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會

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閱讀與寫作

○楊會

新媒介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每一個時代都有產生于其間的“新”媒介。本文的新媒介是指除了紙質報紙、紙質圖書、廣播、電視等傳統(tǒng)媒體以外的媒介傳播形式，如在傳統(tǒng)電視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數(shù)字電視和可移動電視等新興的電視媒體、網絡媒體和手機媒體。

一

相比較傳統(tǒng)媒介而言，新媒介具有大眾化、互動性和快速性等特點，將媒介受眾由小眾變?yōu)榇蟊姡瑢鞑ヂ窂接蓡蜗蜃優(yōu)槎嘞?，將傳播速度由緩慢變?yōu)檠杆?，改變了讀者群體并影響了其閱讀習慣。據調查，在傳統(tǒng)媒介中，紙質報紙和圖書的受眾主要是具有較高收入的“知識分子”，“較多買報紙的上班族一般為中青年，是受教育程度較高、收入水平較高的社會群體，他們的購買能力和獨立思考能力較強。對他們而言，報紙有容量大、涉及面寬、閱讀自由、便于收藏等優(yōu)勢。報紙不但報道新聞，而且分析新聞的來龍去脈，提供豐富的背景資料，可以滿足他們深入思考以全面了解事件真相的需求”①。從上述調查可以看出，報紙受眾偏愛探究信息的深度，而在新媒介興盛的當今社會，深度閱讀成為少數(shù)人堅守的活動。圖書的價位和其蘊含的系統(tǒng)性知識決定了購買、借閱紙質書只是購買能力較強并具有一定教育水平的“專業(yè)”知識分子的愛好，因此，報紙和紙質圖書的受眾群體數(shù)量受到了上述因素的局限。與此相比，新媒介提供的多樣化信息滿足了不同受眾的要求，而便利的下載復制功能將接受成本降至最低，其受眾超越了地域、身份、年齡、教育水平等限制，使受眾群體變得龐大。因此，“大眾化”成為新媒介戰(zhàn)勝傳統(tǒng)媒介的一大優(yōu)勢。

新媒介戰(zhàn)勝紙質媒介的另一優(yōu)勢是傳播路徑的靈活多變。紙質報紙、圖書、廣播等傳統(tǒng)媒介的信息傳遞是單向度“一對一”的傳播模式，讀者作為受眾被動地接受作者傳達的信息，而不能對這一信息作出及時的反饋，更不能得到作者的及時答復，至于其它眾多讀者對該作品的觀點，也在短時期內不得而知。而在新媒介時代，眾聲互動成為重要的傳播模式，“互動性是新媒體一個處于核心位置的關鍵字匯”②。每一位利用手機或電腦瀏覽信息的讀者都可以隨時在信息的評論區(qū)反饋自己的意見，貼吧、論壇、博客等成為讀者們暢所欲言、交流互動的場所。這種交流方式超越了“一對一”的單向度模式，變成了“一對多”“多對一”“多對多”的互動性立體交流模式。

從信息傳播速度看，新媒介的傳播速度遠遠快于傳統(tǒng)媒介。以為讀者提供最新的社會新聞為己任的報紙受撰稿、排版、印刷、發(fā)行等因素影響，信息并不能第一時間送達讀者，讀者看到的往往是前一天的信息。在所有的傳統(tǒng)媒介中，廣播可以稱得上是傳播速度較為迅速的媒體，但是信息的發(fā)出者是專業(yè)的播音人員，這部分人屬于小眾群體，由少數(shù)的專業(yè)播音人員向大眾提供信息的廣播是一種“不對等”的傳遞方式，難以保證信息的迅速傳播。上述狀況隨著新媒介的到來而得到改觀，“傳統(tǒng)形式的信息運送方式，例如報紙、雜志、書籍等，到了數(shù)字世界，它們所承載的信息可以立即向外傳送”③。在新媒介時代，每一位信息接受者都可以成為信息的發(fā)出者，都可以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第一時間發(fā)布到網絡上，并通過轉載、評論等方式傳播他人的信息，信息發(fā)送者和接受者實現(xiàn)了數(shù)量上的對等，從而保證了信息的快速流通。

二

與傳統(tǒng)媒介語境中的文學相比，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也具有上述優(yōu)勢。借助新媒介的快速傳播功能，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實現(xiàn)了文藝的“真正”大眾化。文藝大眾化曾是中國文學的夢想，五四啟蒙運動、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等掀起過文藝大眾化的熱潮。實際上，文藝大眾化的程度與媒介的發(fā)展有密切關系。在造紙術發(fā)明之前的竹簡、絹帛寫作時代，文學寫作與閱讀屬于極少數(shù)人的特權，而紙的發(fā)明和雕版活字印刷術的出現(xiàn)使文學走向了更多讀者的視野。目前，以網絡為代表的新媒介將文學進一步推向了大眾，影響了受眾的閱讀方式和習慣。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

