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PS 書寫藝術
和式空間一直存有藝術的身影。傳統(tǒng)和式空間往往設有茶室,其唯一裝飾就是一個壁龕,內掛一畫軸或者字幅,一般都是水墨或者書法,畫面留下大量空白,這種白不是“無”,而是禪宗中所謂“無中萬般有”的藝術思想。
為了適應現代生活,和式空間經歷了各種改良。充滿強烈書寫意味的作品,在形式上與和式空間珠聯(lián)璧合,兩者對話,能夠產生強大的東方式精神力量,讓人思緒沉淀,回味無窮。
藝術家通常都擁有一個廣為人所知的風格,即便如畢加索這樣的大師,雖然一生經歷不同創(chuàng)作時期,但其標志性風格總是能讓人一眼就辨識出來。布菜斯·馬登(Brice Marden)卻在其藝術生涯中,先后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并同時獲得令人矚目的成就,這種情況十分少見。
馬登1938年出生于紐約,早年在波士頓大學和耶魯大學求學,逐漸形成其早期抽象風格:大尺寸的畫面,簡單明了的矩形與柔和敏感的單色色塊重復組合。這種圖式在抽象大行其道的年代并非獨創(chuàng),不過馬登出色的畫面,比如在處理光、空間、顏色和表面上獨到細膩的表現,富有個人深度和人文內涵,總是引起人們的共鳴。20世紀70年代,正值壯年的馬登以其極簡主義繪畫在紐約畫壇獨領風騷。他在惠特尼雙年展展出了一批全灰的畫作之后,引來無數效法者。
當人們將馬登認作極簡主義運動的代表性畫家之時,他卻逐漸走向東方文化,由此開始了另一種維度的實驗。在此之前,馬登是一個表達“面”的畫家,而在此之后,馬登出人意料地成為一個表現“線”的畫家。從“面”到“線”,前后判若兩人的創(chuàng)作,無異于兩種不同語言的切換,富有經驗之人都明白,其中需經歷不懈努力,讓“功力”不斷累積,還要配合極高的晤性。然而馬登完成這種轉換,只在十年間,時間短到令人渾然不覺,輕而易舉到令人費解,完美一如天才。
馬登喜歡旅行,他經常從旅行中獲得啟示。1983年,馬登到泰國、斯里蘭卡和印度旅行,亞洲文化、尤其是佛教讓馬登癡迷。1984年,馬登在日本看了“日本8至9世紀大師書法作品展”,由此獲得全新的啟示,開始學習書法。當他意識到書法真正的精髓與源頭在中國,進而開始研究中國宋代和五代時期的繪畫和詩詞,并由此開啟他以書法為資源的“線形”抽象繪畫。
1991年,迪亞藝術中心舉辦了一個很特殊的展覽,53歲的馬登展出了六幅布面作品與數十幅紙上作品,主題叫做“寒山”系列。這些作品便是馬登1989年至1991年三年之間的“開悟”。受到天臺山僧人寒山書法筆跡的啟示,加之馬登多年對于中國山水畫和詩書的迷戀,“寒山”系列表達了他自己獨特的虛構書法。畫面上以線為內容,連接起一個個“符號”和多個層次。馬登不但從書法中提煉出筆法的精髓,還保持西方繪畫中對于色彩、光線和空間處理方式,令人想起他的抽象背景。
由于沒有受過毛筆的訓練,故馬登在書寫自己的“書法”時,將林中踱步撿拾而來的樹枝作為工具。這些“畫筆”有的長達六尺,使馬登和畫作間保持了一定距離,這就給予了馬登更廣闊的視覺空間,可以從整體上考慮畫面的布局。這些樹枝移動起來很不方便,畫家只能用身體的移動來帶動畫筆的轉動。
就像一個業(yè)余書家,馬登似乎天生就了然中國文人畫的最高境界:避免一切習氣,以生澀勝圓熟。通過樹枝的“運筆”,把握意外與控制,在筆法的表達之間,保持自然的意趣。除了書寫,他的畫面又時時讓人感受到西方繪畫里的人文內涵和詩意。故而從多方面來看,馬登展現出一個標準“文人”畫家的思考和實踐。
馬登在繪畫領域獨自遠征的氣質最為令人激賞。前后經歷兩種截然不同的創(chuàng)作,即使不被承認也不愿意被風格化定位的冒險精神,使他成為美術史上很難被歸類的藝術家。馬登曾這樣寫道:“佛陀是人的完美化,那不是我努力所能達到,但它是一條路徑,我可以接近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