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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 Cathay 到“華夏、神州、國泰”
——淺議Ezra Pound的Cathay書名的“翻譯”與“回譯”

2015-11-14 05:20復(fù)旦大學(xué)
關(guān)鍵詞:龐德契丹國泰

許 平(復(fù)旦大學(xué))

從 Cathay 到“華夏、神州、國泰”

——淺議Ezra Pound的Cathay書名的“翻譯”與“回譯”

許平(復(fù)旦大學(xué))

埃茲拉·龐德(Ezra Weston Loomis Pound)在厄內(nèi)斯特·費諾羅薩(Ernest Fenollosa)的筆記基礎(chǔ)上,整理、翻譯、挑選了十九首中國古詩,編輯并于1915年在倫敦出版了Cathay。譯詩集在英國隨即引起轟動,并促進了英美意象派詩歌的發(fā)展。在關(guān)于這本譯詩集的中文研究論文中,將詩集名CATHAY翻譯成為“神州”“華夏”和“國泰”。本文旨在厘清翻譯過程中CATHAY一詞的選擇以及“回譯”過程中“國泰”“華夏”“神州”的用詞選擇。并追溯到CATHAY在文學(xué)傳播中的文化涵義。

CATHAY;國泰;翻譯;回譯

Notes on Author: Ping Xu, lecturer i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t Fudan University.

埃茲拉·龐德(Ezra Weston Loomis Pound, 1885—1973,以下簡稱龐德),于1913年12月19日,從厄內(nèi)斯特·費諾羅薩(Ernest Fenollosa,以下簡稱費諾羅薩)夫人處得到了費諾羅薩的遺稿(漢詩直譯手稿)時,如獲至寶,他欣喜地寫信告訴老友W.C.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說: 我從費諾羅薩遺孀那里得到了費諾羅薩的寶貴“財富”。特別當他讀到了費諾羅薩的論文《作為詩歌手段的中國文字》時,龐德豁然開朗,認為費諾羅薩的文章充分表達了他追尋已久的現(xiàn)代主義詩歌理論。1914年,龐德在寫給父親的信中提及“他已從費諾羅薩的中文筆記中整出了一本小書”。這本小書便是1915年4月出版的Cathay (Cathay: Translations by Ezra Pound for the Most Part from the Chinese of Rihaku. From the Notes of the Late Ernest Fenollosa, and the Decipherings of the Professors Moil and Ariga),共收譯中國古典詩歌19首。龐德說過:“我所干的是翻譯工作者所做的重活,同時我的愉快在于將美麗排成文字?!泵绹敶娙薟.S.默溫(W.S.Merwin)指出:“到如今,不考慮中國詩的影響,美國詩就不可想象。這種影響成了美國詩自己傳統(tǒng)的一部分。”中國學(xué)者蔣洪新評價: Cathay遠不僅僅是一本重要的有影響的譯詩集,它事實上是英美現(xiàn)代派詩歌的主要作品之一。美國學(xué)者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說,1915年龐德的第一個收獲,就是用Cathay這個詞來表示中國和中國文明。

龐德在發(fā)表費諾羅薩的論文《作為詩歌媒體的漢字》時,附了一個簡短的前言,其中說到: 我們這里所看到的不只是語言的探討,而是整個美學(xué)原理的研究。(We have not a bare philological discussion, but a study of the fundamentals of all aesthetics.)由此,我們看待Cathay的眼光,應(yīng)該不僅僅是文學(xué)上的,譯介上的,也包括藝術(shù)和美學(xué)的,以及文化理解上的。

基于對龐德的Cathay詩集的文本細讀和研究,本文將從詩集名的翻譯問題切入,一方面嘗試梳理龐德選擇CATHAY作為書名的“譯出”問題;另一方面梳理從CATHAY到“華夏、神州、國泰”的“回譯”問題。并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對書名的選擇和翻譯與文本解讀的關(guān)聯(lián)。第一,龐德的譯作源自費諾羅薩的筆記手稿,其中也包括了兩位日本學(xué)者森海南(Mori Kainan)和有賀永雄(Ariga Nagao)的中國學(xué)研究,挑選CATHAY作為詩集名基于對筆記研究的理解,也基于龐德對中國古詩的讀解。第二,中文研究論文中對CATHAY的翻譯和研究,源自對龐德Cathay的讀解,也源自研究者本身對譯詩集中擇選的19首中國古詩作品的理解。第三,通過CATHAY和CHINA的比較研究,對于Cathay的“譯出”和“回譯”,從地理、時間概念以及文化概念中的中國文化意象分別嘗試厘清。