首先，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閱讀越來越傾向于圖像閱讀。在紙質閱讀時代，讀者獲得信息的重要途徑是文字。傳統(tǒng)紙質書主要由文字構成，即便偶有插圖，也在整本書中占有極少的比例。新媒介時代到來以后，借助便利的電子構圖、排版、印刷等條件，圖文出版成為一種潮流。但是圖文書價格昂貴，限制了消費群體。而快節(jié)奏的生活又制約了讀者駐足書店瀏覽圖文書的時間，因此，閱讀紙質圖文書目前并沒有發(fā)展成潮流。實際上，大部分讀者利用工作間隙、上下班交通等零散時間，在手機、電腦上觀看圖像。而此種現(xiàn)象與文學作品的影視改編有密切的關系。目前，文學作品走向熒幕成為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大量的文學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完成了從文字到圖像的轉換。以往的影視劇在電影院或電視臺播放，觀眾的接受空間受到約束，而且觀看時間受播出時間安排的限制。在新媒介時代，上述限制不復存在。觀眾可以隨時攜帶著輕便的平板電腦和手機在任何場合觀看，不必受空間的約束。而覆蓋率越來越廣的無線網絡方便觀眾隨時聯(lián)網觀看或下載影視劇，解除了時間的限制。可以說在新媒介的推動下，“沒有任何一個時期能夠像今天的圖像擁有著如此超凡的實力沖擊人們的生活”④。圖像閱讀成為當今文學閱讀的重要方式，這種閱讀方式影響了作者和讀者對文學的態(tài)度和理解。

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和閱讀實際是一個復雜的過程，作者將記憶中的創(chuàng)作素材編碼，在這其中，作者調動自己的分析、綜合、想象等能力，將腦海中呈現(xiàn)的圖景編碼成文字，再調動語言組織能力，將文字組織成最能表達自己想法的句子，然后通過一遍遍的打磨最終呈現(xiàn)在文本中，構成一部文學作品。而讀者在拿到一部文學作品后，將作品中的句子解碼還原成多個圖景，在這其中，讀者同樣需要調動分析、綜合、想象等能力，并調動起自己所有的生活記憶與體驗，以期與作品取得共鳴。因此，嚴肅與謹慎的態(tài)度貫穿于文字寫作與閱讀時代。

圖像閱讀瓦解了文學創(chuàng)作與閱讀歷經的復雜過程，并消解了其中的嚴肅性和謹慎性。與文字相比，圖像更加直白明了。如前所述，將作者所見所聞的日常生活圖像和話語轉化為文字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步驟，也是作家創(chuàng)作水平的重要體現(xiàn)。而圖像閱讀跳過了上述步驟，直接將圖像呈現(xiàn)為圖像。在文學作品的影視改編中，編劇、導演根據閱讀完作品后呈現(xiàn)于腦海中的圖景，挑選演員、臺詞和場景等，并將其呈現(xiàn)在熒幕上，觀眾在觀看影視劇時，直接面對圖像，無需經過解碼，便將一部文學作品觀看完畢。

觀眾以觀看圖像的方式介入文學作品，降低了文學閱讀的難度，對文學的發(fā)展產生了消極的影響。“越來越多的人依照理解圖像的方式理解文學，或者疏遠了文學，成為圖像的讀者和熱愛者?！痹趫D像閱讀中，文學創(chuàng)作需要的發(fā)散思維和想象能力隨之被省略掉。與圖像相比，文字是多義而不確定的，所謂“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⑤即指文字本身蘊含的多義性和非唯一性，讀者在閱讀文字的過程中需要結合自己的生活和閱讀經驗，想象文字背后蘊含的多層次含義。而當文字變成圖像，作品的人物形象、地點環(huán)境和故事情節(jié)等皆被固定為一張張含義明確的圖片，文學作品蘊含的深層次意義被忽視，停留在表層的圖象式人物形象和生活圖景成為閱讀的全部內容。如讀者閱讀文字版的《紅樓夢》，每個讀者都會對林黛玉的形象產生諸多模糊的想象，即便是同一個讀者，在不同的時間閱讀也可能會對林黛玉的形象產生不同的想象。而觀看電視劇版《紅樓夢》的讀者，在提及林黛玉的形象時往往不假思索地想起飾演林黛玉的演員形象。而文學作品的魅力不在于為讀者提供直接明確的信息，而在于讀者糾結于文字中產生的模糊性、不確定性和多義性。因此，圖像閱讀消解了文學的魅力，降低了讀者的閱讀水平。

