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的社會轉型時期,保持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是一個關鍵的社會建設的目標,而社會治理則是社會建設的必要手段。正如李培林2015年7月11日上午在中國社會學會2015年學術年會——“經濟新常態(tài)下的社會改革與社會治理”的開幕式致辭中所說:“經濟新常態(tài)有著深刻的社會意涵,經濟新常態(tài)下社會轉型和社會進步的巨輪仍在破浪前行。經濟新常態(tài)下的中國,若要進一步發(fā)展,不僅需要全面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和行政體制改革,也迫切需要強化社會改革、創(chuàng)新社會治理。不僅要處理好政府與社會的關系,還要處理好市場與社會的關系,以及不同社會階層和群體之間的關系。必須全面地系統(tǒng)地弄清楚,哪些社會事務需要政府、市場和社會共同承擔,哪些可以或者需由它們各自分擔,從而建立起高效、快捷、低成本的經濟社會運行體制機制?!薄敖洕鲁B(tài)為中國經濟和社會發(fā)展帶來新機遇、新動力、新變化,經濟新常態(tài)也伴隨著新矛盾、新問題、新風險。社會改革與社會治理不僅關乎中國經濟社會發(fā)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現實挑戰(zhàn),也關乎中國共產黨長期執(zhí)政的社會基礎。經濟新常態(tài)階段的到來,對中國社會學的研究和探索提出了新的任務,也為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機遇和廣闊空間。”(《“經濟新常態(tài)下的社會改革與社會治理”——中國社會學會2015年學術年會在湖南長沙隆重舉行》,中國社會學網,2015年7月13日)。
目前,關于社會治理的概念和理念,在中國學術界取得共識的是:多元主體的參與,社會和諧的目標。社會治理是當代中國社會建設的重要內容。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第十三條揭示了社會治理的目的:“創(chuàng)新社會治理,必須著眼于維護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最大限度增加和諧因素,增強社會發(fā)展活力,提高社會治理水平,全面推進平安中國建設,維護國家安全,確保人民安居樂業(yè)、社會安定有序?!鄙鐣卫淼暮诵模谟谟刹煌闹卫碇黧w——國家力量與社會力量,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政府、社會組織、公民,來共同治理社會。 秉持何種社會治理理念,決定著社會治理的成效、得失。一般而言,談到社會治理,會涉及到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的理念,丁元竹在《平等 公共 參與 反饋 一致 問責——國外社會治理倡導的六大理念》一文中將國外的社會治理所倡導的理念歸結為:平等、公共、參與、反饋、一致、問責。平等,要求不同性別、階層、階級、民族、文化程度、宗教和政治信仰的人們在文化上互相尊重,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在政治權利和經濟權利上互相平等。公共,政府以及其他公共部門要把公眾利益放在首位,想公眾所想,知公眾所知,把公眾所關心的問題作為制訂政策和執(zhí)行政策的核心。參與(包括公民的政治參與、組織成員的組織參與,公眾對于社會生活的參與等)是社會治理的基本內容。反饋指的是:政府工作人員和其他公共管理機構的人員必須對公民和組織成員的要求做出及時和負責的反應,反饋越快,治理的程度也就越高。一致,是一種決策方式,主要指公眾或組織成員在一些關系到他們切身利益或組織發(fā)展重大問題上通過討論、協商實現意見的統(tǒng)一。問責,指政府部門、政府官員、非營利部門以及非營利部門工作人員對其行為和公眾及利益相關者負責。問責性越大,治理的水平、程度也越高。
