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st
那些能預知的,經過權衡和算計的世俗生活對我豪無吸引力,我要的不是成功,而是看到生命的奇跡。而奇跡,是不會在容易的道路上綻放的。
——王欣婷摘自廖一梅《像我這樣笨拙地生活》
14歲的時候,初二還沒讀完,王欣婷便被父母送到英國念書。剛到英國時,基本上什么英語都聽不懂,交不到朋友。那段孤獨的時光,被王欣婷給一一記載在日記本里,多年后,當她再次翻看舊時日記,很是詫異于自己那時竟然有那樣深的感觸。
因為沒有小伙伴,業(yè)余的時間她便用來看書,這也是當時學習英語的最佳途徑。先是那種專門用來學習英語的名著簡寫版,后來變成中英文對照的原著,再后來就直接看原版。遇到書里不懂的單詞便記到一個本子上,這個單詞本—開始還被其他國際同學鄙視,說這么簡單的都不會,慢慢地,上面的單詞越來越復雜,很多同學都看不懂了。
看書之余,王欣婷最大的愛好就是參加學校組織的徒步活動。學校有開展DukeofEdinburghAward(愛丁堡公爵獎,旨在鼓勵青少年個人發(fā)展和培養(yǎng)領袖才能的計劃),這個獎項的其中—個內容是戶外探險,她得到過一次銀牌。
這枚銀牌給了王欣婷莫大的鼓勵,所以,在看見學校組織去馬拉維的活動時便毫不猶豫地報了名。報名那會兒還擔心參與者太多自己排不上號,沒想到全校沒有—個國際學生報名,英國人里面也只有一小部分人參加。
這—個月的背包行動異常艱苦,以至于后來的每次登山活動與之相比都變得很輕松,當時他們—行15個人,除了最后幾天在湖邊放松,每日三餐都要自己買食材自己做,做飯還只能用野外的爐具,人又多,每餐都吃不飽,加之氣候原因,很多人都拉肚子,大半夜起來上廁所竟然要排隊。王欣婷有幾天一吃完就馬上去廁所,感覺腸子全都是直的。早上就不太敢吃東西,怕影響白天的行程。而且,因為沒有挑夫,帳篷、睡袋等所有裝備都要自己背。就算這樣,那一個月她還是笑得很開心,還可以幫別的女生背包,連男生都說“Youareamachine”。
現(xiàn)在想起來,王欣婷都會有點小得意,但更多的是想哭的感覺,因為那些時光—去不復返,—起去的同學大部分也沒了聯(lián)系。這也是她現(xiàn)在頻繁出行的原因,想創(chuàng)造更多的回憶。2011年,王欣婷所在的大學戶外社團發(fā)起了一個去尼泊爾EBC(EverestBaseCamp,尼泊爾三大徒步線路之一)徒步的活動,—想到喜馬拉雅山那綿延的白雪她就激動了,盡管當時對尼泊爾并不了解,但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爸爸對此很鼓勵,媽媽有點擔心安全和學業(yè),在王欣婷的—再保證下,總算答應了。
在尼泊爾的前面幾天都還比較順利,但是最后—天下山的時候遇見了地震。傍晚六點左右,大家突然感到房子在搖,嚇得全都跑了出來,所幸沒多久震動就停了,一晚上相安無事。第二天白天下山時發(fā)現(xiàn)好多地方都塌方了,路上到處是滾落的石頭。他們原本要過的一個吊橋被震斷了,無奈只得從山上繞過去,那是—條從來沒人走過的路,很陡峭,基本上不能算作路,偏偏又下著很大的雨,地上的泥越來越滑,當時真有一步踏空萬丈深淵的感覺。抵達目的地時,所有人從外衣到底褲全是濕的,但沒有一個人抱怨,大家的心里都只有感激,感激能平安回來。
2013年是王欣婷的間隔年,她想在間隔年里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于是在年底正式向乞力馬扎羅山發(fā)起沖刺。為了安全起見,事先預定了當地的—個登山公司。前面6天,王欣婷意氣風發(fā),完全無“高反”,連輕微頭暈都沒有,但是,到了登頂那天便開始感覺體力不支了。
那天是2013年的最后一天,凌晨12點一到整個營地都是歡呼聲,大家伴著歡呼聲前行。在完全漆黑的稀薄空氣里,她什么都看不見,只能看到登山者們的頭燈亮起的光和夜空碩大的星星。在高海拔行走,走一步,感覺像在低處走了十步。最辛苦的是氣溫只有零下十幾度,—停下來就冷得不行,所以不管再累也不能停,實在是要停也最多—兩分鐘。
早上5點左右終于到達了頂峰,當日出染紅了山頂的冰川,隨之而來的是無法掩飾的成就感。下山幾乎都是傾斜的砂石路,摔了好幾跤,黑色的褲子都變成了灰色。這是最累的一天,走了十幾個小時,回到大本曹后王欣婷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個小時后部不想起來。
這次登頂的體驗,徹底震撼了王欣婷。一從東非回來,便和隊友一起著手成立一個專注于乞力馬扎羅山線路的登山公司,致力于把這份不—樣的旅行體驗帶給更多的人。半年時間內,他們建好了官方網站,做好了地接服務,2014年7月,“爬行動物”活動策劃有限公司接到了第—筆業(yè)務。
目前,王欣婷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東亞研究,計劃等畢業(yè)后便回國,全心全意地做一只爬行動物并經營好自己的“爬行動物”。
這塵世間還有許多崇山峻嶺等著她去爬行,與金錢無關,與盛名無關。年齡尚幼時,她看見過廖—梅的一句話,并深以為然:那些能預知的,經過權衡和算計的世俗生活對我毫無吸引力,我要的不是成功,而是看到生命的奇跡。而奇跡,是不會在容易的道路上綻放的。
Q&A
《課堂內外》(以下簡稱“課”):—般人去英國留學部是學經濟,你也是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為什么卻就讀于歷史系?父母有沒有擔心過歷史系不好就業(yè)?
