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君
從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看女性與男性關系
——共謀或反叛者
◎謝靈君
我從西蒙德?波伏娃的在《第二性》中女性主義視角出發(fā),詳細的解讀了易卜生《玩偶之家》中前后期娜拉與海爾茂的女性與男性關系,可以得出以下觀點:娜拉從最初的男權世界的共謀者走向反叛者,是女性覺醒的表現(xiàn),同時也叩響了女性出路的鐘聲。
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作為19世紀著名的戲劇在短短的幾幕中演繹了一個從傳統(tǒng)的婚姻家庭的幸福美滿到一個反傳統(tǒng)女性自我意識覺醒和裂變的過程。在其中,作為主角的娜拉與丈夫海爾茂夫妻關系之間的變化正是通常意義上,女性與男性關系由男權社會的共謀者走向反叛者的過程。
在娜拉的自我意識未覺醒之前,對于這個男權社會,她是共謀者、依附者。戲劇的開場,映入我們眼簾的是房間的擺設,從地下的地毯、壁上的版畫,再至書架的擺放和家居的陳設都無處不透露著生活氣息,緊接著出場的是三個朝氣蓬勃的小孩子,這些開場足以見得女主人對家庭辛勤打理與照料。她被稱作“小松鼠”、“小鳥兒”,她依附于丈夫的工作和社會地位,她的生活質量和精神狀態(tài)全由丈夫的經(jīng)濟收入和喜好程度來決定。甚至在面對友人林丹太太的時候,娜拉所講所說的也全是她孩子的歡愉,她丈夫職位的提升。
同樣的,林丹太太在講述自己的第一段婚姻時,也坦承自己是由于經(jīng)濟狀況困難而不得已依附于自己的丈夫。在這樣的一個男權社會中,選擇進入婚姻家庭的女性,大多都一樣的扮演了這個男權社會的共謀者和依附者。然而,后期的娜拉之所以走向反叛者的道路是由于她接下來的命運。第二幕,柯洛克泰的登場使原本愉悅溫馨的氣氛陡然轉變??侣蹇颂┮越野l(fā)娜拉秘密借款和偽造簽名來要挾娜拉使其丈夫為他保留職位。為了一次次拖住丈夫,娜拉窮盡自己的歌舞和嬌媚在丈夫面前獻媚?!澳壤娜狈ψ晕乙庾R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缺乏冷靜增強了托伐的樂趣,因為他對娜拉具有絕對的所有權?!盵1]雖然海爾茂許諾說,“我常常盼望有樁事情感動你,好讓我拼著命,犧牲一切去救你?!钡?,當他知道娜拉隱瞞的事實后,即刻翻臉斥責娜拉。通過一系列的沖突,娜拉終于覺醒,意識到所有的幻想終于破滅,在面子和男人的社會地位面前,海爾茂最愛的還是他自己。并且將自己壓抑多年的想法坦承出來:做女兒的時候在家中要對父親言聽計從,嫁給丈夫之后,又要做夫君的“泥娃娃老婆”,她對婚姻的迷茫和困惑在海爾茂的斥責中清醒了,她自己意識到,唯有獨立才能自己給自己依靠和屏障,因此,故事的結尾,娜拉從男權世界的共謀者和依附者轉而成為了背叛者,摔門而去。
從娜拉與海爾茂前期的關系來看,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指出,“人”的概念就是指男性,定義和區(qū)分女人的標桿是男人,女人是附屬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對立的次要者。男性是主體的,是絕對,是標尺,而女性則是他者。造成女性作為依附者與男權世界共存的這種關系,波伏娃進一步指出,他者的地位并不是絕對的,不是與生俱來的。一方面,男性為了樹立和強化自己的主體地位,而不斷削弱女性的獨立性,將其確立為他者。女性被設定在“賢良淑德、溫柔典雅”的女性定義中,正如劇中海爾茂多次愛稱妻子娜拉是自己乖巧聽話的小鳥兒、小松鼠,娜拉在海爾茂的眼中被看做孩子和玩偶,并且為了取悅丈夫在舞會上扮演意大利南方的打魚姑娘,跳特蘭特拉土風舞等等,正是娜拉的嬌媚柔弱,沒有主見使丈夫海爾茂的男性主導權得以滿足。與此同時,未覺醒的娜拉也沒有打算重新獲得做此者的地位,她對丈夫海爾茂抱著天真的幻想。她向林丹太太訴說丈夫對自己的愛與呵護,并且相信一旦出現(xiàn)危險,丈夫海爾茂一定會舍命相救。她與丈夫有共謀的傾向,是她自己和丈夫一起使自身變成了絕對他者。娜拉與林丹太太的境遇雖有好壞之差,但在整個社會群體中她們所處的位置大體是相同的。