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杰

摘 要：王爾德是19世紀杰出的戲劇家，也是唯美主義的代表人物。以其著名的四部戲劇《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理想的丈夫》，《莎樂美》為主要研究對象，從女性主義視角分析探討王爾德筆下的眾多女性形象，他塑造的女性人物顛覆了文學(xué)作品中的傳統(tǒng)女性形象，這些女性不再受制于“家庭天使”標簽的束縛，她們試圖沖破牢籠，尋求自我解放。研究王爾德作品中的女性，不僅能深化文學(xué)作品內(nèi)涵，更能折射當(dāng)時的社會現(xiàn)實和女性社會地位，及王爾德對后世女性文學(xué)作品創(chuàng)作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

關(guān)鍵詞：王爾德 ?新女性 ?自我解放

一

王爾德于1854年出生于都柏林，是19世紀最偉大的作家與藝術(shù)家之一，以其劇作，詩歌，童話和小說聞名。他是那個時代的各種標簽——唯美主義、頹廢精神、比亞茲萊時期。艾爾曼曾說，“王爾德一直以最文明的方式解剖他所處的社會，對其倫理進行反思。他了解一切秘密，能夠揭穿所有偽裝?！盵1]2王爾德的作品以一種幽默的方式反映了社會現(xiàn)實，摘下其藝術(shù)面具，揭露真相。西方對王爾德及其唯美主義研究甚久，最早的研究在王爾德在世時就出現(xiàn)了。大部分專注于其生平傳記，唯美主義思想的體現(xiàn)，文本藝術(shù)形式研究等。然而，關(guān)于王爾德作品中的女性研究甚少，本文試圖從女性主義視角對王爾德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進行重新解讀。王爾德作品中出現(xiàn)眾多女性形象，這些女性形象顛覆了傳統(tǒng)的男性父權(quán)制文學(xué)中的女性形象，傳統(tǒng)文學(xué)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多為“天使”或“妖婦”。然而，王爾德筆下的女性是個有靈魂的人物，她們有著自己獨特的思想，敢于追求，敢于反抗，具有新時代女性的精神。但她們思想也不可避免地夾雜著局限性，她們不是完美的天使，但也絕不是十惡不赦的妖婦。

女性主義批評是西方女權(quán)主義高漲并滲透到文化和文學(xué)領(lǐng)域的結(jié)果，女性主義文學(xué)批評十分關(guān)注性別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和批評中的重要意義，它立足于女性經(jīng)驗和女性審美視角對文學(xué)現(xiàn)象和文學(xué)批評進行重新闡釋和再批評?！芭灾髁x批評在發(fā)展過程中廣泛吸收了新馬克思主義、精神分析、結(jié)構(gòu)主義、解構(gòu)主義，甚至新歷史主義、后殖民主義等批評方法的思路與方法，構(gòu)筑了對傳統(tǒng)批評進行反叛和顛覆的理論形態(tài)。”[2]女權(quán)主義的杰出代表是英國的弗吉尼亞·伍爾夫和法國的西蒙·德·波伏娃。伍爾夫的《一間自己的屋子》為女性主義批評奠定了基礎(chǔ)。伍爾夫指出：“一個女人如果想要寫小說一定要有錢，還要有一間自己的屋子。”[3]波伏娃的《第二性》被廣泛地認為是關(guān)于女性的一本最重要、影響最為深遠的著作。她提出：“一個人之為女人，與其說是‘天生的，不如說是‘形成的?！盵4]

本文將通過女性主義批評方法，對王爾德的四部著名戲劇《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理想的丈夫》、《無足輕重的女人》、《認真的重要性》中的女性形象進行重新解讀。

