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春
桃花是必須的。不是點綴
而是主角。盡管她想再忍一忍
待所有的倒春寒都過去了,再開。她期盼此后的路
走得順當(dāng)一些。但春風(fēng)一再催促,她不得不
收拾好心情,綻開笑顏
其實,在初春
每一棵植物,每一粒昆蟲,每一個人
都是主角。比如土層下若有所思的草芽兒
偶有一兩株性急的,忍不住探出頭,閃了兩下眼
陽光就激動起來,加大了熱度
比如田野里,彎腰播種的母親晶亮的汗水
讓剛剛變得疏松的土地,不由得一陣心疼
初春,每一聲牛哞都是最響亮的號角
每一聲鳥啼都是不可抄襲的絕句。泛綠的柳絲總是
拂亂了少女的心事,而我卻渴望有一記響雷
將我心中暗藏的堅冰,一一擊碎
孤獨的春天
相對于蜜蜂,油菜花是被動的
她能否成功受孕,全在于蜜蜂會不會
偶然心血來潮闖入她的花心;相對于春風(fēng)
土地是被動的,如果沒有雨水
她將一直荒蕪下去
大年初一的早晨,我獨自
徘徊在空曠的田野。春風(fēng)像一頭發(fā)情的獅子
奔騰咆哮,恨不得將我撕碎
而脫水的大地,仿佛少婦
沒有性愛的肚皮,荒蕪而落寞
昭魯河骯臟而孤獨地流著。但它不以為然
它早已習(xí)慣了這種骯臟的流淌。就像
一個長期守寡的女人,早已習(xí)慣了沒有
男人的愛撫;就像云南的春天,早已習(xí)慣了
干旱少雨,長久地隱忍著花期
奔向炊煙
黃昏時分。夕陽斂起鋒芒
暮色像一塊碩大無朋的海綿,吸盡了
一天的嘈雜與紛擾。炊煙鄉(xiāng)愁一樣彌漫開來
將村莊輕輕擁在懷里
炊煙植根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她懂得不失時機地卸掉老牛,一天的奔波與重負(fù)
乖巧地接下老父肩頭的犁鏵和喘息
讓一袋煙的幸福,在屋檐下明明滅滅
裊繞的炊煙,總讓游子思鄉(xiāng)的潮水
涌起一波又一波,晝夜不息。年輕的母親卻心無旁騖
裊著腰肢,將一天的生活點燃
用滿桌的馨香收尾
我在春天等你
確實有愧于你。我們剛剛
揪住了夏天的尾巴,一個踉蹌
就跌入了冷秋。陽光碎成
一地衰草。蘆荻搖落了殘陽
之后就是綿長的嚴(yán)冬。一陣又一陣朔風(fēng)
搜刮著心底殘存的余溫;一場又一場大雪
蓋住了地老天荒;一層又一層冰霜
凍僵了蟄伏已久的花期
不能不承認(rèn),你就是我心間最后的一滴血
你就是我全部的宗教,是毒藥發(fā)作時
最有效的解藥,是沙漠深處的一汪清泉
而我,則是一根針,容不下半粒沙子的眼睛
總是一不留神就刺傷你;而你總是
有意無意硌疼我,讓我無法
看清前面的路,讓你背過身就找不見自己
成為一只陷入冬眠的刺猬
終于熬到立春。春風(fēng)抖開了妖嬈的身段
長袖善舞,喚醒久遠的記憶。我在春天等你
等你用十萬畝桃花,用一江滾滾春水
挽救那條丟失了方向的路
囚春記
我承認(rèn)我的自私。比如現(xiàn)在
我就想將春天據(jù)為己有。想把春天
像金絲鳥一樣,關(guān)在心里
但春天可不那么安分
她不是將一枝杏花伸出墻外,就是將
白茫茫的梨花爆得漫山遍野。還有滿地草芽
忽閃著狡黠的小眼睛
剛剛睡醒的土狗兒一不留神就往外躥
狹小的心房就要脹破。一簾細雨
卻不知趣,悄悄潛入耳內(nèi),攪黃了
我精心設(shè)計的的一場好夢
小蜜蜂
從一朵花,飛向
另一朵花。小蜜蜂有足夠的理由
與花兒們耳鬢廝磨
在她們心上撓癢癢,送去甜言蜜語
我都有些妒忌。一只小蜜蜂成天在花叢中流連
獲得了花朵們所有的愛與芬芳。然而
當(dāng)他想抽身離去,卻發(fā)現(xiàn)無論他怎么努力
也飛不出春天的花心
夏文成:男,云南昭通人。云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有詩文600余首(篇)刊于《詩刊》《星星》《中國詩歌》《詩選刊》《北京文學(xué)》《天津文學(xué)》《延河》《陽光》《青海湖》《云南日報》等報刊。有作品入選《2012年漢詩年鑒》等各種詩歌選本,曾獲昭通市文學(xué)創(chuàng)作獎,并多次在全國詩歌大賽中獲獎。出版詩集《秋風(fēng)不會將大地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