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依嬌 呂瑛
(河西學院 外國語學院,張掖 甘肅 734000)
《紫顏色》為著名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的代表性著作,曾獲得代表美國最高級別的三大文學獎項,其影響深遠,深受廣大讀者的喜愛和接受。這部作品主要描寫的是生活在美國主流社會中的黑人婦女的生存及命運問題,其中包括對黑人婦女宗教信仰和精神問題的關注,作品在種族與性別的基礎上,把種族、性別、自然三者有機的結合了起來,并且志在使讀者能意識到這三者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從宗教信仰方面來說,作品反映出自然的被他者化與黑人婦女精神世界受壓迫的根源是相同的,都源自于男性統(tǒng)治。他們的目標是相同的,即:只有解除這種壓迫,女性的精神世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自然才能與人類社會和諧發(fā)展。這主要反映的是一種精神生態(tài)女性主義宗教觀。
“生態(tài)女性主義”主要指的是女性主義與生態(tài)思想的結合,最早由法國女性主義學者澳波尼于1974 年提出的,體現(xiàn)的是女性受壓迫與自然受破壞之間的某種聯(lián)系。生態(tài)女性主義有多個分支,精神生態(tài)女性主義是其中一個重要的文學批評流派。
精神生態(tài)女性主義是在女性主義第二次浪潮、生態(tài)運動及異神教運動的共同作用下產生的,它繼承了精神女性主義對大地母神的熱衷,主要主張去父神化的統(tǒng)治,重回大地母神,實現(xiàn)女性精神自由等。伊麗莎白·戴維斯的《第一性》(The First Sex)、莫林斯通的《當上帝是女人時》(When God Was a Women)等作品都對精神生態(tài)女性主義有所論述,她們認為人類出現(xiàn)的社會危機和生態(tài)危機無不與父權社會對女性和自然的雙重剝削壓迫有關,并且明確了父權神教在這種統(tǒng)治中的幫兇作用[1],批判男性文化的一元中心論,認為女性與大地的關系是有機的生態(tài)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只有選擇相互關愛、相互融合的生活方式,才能重建和諧世界。這一點在小說《紫顏色》的宗教觀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圣經》是宗教圣經,也是白人世界的圣經,它是一套“以神為主,以人為客,以男性為主,女性為輔的秩序”[2]。它將種族、性別、人與自然對立了起來,導致了白人歧視黑人、男性歧視女性、人類將自然邊緣化。對于黑人來說,她們對于上帝的闡釋是白人強加給她們的一種印象,從根本上來講,一方面是白人對黑人的壓迫,另一方面也是黑人男性對黑人女性的壓迫。所以,擁有這樣一種宗教信仰的黑人婦女注定是得不到上帝的任何幫助的。
小說一開始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句話:“你最好什么人都不告訴,只告訴上帝。否則,會害了你的媽媽?!保?]3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主人公西麗亞無論是在遭受繼父的強奸威脅,還是在遭受丈夫的欺凌壓迫時都選擇了沉默,這種沉默就等同于一種“失語”,“失語”本身是一個醫(yī)學術語,原指“由于大腦的損傷而導致的喪失部分或全部說口語的能力的癥狀?!保?]54本文借用這一術語來比喻由于傳統(tǒng)的父權制和主流美國文化霸權相重疊的壓迫等原因所造成的黑人女性的沉默、軟弱、壓抑和無能為力。她不敢告訴她的母親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也不敢向別人控訴她繼父的獸行、不敢反抗丈夫的百般凌辱與欺壓,因為在她的信仰里,那個“個子高大,模樣挺老,胡子花白,滿頭白發(fā)”[3]168的白人上帝教給她的是:“無論如何要尊重父親和母親”[3]39,就這樣,她學會了隱忍,覺得自己所承受的痛苦都是理所應該的,她不能對任何人說,除了“上帝”,全書由90封信組成,其中西麗亞寫給上帝的信有55 封,除了1 封,其它的都是西麗亞在最無助和絕望的時候寫的,但是,這位“白人上帝”不但對她的求助置之不理,反而把她推向了困苦的深淵,使得她從無助到絕望,最后整個靈魂都變得麻木。對生活已經麻木了的西麗亞放棄了對生活的希望,她把自己比作一棵樹,并且說服自己“西麗亞,你是棵樹”,她甚至自嘲“樹是怕人的”,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在她看來,樹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大自然與人類中同她一樣的弱勢群體都屬于他者,都處于從屬地位,她們共同從屬于這個社會的強者——男性,無論是她們,還是大自然,被欺凌還是被迫壞,都得聽之任之,無權反抗,也沒有能力反抗。西麗亞這里所說的自己是一棵樹,她們都是怕人的,這表明她自己很清楚,她和大自然一樣,她們在這個社會中是沒有地位的,她們都被邊緣化了,都是他者,她口中的這個令她和樹都害怕的人已不是我們普遍意義上所說的“會說話,會使用工具的能夠直立行走的高級動物了”,而是特指男性,是男性的壓迫讓她們害怕,使她們邊緣化。