郝陽(以下簡稱“王”):Lower4th(相當于國內八年級)的歷史老師教得很好,風趣幽默,讓我愛上了歷史這門課。而且,我一直很想當記者,學校的職業(yè)規(guī)劃老師建議大學不要直接學傳媒,應該學一些比較學術性的學科打基礎,所以我就選了歷史系。我媽媽很喜歡文史哲藝術類,所以很滿意我的選擇。
課:去馬拉維的時候你多大,有過擔心嗎?
王:真正出發(fā)的時候是2009年,我已經17歲了,報名是在兩年前,因為路途遙遠,需要提前做很多準備。其實在去馬拉維之前我的心情一直都很緊張,不是擔心體力或者安全,而是和隊友不熟。那時候我到英國才一年多,而我們的學校是從幼兒園貫穿到高中的,隊友中很多人從小一起長大,我特別怕自己無法融入。但當時我一直告訴自己,這么好的機會,無論怎么樣都一定要去。最后,我在馬拉維留下了無比美好的回憶,跟很多人也成為了好朋友。
課:馬拉維是農業(yè)國,是聯(lián)合國宣布的世界上最不發(fā)達國家之一,你們在那里主要千什么昵?
王:在馬拉維的活動大致分為4個部分。一是公益活動。我們當時是幫一個項目砌磚、修鐵欄,在叢林里探測能不能修路等。那幾天不需要住帳篷,15個男生女生住一個大房子,房子四周還是玻璃的,換衣服必須要等待合適時機!第二便是爬山。我們爬了馬拉維最高峰姆蘭杰山,不過現(xiàn)在想來,其實也沒多高。第三是游獵活動。你也知道啦,非洲的野生動物是很兇猛的,到了那里,怎么著也得過把癮才行。第四便是在馬拉維湖(編者注:馬拉維湖,亦譯尼亞薩湖,是東非洲第三大湖泊)邊的休閑活動。那幾天把之前瘦下來的肉全都吃回去了,回家后竟然有人說我胖了。
課:為什么會想到去攀登乞力馬扎羅山?是因為海明威的那本小說《乞力馬扎羅的雪》嗎?
王:和海明威沒有任何關系!在馬拉維的夜晚,因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我們就寫各種心愿清單,比如“回家后要吃哪些美食”。當知道乞力馬扎羅山就在馬拉維的時候,我們者把“攀登乞力馬扎羅山”寫進了“25歲以前要完成的事情”清單里。
其實,這群寫下清單的人里,也就只有我才真的在25歲之前去爬了乞力馬扎羅山,我是屬于那種性子很倔的人,想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到。雖然平常在深圳也會去周邊登登山,但是那種感覺,跟你在非洲最高峰行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你完完全全置身于自然了,絲毫未被人工雕琢的自然,還散發(fā)著野性魅力的自然。天與地都可以無限延伸,你會覺得自己回歸了本真,甚至帶著一點敬畏之心。高一點的地方,充滿了荒蕪感,但這種荒蕪感我很喜歡,我覺得自己就像是魔界里的人物,和自然融為一體了。
課:為了攀登乞力馬扎羅山,你做了多少準備?又是怎樣說服了父母?
王:其實我也沒有做特別多的準備,具體選哪條路線倒是查了挺多資料,還有就是預定當地的登山公司。體力方面就是保持鍛煉,沒什么其他的。登山主要靠耐力,高海拔登山不高反也是很重要的,不是說平地上體力越好,登山就一定行。我父母不需要說服,他們本來就不反對。
課:公司的名字為什么要叫“爬行動物”?除此之外,還想過別的名字嗎?
王:登山其實就是一個爬與行的過程,在爬與行中走向更高的地方。而人類本來就是動物的一種,大自然里的一員,把我們的登山者稱為動物也是對回歸自然與本真的一種期望。這兩者結合起來便有了“爬行動物”。想名字是最痛苦的!想了很多名字,比如“雪線”“巔峰”,我都覺著比較俗。“爬行動物”很生動有趣,名字本身就能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