英的辦公室和會客室，外面是八個座位的公共辦公室，經(jīng)過兩天的收拾整理，辦公室呈現(xiàn)一副全新的面貌，她心底佩服果然是家具行業(yè)的，對室內(nèi)陳設(shè)都有獨到研究，每個物品都擺在了該擺的地方。晚上住在對面的漢庭酒店，他說公司會安排宿舍，她一心等著他的安排。到第三天，他突然責(zé)怪她，你怎么這么被動，怎么不去找房子，這酒店住5天就去掉一個月的房租了。她心中不平，說你又沒有說清楚，你說你會安排宿舍沒安排，現(xiàn)在要我去找，我怎么找，這么多人的宿舍我一個人決定的了嗎？要我去找我一個人住的我早就找好了。他說那你去找你自己住的吧。方玉帆張懿回安吉了國慶后才來開式上班。她來到他指示的附近的城中村，在那里來來往往轉(zhuǎn)了個遍，可是一房難求。這個地段是蕭山的新中心區(qū)，勞動產(chǎn)業(yè)最為密集地段，周邊的農(nóng)民房大片拆遷，新建的商品房大多沒有住人，小區(qū)和公寓房租貴得驚人，導(dǎo)致這僅存的一片相對便宜的農(nóng)民房住得如此爆滿。她一無所獲回來，她說房子沒找到，她把酒店退掉了，晚上她可以睡這里的沙發(fā)。他說這樣也行，他又說你還是住酒店去吧，她搖頭說就住這里。

其實自從和他相好以來，她一直有睡眠障礙，每天三四點就醒來再也睡不著了，前兩天住酒店，一晚上才睡了兩三個鐘頭，當(dāng)時就想還不如就呆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

管佳英國慶后才從那家公司正式辭職，這些天只有晚上過來，那天葉總和管佳英在辦公室談?wù)摰胶芡恚?1點他們才一起下去，交待她晚上不要出去亂跑，她躺在沙發(fā)上，等候著手機的動靜，他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這里過夜的，他會召喚她去他的酒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她信心滿滿的以為?？墒堑鹊?2點還沒有動靜，她心慢慢冷卻了，他真的狠心拋下她一個人在辦公室沙發(fā)上過夜，他晚上一個人住酒店也不要她。

她無心睡眠，看了看桌上剩下的中華牌香煙，是他的。2014年9月27日凌晨，蕭山太古大廈C棟607，王小宛把桌上剩下的香煙全抽光了，雖然嗆得她直咳嗽，可是她嘗到了其中的奧妙。她將在這里呆上一整夜，老天爺慶幸她可以在此呆一整夜而不是露宿街頭。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她不敢告訴別人，自從經(jīng)歷這一劫開始，她沒有一夜睡安穩(wěn)過，每天睡眠不足四個鐘頭，她懷疑她到底是靠什么支撐生命。

她可以猜疑，可是現(xiàn)在無心猜疑，自從搬到這片更廣闊的天地，繁華的大都市，到處是小姐，他們稱“雞婆”，覺得說的就是自己，想想自己這么多年的書都白讀了。這是她人生中洗不盡的一段污點。

好好欣賞這個城市的夜景吧，閃爍的霓虹燈，很多窗還亮著燈，這個時候還亮著燈的房間，一定在上演一幕又一幕的好戲，人生百態(tài)，社會萬象，全部濃縮其中。

突然一個想法閃現(xiàn)出來，她也應(yīng)該加入其中，同為深夜不眠的她，怎么可以如此安靜，樓下，四樓就是一家夜總會，她只需下兩層樓，將會進入另一個世界，體驗另一番風(fēng)情，多么誘人啊，紅男綠女，紙醉金迷，逢場作戲，霧水情緣，哪來的那么多的一生一世。

她決定出去，她點燃一支煙，在長長的走廊上風(fēng)情萬種的走，高跟鞋噔噔噔。她停了下來，將自己的頭發(fā)挽起來盤在頭上，然后捻著一支煙走到了樓下，夜總會的小姐們陸續(xù)下班了，各式各樣的車停在樓下，將那些露著大腿抹著脂粉散著香風(fēng)的小姐們接回去。她看著自己土不拉嘰的裝扮，還裝模作樣抽煙，頓覺羞愧得無地自容。扔了煙趕緊回到607。

一個月前她熬到天明，為哪般，今夜又熬到天明，為哪般，活著，真對不起，她始終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低賤，那些骨子里的劣根，將她擋在這個城市的外面，她無法融入，她還有倔強，我就是這副德性，你管不著。