她的這種心理是在長期的男權壓迫和宗教壓迫下形成的,她是“那種認可性別壓迫的意識形態(tài)同樣也認可了對自然的壓迫”的人。[4]57西麗亞直覺地把自己怕男人和樹怕人聯(lián)系起來正是沃克運用文學隱喻的方式得出結論,人類對自然的統(tǒng)治與男性歧視,壓迫女性是具有邏輯上的聯(lián)系的。
眾所周知,沃克不僅反對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也反對現(xiàn)代社會把自然“他者化”的觀念。她相信“萬物有靈論”,認為花草樹木,蟲魚鳥獸和人類一樣都是大自然的一分子,沒有高低貴賤、尊卑榮辱之分,這一點也在她的宗教觀了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西麗亞的宗教意識覺醒開始于對“上帝”的失望與憤怒,西麗亞在極其痛苦和無助的時候給上帝發(fā)出了55 封書信,但是,令她失望的是,這位他心目中“全知全能”的上帝對她的痛苦從未關心過,“他并不思考,老坐在那兒,不聞不問,自鳴得意”。隨著西麗亞一次又一次的求助得不到回應,并且隨著在莎格的啟發(fā)與幫助下自我意識的覺醒,曾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西麗亞開始對這位“至高無上的權威”發(fā)出了質疑和挑戰(zhàn),她再也不給“上帝”寫信了,她認為“那個上帝是個男人,他干的事情和所有的男人一樣,無聊、健忘、卑鄙?!保?]166,雖然這些言語及其的大不敬,但卻代表了西麗亞自我性格的發(fā)展和自立精神的第一次飛躍,她不僅向所謂的精神權威——“上帝”的發(fā)出了挑戰(zhàn),更重要的是向以“上帝”為代表的男權思想及種族主義發(fā)出了挑戰(zhàn)。這是西麗亞重獲新生的第一步,慢慢地她對生活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變化,她尋回了話語權,把對上帝的傾訴轉為了對人的傾訴,她學會了與壓迫自己的男權勢力作斗爭,敢于反抗她的丈夫,甚至拋棄他,離家出走,甚至后來還擁有了自己的事業(yè)——成立了自己的“大眾襯褲有限公司”。這一點體現(xiàn)了她精神上的質的飛躍。
但是,由于對“上帝”的質疑和否定,西麗亞在一段時間里曾經處于信仰迷茫狀態(tài),這令她非常的不知所措,這時,她的好姐妹莎格給了她極大地幫助和引導。莎格是小說中作者撰寫的一位新型的黑人女性形象,她追求自我,對傳統(tǒng)的約束女性的宗教教條不屑一顧,她又自己的信仰,她用自己的行動影響并鼓勵西麗亞去勇敢地爭取自己應得的權利,與大男子主義思想作斗爭。在她的幫助和引導下,西麗亞終于樹立了正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她接受了“上帝在你心里,也在大家的心里。你跟上帝一起來到人間,但是只有在心里去尋找它的人才能找到它?!保?]170的宗教觀念,相信了“上帝既不是她,也不是他,而是它”[3]170,她明白了真正的上帝不是存在于教堂或《圣經》里,它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無形的精神力量,只有在生活的樂趣和人與人的相親相愛中才能找到這種精神力量,也只有在與大自然的和諧相處中才能找到的自己的上帝,這個上帝是融自然與人性為一體的,它是樹木、星辰、風和一切其它的東西。
艾麗斯·沃克曾經說過:“所有的人、生物都是地球的一部分,都是神圣的。我們中沒有哪個比別個更高或更低。只有正義才能確保一切的和諧;只有生態(tài)平衡才能維持自由。而只有自由了,我們喚為‘精神’的第五元素才能充盈。敬重神圣,就是為食物、生計、居住、知識、自由和美留下繁榮的空間,敬神就是使愛成為可能?!保?]這是精神生態(tài)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要旨所在,也是這部作品所闡釋的宗教觀。
[1]王影君.西方生態(tài)女性主義文學批評流派研究[J].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4).
[2]葉敬德.神的性別:一個基督教語言的問題[J].自然辯證法通訊,1996(l).
[3]張晶.女性與自然——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角度解析《紫顏色》[J].淮海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
[4]Oxford Advance Learner’s Dictionary[M].1997.
[5]金莉.生態(tài)女權主義[J].外國文學,2004(5).
[6]Starfawk.1993.The Fifth Sacred Thing[M].Bantam Books.
[7]艾麗絲·沃克.紫顏色[M].陶潔,譯.譯林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