二

《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是王爾德第一部獲得好評的劇本，劇中主要圍繞著溫德米爾夫人展開一段故事，整個故事發(fā)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但情節(jié)跌宕，勾勒出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王爾德自己形容這出戲是“有著粉紅色燈罩的現(xiàn)代客廳劇之一”。[5]“粉紅色燈罩”是指這是一部關(guān)于女性的戲劇，該劇中的女性角色眾多，主要有九位，其中最為突出的是溫德米爾夫人和厄林恩太太。該劇的第一幕就以溫德米爾夫人和達林頓爵士的對話為開場白。達林頓爵士的恭維讓溫德米爾夫人心煩不已，她不喜歡被恭維，她是一個嚴謹認真的女性，具有敏銳的洞察力，獨立真誠。這與維多利亞時期對女性的期望值絕然不同。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被灌輸了溫順持家的理念，她們是“家庭天使”，不被看成是有獨立人格的人，是家庭的附屬品。面對恭維，溫德米爾夫人回駁道，“不，我是認真的。你千萬別笑，我非常認真。我不喜歡別人的恭維，我真是弄不明白，一個男人隨隨便便地對一個女人說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話，他還認為自己是在討好她?！盵6]227她不愛慕虛榮，她的身上有種清教徒的思想，她嚴格區(qū)分著生活中的對與錯，她為同流合污而感到羞愧，這也是她不愿接待厄林恩太太的本質(zhì)原因。達林頓爵士提出的“如果一個男性行為不軌，做妻子的也應(yīng)當(dāng)尋求一番安慰”這個想法讓溫德米爾夫人十分反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捍衛(wèi)了自己的愛情觀，她不允許婚姻中的一點點過錯，不僅對于男性，也包括女性自己。她對生活有著美好的期望，“生活并不是投機，而是一種象征，它的理想便是愛情。它的純潔之處便在于犧牲”。[6]229溫德米爾夫人沒有性別意識，她認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犯了錯都要接受懲罰。然而，維多利亞時代的社會對男性有更大的包容性，對女性的錯誤卻是零容忍。劇中的伯維克公爵夫人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當(dāng)溫德米爾夫人決定不會請一個名聲不好的人去她家時，達林頓爵士就勸溫德米爾夫人別那樣說，因為如果這樣的話他也不會受到邀請的。伯維克公爵夫人說道， “噢，男人不打緊?？蓪ε?，就完全不一樣了”。[6]232維多利亞社會對性別的雙重標準讓大多數(shù)女人在婚姻中變得唯唯諾諾。她們對丈夫的風(fēng)流韻事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王爾德借伯維克夫人之口說出了社會的現(xiàn)實，當(dāng)時的英國社會拘泥于傳統(tǒng)，人們、尤其是女性稍微偏離常規(guī)就會被視為脫離正軌。就是在這種狀況之下，王爾德決心以瓦解這種枷鎖為畢生職業(yè)。他沒有按傳統(tǒng)的觀念塑造女性形象，劇中的溫德米爾夫人在得知并確認她的丈夫一直暗中資助厄林恩太太時，不禁勃然大怒，譴責(zé)他是一個壞男人，并嘲笑“壞男人竟有這么脆弱”。[6]242她敢于頂撞他，拒絕他的請求，她甚至威脅溫德米爾爵士如果讓厄林恩太太參加晚會，她就會用他送的這把扇子抽那個女人的臉。她是王爾德筆下新女性的一個代表，她不是一個完美的天使，在極端憤怒之下，她去找達林頓爵士決定和其遠赴他鄉(xiāng)。這一瘋狂的舉動將她推入了深淵，她是墜落人間的天使。然而，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厄林恩太太拯救了她，厄林恩太太是上流社會的棄兒，是“好女人”眼中的低賤女人。正是這樣的一個人拯救了這位自命清高的清教徒。王爾德也撇開了墮落女性的模式化形象，賦予了她全新的面貌。 “在溫德米爾爵士眼里，她是一個謀略家;在溫德米爾夫人眼里，她是美德的化身。事實上，她是二者的結(jié)合?！盵7]

根據(jù)王爾德的解釋，厄林恩太太的性格是“文學(xué)作品中聞所未聞的”。[1]493她雖名譽掃地，但她的靈魂并沒有就此破碎。在這里，王爾德顛覆了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單一性格，她們不是純粹的“天使”或“妖婦”，正如溫德米爾夫人所說，“很難區(qū)分好人或壞人。所謂的好女人有可能做出很可怕的事，她們會具有一種無所顧忌、確切無疑地、出于嫉妒的可惡的罪孽心境。壞女人，就像人家這么稱呼的，她們的心中可能充滿了悲哀、后悔、憐憫和犧牲精神?！盵6]285

三

《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寫于1893年，這部戲劇本質(zhì)上是一部女性戲劇，女性的聲音尖銳了批判了男性的自以為是。其中的女性類別廣泛，既有上層貴婦，又有清教徒，墮落女性等。該戲劇主要講述一個年輕人杰勒德有幸被邀請作為伊林沃思勛爵的秘書，這意味著他將擁有一個無比輝煌的前途。他將這一好消息透露給自己母親阿巴思諾特太太時，他母親也為他感到無比自豪。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這個伊林沃思勛爵正是當(dāng)年拋棄自己的負心人，也就是杰勒德的親生父親時，她極力反對。最終在知道真相后，杰勒德強迫伊林沃斯勛爵娶他母親，卻遭到了阿巴斯諾特太太的拒絕。原本被視為無足輕重的女人拒絕了名聲顯赫的勛爵，勛爵卻成了阿巴斯諾特太太口中無足輕重的男人。