所謂翻譯是指把源語(source language)譯成譯語(target language),而回譯(back translation)是指對譯文進行再次翻譯,譯回原來的語言文字。通過梳理Cathay書名的“翻譯”和“回譯”問題,發(fā)現(xiàn)西方文化解讀中對CATHAY的意象化理解和中國學(xué)者對這一文化理解的闡釋。CATHAY實際上是龐德為譯詩集的取名而并非翻譯。龐德著有China Cantos(《中國詩章》),顯然對China 和Cathay的使用是有區(qū)分的。所以CATHAY作為詩集名是一次擇詞。而從CATHAY到“國泰”“華夏”和“神州”也并非是回譯,而是一次新的翻譯。在國內(nèi)隨著龐德研究的逐漸深入,越來越多的研究開始關(guān)注Cathay,關(guān)于這本詩集的書名,較多翻譯為“華夏集”“神州集”,主要源自趙毅衡先生《遠游的詩神》中的翻譯;“國泰集”則源自葉維廉的翻譯研究。而CATHAY在英語詞匯中的含義包括了一般地理政治意義上的“中國”和文化概念上的“中國”,從文化概念上的“中國”呈現(xiàn)出西方對CATHAY意象化的理解,理解為神秘、富足、安逸、和諧,令人神往的烏托邦式東方伊甸園?!盎刈g”過程中,并沒有將Cathay譯作“中國”或者“古中國”,也說明了中國研究者是意譯而非直譯,體現(xiàn)了基于對龐德翻譯并合輯為Cathay的理解,也體現(xiàn)了中國研究者對CATHAY的理解,“神州”“華夏”的擇詞表現(xiàn)了對文化意義上的中國的呈現(xiàn),而“國泰”的擇詞似乎不僅體現(xiàn)了文化意義上中國的呈現(xiàn),也更貼近西方對CATHAY理解的含義。

一、 CATHAY、CHINA、“契丹”“中國”

進一步發(fā)掘龐德對CATHAY一詞的選擇前,首先厘清該詞在西方文化文學(xué)中的闡釋與傳播。CATHAY一詞在西方的理解和闡釋傳播過程經(jīng)歷了以下過程:

(一) 最早方濟各會的修士柏朗嘉賓(John of Plano Carpini)在1246年來到蒙古都城哈拉和林(Karakorum),1247年回國后寫了一本《蒙古行記》,首次把CATHAY這個詞介紹給中世紀歐洲。當時的CATHAY指契丹人(Khitan)。

(二) 元忽必烈在位時,馬可·波羅(Marco Polo)來到中國,回國后口授了《馬可·波羅游記》,其中,按照蒙古人對中國的區(qū)分,把北方稱為契丹(Catai)。《游記》問世后在意大利引起轟動,人們竟相傳抄,并翻譯成為多種歐洲文字,包括當時歐洲各國的媒介語言拉丁文,相傳廣泛。其中早期英文的形式有Cathaye,Cataya,Cathaia等,后來才慢慢簡化為CATHAY。

(三) 隨后在西方,CATHAY這一固定的形象從中世紀一直保持到18世紀末以前。在17、18世紀,西歐人對CATHAY的崇拜達到了高峰,耶穌教士、法國宮廷和啟蒙學(xué)者從不同角度對CATHAY發(fā)出了贊美之詞,使“CATHAY”成了一個烏托邦。

如彌爾頓在《失樂園》(Paradise Lost, 1667)中的表述:“冰山擋住了想象之路/越過伯朝拉河向東前往富饒/神州的海岸?!保ˋs when two polar winds blowing adverse/Upon the Crania Sea, together drive/Mountains of ice, that stop he imagined way/Beyond Petsora eastward, to the rich/Cathaina coast.)(第10卷,293行)拜倫在《唐璜》(Don Juan, 1823)中的表述:“那艘船/來自于錫蘭、印度、或遙遠的神州,為他卸下/一路運來的芳香貨物?!保‵rom Ceylon lnde, or far Cathay, uploads/For him the fragrant produce of each trip)(第12章9節(jié),2行)。

這里CATHAY不僅有富足、安逸、和諧的意思,還有浪漫、異國情調(diào)、難忘的回憶和風景、非凡的經(jīng)歷等等內(nèi)涵,可以說飽含著人類早已失去的伊甸園的意義。在西方,CATHAY是一個富有詩意的詞,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在詩歌中用來指代中國,代表遙遠、神秘、對詩人充滿誘惑力的地方。

