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
婆婆是位十足的美食家。一年四季,她像變戲法一樣做給我們吃,簡(jiǎn)直令人嘆為觀止。她最拿手的是蒸菜。
第一次去丈夫家,他們?yōu)槲覕[了酒席,睜眼一看,一桌子菜中有一半是蒸菜,這讓我這個(gè)平時(shí)只吃“老三篇”的偏食者大開眼界,在丈夫的陪伴下這盤嘗點(diǎn)、那碗試點(diǎn),這蒸菜既不油膩,又松軟入味,口感特別好,于是顧不上女孩子的“優(yōu)雅”,大吃起來,婆婆見我如此“狼吞虎咽”,在眾親戚面前解釋我喜歡這個(gè)“味”。臨走時(shí),還叮囑丈夫帶兩碗送給我家。
說來也怪,我的孩子也“遺傳”了我的這種口味,凡是我喜歡吃的,她都特別中意,尤其是蒸菜,這讓婆婆非常欣慰。孩子不到一歲婆婆就用糯米粉熬糊糊,黏米粉蒸肉末給她吃,還說蒸菜養(yǎng)人。我在旁邊學(xué)著婆婆的樣,“邯鄲學(xué)步”地做起了蒸菜,呵!好像一鍋稀粥。婆婆告訴我,先要將上好的米(適量)洗凈泡好,磨成粉,將要蒸的魚、肉、藕等食材洗凈切好,用鹽、醬、胡椒、辣椒粉拌勻,入味后又和米粉拌勻,裝進(jìn)碗或盤里,還留點(diǎn)米粉灑在蒸菜最上面,然后將要蒸的各種菜依次擺上,架上甑貝用柴火猛蒸,一邊添柴送火,一邊把握火候,待上大氣香氣撲鼻時(shí)取鍋。
我問婆婆,是誰告訴她這門“絕活”?婆婆說,她們家從上世紀(jì)40年代由長(zhǎng)沙(上湖南)遷居江南鎮(zhèn)后,就一直住在這里,那時(shí)人多勞少,加上物資生活極度匱乏,孩子嗷嗷待哺,大人們田地里體力活非常勞累,既沒東西吃,又需要東西吃。這樣就“逼”著她想辦法,婆婆很勤快,也很聰慧,和也是遷居江南鎮(zhèn)的“江北佬”(湖北人)及江南本地媳婦一道摸索、挖掘著充分利用當(dāng)?shù)氐聂~、米、蕎麥、紅薯、南瓜,甚至藜蒿等食材做“文章”,沒東西吃就變著“戲法”吃,沒有時(shí)間就揀省時(shí)省事省力的做。她們既蒸蕎麥、紅薯、南瓜巴巴,也蒸魚、蒸肉、蒸藕,先是滿足于讓孩子和家人吃飽,后來互相串門、走親戚就帶上一碗“自己的手藝”,她們“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工作”,蒸梅菜扣五花肉、干豆角、扣瘦肉,還蒸豬肘子、豬頭肉、豬髈蹄等,再后來慢慢上臺(tái)面登大雅之堂了,遇上哪家紅白喜事、戶添丁口、升學(xué)當(dāng)兵、蔦遷喬木都擺上幾碗幾盤做正席的菜肴,既受歡迎又省時(shí)省力。一鍋蒸了就是好幾個(gè)菜,席問,要是誰家的蒸菜的鹽味或火候不到位,那是件很丟臉的事。幾十年來她們既相互幫忙、相互切磋,又分工協(xié)作,還相互攀比,看誰家的味好。比如粉蒸魚和剁椒蒸魚頭什么時(shí)候放鹽是有講究的,就這樣繁衍生息,代代相傳——婆婆傳給媳婦,女兒帶到婆家,流傳愈來愈廣,活聰聰一個(gè)蒸菜“大本營(yíng)”。
好久未吃婆家的蒸菜,心里還真有“空缺”,好在前晌我們到嫁到白羊田的姐姐家作客也吃到了可口的蒸菜,現(xiàn)在想來都口頰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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