王爾德認為，“世人帶著一副面具，不過偶爾也會摘下它?！盵1]511劇中的阿巴斯諾特太太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帶著一副面具改名易姓活了二十多年，正如劇中描述的那樣，“她成了整天戴著假面具的女人，像一個麻風(fēng)病人一樣?；鸩荒苁顾齼艋?。水無法洗去她的羞辱”。[6]364最終為了孩子，她又不得不摘下面具。她是王爾德筆下的一個悲劇性人物，她在年輕的時候?qū)矍楹蜕畋Я颂嗟幕孟?，然而這一切都被無情的伊林沃思勛爵毀滅了。因為他拒絕和她結(jié)婚，無奈之下，她帶著孩子走了。盡管她被當(dāng)時社會視為一個墮落女性，一個“妖婦”，但王爾德運用了極大的同情口吻來刻畫這個人物，她是洪斯坦夫人口中的“非常可愛的女人，很有女人氣，而且很善良，”[6]318她是兒子心目中的最純潔最神圣的母親，她是年輕美國女性赫斯特眼里獨特的女人，她給生活帶來了一股善良和純真的氣息。在這里，王爾德再次顛覆了傳統(tǒng)的女性觀?！傲钊丝尚Φ氖菈櫬涞呐猿闪苏鹊拇砣耍核齻兝米陨淼倪^失開啟了他人尋求正直的里程”。[8]他沒有用世俗的眼光對待這位母親。相反，她具備了很多讓人尊敬的品質(zhì)。最終，她也堅決地拒絕和伊林沃斯勛爵結(jié)婚，她內(nèi)心的自我意識開始復(fù)蘇，她重新給自己定位，她在泥潭中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珍珠。

劇中另一個鮮明的女性形象就是來自美國的赫斯特，在第一幕當(dāng)中，她就公開地贊美杰勒德，“阿巴思諾特先生天生就一副美好的天性。他是那樣的淳樸、熱情。我還沒有見到過有人具有比他更美好的天性。能和他相識真是太幸運了?！盵6]305結(jié)果被卡洛琳夫人告知，“一位年輕婦女是不可如此熱情地公開贊美異性的。英國婦女在結(jié)婚以前從不暴露自己的感情。要等到結(jié)婚以后才暴露出來”。[6]305在這里王爾德揭露了大西洋兩岸迥異的社會習(xí)俗。王爾德借美國人之口說出了當(dāng)時英國社會的種種禁錮，這一切在赫斯特眼里也是不可理解的。她認為英國的法律是不公正的，男人和女人同時犯了罪，就應(yīng)該一同受罰。她叱責(zé)英國的有錢人不懂得如何生活，他們救濟窮人也只是為了暫時地穩(wěn)住窮人等等，但赫斯特的這些言論幾乎都被以卡羅林為代表的英國上層社會否決了。赫斯特的遭遇和亨利·詹姆斯的《黛西·米勒》中的黛西經(jīng)歷相同，黛西游歷歐洲時，由于不熟悉歐洲大陸和美國的差異，她的天真爛漫招來了很多誤解和麻煩，最終客死他鄉(xiāng)。王爾德和同時代的作家們都意識到了歐洲文明和美國文明的沖突。他塑造的赫斯特小姐就是對英國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一個挑戰(zhàn)。她批判英國社會中的一些不公正現(xiàn)象，英國社會的膚淺、自私和愚昧。而這也是王爾德在作品中想要表達的意圖。

四

1895年王爾德的第三部重要劇本《理想的丈夫》在倫敦秣市戲院上演。“本質(zhì)上而言，《理想的丈夫》就是關(guān)于王爾德自身的一個戲劇，將其公眾生活和私生活拼湊在一起。在表演中使其客觀化，在修改中再次客觀化?！盵9]劇中的奇爾頓是一個杰出的政治家，一個前程無量的議員，是眾人眼中理想的丈夫。但這一切都是靠多年前他出賣內(nèi)閣文件換來的。在一個女人的威脅下，他又準備第二次損害國家利益。最終在好友戈林子爵的幫助下，化險為夷，和妻子和好如初。這部戲劇和前面兩部戲劇是王爾德的系列劇，它們有內(nèi)在聯(lián)系，前面戲劇中的女主人，厄林恩太太、阿巴斯諾特太太在生活中都有可指摘之處，不為上流社會所接受，但她們的靈魂健全。但這部戲劇中的男主人公是上流社會的精英，是眾人眼里膜拜的對象，然而他過去的行為卻也很不光彩?！袄硐胝煞颉币稽c也不理想，反倒是女人們堪稱是理想的妻子。