本文擬從社會時間和社會空間的角度談社會治理理念,這是一個全新的視角,希望對社會治理理論與實踐有所貢獻。
一、社會時間、社會空間概說
社會時間和社會空間注重從社會與文化機制的角度闡釋時間、空間概念。這里的時間、空間不是純粹的物理、客體概念,而是具有社會、文化、主體建構等意義。從社會、文化意義方面認識時間空間概念,體會時間、空間中包含的豐富的社會、文化內涵,把時間、空間要素當作社會結構要素的重要方面,是社會時間、社會空間研究的根本價值所在。“時空研究與社會發(fā)展研究緊密結合:一方面,努力結合中國發(fā)展問題研究時空社會學;另一方面,嘗試運用時空社會學的視角和方法,研究中國發(fā)展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的具體發(fā)展問題”。[景天魁、何健、鄧萬春、顧金土著:《時空社會學:理論和方法》,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 第1頁。]
(一)社會時間的概念和意義
社會時間不同于自然時間,指的是社會現象的內在要素。社會時間包括結構時間、事件時間、心理時間等類型。社會時間“對于形成社會行動、社會生活和社會過程具有作為構成要素的意義?!盵景天魁、何健、鄧萬春、顧金土著:《時空社會學:理論和方法》,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 第201頁。]
(二)社會空間的概念和意義
列斐伏爾是社會時空分析的經典社會學家,他認為:空間實踐,即人們對物理性、物質性環(huán)境的改變——人們在一定的觀念、計劃、愿望的指導下,會把自然改造成“第二自然”、“人化自然”??臻g表達,指現實中的空間必然表現、表達占主導地位的生產關系以及與此相關的關系。物質空間于是具有了非物質性——強烈的政治性、意識形態(tài)性。表達的空間指作為日常生活的、被支配方或主宰方所主宰的空間。[(美)理查德·皮特著,周尚義等譯,《現代地理學思想》,商務印書館,2007年,第118-122頁。]
社會空間不同于自然空間,它關照的是有社會意義的空間,體現為權力空間、行為空間、心理空間、信息空間、關系空間等具有不同社會意義的社會空間形式。社會空間體現出的是居住或工作在相應空間中的人的社會屬性之間的差異。例如,北京市朝陽區(qū)八里莊街道轄區(qū)面積4.4平方公里,分為紅廟社區(qū)、紅廟北里社區(qū)、延靜里社區(qū)、甘露園社區(qū)等14個社區(qū)。在這樣一個狹小的區(qū)域內,居住著約12萬常住人口、3萬流動人口。在14個社區(qū)中,老舊小區(qū)占三分之二,居民多為從輕工業(yè)工廠轉制后下崗的40、50人員。這些社區(qū)的基礎設施條件較差,居民活動的公共空間嚴重短缺,老年人口多、困難人口多、弱勢群體較為集中。另外三分之一的社區(qū)是由新開發(fā)的商住樓構成的高檔的新社區(qū),這里的外來人口在社區(qū)居民中所占比重較高,居民的收入、生活水平已經居于或高于中產階層,社區(qū)人員構成較為復雜。
二、在社會治理中引入社會時間、社會空間概念
對于社會治理而言,社會時間可以作為一個社會治理理念和手段納入社會治理體系之中。講述時間、講述歷史,不同的講述有不同的含義。在不同的講述中,容納進人文關懷、講述對象的期待,注意時間之社會、文化意義的重要性,可以在社會認同層面對于社會治理有積極的意義。對于中國共產黨而言,“黨的社會整合能力同人民群眾的認同是相互促進的。社會整合能力越強大、高超,就越容易得到人民群眾的認同;人民群眾的認同程度越高,黨的社會整合就越能順利進行,社會整合能力得到提升,從而大大降低執(zhí)政的成本。如果一個政黨的社會整合能力距離人民群眾的期望越來越遠,就會動搖黨的執(zhí)政合法性的基礎。而且,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人民群眾對執(zhí)政黨的社會整合能力的要求和期望不會停留在一個水平上。先進的、有作為的執(zhí)政黨必須與時俱進,通過不斷變革和創(chuàng)新,提高社會整合能力,持續(xù)不斷地豐富和擴大人民認同的資源?!