??！她突然想到，這么晚了，他們一起下去，他讓她一個人在辦公室過夜不來找她，他們孤男寡女，他們性情相投，多么順理成章的一對，她怎么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

說好了的不猜疑，說好了的看開，可是此刻忍不住的猜疑，越猜越覺得千真萬確，她仿佛看到他們緊緊抱在一起在床上瘋狂的翻滾，多么熱辣的一對啊，肯定不像她死尸一樣挺在那里豪無情趣可言。唉，算了吧，也不拆穿了，裝瘋賣傻過活一段時間，看故事會朝什么情節(jié)發(fā)展，看她這個低賤將扮演怎樣的可憐蟲角色，看她的下場會是怎樣，就坐觀其變吧，當(dāng)一場自己演的好戲，有始有終的看完。

王小宛一個人枯坐到天亮，面容憔悴，在洗手間用冷水梳洗一番，掩蓋了些愁容，她開始打掃，辦公室的地拖了一遍又一遍，桌子擦了又擦，她等著他的到來。

上午快9點的時候他來了，她在座位上只顧低頭玩魔方，也沒有打聲招呼，他把她叫到會客室，他說經(jīng)過這幾天的觀察，覺得她簡直是個怪物，什么都不懂，吸塵器都不會用，不知怎么會這么笨，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昨天洗個冰箱，洗的滿地都是水。他又說，看你干活不仔細(xì)，看那角落的地沒拖，這里的桌子沒有擦干凈，垃圾筒套了垃圾袋就放在路口沒有放回原地，你在家都不干活的嗎？他說你現(xiàn)在快點去找房子吧，今天盡量把它落實好。她于是默默出去找房子，附近是找不到合適的，在網(wǎng)上搜索了一個地方，她上了公交，然后打起了盹，依稀覺得過站了，但她真的很累，心想算了，過站就過站了吧，等到有人把她叫醒，她才驚醒過來，已經(jīng)到終點站了，司機問她到哪里，她說市心橋，他驚嘆：“市心橋！一個鐘頭前就過站了?！彼f你這車還要開回去的吧，我就不下去了再等你開回去，他說是的，還要等20分鐘了再發(fā)車，于是她又倚著窗酣然的睡去，到市心橋的時候還是司機叫醒的她，他笑著對她說，姑娘你昨天晚上都干啥去了。她下了公交，環(huán)顧了四周，這里是個居民區(qū)，從斑駁的外墻看，房子都很有歷史了，她走進一座顫顫巍巍的老樓，一下就尋得了一間便宜的房間，她沒有力氣再去看別的了，當(dāng)場定下了它，房間在一樓，陰暗潮濕，暗無天日，里面散發(fā)出霉味來。她一直覺得她是腐生的動物，她并不排斥這里的一切，還莫名的喜歡。那些高檔精致的小區(qū)，潔白如新的墻壁，她總覺得里面少了人的氣息。這里老房子，外面環(huán)境很清靜，角落各式陳舊的花盆，里面各色早已和周邊的斷垣殘壁融為一體了的植物，這一切都讓她安心。她在里面打掃，把里面的東西都搬出來曬曬太陽，這里將是她安頓的地方，進去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地方，她想，這世上還會有她這樣的女子嗎，做了老板的情人，把第一次都獻給了他，可是住在這種地方，她不敢讓認(rèn)識的人知道的地方。

辦公室經(jīng)過葉總這些天的布置，已經(jīng)一片生機了，角落擺放了植物，換上了他精心挑選的紗窗，電腦電話打印機都安置好了，桌上的辦公用品添置齊全，他還花大價錢買了兩塊玉石做裝飾，這個不大的辦公室，已經(jīng)一片和諧。

他是如此講究的一個人，抹布是他吩咐她去洗車行買來的洗車專用毛巾，當(dāng)時她還納悶，哪里找塊破布不可以當(dāng)抹布。他三天兩頭拿衣服讓她送去干洗，她想這干洗的錢都夠她買好些衣服了，后來她才意識出他的穿著一直如此考究，筆挺的襯衣，質(zhì)感十足又合身，一塵不染的皮鞋，這是成功男人所具備的外在形象。他拿著相機在辦公室各個角度拍攝，然后若有所思的樣子，最后他又添置了一盆景，名叫澳珍松，價值不菲，放在會客室角凳上，他再觀望四周，說這下就好了，這樣就不空了，她必須得承認(rèn)，這個盆景好像起了壓軸的作用，把室內(nèi)的一切都鎮(zhèn)住了，如果現(xiàn)在再把它去除，整個公司會立即空洞起來。