女性在這部戲劇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女性人物的出現(xiàn)巧妙地推動了戲劇情節(jié)的發(fā)展，謝弗利太太的登場讓原本高高在上的奇爾頓爵士瞬間走向毀滅，而奇爾頓夫人則成了拯救丈夫的天使。謝弗利在劇中扮演著一個“男性”的角色，她利用奇爾頓爵士當(dāng)年的丑聞來要挾他。和前面的戲劇不同的是這里女性成了強者，她掌握著主動權(quán)，而男性則成了被動者。王爾德之所以這樣安排劇情，讓一個女性，而非男性充當(dāng)要挾者，和當(dāng)時的社會背景有極大的關(guān)系。19世紀末期，西方女權(quán)主義高漲，越來越多的女性要求和男性獲得平等的權(quán)利，她們要求政治選舉權(quán)，發(fā)出女性自己的聲音。王爾德是女權(quán)主義運動的支持者，他甚至在1887年擔(dān)任《女性世界》雜志的主編。他認為《女性世界》應(yīng)該成為“表達女性在文學(xué)、藝術(shù)和現(xiàn)代生活諸多問題上觀點的喉舌”。[10]塔利拉·莎弗寫道，“王爾德自認為他能心懷感恩地賞析女性文化，并因此強調(diào)他是女性服飾的最佳繼承人?！盵11] 從謝弗利太太身上我們可以看出王爾德的寫作意圖：現(xiàn)實社會中的弱者也可能出其不意地成為強者，成為抗衡男性的不可小視的力量。

謝弗利太太熱衷政治，“政治就是我唯一的快活……我更喜歡政治。我認為政治更……合適。”[6]398王爾德塑造的謝弗利太太是一個不同于維多利亞傳統(tǒng)女性的人物，維多利亞上層社會女性熱衷的是社交，而非政治。但謝弗利太太卻周旋于屬于男性的政治世界，她認為政治是一種更精明的游戲。她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性，戈林子爵評價她“白天是一位天才，夜里是一個美人兒?！盵6]401她懂得如何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舉動，為了不使她的經(jīng)濟受損，她一度成功地駕馭了奇爾頓爵士。為了她自己的愛情，她以歸還信件為籌碼誘惑戈林子爵娶自己。盡管最終，她輸在了這場較量之中。她輸給的不是自己，而是維多利亞時代的男權(quán)社會。她的失敗也是維多利亞時期女性們尋求自身權(quán)利的失敗。

奇爾頓夫人是一個安于本分，循規(guī)蹈矩的女性，是眾人眼里的好女人。她深愛自己的丈夫 ，當(dāng)聽說丈夫支持阿根廷投機項目時，她極力反對，因為這是一件有損名譽的事，她和自己的丈夫進行了一場深刻辯論，她甚至認為“一個人的過去就是他的現(xiàn)在?？慈司褪且慈说倪^去?！盵6]417她不同于維多利亞時代對丈夫言聽計從的女性，她用自己的判斷去影響了奇爾頓爵士，她為奇爾頓爵士貼上了一個完美的標簽并且時刻保持著其完美。“對這個世界，對你本人，你就總是一種理想。哦！當(dāng)好這樣的理想吧。偉大的遺產(chǎn)是丟不得的—象牙之塔不能摧毀?！盵6]419她將自己對生活的唯美主義思想轉(zhuǎn)移到其丈夫身上。當(dāng)她聽說了丈夫過去的丑聞—出賣內(nèi)閣文件時， 她直言斥責(zé)奇爾頓爵士戴著一副假面具，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但最終，為了拯救自己的丈夫，她放下了一切，甚至同意其丈夫回歸政治生涯。

五

《莎樂美》是王爾德的最后一個劇本，也是他最成功的一個悲劇。但《莎樂美》曾一度被禁演，因為它的故事出自《圣經(jīng)》。英國有一項古老的法律，禁止人們在戲臺上表演圣經(jīng)人物。盡管如此，這部戲劇收到王爾德同行們的高度稱贊。馬拉美在寫給王爾德的信件中說道，“我感到驚訝，雖然在你的《莎樂美》中，一切通過恒定、耀眼的筆觸來表達，但每一頁上卻又有著難以形容的事物和夢幻。所以，無數(shù)的清晰珠寶只是長袍上的附屬品，用來襯托你最終創(chuàng)造的那位年輕公主的神奇姿態(tài)?！盵1]506劇中的莎樂美是一個象征形象：她為了得到喬卡楠的頭不顧一切，甚至白白犧牲了自己。這個人物對王爾德尤其有象征意義，首先象征他對唯美主義不屈不撓的追求，其次預(yù)兆王爾德我行我素的悲劇結(jié)局。他因有礙風(fēng)化罪入獄服役倆年，不久后去世于巴黎?！皬拿匀俗谧V的角度來審視王爾德的《莎樂美》，一個雄心壯志而又具多維性的宣稱應(yīng)運而生了：這部戲劇蘊含了美學(xué)犯罪的預(yù)兆性，它為女性，同性戀，各種題材的文化產(chǎn)品提供了革命性的典范。”[12]

