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達夫先生的名篇《故都的秋》歷來受到人們的喜愛。教授此篇文章時重新研讀了此文,然后再查閱教學參考書和其他的有關資料,發(fā)現大都認為郁文先生在文中談到的故都的秋中“清”是清涼、清閑、恬靜、安謐;“靜”是“細膩、幽遠、幽靜、肅穆;“悲涼”是落寞、衰弱、蕭條。筆者感到這樣理解好像有些欠妥。作者筆下的“清”“靜”“悲涼”的含義究竟是什么呢?我們不能妄加猜測,一切都要從文本中來找答案。
開篇第一自然段中:“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注意語法句式上的表述,“秋來得清、靜、悲涼。”開篇就點明了古都秋到來的特點,而不僅僅是談出故都的秋的特征。這是作者從他那獨特的感受與審美境界中發(fā)現了故都之秋來得與眾不同。再看第二自然段“江南,秋當然也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氣來得潤,天的顏色顯得淡,并且又時常多雨而少風;一個人夾在蘇州上海杭州,或廈門香港廣州的市民中間,混混沌沌地過去,只能感到一點點清涼,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tài),總看不飽,嘗不透,賞玩不到十足?!边@里面我們讀出了什么呢?作者似乎在說江南的秋給人的感覺不是很清晰,總是模糊的,如此段中所說“混混沌沌地過去,只能感到一點點清涼,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tài),總看不飽,嘗不透,賞玩不到十足。”這里正是在強調江南的秋實在是讓人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就過去了。
再看第三段“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總要想起陶然亭的蘆花,釣魚臺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鐘聲。在北平即使不出門去吧,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來住著,早晨起來,泡一碗濃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聽得到青天下馴鴿的飛聲。從槐樹葉底,朝東細數著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靜對著像喇叭似的牽?;ǎǔ瘶s)的藍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夠感覺到十分的秋意。說到了牽?;?,筆者以為以藍色或白色者為佳,紫黑色次之,淡紅色最下。最好,還要在牽?;ǖ?,叫長著幾根疏疏落落的尖細且長的秋草,使作陪襯?!贝硕沃械膬热菔鞘裁茨??先看看他所舉出的幾個地點和景物。這幾個地點總體上是在郊外,選擇的景物也都是故都之秋最為突出的景致,這些景物的變化讓人一下就能感到是秋的來到??墒亲髡咂珱]有這樣濃墨重彩地寫它們,“從槐樹葉底,朝東細數著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靜對著像喇叭似的牽?;ǎǔ瘶s)的藍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夠感覺到十分的秋意?!弊髡邌螁芜x擇了槐樹葉底下數日光。這是一種暗示,即槐樹葉夏季是極濃密的,在樹下乘涼是最愜意的事。可是現在日光能漏下,便知是秋的來到了。總之作者似乎在告訴讀者,在北平不用去郊外就能感受秋的來臨,簡言之就是故都之秋來得清清楚楚。這里的“清”就是“清楚明顯”之意,也可以說是靜悄悄地就來了。再看第四段的首句“北國的槐樹,也是一種能使人聯想起秋來的點綴”這一句便將作者要表達的內容說得更加明白了?;睒涫亲鳛榍锏摹包c綴”,其他的富有北國之秋的獨特景致都不用再談了。
再看第五段的開頭“秋蟬的衰弱的殘聲,更是北國的特產”這一句更是明白地告訴讀者,只要一聽到秋蟬的鳴叫便知是秋來了。這不明顯清楚嗎?尤其是關于秋雨的一段對話,“唉,天可真涼了——”“可不是嗎?一層秋雨一層涼了!”何為一層秋雨一層涼了!不說“陣”而說“層”,很有韻味。這好像是告訴讀者,北國之秋來得不知不覺,當你沒有感到的時候他就悄然而至了。再看第十一自然段:“北方的果樹,到秋天,也是一種奇景。第一是棗子樹,屋角、墻頭、茅房邊上、灶房門口,它都會一株株地長大起來,像橄欖又像鴿蛋似的這棗子顆兒,在小橢圓形的細葉中間,顯出淡綠微黃的顏色的時候,正是秋的全盛時期,等棗樹葉落,棗子紅完,西北風就要起來了,北方便是沙塵灰土的世界,只有這棗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國清秋的佳日?!边@一段中告訴讀者,你即使沒有來過北平,無法準確辨識出是什么季節(jié),只要看到棗子果實“淡綠微黃的顏色的時候”這就是秋天了?;蚴歉宄馗婺恪皸椬?、柿子、葡萄”等成熟的時節(jié)就是秋天了,這就明顯地告訴讀者,北國之秋來得“清、靜”。簡言之就是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同時來得不知不覺。
至于“悲涼”,那更是北國之秋來到時的獨特特點了,不像南方的秋來到之后讓人感受不到異常的悲涼,但北國之秋就不同了。北國之秋來到之時萬物凋零、滿目蕭瑟,一下子就能夠讓人感受到秋的悲涼,能夠引起深沉悲涼、幽遠、嚴厲、蕭索的也只有在北國了,就像文中說“對于秋,總是一樣地特別能引起深沉,幽遠、嚴厲、蕭索的感觸來的”。而南方的秋之景致就不能特別地引起深沉、幽遠、嚴厲、蕭索來。“可是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國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币馑际侵袊镏械摹吧钗丁奔醋钕袂锏牡胤椒潜狈侥獙倭?。
無論是歐陽子的《秋聲》還是蘇東坡的《赤壁賦》等,他們在文中抒發(fā)的情感,似乎只有北國之秋的情形才能與其相配。就覺得“不單是詩人,就是被關閉在牢獄里的囚犯,到了秋天,筆者想也一定能感到一種不能自已的深情,秋之于人,何嘗有國別,更何嘗有人種階級的區(qū)別呢?”這一切的感受也只能是到了北國之秋才真正能感受到的。江南是不行的。
看來郁先生此文的獨特之處不僅僅寫出了常人看到的秋的特征,更主要是寫出了北國之秋的到來確乎與眾不同,這“清、靜、悲涼”才真正有了著落。
讀文章需要真正地還原其本來面目,否則任何強加的東西往往曲解本意,沒必要非要往一些“常識”的想法上靠,非要悟出“高大全”才行。
(陳玉福 北京市通州區(qū)運河中學 10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