其次，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閱讀表現(xiàn)出瀏覽式閱讀的特征。新媒介以其快速的傳播速度為受眾提供了眾多的信息。而如此豐富的信息對受眾產生了壓力，受眾無法跟進每一條更新的新聞，更無法詳細閱讀每一篇信息，只能通過快速瀏覽的方式達到了解信息的目的。甚至有些新聞來不及點擊打開全文而只瀏覽標題，因而衍生了所謂的“標題黨”，“標題黨”通過使用帶有噱頭的標題來引誘讀者關注該信息，試圖使匆匆路過的讀者在此駐足片刻。因此，新媒介時代的閱讀具有瀏覽性，而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閱讀亦不例外。

網絡文學是跟隨新媒介出現(xiàn)的新的文學類別。網絡文學降低了寫作難度，吸納了眾多水平各異的作者。這些作者或與網站簽約，成為專業(yè)的網絡寫手；或活躍于各大論壇，成為身份自由的寫作者。這些網絡作者兢兢業(yè)業(yè)地碼字，獲取經濟收益的同時完成自己的寫作夢想?！皳y(tǒng)計，中國有網絡寫手超過200萬人，受眾約2.27億，每年會有近7萬部作品誕生。為了維持住粉絲，寫手們必須不分晝夜地泡在網上碼字。有‘碼神’之稱的‘唐家三少’堅持每天上傳8000—10000字，每年寫作量不低于280萬字，最多的一年寫了400萬字?！雹摭嫶蟮淖髡呷后w孕育了龐大的網絡文學作品，而網絡作者超高的創(chuàng)作速度加劇了網絡文學的龐大化。面對如此浩瀚的網絡文學，有些讀者同時跟讀幾部作品，只能采取瀏覽式的閱讀方式才能跟得上作家的更新速度。在閱讀的過程中，讀者將注意力集中于作品的人物及情節(jié)發(fā)展上，而無暇做除此之外的更多思考。

在以往的文化語境中，閱讀是人們認識世界、人生的重要途徑，因此，閱讀與深入思考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閱讀為他們和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提供了紐帶，同時也幫助他們形成了對于世界的認識。書本一行一行、一頁一頁地把這個世界展示出來。在書本里，這個世界是嚴肅的，人們依據理性生活，通過富有邏輯的批評和其他方式不斷完善自己”⑦。而以陶冶性情、參透生活、開拓人生等為目的的文學閱讀更需要思考的介入。在文學作品中，作家往往將自己的觀點隱藏在人物形象或故事情節(jié)中，讀者只有在閱讀的過程中不斷挖掘才能找到作品最深刻的含義，而且在不斷思考與反復閱讀的過程中，讀者的文學情趣和審美鑒賞能力也相應地得到提高。通過此種方式，文學作品達到了其應有的意義。而新媒介語境中的瀏覽式閱讀降低了文學閱讀的品質，對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了消極的影響，《中國文情報》主編白燁在論及此問題時指出，“文學閱讀本質上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終端，閱讀本身就包含了接受、學習、教育等多種功能。如果文學創(chuàng)作的這個終端淺俗化了，那文學創(chuàng)作本身的意義會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反過來誘使文學創(chuàng)作本身向淺俗化方向傾斜。一旦淺俗化的文學作品大行其道，那么讀者的文學欣賞層次與文化情趣就會在無形中被拉低。”⑧因此，深入、反復的閱讀方式是維持文學品質的重要因素。

最后，新媒介時代的文學閱讀具有“被迫”式閱讀的特點。在傳統(tǒng)媒介時期，媒體因自覺的求實精神和社會責任感而深受受眾信任。而進入新媒介時代以后，低成本、高受眾等因素使網絡作為一種有效的宣傳途徑迅速進入了當事人或商家的視野，有些當事人或商家甚至采用夸大、歪曲等手段盡最大可能地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從而達到自己的商業(yè)目的。這種宣傳方式以強勢的吸引力干擾了受眾的判斷，“迫使”其帶著先入為主的觀點看待某些事件。