莎樂美是朱迪亞的公主，希羅底和前任國王的女兒。她美麗動人，現(xiàn)任國王希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戲劇的開篇就預(yù)兆了莎樂美的最終命運。她的出場始終伴隨著月亮，月亮就是她的象征。希羅底的小童看見了月亮，“它像一個女子從墓中緩緩而起，它像死去的女人，你會覺得它在尋找死去的東西?！盵6]578莎樂美最終死去了，她也一直在尋找死去的東西，先知喬卡南的頭。莎樂美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她清楚她的繼父盯著她的意圖，她借月亮自比明確了自己的態(tài)度，“看見月亮多好啊，我敢說她是一個處女，具有處女的美。是的，她是一位處女。她永遠不會糟蹋自己。她永遠不會像別的仙子那樣，心甘情愿地委身那些臭男人?！盵6]582她為了見先知喬卡南，不惜違背希律王的旨意，甚至誘惑年輕的敘利亞人，答應(yīng)明天送給他一朵小綠花，沖他微笑。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卡羅南的愛慕，她稱贊他的肉體白凈，頭發(fā)烏黑，嘴唇鮮紅，人間沒有任何東西能與之媲美。但喬卡南斥責(zé)她是巴比倫罪惡之女，拒絕和她交談，這讓莎樂美怒不可遏，她為此答應(yīng)給希律王跳舞，索要喬卡南的頭顱，她為了追尋自己的愛情不惜一切代價，最終她得到了喬卡南的頭顱。一個追求獨立和幸福的女性形象躍然紙上，她是愛情的大贏家，她可以任意處置他的頭顱，“喬卡南，我還活著，而你，卻死了，你的頭屬于我了。我想怎么對待它就怎么對待它。我能把它扔給狗吃，扔給空中的鳥兒吃?！盵6]609喬卡南是宗教的象征，希律王都畏懼他的存在，但莎樂美卻無視宗教的權(quán)威， 為了愛情和美，她殺了他。她凌駕于男權(quán)和宗教之上，這是維多利亞時代女性遙不可及的事情。王爾德在此塑造了一個敢愛敢恨，不同于傳統(tǒng)女性的莎樂美形象，她是“賦有激情的悲劇性女兒”，[13]她是愛情和理想的化身，她的身上體現(xiàn)了明顯的反叛精神，她象征了維多利亞社會覺醒的女性意識。

六

維多利亞社會晚期，英國經(jīng)濟、政治、文化各個領(lǐng)域得到廣泛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女性不再滿足于“家庭天使”的身份，她們意識到尋求自身權(quán)利的重要性。20世紀60年代后期，西方第二次女權(quán)主義運動逐漸深入到女性再就業(yè)、教育和政治、文化各個領(lǐng)域權(quán)利的爭取，女權(quán)主義逐漸高漲并滲透到文學(xué)和文化領(lǐng)域。王爾德，作為當(dāng)時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他意識到了這場史無前例運動帶來的沖擊性。他提倡女性追求平等、自我解放的理念，并通過其作品深刻反映了女性思想的變化。王爾德作品中的女性不再是維多利亞社會傳統(tǒng)的家庭天使形象。她們敢于追求自我，尋求真愛，厄林恩太太和阿巴思諾特太太不再是世俗的“墮落女性”，她們?yōu)榱酥胤瞪狭魃鐣?，和男人們斗智斗勇。溫德米爾夫人和奇爾頓夫人不再是溫順的“理想妻子”，面對丈夫的缺點，她們提出了抗衡，不再是傳統(tǒng)的犧牲女性形象。莎樂美的身上更具有典型的反叛精神，為了愛情，她不惜和權(quán)貴上層們做生死斗爭。這一系列的女性形象都表明了王爾德對女性解放運動的支持和對社會弱勢群體的同情與包容。王爾德，作為唯美主義的代言人，他的身上流露出了女性關(guān)懷主義精神，對女性的自我解放和后世女性文學(xué)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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