(四) 之后持續(xù)相當長一段時間,CATHAY(中國北方)和CHINA(中國南方)在西方語匯中是兩個不同的地方。后來由于海路交通的發(fā)達,人們逐漸使用CHINA指代中國。歐洲多稱中國為China或Cina。一般認為,Cina又譯作脂那、至那、支那、震旦等。漸漸,兩詞走向了同一指向。而CATHAY作為文化意義上的中國,只用于詩中。由此,CATHAY側(cè)重文化涵義上的中國,而China側(cè)重地理和政治的概念。

(五) 但是,直到現(xiàn)在,CATHAY(Khitay)在俄羅斯,希臘,波斯,土耳其仍然是對中國的稱法。

這是CATHAY和CHINA在西方文化語言傳播中指代涵義的發(fā)展過程。

接下來,進一步梳理中文中“中國”和“契丹”指代涵義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以下的過程:

(一)“契丹”一詞最早見于《魏書·契丹傳》?!督鹗贰ぬ姹炯o》記載“契丹”是鑌鐵之意,日本人白烏庫吉認為“契丹”與通古斯語族和蒙古語族中的“小刀”(K'-?t?, g?t?g?)一詞類似,“契丹”可能是刀劍之意。這種說法也是史學(xué)界最為認可的說法?!镀醯っ柨坚尅贩Q:“野蠻民族,姓氏無常。部酋之名,常沿為部落之號;族落之號亦常用為姓氏?!辈⑴e悉獨官、乞得龜、逸豆歸等名,云是“若去語尾,則悉獨、乞得、逸豆,當知突厥語契丹之[k‘itai]、蒙古語契丹之契塔特、乞塔,皆為對音”。

(二) 1655年,傳教士衛(wèi)匡國就提出China和“支那”是“秦”字的音譯。司馬光認為:“茍不能使九州合為一統(tǒng),皆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者也。雖華夷仁暴,大小強弱,或時不同,要皆以古之列國無異,豈得獨尊獎一國謂之正統(tǒng),而其余皆為僭偽哉!”(《資治通鑒》卷六十九)認為在政權(quán)分立割據(jù)之時,不必區(qū)分正統(tǒng)與非正統(tǒng),對待各個政權(quán)應(yīng)該像對待“古之列國”一樣,也應(yīng)該承認這些政權(quán)的合法性。實際上,司馬光已將分裂時期的各個政權(quán),都看成是“中國”了。南北朝時期,雖然“中國”一詞多用來指中原地區(qū),如,北魏高閭曾說:“漢之名臣,皆不以江南為中國。且三代之境,亦不能遠?!备咦嬖唬骸盎春NP州,荊及衡陽惟荊州,此非近中國乎?”(《魏書》卷五十四《高閭傳》)所說“中國”均指中原地區(qū)。隋唐時期,“中國”一詞除了用以指稱漢族、中原地區(qū)以外,也用來指稱隋唐的統(tǒng)治區(qū)域及其前代各個政權(quán),也具有國家政權(quán)的含義。

(三) 遼宋夏金時期,“中國”一詞的中原概念、漢民族概念和文化概念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張揚。同時,“中國”一詞作為國家政權(quán)的觀念也被廣泛應(yīng)用,不僅兩宋政權(quán)自稱中國,遼夏金等政權(quán)也自稱中國。《遼史·劉輝傳》曾記載:“大安末,為太子洗馬,上書言:‘西邊諸番為患,士卒遠戍,中國之民疲于飛挽,非長久之策。為今之務(wù),莫若城于鹽濼,實以漢戶,使耕田聚糧,以為西北之費。’”(《遼史》卷一〇八《劉輝傳》)劉輝在這里所使用的“中國”一詞,就是指遼人,主要指契丹人。

(四) 1689年,清朝在同沙俄簽訂《中俄尼布楚議界條約》時,正式使用“中國”一詞代替“大清”,“中國”與“國號”最終走向了重合。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時,“中國”一詞才正式成為具有近代國家意義的國號,“中國”和“國號”最終完成了合二為一的歷程,開始成為中國國家的正式名稱。

以上厘清了CATHAY、CHINA、“契丹”“中國”指向涵義的發(fā)展脈絡(luò)。那么為什么龐德會選擇CATHAY作為譯詩集名,而他又是如何理解CATHAY的?基于以上研究,龐德對于CHINA的理解,是地理概念上的“中國”,而對于CATHAY的理解更側(cè)重在歐洲文化傳播傳承中帶有浪漫色彩的文化意義。CATHAY意味著神秘、富足、安逸、和諧,令人神往的烏托邦式東方伊甸園。選擇CATHAY作為詩集名,是希望給處在戰(zhàn)爭恐懼、信仰迷惘中的讀者帶來一份對離別、仇怨、政治諷喻、戰(zhàn)爭漫長的共鳴,和一份心靈上的想象和慰藉。