網絡宣傳不僅波及商界和政界，還影響了文學界。在傳統(tǒng)媒介語境中，讀者對一部作品的評論大都依靠閱讀文本和有關該作品的評論文章等方式獲取。而在新媒介語境中，讀者往往在閱讀一部作品之前，便已獲取該作品的諸多方面信息。目前，文學期刊和出版社往往在網站上發(fā)布圖書書訊，并邀請知名評論家為預出版或剛出版的作品撰寫評論，這些評論被放置于微博、微信等公共平臺，伴隨著讀者的大量轉發(fā)，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力。余華的《第七天》正式出版之前，已經在各大網站大肆宣傳，責任編輯及看過書稿的評論者紛紛對該作品作出了很高的評價，而網絡書店如當當網、京東網、亞馬遜網等紛紛采取預售的方式爭取消費者。在上述信息的影響下，《第七天》爭取到了廣泛的讀者，以首印70萬冊的高數(shù)量使該書成為炙手可熱的暢銷書。此外，還有一些機構采用設置排行榜的方式代讀者挑選好書，并將該消息以微博或微信的方式推送給讀者。如鳳凰讀書微信平臺設有“鳳凰好書榜”欄目，該欄目以致力于向讀者介紹好書為目的：“如果你面對眼花繚亂的新書而無從取舍，鳳凰好書榜可以替你披沙揀金，為你推薦最新鮮的好書?！边@些宣傳策略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讀者對一部作品的評判，甚至影響了讀者“讀什么樣”的書。因此，新媒介時代的讀者在挑選與評價作品時呈現(xiàn)出“不由自主”的特點，挑選圖書的時候受圖書宣傳力度的影響，評價圖書的時候受知名推薦人的影響，而其中缺失的是讀者對該作品的獨立審美判斷和價值定位。

三

文學閱讀與文學創(chuàng)作有密切的聯(lián)系。從作者的角度看，作者的文學閱讀積累影響著自己的創(chuàng)作特色，魯迅、老舍、莫言等作家無不受自己閱讀過的外國文學的影響。從讀者的角度講，讀者對作品的反饋和評價影響著作家的創(chuàng)作趨向，中國當代先鋒文學作家群創(chuàng)作轉型的重要原因是讀者對其作品“先鋒性”的不接納，受該因素影響，他們共同轉向了現(xiàn)實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因此，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閱讀影響了該時代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中國文學發(fā)展史上，媒介與文學創(chuàng)作具有密切的關系。在竹簡、絹帛時代，受媒介物適宜容納的篇幅因素的影響，文學創(chuàng)作力求短小精悍。紙質時代的文學作品，篇幅越來越長，并衍生了“長篇小說熱”的現(xiàn)象，而由于紙質書便于收藏與反復閱讀研究，因此作者往往對作品持著嚴肅的態(tài)度。自電視、電影出現(xiàn)后，文學影視劇改編成為熱潮，眾多作家在“觸電”的同時調整了創(chuàng)作思路，從而使作品顯示出腳本化的特征，自網絡出現(xiàn)后，這種現(xiàn)象愈演愈烈。同時，便利的網絡編輯功能使作者對創(chuàng)作的態(tài)度顯示出娛樂化的特征，從而影響了網絡文學的面貌，進而影響了整個文學創(chuàng)作的面貌。

受影視劇改編因素的影響，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創(chuàng)作存在著腳本化的特征。自電影、電視出現(xiàn)后，文學作品從紙質媒介走向了電子媒介，大量文學作品經編劇、導演之手改編成電影和電視劇。而隨著優(yōu)酷、土豆等網絡播放平臺的出現(xiàn)及無線網絡的廣泛覆蓋，影視劇實現(xiàn)了“隨時隨地”播放的便利條件，文學作品借之得到了更加廣泛的傳播。文學作品的影視劇改編為作家?guī)砹溯^高的知名度和豐厚的經濟利潤，小說《蝸居》出版后銷量不佳，改編成電視劇后銷量飛升，一度成為眾多城市書店的銷售冠軍，小說作者六六也隨之躥紅，稿費加碼至千字2.5萬元，可謂名利雙收。受上述因素影響，眾多知名作家對“觸電”心生渴望，而且一些作家將精力放在影視腳本的改編與創(chuàng)作上，兼具作家與編劇兩重身份。

