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

摘 要：本文主要探討了否定與焦點的關系。本文認為否定句中，若否定轄域內(nèi)存在焦點，不論焦點是否定對象；或焦點僅是否定對象的一部分；亦或焦點不是否定對象，否定詞"不"都與焦點結合。非焦點否定句的句義是其對應的焦點句句義的一個子集，后者包含普通義和焦點義，焦點義即其焦點替換為選項集合而得到的選項義。

關鍵詞：否定；焦點；子集；普通義；焦點義；選項義

中圖分類號：H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07-0182-03

一、焦點的定義

Rooth（1996）指出，焦點就是描述短語特征的句法標記，該特征還包括語義、語用以及音系、語音層面的解釋（focus is marked as a feature on phrases in a syntactic description， a feature that is to have both a semantic/pragmatic and phonological / phonetic interpretation.）。也就是說，焦點不應只被看做語用層面的概念。焦點包括自然焦點（natural focus）和對比焦點（contrastive focus）。自然焦點就是句尾焦點，因為新信息總是出現(xiàn)在句子的最后部分，如下例句所示：（F=focus）。

（1）a.他三十年來一直住在[蕪湖]F。b.他在蕪湖一直住了[三十年]F。

對比焦點可能出現(xiàn)在句子的前面部分，所以它有可能落在除句尾的任何成分上。對比焦點的表達常常需借助于重音或是強調(diào)結構（表示重音）。

（2）a.[李四]F想吃這個蘋果。b.李四想吃[這個]F蘋果。

傳統(tǒng)的學者都肯定了否定與句子焦點的直接關系。呂叔湘指出：“在句子里，‘不或‘沒的否定范圍是‘不或‘沒以后的全部詞語。一個詞在不在否定范圍之內(nèi)，有時候會產(chǎn)生重大的意義差別?！币韵拢?）a、（3）b例句援引自呂叔湘。

（3）a.他天天不上班。b.他不天天上班。

如上例句所示，一個詞在不在否定范圍內(nèi)，語義上有很大的區(qū)別。（3）a中，“天天”不在否定范圍內(nèi)，而（3）b中則在否定范圍內(nèi)，兩個句子的語義也不同。

呂叔湘強調(diào)否定的范圍在否定詞之后，但他又指出“否定的焦點也可能在“不”或“沒”之前，這樣就把否定的范圍擴大到“不”或“沒”的前面去了” 。簡單來說，當焦點位于否定詞之前時，其也位于否定范圍內(nèi)。也就是說，呂叔湘認為“不”與句子的焦點結合。以下例句（4）a、（4）b援引自呂叔湘。

（4）a.你[明天]F別來。b.[小王]F不想打球。

Jackendoff[2]也肯定了否定與句子焦點之間的直接關系。Jackendoff指出，在真實情境中，不是所有成分都同時受到否定，否定詞被看作是與焦點相互作用的算子。

Jackendoff[2]認為，具有詞匯意義的成分，如：主語、謂語以及副詞短語都能被否定。

李和潘提出否定詞與焦點的語義關系，“主張“不”是一個對焦點敏感的算子（focus-sensitive operator），當焦點存在時，它會與焦點結合，引出一個三分結構（tripartite structure）；如果沒有焦點時，被否定成分是鄰接“不”的詞”。上述文獻都認為如果句中存在焦點，否定詞“不”直接與焦點結合，不論該焦點是否在否定范圍內(nèi)，或者根本不予考慮焦點與否定范圍的關系。

二、焦點和否定的關系

在探討焦點和否定轄域以及否定對象的關系之前，我們先討論否定轄域及否定對象。對于否定轄域和否定對象，本文沿襲作者之前文章[8]的觀點，這里僅簡單敘述于下。

（一）否定轄域

“不”的句法位置相當靈活，它可以出現(xiàn)在VP（包括AP）結構中，位于這些成分之前，如：動詞前置嫁接成分、形容詞前置嫁接成分、名詞前置嫁接成分、副詞前置嫁接成分、動詞后置嫁接成分、動詞、情態(tài)動詞/助動詞。我們將“不”的否定轄域概括為：VP各成分被否定的可能性，這體現(xiàn)了否定詞“不”句法位置的靈活性。

