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家庭農場既保留了農戶經營的優(yōu)勢,又克服小農戶經營的弊端,是未來中國農業(yè)微觀經營組織的重要形式。家庭農場獲得集中成片且期限穩(wěn)定的土地是其發(fā)展的重要前提,農地流轉是家庭農場土地集中的重要途徑。由于農地流轉存在著時空分散性、期限議定所導致的不確定性、價格過高過低的不可控性以及農民中途違約的可能性等問題,農地自由流轉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相銜接存在著諸多障礙。通過構建農民土地權利處置體系,在遵循農民自愿選擇的基礎上,將集體經濟組織的土地劃分為土地保留分戶經營區(qū)、土地流轉集中經營區(qū)和土地退出集中經營區(qū)三大區(qū)域,為家庭農場獲得成片穩(wěn)定的土地資源提供了一種可供參考的思路,并詳細分析了方案實施的時間節(jié)點和資金運行流程;最后,從制度政策完善、利益聯結機制和農地權利處置方式動態(tài)調整機制三個方面提出了相應的對策和建議。
關鍵詞:農地自由流轉;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農地權利處置體系
中圖分類號:F30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5)02-0153-08
引 言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是我國建國之后最有效率的制度安排之一,其促進經濟發(fā)展的績效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表現出來[1]。據測算,1978-1984年中國農業(yè)產出增長了42.23%,其中家庭承包責任制改革的貢獻約占46.89%[2]。然而,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fā)展,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這一經營模式已逐步暴露出與社會化、專業(yè)化、現代化大生產不相容的局限性[3]。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下,中國農村土地所有權在結構上表現出一種高度的平均主義的特征,土地基本上按人頭平均分配[4],土地被分割細化,分散經營的邊際效益已接近于分散經營的邊際成本[5],致使我國傳統(tǒng)農業(yè)陷入“內卷化”困境[6]和溫飽陷阱[7],同時,在比較利益的驅使下,大量農民兼業(yè)性的城鎮(zhèn)化轉移所導致的農地閑置拋荒或者低效利用,直接威脅著我國的糧食安全和重要農產品的有效供給。
家庭農場是農業(yè)現代化實現的一個重要途徑,它保留了家庭承包經營的合理內核,繼承了家庭承包經營產權激勵的優(yōu)點[8],是對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新時期的“完善”和“創(chuàng)新”[9]。截止2012年底,全國經營面積在100畝以上的專業(yè)大戶、家庭農場超過270多萬戶,農業(yè)部確定的33個農村土地流轉規(guī)范化管理和服務試點地區(qū)已有家庭農場6 670個[10]。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到家庭農場的概念,表明現階段我國發(fā)展家庭農場的時機已經成熟、條件初步具備[11]。然而,發(fā)展家庭農場既要解決“地從哪里來”的問題[12],又要妥善解決土地集中問題[13]。眾多學者認為實現家庭農場成片土地的規(guī)?;袘ㄟ^土地流轉。陳明鶴[14]指出,從家庭農場發(fā)展的土地因素角度出發(fā),土地流轉是家庭農場發(fā)展的重要決定因素;郭正模[15]指出,通過農業(yè)土地的合理、有序流轉和適度集中經營,是家庭農場發(fā)展、壯大的基本途徑;高帆和張文景[9]甚至認為,家庭農場的規(guī)?;洜I只能通過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來實現。
目前將農民土地流轉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相銜接僅僅停留學者零星的理論描述上,兩者相銜接的障礙分析以及實現路徑方面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甚少,亟待從理論上加以回應和解決。
一、農地自由流轉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嚆暯拥恼系K