影視劇本和文學作品是兩種不同的創(chuàng)作方式產生的文本。為了方便拍攝成具體的畫面，影視劇本往往以講述故事為主，注重人物沖突矛盾的構造。與之相比，文學作品除了塑造人物形象和講述故事情節(jié)外，還可輔以細膩的環(huán)境和心理描寫，如果說人物情節(jié)和故事框架是作品的骨架，那么環(huán)境及心理描寫便是填充骨架縫隙的血肉，因此，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往往豐盈而富有彈性，而影視劇本則顯得直白簡潔。作家如果長時間將精力放置于影視劇本的創(chuàng)作上，將會影響其文學創(chuàng)作能力和追求思想深度的創(chuàng)作理念?！皩τ谌魏我粋€立志于寫作的人來說，偶爾‘觸電’可以，天天泡在影視圈里就是本末倒置。這對于文壇和讀者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損失”⑨。作家蘇童將電影比喻成不太可以來往的遠方親戚，并對此做出了這樣的描述：“電影其實是一個非常甜蜜、非常容易誘惑作者的一片巨大的陰影。我努力地不讓自己的創(chuàng)作被一個未來的可能的電影改編計劃所駕馭和控制，我一直在避免這樣的事情?！雹饧毮伒拿鑼懩芰拓S富的想象能力將在長期編造故事中泯滅，作家慣性地創(chuàng)作出沒有血肉的故事書，這是文學與影視聯(lián)姻后付出的代價。

受瀏覽式閱讀習慣的影響，新媒介語境中的文學創(chuàng)作存在著“段子化”的現(xiàn)象。這一現(xiàn)象與網絡文學“現(xiàn)寫現(xiàn)賣”的生產方式密切相關。網絡文學作者邊寫作邊上傳作品，呈現(xiàn)出段落式出版的特征。新媒介時代慣于瀏覽式閱讀的讀者無法印象深刻地記憶整部網絡文學作品，也鮮有耐心重新閱讀之前的段落。因此，網絡文學作者必須確保每一次上傳的段落都能為讀者講述相對完整的故事，并留下一定的懸念吸引讀者繼續(xù)跟帖閱讀，也就是說，網絡文學作品的每一次更新都是為讀者講述了一個相對完整但又沒有結束的段子。微博、微信為代表的微時代到來后，段子化寫作傾向愈加明顯。微博與微信以簡短微小著稱，并限制了相應的字數(shù)和篇幅，寫作者只能為讀者提供小段子，所謂的“微文學”實際上是寥寥數(shù)語幾百字的小片段，適合讀者快節(jié)奏的閱讀方式。因此，段子化的寫作傾向與網絡媒介的興起有密切的聯(lián)系。目前，有寫作者摘錄自己在博客、微博中的語錄并出版為紙質圖書，從而引發(fā)了關于段子文學的探討。段子文學的創(chuàng)作方式影響了傳統(tǒng)文學創(chuàng)作并改變了某些傳統(tǒng)文學作家的觀念，作家馬原認為：“一個時代需要一個時代的東西，這個時代需要的是段子，小說只能扮演次要角色?！?

雖然文學作品的質量不在于篇幅的長短，但是構建完整的情節(jié)并加以細膩生動地展現(xiàn)需要一定的字數(shù)和篇幅。尤其是當作者試圖將自己的深入思考寓于作品中時，必然需要能夠足以清楚表達作者觀點的篇幅。而段子化寫作難以支撐系統(tǒng)的情節(jié)構架和層層深入的哲理思考，弱化了作者的綜合把握能力和深入思考的能力。

有論者指出網絡為代表的新媒介“主要是大眾娛樂的平臺，而不是思想啟蒙的場所?！?因此，在上述語境中，追求有深度的閱讀方式和保持嚴謹?shù)膭?chuàng)作態(tài)度顯得尤為必要。

（作者單位：天津理工大學漢語言文化學院）

①王志剛《新媒體環(huán)境下的報紙受眾特征》[J]，《青年記者》，2013年，第25期，第49頁。

②胡泳《互動的背后是個人的自主》，《光明日報》[N]，2014-7-16：02。

③[美]約翰·布洛克曼《未來英雄》[M]，汪仲等譯，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年，第28頁。

④朱立國、何靜《影視劇改編背后的圖像學闡釋困境分析》[J]，《文藝評論》，2010年第1期，第116頁。

⑤郭春林《讀圖時代文學的處境》[M]，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21頁。

⑥徐彤等《200萬網絡寫手的寫作困境》[N]，《北京青年報》，2014-8-28：B11。

⑦[美]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57頁。

⑧向楠《年輕人文學閱讀為何日漸淺俗化》[N]，《中國青年報》，2012-7-12：7。

⑨《作家“觸電”，文學出版顯寂寥》[N]，《青年報》，2015-1-2：7。

⑩邢虹《無名作家與影視的關系“有好有壞”》[N]，《南京日報》，2012-8-18：A06。

?馬原《時代需要段子小說已進入‘死亡區(qū)’》[N]，《新京報》，2009-11-12：C13。

?楊春時、高上《中國網絡文化帶來的兩個錯位》[J]，《文藝評論》，2014年第1期，第25頁。

天津市藝術科學規(guī)劃課題“新媒介時代的文學藝術生產機制研究”（項目編號：A14068）階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