（二）否定對象

要研究“不”的否定對象，就要研究“不”的鄰接成分?！安弧钡泥徑映煞址譃榧藿映煞趾头羌藿映煞帧＜藿映煞钟址譃榍爸眉藿映煞趾秃笾眉藿映煞?。前置嫁接成分又進一步細化為動詞前置嫁接成分、形容詞前置嫁接成分、名詞前置嫁接成分、副詞前置嫁接成分。

動詞前置嫁接成分包括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event internal adjuncts）和非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

（6）a..他不經(jīng)常吃任何東西。b.他不大聲吃任何東西。c.他不在小吃街吃任何東西d.他不用勺子吃任何東西。

形容詞前置嫁接成分包括（Pre-Adjectival Adjuncts）、名詞前置嫁接成分（Pre-Nounal）Adjuncts、副詞前置嫁接成分（Pre-Adverbial Adjuncts）。

（7）她不太漂亮。

（8）他提了不合理的建議。

（9）他跑得不太快。

動詞后置嫁接語（Post-Verbal Adjuncts）。

（10）他跑得不快。

（11）他跑得不累。

句子（6）a不合理，與其結構相似的（6）b、d卻很好?？梢娂藿映煞帧敖?jīng)?！辈煌诩藿映煞帧按舐暋?、“在小吃街”、“用勺子”等。非限定時間狀語“經(jīng)?！笔欠癫煌谄渌藿映煞帜?？Ernst的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event internal adjuncts）理論為我們的推測提供了理論依據(jù)。漢語中表示事件內(nèi)在屬性的動詞前置嫁接語不同于其它動詞前置嫁接語，前者為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如例句中的方式嫁接語“大聲”以及參與類介詞短語嫁接語“在小吃街”、“用勺子”，后者我們稱為非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如上述非限定時間狀語“經(jīng)?！?。當“不”的鄰接成分為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時，“不”嫁接在鄰接的VP上，并對其進行否定，如句（6）b、d；當“不”的鄰接成分為其它嫁接語時，如句（7）到（11），“不”嫁接在這些嫁接語上，并對其進行否定。

再來看看非嫁接成分，非嫁接成分分為動詞（包括形容詞）和情態(tài)動詞/助動詞。

（12）他不回家

（13）他不應該回家

句（12），“不”嫁接在VP上，句（13），“不”嫁接在情態(tài)動詞上?！安弧钡泥徑映煞譃閯釉~（包括形容詞）及情態(tài)動詞/助動詞時，“不”嫁接在VP及VP的中心詞V0上。

綜上所述，“不”的否定對象為其成分統(tǒng)制的區(qū)域，即其否定轄域內(nèi)的鄰接成分，否定對象隨其鄰接詞的變化而變化?！安弧钡泥徑映煞譃槭录?nèi)置嫁接成分及實義動詞時，“不”嫁接在鄰接的VP上并否定他們。“不”的鄰接成分為情態(tài)動詞/助動詞及其它嫁接語時，“不”嫁接在這些鄰接成分上并否定他們。

（三）焦點不在否定轄域內(nèi)

首先探討當否定句的焦點不在否定轄域范圍內(nèi)時，否定詞與焦點的關系。

（14）是小明不大聲說話。

句（14）中，小明是句子的焦點成分，但否定詞“不”不對其進行否定。該句被否定的成分是謂語“大聲說話”，而不是焦點“小明”。

（15）他不吃了[木瓜]F。

句（15）中，否定詞“不”不與焦點結合。該句的不可接受性在于：否定詞“不”存在否定轄域，只有當焦點位于否定轄域內(nèi)時，否定詞才與焦點結合。因此，當否定句的焦點不在否定轄域內(nèi)時，否定詞不與焦點結合。

（四）焦點在否定轄域內(nèi)

