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宗平
柿子拌炒面
◎ 池宗平
如今提起炒面,人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飯店里的“肉炒面”“雞蛋炒面”之類的吃食吧?也難怪,如今生活好了,從前那種真正意義上的炒面也不多見了。而我離家多年,父親發(fā)明的柿子拌炒面,就更難吃到了。
在我小的時候,每到冬里,柿子棚里的柿子一咬一口冰碴兒,怪甜的。這時候父親便和母親商量,選個好日子——大多是天氣晴朗的日子,為我們做柿子炒面。他們將麥子、玉米、高粱、黑豆、豌豆、黃豆各樣按比例取來,一樣一樣倒進鍋里燒火炒熟,又倒在一起攪勻,加入適量食鹽和大料、桂皮,倒進石磨眼里開始磨面。磨著磨著,便有一股濃濃的香味彌漫開來,非常好聞。
這香味不但好聞,更加誘人。我們常常是一邊推磨一邊不顧大人的罵,隨手抓一把豆子或一把炒面塞進嘴里。因為吃得急了,我們常常在吃炒面時被嗆得炒面粉沖口而出,剩下沒被嗆出的則混著唾液粘在了口腔里。要吃,就只好讓舌頭在口腔里如被開水澆的蛇一樣扭動著清理粘物而食之。
記得那時候,常常是父親領著我們推磨,奶奶則在一邊用一根筷子一點點把糧食搗進磨眼。不多久,被磨碎的糧食又從磨縫里掉了出來。奶奶又掃起倒一點點搗進磨眼。周而復始,一圈圈磨過去,那如辣面般的粉末便從磨口里被一束一束擠出來。就這樣籮了一遍又一遍,磨了一遍又一遍,十遍八遍之后,奶奶就把籮下的細面盛在小缸里大壇里儲存起來。從那以后,無論什么時候打開小缸都會清香頓生,這是我們在平常飯食里從未嘗到過的味道。這樣的炒面,放一年半載也不餿不變味。
炒面準備好了。在那些下了大雪,奇冷無比,炕燒得特烙的夜里,一家大小坐在炕上,父親就會盛一碗炒面,從柿子棚上取兩個冰柿子,在炕上暖熱了,擦干凈,捏開,丟進炒面里,用筷子一點一點順著碗沿攪壓。用不了多久,一碗柿子炒面就拌好了。
面雖然拌好了,但在開吃前,父親還要教導一番。父親常說,柿子炒面這東西,頂硬!不能多吃。在青黃不接瓜菜代的年景,它可救過千萬人的命。如今,這生活多好,它成了人們調解口味的小吃了!
而我們那時的心思卻不在父親的老生常談上。兄弟幾個早已你一口他一口地搶著吃開了。那甜甜的,硬硬的,香香的,直粘口腔的柿子炒面就那樣在一片歡聲笑語里,在一家人的手中傳開了,那情那景,真是溫馨和美,其樂融融。
如今想來,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