二、 龐德選擇“CATHAY”之由來

CATHAY一詞最早指契丹人(Khitan),逐漸成為富庶中國的統(tǒng)稱,成為西方人夢想發(fā)財致富的地方。美國政治詩人兼記者侯維(Richard Hovey, 1869—1900)在《海上吉普賽人》(The Sea Gypsy, 1898)中也寫道:“我在港灣焦躁不安/因為我渴望流浪/我的靈魂已在神州?!保↖ am fevered with the sunset/I am fretful with the bay/For the wander-thirst is on me/And my soul is in Cathay.)龐德在編輯Cathay之前曾廣泛地閱讀侯維的詩,對其推崇備至,并在《詩章》中哀嘆美國人現(xiàn)在已淡忘了這位詩人??梢?,龐德對CATHAY的理解,也可能受到侯維的影響。有研究認為,選擇CATHAY是龐德希望有效地表達對戰(zhàn)爭的厭惡和對戰(zhàn)爭給人們所帶來的種種痛苦控訴。所以,這一研究CATHAY也是指向“神秘、富足、安逸、和諧,令人神往的烏托邦式東方伊甸園”的內(nèi)涵。

三、 從CATHAY到華夏/神州/國泰

再來看中文論文中對CATHAY的“回譯”。

所謂華夏,“華”字,指枝上繁花盛開的樣子,用作中華民族或中國的簡稱?!跋摹弊?,指健全、威武的人,本義為健全、威武的中原古部族名,后泛指中國人,中國。華夏作為周秦時的漢族先民指稱,雖有諸夏的泛稱,也有秦人、楚人、越人、夏人、和周人等稱呼,但他們在民族族體上是已經(jīng)沒有區(qū)別的了?!妒酚洝ぺw世家》所記趙武靈王之叔公子成的話,反映當時華夏的共同意識: 中國者,蓋聰明徇智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圣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華夏的含義,也越來越明確起來。中國和華夏的意蘊在地域分布、禮儀文化、生產(chǎn)習俗,乃至體貌特征等方面,已經(jīng)超過始祖、世系等血緣關(guān)系。華夏便成了文化意義上中國的代稱。

所謂神州,赤縣神州是中國的別稱。 戰(zhàn)國齊人鄒衍創(chuàng)立“大九州”學(xué)說,謂“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nèi)自有九州”,見《史記·孟子荀卿列傳》。簡稱赤縣或神州。(《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先列中國名山大川……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nèi)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中都有記載。)從記載看,“神州”也指中國,側(cè)重政治地理的涵義。但是隨著詞匯的發(fā)展,“神州”也逐漸涵蓋了中華民族、神州大地的文化概念,飽含了地大物博的文化地理概念。

而國泰,“泰”字,是指有雙手捧起,水從雙手通暢滑下,由通暢引申指平安、安穩(wěn)。所以國泰,是指國家平穩(wěn)安定。國泰在文獻中并非專有名詞,但是當代一些銀行、電影院、航空公司的翻譯中CATHAY和“國泰”存在互譯關(guān)系。

對CATHAY的“回譯”過程中,主要翻譯成了以上三種名詞。葉維廉的研究論述中有這樣一段:“早在一九一一年,在他還未接觸中國詩之前,便曾說:‘詩人找出事物明澈的一面,呈現(xiàn)他,不加陳述?!谒盏劫M諾羅薩中國詩的逐字翻譯的草稿并由此譯出備受推崇的國泰集(Cathay)后,說: 我們要譯中國詩,正因為中國詩人把詩質(zhì)呈現(xiàn)出來后便滿足,他們不說教,不加陳述?!薄霸谶@里,我覺得有需要重提我在1969年出版的《龐德國泰集》(Ezra Pound's Cathay)一書結(jié)論中的一個要點?!边@些論述中,把CATHAY稱作“國泰”。而在趙毅衡的《遠游的詩神》中有一段:“龐德選擇這些詩歌并不是隨便應(yīng)付,而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正如恩特梅爾(Louis Untermeyer)指出的:‘龐德先生不僅有鑒別才干,而且有選擇的天賦,實際上后者,即集中化的品質(zhì),是龐德最引人注目的優(yōu)點,一如龐德從費諾羅薩日記所改譯成的《神州集》(又名《華夏集》)所證明的那樣?!逼渲?,把CATHAY翻譯成“神州”。還有如蔣洪新的《英詩新方向: 龐德、艾略特詩學(xué)理論與文化批評研究》等一些研究論著把CATHAY譯成“華夏”。