周末這天，王小宛丟了魂一樣在街上行走，一不留神，她撞上了個石敦，半邊的臉立即腫脹成包子，手掌大面積擦破了皮呈紫黑色混著模糊的血肉和塵土疼痛難當(dāng)。她坐在地上，第一個想到的是葉總，她要告訴他，她受傷了，他會為她心疼，他會立即奔赴到她身邊來，安撫她，送她去醫(yī)院，照顧她。他是她的愛人啊，他說會保護她，會永遠(yuǎn)愛她，會給她一個溫暖舒適的家，他說過的話，就在手機里記錄著。

王小宛最終誰都沒有告訴，她站立起來，去藥店買了紗布和紅藥水。

第二天上班，葉進來后第一眼看到她，問她臉怎么了，她輕描淡寫，說騎車摔了，現(xiàn)在好多了，沒事了。他笑著說，這所有人當(dāng)中就王小宛最好養(yǎng)。她說是的，把她扔進垃圾堆她都能活得很好。她長成的那個環(huán)境，比垃圾堆也好不了多少。要是現(xiàn)在城里的孩子哪里磕了碰了，全家都會興師動眾，仿佛天塌下來了一般，現(xiàn)在的孩子多金貴啊。她再想想她自己，從小到大有點頭疼腦熱的，父母遠(yuǎn)在離家千里之外的深圳打工，從來都是自己默默熬過來，沒人會關(guān)心，她這樣的孩子都有個特征就是生命力很頑強，只要死不了人的傷都不算傷。

國慶后幾天她最主要的任務(wù)就是摳圖，管佳英拷貝了很多家具的照片給她，她得知他們國慶都在一起，這些照片是他們一起去供應(yīng)商那里拍的，好幾百張圖片，那些天她沒日沒夜對著電腦PS鋼筆描點，傻子一樣做著重復(fù)機械的活，晚上其他人都下班了，葉總和管佳英還在，她仍在那里繼續(xù)摳圖，他們從里面出來了，他們要她早點回去，她說我回去也沒事，你們不用管我，然后他們就一起下去了。她摳完了手頭的那張，起身走到里間的會客室，茶幾上有兩包拆開了的煙，她隨手抽了一支躺在沙發(fā)上吸食起來，他們兩個是一起下去吃晚飯了，他完全把自己當(dāng)成外人了，她回想剛才心寒的瞬間，管佳英的辦公室和會客室是沒有隔開的一大間，與她呆的公共大辦公室用玻璃隔開了，他們在里面的動靜她可以看的清楚，他們說話她細(xì)心聽也可以聽到，她的手在摳圖，可是心無時無刻不在關(guān)注著他們，他坐在管佳英對面，兩人在交談，過一會他起身，將玻璃門關(guān)上，這下他們說的什么她是一點都聽不到了，她的心也咯噔一聲，堵住了。

她一直想知道他住在哪里，他晚上和她一起走，早上和她一起回來，她家在上家公司的附近，她是知道的，離這里還很遠(yuǎn)，可是他呢，她一直的疑問，他在這邊是住酒店，還是已經(jīng)租了房子，還是和管佳英住在一起，她很想知道答案，可是她不好問，只能自己猜測。

那天晚上她依然坐在那里摳圖到很晚，依然是他和她在里面談話，門依然是關(guān)上的，快9點的時候她從里面走出來，催促她早點回去，她說不回去，回去什么都沒有，也沒網(wǎng)。一會他們又一起走了，他們走時吩咐她不要呆太晚，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等他們走后她起身要去里面，推那扇玻璃門時她心一沉，這門被鎖了。這是鎖給誰的，不用問，是鎖給她的。

她想到當(dāng)初，他說會把他的經(jīng)驗傳授給她，會對她人生有幫助，可是到今天，他把這里所有的一切都交給管佳英，他每天給她傳授的，才是真正的經(jīng)驗啊，他在努力栽培她，扶持她，她跟著他在飛快的成長，她本來就很能干，她這樣發(fā)展下去會更能干，自己永遠(yuǎn)也別想跟她比。