保ńl(wèi)平著:《社會轉型期中國共產黨社會整合能力問題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46頁。)例如,2015年作為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的紀念之年,中國共產黨如何講述抗戰(zhàn)的歷史,是爭取民心、獲得人民群眾認同的關鍵環(huán)節(jié)。2015年7月18日,龍應臺在香港書展上以作家身份向2000多名觀眾做了“我有記憶,所以我在”的大型演講,這是對1945年這個歷史節(jié)點的一個回應?!褒垜_的演講回應了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這個話題。同樣面對抗戰(zhàn)勝利,在她看來,不同族群不同身份的人記憶是不盡相同的。所以在她的演講中,有近一半時間播放了那些80多歲老人的歷史口述,而這些老人都經歷了戰(zhàn)爭,他們口中的抗戰(zhàn)記憶甚至立場并非相同。龍應臺說:“現在新一代人是在前代人血汗交織下成長起來的,‘現在是到了溫柔傾聽的時刻。21世紀的中國大陸、臺灣、香港年輕人,有沒有可能開啟謙卑的大傾聽時代,傾聽大海對岸的人,無論你在哪一邊;傾聽你不喜歡不贊同的人;傾聽隱藏的記憶。這是對年輕人的挑戰(zhàn)。傾聽是21世紀華人文明價值起點?!保ㄊ瘎Ψ澹骸洱垜_回應抗戰(zhàn)勝利70年》,騰訊網2015-07-19。)對于抗戰(zhàn),傾聽或講述不同角度的故事,是凝聚民族自尊心、自信心的好機會,也是從社會治理角度利用歷史事件獲得廣泛的社會認同的良好時機。
同樣,對于社會治理而言,合理的社會空間安排也是必須考慮的一個問題。例如,如果一個特大城市的承載量已經飽和了,就不宜發(fā)展更多的人口規(guī)模,就要限制流動人口,對該城市的人口流動率做控制。在當代中國,社區(qū)作為人們社會聯系的主要方式之一,應該做出怎樣的有社會意義的安排,這是社會治理的問題,也是社區(qū)建設的問題,更是涉及到人的發(fā)展的問題。北京遠郊的某區(qū),對于社區(qū)服刑人員在其所居住的社區(qū)進行公示,理由是“為了保護多數社區(qū)居民的安全”。該區(qū)的相關工作人員解釋說:如果一個人是強奸犯,在社區(qū)服刑,那么,如果不公示,有的鄰居不知道這種情況,可能會委托這個社區(qū)服刑人員去接孩子。所以,為了保護多數居民的安全,必須犧牲掉這個社區(qū)服刑人員的名譽。該工作人員還介紹說,如果一個社區(qū)有較多的社區(qū)服刑人員,這個社區(qū)的房子都不好賣。但另一個區(qū)的街道辦事處副主任則反對這種做法,認為把社區(qū)服刑人員公示在社區(qū)中對于保護、改造社區(qū)服刑人員是不合適的。社會學中的標簽理論也認為,社會給予越軌者的標簽往往會強化越軌者的行為。所以,社會空間的建構包含著不同的社會治理理念。河海大學的社會學博士研究生王劉飛利用2012年9月-2013年7月長達近一年的時間對南京某初中的班級進行田野調查,發(fā)現:班內有些同學因為自身的特點被班主任安排到了后排,由此形成了后排空間的同輩群體。這種現象說明:教師權力在教室的空間安排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于是在同班同學中產生了空間分化。后果是:后排學生通過自主性表達構造了新的空間,這為我們理解學校中的亞文化的形成提供了線索。[王劉飛:《后排男孩:空間社會學視角下的群體塑造》,見中國社會學會2015年學術年會《教育中的社會問題研究分論壇論文集》,第82-88頁。] 可見,空間安排對于社會群體的形成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應該慎重對待。
總之,在社會治理的理論和實踐中,社會時間、社會空間的理念是不能缺位的。只有將社會時間、社會空間的理念納入到社會治理過程中,才能使社會治理更加科學、合理,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不是相反。如果處理不好社會時間、社會空間的問題,會引發(fā)一些不必要的問題。
(劉亮,中國傳媒大學文法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