女性這個群體,很多時候扮演的是父權社會的助力者,她們沒有依靠自身的力量形成一個與男性相對等的具有獨立性的群體,而是散布在男權社會中,也成為了自身枷鎖的共謀者之一。但是與普遍女性被支配的命運所不同的是,西蒙德?波伏娃認為男性是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存在的,他作為自己獨立意志的支配者可以決定自己的選擇和命運,他以堅強、獨立、勇敢作為自己的代名詞,他們的優(yōu)勢來自于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具有極大的主動性和超越性,而女性的依附性則與男性的征服分不開。接受“他者”的地位,同時意味著豐厚的誘惑,女性可以接受少風險、少壓力的生活負擔,可以在溫室中享受男性提供的避風港,但是放棄“他者”的地位,放棄被保護的角色,則意味著放棄和男性這個社會所定義的優(yōu)越群體結合而獲得的利益。男性為女性提供物質保障,提供精神支持,海爾茂戲稱娜拉是一只可愛的頂會花錢的小鳥兒,開玩笑說沒有一個男人會相信養(yǎng)活你這么一只小鳥兒要花這么多錢。而未覺醒的女性,她們也樂于接受他者的依附地位所帶來的種種好處,也樂于接受婚姻中男性所提供的生活條件,當風險沒有來臨的時候她們從未想過提出能夠與男性群體價值相抗衡的價值體系,因此這也造成了她們處境的特殊性。男性不僅僅扮演一個家庭角色,比如海爾茂,他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同時,也是銀行公司的經(jīng)理,他所面對的不僅僅是家庭利益,還有社會利益,他在為家庭努力的同時,也在建設他自己的事業(yè),自己的未來,所以他是超越的化身。但是女性不同,她們注定要去繁衍后代,去料理家庭,是具有內在性,而非超越性。女人被單調重復的家務勞動和沉重的母性負擔所束縛,她的自由權利受到了限制。而男人卻不同,他通過生存超越生命,通過這種超越他創(chuàng)造了他生命的主體性,女人放棄了自己的超越,并讓這種超越依附于丈夫的超越。
最終娜拉之所以放棄依附者和共謀者的地位,轉而走向反叛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自己幻想的破滅。當女性意識到男性為其構筑的安全屏障最終敵不過其男性自尊和社會地位的價值時,娜拉開始懷疑婚姻,懷疑自己的地位和自己曾經(jīng)深以信賴的丈夫。進而開啟了一種新的女性與男性關系——反叛者。但是,當戲劇的大幕落下,娜拉摔門而去之后,易卜生并沒有向我們指出作為男權世界反叛者的娜拉將走上什么樣的道路。西蒙德?波伏娃在其《第二性》中向我們強調,女性實現(xiàn)自我和獲得解放的先決條件是經(jīng)濟的獨立和自由,在她看來,只有首先實現(xiàn)經(jīng)濟上的獨立自由,才能夠確實保障女性真正的獨立,否則,所有的自由和獨立變會成為抽象的、不切實可行的代名詞。因此,波伏娃提出讓女性回歸社會,從事工作。另一方面,如果女性不擺脫自己在愛情和婚姻中的依附地位,她依舊不能獲得自由。與經(jīng)濟依附相比,精神上的依附更具有隱蔽性,因此獨立的思想和價值觀對于女性解放同樣重要?!八^婦女解放,就是讓她不再局限于她同男人的關系,而不是不讓她有這種關系”[2],并非女性戰(zhàn)勝男性獲得主動權,而是“即使她有自己的獨立存在,她也仍然會不折不扣地為他而生存,盡管互相承認對方是主體,但每一方對于對方仍舊是他者?!盵3]重要的是對二者的平衡和對自己角色定位的把握,妄自菲薄和過猶不及都是好的選擇。
在處理女性與男性關系中,依附者和反叛者也許都不是最好的選擇。作為依附者,女性會喪失自己的獨立性;而像娜拉一樣決然反叛離開家門,則可能面臨魯迅所說的,要么回來要么墮落的命運。女性應該重新確立和認識自己,應該意識到自己存在的主體性,將自己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堅持自身生存的分離性和自主性,而不是作為依附者或共謀者的傾向出現(xiàn)。
注釋:
(1)選自桑德拉?莎莉,文藝研究,1999年02期.
(2)(3)選自西蒙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鐵柱譯,中國書籍出版社1988年版.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