在和管佳英相處的日子里，她們分歧越來越大，管佳英對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滿意，管佳英是個很挑剔的人，和葉總很像，凡事都追求完美，要求苛刻，而王小宛是個很隨意的，認(rèn)為那些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大致OK就行了，不必那么認(rèn)真。管佳英要她找人做門牌，她找了人，門牌做好了來安裝，裝好后管佳英來看，說上面有一塊臟的你沒看到嗎，王小宛說她沒有看到，于是王小宛又打電話要人過來把它拆掉了再拿回去返工。管佳英要她找人做名片，她找人做出來給管佳英看，她說難看死了，這要改那要改，那人按她說的要求改好了再拿給管看，管說還得改，改來改去最后那人不耐煩了說不做了你另請高明吧，最后是管佳英自己親手設(shè)計出來的，她不得不從心底佩服她，果然再也無可挑剔。

管佳英對她的不滿，王小宛都看在心上，一個生硬的語氣詞，一個鄙視的眼神，一次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她出去，都讓她對管佳英越來越敬而遠(yuǎn)之。她向朋友哭訴，她現(xiàn)在的上司才大她兩歲，可是那架勢像她姑奶奶。

其實王小宛沒有把管佳英的態(tài)度太放在心上，她只在意他，可是自從搬到這里來，一個月過去了，他幾乎每天都在這里，可是他再也沒有對她表示半點親昵，他也和管佳英一樣，看到的是她越來越多的工作上的不盡人意。

她受不了他對她的冷淡，看到他們在一起那么親密，她也越來越受不了，她知道，他對她沒有半點情分了，她不能忍受這些，想當(dāng)初剛開始的時候，每天的甜言蜜語，多么的熱乎，他對她的愛，就像這季節(jié)一樣，夏天絢爛過后，秋天就凋零了，如果他不再愛她，她留在這里還有什么意義，她在心底開始默默籌劃著離去。

他依然常常拿衣服給她送去干洗，她將兩件貼身的T恤偷偷塞進自己的包里，帶了回去，晚上穿著躺在床上，全身包裹著的是他的氣息，他一個男人的衣服怎么會有這么芬芳的氣息，她抽著煙，心底唱著那首歌：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間淡淡煙草味道/記憶中被愛的味道。

她沒有哭。她對自己說，王小宛，不哭。

天氣越來越冷，王小宛的懷疑猜測還在繼續(xù)，她真他媽的想知道，他們兩個到底有沒有上床，她無從知道，就像這里所有人做夢都不會想到，她自己和他一個多月前還在酒店瘋狂過一樣，她無法知道，心里像千萬只螞蟻咬噬一樣，她想到電影里的方法，尾隨跟蹤，或者裝竊聽器，她腦子運作飛快，將各種方式都在心底演練了一番，她仿佛抓獲了證據(jù)，可是她只能在心底想想。

她在心痛的時候會想到他老婆，自己最無法面對的就是這個女人了，那次旅游她們坐在同一輛車上，心系著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在她們身旁，那時自己才剛得寵，沉浸在自私的幸福里，沒有去考慮他老婆的感受?，F(xiàn)在她常常想起他老婆，她意識到她在受傷的同時，她也傷害別人，她應(yīng)當(dāng)受到懲罰，自己作的孽終究要自己去還。她還想知道他老婆這些年是怎么和這個男人相處過來的，她有多少個夜晚是難以入眠的，這樣難以入眠的滋味，她要比她漫長又深刻得多吧。她又想到他的前妻，他的大女兒是他前妻的，他曾告訴她他前妻賭博輸光了他的家產(chǎn)后一個人去了昆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那時她想象那個女人是個膚淺敗俗的賭徒，現(xiàn)在她不這樣認(rèn)為，那個女人肯定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女子，和他相識相戀結(jié)為夫妻生下女兒后，可是他整日整夜在外面打拼也好鬼混也罷，她肯定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守著空蕩蕩的房間，心里等著那個人，怨著那個人，那份無止境的等待和猜忌讓她尋到了用賭這個方式去化解，和他整日整夜不歸一樣，她整日整夜去賭，只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不用去猜疑，是這樣子的，最后他們的婚姻走上了終結(jié)，她一個人去了昆明，多么純粹清凈的地方，那里開始了重新的生活，純粹又清凈。

隔著層玻璃，王小宛看到他在會客室和客人交談，她癡癡的望著他，老天爺對他真不薄，給了他俊朗的皮相，發(fā)達(dá)的頭腦，靈巧的舌頭，這些積累成了他的成功和自信，讓靠近他的女人無法抗拒，她看到他一身正氣和客人談生意，威嚴(yán)正經(jīng)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誰能將這樣的他和那個赤身裸體抱著她的他聯(lián)系起來……