否定句的焦點處于否定轄域內(nèi)時，否定與焦點是什么關系，與否定對象又有什么關系，否定對象的變化對于否定與焦點的語義關系有影響嗎？

1.焦點為否定對象

（16）a.他不經(jīng)常抽煙。b.他不[經(jīng)常]F抽煙。

（17）a.他不抽煙。b.他不[抽煙]F。

當“不”的鄰接成分為非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時，“不”嫁接在這些嫁接語上，并對其進行否定。在非焦點句（16）a中，非限定時間狀語“經(jīng)?！笔欠穸▽ο?，即被否定的成分。焦點句（16）b中，“經(jīng)常”是句子的焦點，且與否定詞“不”結合，受其否定，該句的語義包括：普通義+焦點義。句（16）b中，“不”與焦點結合，焦點就是否定對象，這樣該句的焦點義與普通義一致。因此，句（16）b的語義與其對應的非焦點句（16）a一致?！安弧钡泥徑映煞譃閷嵙x動詞時，“不”嫁接在鄰接的VP上并否定它們。（17）a中，實義動詞“抽煙”是否定對象。與其對應的焦點句（17）b中，“抽煙”是句子的焦點，同時也是否定對象，該句的語義包含普通義和焦點義，焦點義與普通義一致?？梢?，否定的焦點在否定轄域內(nèi)，且焦點為否定對象時，“不”與焦點結合，得到的焦點義與普通義一致。該焦點句的語義與其對應的非焦點句的語義一致。

2.焦點僅為否定對象的一部分

當否定句的焦點只是否定對象的一部分時，否定詞與焦點的語義關系怎樣呢？焦點句的語義與其對應的非焦點句的語義關系又如何呢？

（18）a.他不在教室抽煙。b.他不[在教室]F抽煙。c.他不在教室[抽煙]F。

（18）a中，句子無焦點，（18）b和（18）c中有焦點。當“不”的鄰接成分為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時，“不”否定其鄰接的VP。句（18）a中，“不”的鄰接成分參與類介詞短語“在教室”為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故否定詞“不”否定整個大VP（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及下一級VP組合而成），即“在教室抽煙”。句（18）b和（18）c的語義包括焦點義和普通義，普通義與（18）a的語義一致，即簡單的否定，“不”否定整個VP：不在教室抽煙。

再來看看句（18）b的焦點義：他不X抽煙：[X：X1在教室，X2在家里，X3在電影院]，該句有焦點。將焦點X1替換為X2，X3……，即將焦點替換為選項集合[5]（alternative set），我們得到如下的選項義（alternative meaning）：他（X：X2，X3…）抽煙，能得到很多諸如這樣的選項義，因為能賦予抽煙太多情境。

（18）c.他不在教室[抽煙]F。他不在教室X：[X：X1抽煙，X2做作業(yè)，X3看書……]。該句有焦點。將其替換為選項集合，如X2，X3……，得到相應的選項義：他在教室（X：X2，X3…）。

顯然，若否定句中存在焦點，則得到相關的選項集合，而其對應的非焦點句則沒有此語義。故我們認為焦點句的語義包括普通義和焦點義。焦點義即其焦點替換為選項集合而得到的選項義，而普通義則與其對應的非焦點句的語義一致。

當焦點僅為否定對象的一部分時，否定詞“不”與焦點結合，同時得到相關的選項集合和其對應的選項義即焦點義。焦點句的語義包含焦點義和普通義，普通義則與其對應的非焦點句的語義一致。非焦點句的句義是其對應的焦點句句義的一個子集。

3.焦點不是否定對象

（19）a.他不經(jīng)常抽煙。b.他不經(jīng)常[抽煙]F。

句（19）a中，非事件內(nèi)置嫁接語“經(jīng)?！笔欠穸▽ο螅艿椒穸ㄔ~的否定。（19）b中，盡管焦點“抽煙”位于否定轄域VP內(nèi)，但其不是否定對象，否定對象仍然是“經(jīng)?！薄Ｈ缜懊嫠?，焦點句的語義包含普通義和焦點義，（19）b的普通義與（19）a的語義一致，即否定對象“經(jīng)常”與否定詞結合；句（19）b的焦點義為，否定詞“不”與焦點“抽煙”結合。我們將焦點替換為選項集合：他不經(jīng)常X：[X：X1抽煙，X2喝酒，X3]，從而得到如下的選項義：他經(jīng)常（X：X2喝酒，X3…）。

可見，當焦點不是否定對象時，否定詞“不”與焦點結合，同時得到相關的選項集合和其對應的選項義。焦點句的語義包含普通義和焦點義，焦點義即其焦點替換為選項集合而得到的選項義，而普通義則與其對應的非焦點句的語義一致，非焦點句的句義是其對應的焦點句句義的一個子集。

在否定句中，若否定轄域內(nèi)存在焦點，不論焦點為否定對象，或焦點僅是否定對象的一部分，亦或焦點不是否定對象，否定詞“不”都與焦點結合。非焦點否定句的句義是其對應的焦點句句義的一個子集，后者包含普通義和焦點義，焦點義即其焦點替換為選項集合而得到的選項義。

（責任編輯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