從這些譯名看,這些研究論著對CATHAY的“回譯”,體現(xiàn)出對詩集和對CATHAY一詞的理解。翻譯側(cè)重了CATHAY的文化概念。這和龐德的理解和選擇也正好契合。

Cathay是英語讀者了解中國古典詩歌世界的窗戶。從歷史角度看,Cathay不僅是龐德的一次成功,也是中國古典詩歌在英美詩壇的第一次真正的成功。自此以后,中國詩學(xué)被大眾矚目。東方詩歌自此后在英美文學(xué)中不再罕見。通過CATHAY的擇詞到CATHAY到“國泰”“神州”“華夏”的翻譯的梳理分析,我們可以回到龐德詩集本身,進一步從詩集題名去理解詩集的精神內(nèi)涵。

四、 Cathay與“耀”

這里不得不提及Cathay出版時,封面的左上方有一個很大的漢字“耀”,相對于位于右下方第一行的Cathay和第二行的Ezra Pound顯得特別大。有論文研究過這個字。找到19首譯詩中只有《江上吟》“五云垂暉耀紫青”中提到這個字。又在費諾羅薩手稿中對應(yīng)有中國漢字,其英文的逐字解釋為: fi ve, cloud, hang,brightness, shine against, purple, clean,整句解釋為and the fi ve clouds (signs of peace)hang above and shine against the purple sky。龐德把“暉”和“耀”合在一起譯成bright,而且與天空有關(guān)。而龐德整理費諾羅薩手稿而編的《作為詩歌媒介的漢字》一文中也有“耀”字,論文中提及日本人寫的詩《月夜》,其中一句“月耀如晴雪”被費諾羅薩解釋為moon rays like pure snow,“耀”對應(yīng)于英語中的rays,這就與《江上吟》中的“耀”字意思基本一樣,都表達一種來自天空的亮光。按照基督教的解釋,這種天空的亮光應(yīng)象征著希望與天國,也就蘊含著烏托邦的文化意象。

結(jié)合“耀”字的擇詞和Cathay的擇詞,再次印證,譯詩集名的涵義可以理解為神秘、富足、安逸、和諧,令人神往的烏托邦式東方伊甸園。Cathay的翻譯、出版和在英美詩歌界引起轟動,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詩集中關(guān)于離別、愁怨、戰(zhàn)爭冗長、朝廷腐敗的主題契合了戰(zhàn)爭中英美民眾的一種情感基調(diào)。而印有巨大“耀”字的CATHAY的詩集給予英美讀者一種心靈的共情,和靈魂的振作。

龐德為譯詩集取名時的翻譯(擇詞)CATHAY,和回譯時的“國泰”(筆者以為更為貼近CATHAY擇詞時的理解),都體現(xiàn)了Cathay這本譯詩集在創(chuàng)作、翻譯和研究過程中作者、研究者對時代背景、東西方文化內(nèi)涵和兩個詞本身文化意象的理解。CATHAY和“國泰”都呼應(yīng)了一個神秘、富足、安逸、和諧,令人神往的烏托邦式東方伊甸園的文化意象,成為處于戰(zhàn)爭中讀者的心靈共振和慰藉,也使文辭本身的意象意味與譯詩集Cathay翻譯中對意象手法的運用和推及意象派詩歌的發(fā)展發(fā)生了共振。Cathay(《國泰集》)就是意象運用在這本譯詩集創(chuàng)作和研究中關(guān)于文學(xué)譯介的一次概括性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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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blems of Translations:From Cathay to “華夏、神州、國泰”

Ping Xu
(Fudan University)

Based on the collection of translated Chinese poems, Cathay, by Ezra Pound,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ssues of the translation, including how it was translated from Chinese into English and then back into Chinese. In addition, the paper outlines th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translation problems and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collection itself. First, the fact that Pound chose CATHAY as the collection's name illustrates not only how he regarded ancient Chinese poetry but also the extent to which he was infl uenced by Ernest Fenollosa,and Moil and Ariga, two Japanese scholars in Chinese studies. Second, when Chinese scholars translated the term CATHAY back into Chinese, they adopted terms such as“華夏”,“神州”,“國泰,” which illustrates the way they understood his work and their attitudes towards ancient Chinese poetry. Finally, this paper addresses how these translations illustrate issues of space, time, and cultural understandings.

CATHAY, “國泰,” Translation, back translation

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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