管佳英又分配了她新的任務(wù)——招聘，當(dāng)然她只負(fù)責(zé)拉人過來，面試和錄用決定權(quán)都在管佳英手上。公司漸漸多了新人，這些新面孔讓她心情浮動，和她同一時間來的方玉帆，張懿都辭職了，財務(wù)鄭大姐調(diào)整為一周只來一次，她知道他們都有和她同樣的感受——管佳英難相處。她的心也開始動搖著，最后她決定在雙11，全國電商狂歡節(jié)這一天提出辭職，她想讓這個有紀(jì)念的日子好記一點。

那一天，她來的比平時都要早，她最后一次清理茶杯、垃圾桶、煙灰缸、還拖了地，那一天管佳英去見客戶了沒有來，公司新來了四個外貿(mào)業(yè)務(wù)員，一個出納。一會兒葉總來了，他邊來回走動著邊對大家說他未來的規(guī)劃，他希望業(yè)務(wù)員們能拿出業(yè)績，他說只要有業(yè)績了，他不會虧待大家，他說業(yè)余他可以教大家攝影，他很快會給公司配輛商務(wù)車，一車可以裝下所有人去度假，他說有時間可以請你們?nèi)ノ壹依锿?，我家面積有2000多平米，像個花園一樣，他說打工不是沒有前途，他在2000年就開到年薪50萬，他說10年他去伊拉克呆了一年多，他講述他親眼目睹那邊戰(zhàn)火不息的經(jīng)歷，他說他有個親哥哥在省公安廳做高官，他說是他家規(guī)不允許，不然他在樓下開家KTV一天掙20萬，他對她說王小宛你在這里好好做將來公司發(fā)展了就是這里的大管家……等他說完了回到會客室的沙發(fā)上后，她起身過去，關(guān)上了那扇玻璃門，坐在他對面，向他正式提出了辭職。

他沒有驚訝，說他知道是什么原因，說這公司一切剛開始他不能怠慢。

王小宛說，是的，她到這里一天一天心冷，當(dāng)然她還要說句實話，管佳英真的難相處。

他說沒辦法，他把這里一切都交給了她。

他問王小宛，接下來要去哪？她沒有作聲。他又問她，是去上海，還是在這附近找工作。她說她打算去廣東，爸媽都在那邊，同學(xué)也大多在那邊，并且，那邊的冬天沒有這么冷。

他冷冷地說，那你等15號工資結(jié)了再走。王小宛說她不等了她要現(xiàn)在就走。

他沒有再挽留。

她說沒事了她走了，她起身，他點了點頭，她就這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給出納留下了銀行卡號，和同事簡單揮了揮手，拎著包裹邁出了門，心想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

轉(zhuǎn)身離去的剎那，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這下她什么都失去了，工作，所謂的愛情，曾經(jīng)虛幻的美好前程，一切分崩離析。出了電梯，如游尸一樣走到自行車亭，這時電話響起，她一看——葉榛祥，是他，滾燙的淚水涌了出來，眼鏡也變的模糊，她沒有接電話，騎上自行車不顧車輛紅綠燈狂奔，她有一萬個理由痛哭，但她對自己說，王小宛，不哭。

回到自己陰暗的住處，倒在床上，萬念俱灰，全身沒有半點力氣，就這樣躺著，人好像一直在往下墜，往下墜，跌入了萬丈深淵，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就是她什么都沒有了，她失去了一切，再也找不回來了。

躺了不知有多久，電話又開始響起來，是他，她接了，他告訴她公司的鑰匙忘記留下了，她說她等會還回去，還有什么要還的嗎，沒有就掛了。他說沒有了。

這個電話給她的傷口撒了鹽一般，她躺在床上，摸了摸口袋里的鑰匙，這把跟了她50來天，她每天早上趕過來用來開啟公司大門的鑰匙，她可以隨時進出公司的鑰匙，現(xiàn)在是他來向她索還，她不再擁有保管權(quán)，她不再屬于那里，他沒有絲毫留戀，他連裝模作樣的挽留都沒有，他還這么絕情的找她索還，她的傷口還在冒著鮮血。

