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茂勇

酒是一個變化多端的精靈，在人類文化的歷史長河中，它不僅是一種客觀物質(zhì)存在，更是一種文化象征。中國傳統(tǒng)酒文化的特色之一就是詩與酒的不解之緣。而論詩酒之道，當(dāng)首推李白。他愛詩若癡，嗜酒成狂，有“酒圣”、“酒中仙”、“詩酒英豪”之稱。李白的詩酒文化，是他人生體驗(yàn)的最好記錄。他一生用酒當(dāng)墨，寫下了許多令人心馳神往的詩篇。

一、酒色清亮，盡顯自然率真之風(fēng)采

李白有一顆赤子之心，天真爛漫，晶瑩透明。人生能有幾回得償所愿？暢快得意時須盡情歡樂，更何況，對酌者又是意氣相投的“幽人”，那就更要開懷暢飲，縱情高歌：“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fù)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山中與幽人對飲》）詩人在山花爛漫的山中與隱居的高士痛飲狂歌，盡管醉酒欲倒，卻似乎仍然沒有盡興。詩中著重描寫兩人對酌的樂趣，酣暢淋漓，意氣飛揚(yáng)，盡顯李白豪放灑脫、率真質(zhì)樸的酒仙之風(fēng)。

“劇談憐野逸，嗜酒見天真?！保ǘ鸥Α都睦钍锥崱罚┧蛔⊥魝悺笆锾一ā薄叭f家酒店”的言說，一路跋涉，來到安徽涇縣一個叫桃花潭的村子。汪倫傾以美酒熱情相待。臨別時汪倫和許多村民一起在岸上踏步唱歌為他送行。主人的深情厚誼，古樸的送客形式，使李白十分感動。他吟詩相贈：“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贈汪倫》）沒有故弄姿態(tài)的矯飾，樸素自然，親切灑脫，洋溢著深情。

二、酒香濃郁，盡表恣情放曠之氣度

酒助詩興，李白在漫游中寫下了許多動人的詩篇。他飽覽大好河山，一路風(fēng)塵，酒成為了他不可缺少的伴侶。“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客中作》）似乎那淡淡的鄉(xiāng)愁也可以在酒中得到慰藉。蘭陵，是詩人作客之地，但把它和美酒聯(lián)系起來，便一掃令人沮喪的外鄉(xiāng)異地的凄楚情緒。用郁金香加工而成的蘭陵美酒，帶著醇濃的香味，又是盛在晶瑩潤澤的玉碗里，看去猶如琥珀般的光艷。一種流連忘返的情緒，甚至樂于在客中、樂于在朋友面前盡情歡醉的情緒完全支配了他。由身在客中，發(fā)展到樂而不覺其為他鄉(xiāng)。詩人面對美酒，愉悅興奮之情自可想見了。

在李白酒詩中，贈別送行之作所占比重很大。李白飲酒作詩、以詩會友，傾訴對朋友的真摯感情和濃厚友誼?！帮L(fēng)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金陵弟子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保ā督鹆昃扑亮魟e》）這是李白即將離開金陵東游揚(yáng)州時留贈友人的一首詩。反映了李白與金陵友人的深厚友誼及其恣情放曠的氣度，清新俊逸，情韻悠長。

三、酒味甘烈，盡展傲岸不屈之個性

李白是個極為狂傲的詩人?？瘢亲孕诺耐猬F(xiàn)，是對人格尊嚴(yán)的充分肯定，更是他傲岸不屈個性的展現(xiàn)?！拔粼陂L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氣岸遙凌豪士前，風(fēng)流肯落他人后?！保ā读饕估少浶僚泄佟罚脑娭形覀兎路鹂吹揭粋€在權(quán)勢貴族面前無所忌憚的詩人，他的浪漫狂放、倨傲達(dá)觀的精神風(fēng)貌足以讓詩人目空一切，物我兩忘。他還在其它詩作中表露了這樣的思想：“黃金白壁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揄揚(yáng)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玉壺吟》）。用蘇軾的話說，就是“戲萬乘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李太白碑陰記》）。對他敢于蔑視權(quán)貴的瀟灑，傲岸不屈之個性，予以高度贊譽(yù)。

又如《行路難》（其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飲，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fù)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乘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jì)滄海?！边@是李白被排擠出長安時的作品。世界之大，詩人卻無地容身，前途渺茫，不禁悲嘆世途維艱。詩人借酒抒懷，排遣憤懣，最終重拾自信，唱出“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jì)滄?！钡暮婪旁娋?。

四、酒蘊(yùn)酣暢，盡抒浪漫飄逸之情懷

在他的飲酒詩中，無論是表現(xiàn)對理想的追求，還是表達(dá)對壓迫的反抗，都有火一樣燃燒的激情。而對酒的迷戀，使這位“天上謫仙人”超然于塵世之外，浪漫而飄逸?！疤烊舨粣劬疲菩遣辉谔?。地若不愛酒，地應(yīng)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圣，復(fù)道濁如賢。賢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薄病对孪陋?dú)酌》（其二）〕他的這首《月下獨(dú)酌》（其二）堪稱是一篇“愛酒辯”。從天地“愛酒”，到圣賢也愛酒，則常人之愛酒自不在話下。結(jié)論是愛酒不但有理，而且有益。最后將飲酒提高到最高境界——通于大道，合乎自然，并且酒中之趣不可言傳。顯然，詩人的愛酒，只是對政治上失意的自我排遣，他的“酒中趣”，正是這種難以言傳的情懷。

即使詩人晚年的飲酒詩，也保持著飛揚(yáng)豪邁的氣概。如《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云》：“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fēng)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笨梢钥闯?，盡管李白在精神上受著苦悶的重壓，但全詩的字里行間仍貫注著豪邁飄逸的情懷，詩人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是狂熱的，這種狂熱的態(tài)度使他在強(qiáng)大的黑暗勢力的包圍中仍能無所畏懼，勇往直前，表現(xiàn)了詩人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

“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這是杜甫對李白一生的概括。詩人自然率真的風(fēng)采，恣情放曠的氣度，傲岸不屈的個性，浪漫飄逸的情懷，在他的飲酒詩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盛唐詩歌的精、氣、神，被李白在詩中以豪情暢飲的形式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李白以其開闊的胸襟，宏偉的氣魄，創(chuàng)造出一種唐人特有的詩酒浪漫情調(diào)，使酒文化在這座古代詩歌的顛峰上，流溢出醉人的馨香。

★作者單位：安徽鳳陽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