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華TopGear香港版總編輯
香港人喜歡臺灣,不止于高山、海灘、食物和人情,更因為整個社會氣氛沒香港那么變態(tài)。
最近,因為要籌辦臺灣版《TopGear極速志》,我經(jīng)常要到臺北,有一次遇到讓臺北停工停課的臺風(fēng):最近一次,又遇到臺風(fēng)。飛抵臺北時,臺風(fēng)剛吹到;離開臺北時,臺風(fēng)便離開了,這次還是我休假,想到臺北和臺南走走,看看東西,吃吃東西。朋友笑說,我這次是迎送臺風(fēng)之旅。臺灣的同事更不明白,為何我休假還去臺灣,一個月一次至兩次來工干,還不夠嗎?他們更不清楚,為何香港人特別喜歡臺灣?;蛘撸业呐_風(fēng)之旅可以說明一點點為什么香港人特別喜歡臺灣。
8月初蘇迪勒吹到臺北,晚上登陸。我睡在市中心的酒店,狂風(fēng)大作,半夜被洗手間抽風(fēng)口發(fā)出的聲音吵醒了,風(fēng)力之大居然可以從小小的排氣口倒吹進(jìn)酒店房間內(nèi)。原本要坐高鐵去臺南,因停駛而要等到下午四點。中午風(fēng)力稍弱,我便走出去找吃的,橫街窄巷里的小店竟如常開門,不是停工停課嗎?我以為小店必定坐地起價,一碟蝦仁炒蛋飯還是100臺幣,沒漲價。便利店和網(wǎng)上都停售高鐵車票,為了能趕往臺南,我也試了乘出租車先去火車站買票。滿地盡是倒下的樹、垃圾和瓦礫,攔出租一點也沒難度,不到十分鐘就有了,幾十元臺幣,司機(jī)臉沒黑,沒拒載,沒亂收車費(fèi)。買完車票又回酒店,風(fēng)力之大把我吹得好像加了渦輪一樣,但找出租車一樣不是問題,同樣是幾十元,幾分鐘便回到酒店。
退房后,拿著行李再去火車站。高鐵再延遲到晚上7點才出發(fā),而且不設(shè)指定座席,全都隨便坐。行車速度會減慢,班次減少,肯定一片大混亂。我腦子里立即涌現(xiàn)香港掛上八號風(fēng)球警示前的地鐵景況,也想起從前在大陸因為天氣、航空管制停飛后的亂況,那種亂,是很可怕的,爭先恐后還在其次,更可怕的是那些嘈吵到好像把你塞在飛機(jī)引擎里的環(huán)境,以及粗魯無禮的行為,一定會令自己更加煩厭。我和太太已提前一個小時到火車站,站內(nèi)居然不太吵鬧,沒柵欄沒警戒線沒指示牌,帶著大大小小行李的乘客居然魚貫地排隊坐扶手電梯到月臺,完全沒有爭先恐后,前前后后的人更不會像磁石正負(fù)極一樣貼住,每個人之間還是有很舒適的空間。來到月臺,火車還沒開門,人已很多,沒有人維持秩序,也沒排隊指引沒欄桿,但每個人都自動自覺找合適的人流默默排隊。香港人也會排隊,但月臺一定是吵到翻天,也一定會探頭探腦在看列車到了沒有,一定怨聲沸騰。但此刻,月臺還是頗為安靜,排隊的人不是在看手機(jī),便是輕聲地聊天,反而前面有說廣東話的人,便不斷前顧后望,然后說:“那邊門開了,別人都在上車了。搞什么?這邊為什么不開門。”這話配合著他的身體擰動,觀前望后,極像上了發(fā)條、會說話的機(jī)械人。
門打開了,隨便坐加臺風(fēng)后第一班南下高鐵加月臺人頭洶涌,自己又拿著行李,我也開始心急。原本好好的人龍還是很完整,一個接一個地走進(jìn)車廂,沒人奔跑,沒人叫囂,車廂內(nèi)還是相對的很安靜。我在車廂后方擺放行李,排在我后面的人居然沒借機(jī)搶先。坐下后,再看看車廂,真的有不少人沒位置,站著。接著到板橋站、桃園和新竹站,再上車的人根本沒座位,大家都是站著。不過車廂里還是不吵鬧,站著的人不會用屁股靠著你的椅背邊,坐的人和站的人還是有一個舒服的距離,就算有座的人去了洗手間,站著的人也不會搶座。
我覺得自己好丑,好變態(tài)。知道高鐵延遲,知道沒有指定座位,便一直盤算著如何上車,如何搶到位置,簡直如臨大敵一樣。其實,事情可能就是很簡單,排隊上車坐下,沒位置便站著吧(不過車程兩個小時)。相同的情況,套在香港里,會怎樣?會一樣不急躁?會安靜候著?會不爭先恐后嗎?
我在臺南的一家古跡改建的百貨公司遇到一位在大學(xué)圖書館做管理員的老伯,他主動走過來聊天,聊這個建筑的歷史、建筑師、設(shè)計,更說香港人很好,懂得欣賞臺灣的事物,我苦笑了,額前冒汗。心想,香港人的生活心態(tài)還是有病的,盡管有部分人懂得尊重別人的文化,懂得欣賞別人的東西,但總有一些時刻,丑陋的心態(tài)(不一定有行為)還是會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