她是要再回去歸還，她沒有勇氣再回去了，想到公司小鄭住的地方離她不遠(yuǎn)，于是在晚上把鑰匙交給他。

晚上她睡不著，想到她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想到那一切，她就感覺被挖空了一樣，她沒有力氣了，她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迷迷糊糊睡去，又突然驚醒，醒來的那一刻又想到他，又想到她失去了一切，再也找不回來了，她又感覺仿佛在不停的墜落，她又感覺她在被掏空……她就這樣一直躺著，躺到第二天下午，不吃不喝，邋遢憔悴不堪，這時電話又響了，是管佳英打來的，她要她過去結(jié)工資，還把工作交接一下。她說她明天去，現(xiàn)在不行。過一會他打來電話，也是要她過去結(jié)工資交接工作，她說她明天過去，他問她現(xiàn)在哪里，她沒有回答。她心想她現(xiàn)在這樣子怎么過去，她今天晚上要調(diào)整好了明天再去，她不能讓他最后看到的是她這么丑的樣子。

前天轉(zhuǎn)身的時候，她想到一個典故，如果再回頭，將變成石頭。可是她還是又回去了，結(jié)了工資，3000塊，塞進口袋，覺得塞的都是廢紙，她再去問管佳英要交接什么事，她遞給她一張紙，她在外面填寫，她發(fā)現(xiàn)她才走了兩天，這里就又多了幾副新面孔，她的位置也被人占據(jù)了，她敏銳地感覺到，這里沒有了她，變得更有生機了，在她快填完的時候，葉榛祥又來了，她又看見了他。她把填好的信息交給管佳英，問她還有什么事沒有，管佳英冷冷的說沒了，頭都沒有轉(zhuǎn)過來一下，她又對坐在茶幾前的他說我走了，他看了她一眼，點頭說好，然后她又轉(zhuǎn)身出了這扇門，這次她剛出門就徹底崩潰了，這同樣的罪，她又跑來受一次，她發(fā)現(xiàn)她心底如些舍不得，這個地方，她看著一點一點布置成這樣的地方，這里的窗簾，是她請人來裝的，那棵澳珍松，是她請人搬過來的，那每個桌子上的文件架和里面放的文件夾，是她買來的，那扇玻璃門上貼的磨紗紙，是她淘來的，那里面的每一點每一滴，她都如此熟悉，她對它們都產(chǎn)生了感情了，那個她坐了50天的位子，她桌面的筆筒，里面的筆，還有那個紅色的筆記本，都是她用過的，現(xiàn)在都被別人占據(jù)了。

她下了樓，走到樓下的那個橋上，很小的橋，橋下的水散發(fā)著腥臭，她靠在欄桿上，望著橋下，又抬頭望了望六樓，那個散著窗簾的玻璃窗，他在里面啊，他會不會走到窗戶邊上看她一眼。他沒有留戀，沒有不舍，她的離去，他紋絲不動，可是她呢，她的世界全被顛覆了。她拔通了他的電話，她說她現(xiàn)在橋上，就樓下的橋，你下來一下，好嗎？他說好，他馬上下來。他下來了，她說她有話說，就到這里說。他說這里的人都認(rèn)識他，他這樣不像樣，他說我們?nèi)デ懊嬲覀€地方坐下來說，她和他并肩往前走，她不知道說什么，她告訴他，你還有兩件衣服在我那里，你要嗎？他說哪兩件？她描述給他，他說還要的。她說我寄給你，他說隨便你。她說她不知道接下來去哪里，她現(xiàn)在這樣狼狽的回她爸媽那里，現(xiàn)在都快過年了，他們肯定要說她。他說他也搞不懂她為什么要辭職。她說你不知道，你這么聰明，你怎么會不知道。她想知道他和管佳英有沒有上床，她想問，可是她支唔了半天，沒有說出口，她只是說，看到你和管佳英這么親近，我很難受。他說我把這里全部交給她了，投入了這么多，當(dāng)然要對她親近了，當(dāng)初跟你說過要以工作為重點。她心想，你說過的話，有哪幾句是當(dāng)真了的。她還有好多好多話要問，可是他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他說正源的客戶要來了，她說好吧你去吧，他轉(zhuǎn)身走了。王小宛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這個人真狠心，她最后一次想跟他把話說清楚，他都沒有耐心，他就這樣轉(zhuǎn)身走了，說到底，她是多么的卑賤啊，她把他當(dāng)生命一樣來愛，可是在他心中，她等同于一株草吧，不是，草也比她高貴。

她走到廣場找個地方坐下來，面對著廣場中央的噴泉，看著圍圈的水注，它們紛紛奮力的向高處拋灑，后又一起重重的摔在中央，摔得粉身碎骨，就這樣周而復(fù)始，不知疲倦，她覺得這一景象很奇妙，不知是誰發(fā)明的，和她現(xiàn)在的心情是如此貼合。

（責(zé)編：王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