(一)農地自由流轉的時空分散性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之間的矛盾
城鎮(zhèn)化戰(zhàn)略背景下農民城鎮(zhèn)化轉移為通過農地流轉發(fā)展家庭農場土地規(guī)?;洜I提供了契機,但是集體經濟組織根據“遠近肥瘦搭配”的原則進行土地發(fā)包的社會現實,致使農民家庭擁有的承包地是零碎散亂的,呈現超小規(guī)模的分散經營狀態(tài),這直接導致單個農戶流轉出的承包地在空間上是分散的,即使是眾多農戶同時參與土地流轉,所轉出土地在物理空間位置上的集中存在著偶然性和不確定性,容易出現農地流轉數量上的規(guī)?;c空間上的碎片化并存的局面。同時,通過農地流轉聚集的成片土地中間的少量“釘子戶”也足以給家庭農場的后期經營管理帶來巨大的障礙。另外,受宏觀的區(qū)域社會經濟、中觀的家庭狀況與微觀的個體特征的綜合性差異化影響,在完全自由的農地流轉市場上,農民做出流轉土地的決策在時間不是完全一致的,而是間斷不連續(xù)的。農地流轉在時間上和空間上的分散性不僅影響市場上的土地供給,而且使家庭農場經營者通過此途徑獲得眾多農戶的小規(guī)模分散農地資源進行地權整合實現適度規(guī)模集中經營的難度大大提高。同時,家庭農場表面上的成片規(guī)模化土地實際上是眾多農戶分散零碎承包地的權利拼接而成,由于很多地區(qū)農戶之間的田埂是戶間承包地的分界標志,即使家庭農場獲得連片土地的經營權,往往也不能對原有田埂進行平整,為其機械化作業(yè)帶來很大的障礙[16]。
(二)農地自由流轉期限的議定性與家庭農場土地投資回收期的長期性之間的矛盾
發(fā)展家庭農場最大的困難在于如何長期獲得成片土地[17],這實際包含兩個層次的含義:第一,土地面積的成片規(guī)模性;第二,土地期限的長期穩(wěn)定性。由于我國禁止土地所有權買賣,家庭農場經營者通過農地流轉僅能獲得附期限的債權性土地權利。一些農戶對承包經營土地長期收益缺乏預測,惜地意識強,流出承包土地存有疑慮,不愿意長期流出土地[18],同時,家庭農場通過土地流轉獲得的土地期限難以統(tǒng)一,農民在土地流轉過程中不愿意簽長期合同,甚至不到合同期就要回土地[10],一旦農民把承包地收回去,家庭農場就得解體[19]。姚洋[20]、金松青等[21]通過實證分析發(fā)現地權穩(wěn)定、土地流轉與農業(yè)的長期投資呈正相關關系,因為,家庭農場經營者在集中土地、進行農地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土地養(yǎng)護等方面的投資越高,所需的投資回收期就越長,這就與農民土地流轉的短期性形成了一對現實的矛盾。因此,土地流轉合同的短期性、農民違約的可能性以及土地征收等導致的土地缺乏穩(wěn)定性影響了家庭農場主長效投資[22]、先進農業(yè)科技的應用,甚至出現部分家庭農場經營者破壞地力進行掠奪性生產的行為[23]。集體經濟組織土地所有權沒有參與交易,交易的僅僅是農民土地承包經營權,那么投資者享有的土地使用權期限應該是長久不變,但是這個期限的設定既缺乏法律政策依據,又缺乏可參照的科學標準。
(三)農戶農地自由流轉收益的最大化與家庭農場經營者土地集中成本可承受性之間的矛盾
推進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土地經營權流轉是主要的瓶頸和制約,其中地租是核心問題[23]。土地流轉費用的高低直接關系到農戶(農地流出方)和家庭農場經營者(農地流入方)的收益和成本。如果政府因特定經濟利益關系,強行推動土地使用權向家庭農場經營者流轉,將導致流轉的土地價格嚴重背離土地市場化流轉的均衡價格,嚴重損害農戶利益[24];如果土地流轉價格完全由市場決定,土地流轉的有償性將使土地利用的級差地租甚至絕對地租的特征凸顯,增加了土地集中的成本[15]。因為從“經濟人”假設來分析,農民是否愿意進行土地流轉,取決于其收益、成本與風險的評估,他們往往追求經濟效益的最大化;在農場區(qū)位和面積選擇確定后,家庭農場經營者所需談判的農民群體基本確定,在土地調整與土地互換均行不通的情況下,農民在農地流轉中處于相對優(yōu)勢地位,他們可以通過縮短租期或者做整片農場中的個別“釘子戶”等途徑來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這種個別行為在農民從眾心理和攀比心理的作用下,家庭農場的土地集中成本將大幅攀升,甚至影響到家庭農場的進入與退出決策。
二、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思路:突破農地自由流轉的局限性
(一)構建農民土地權利處置體系
隨著現代化的推進,農民將土地流轉出去或失去對土地的支配將是不可避免的趨勢[25]。農地流轉是法律賦予農民處置承包經營權的一項法定權利,也是家庭農場集中土地重要手段之一。然而,農民土地依賴程度的多層分化致使單一的農地流轉策略難以滿足全體農民的需求,需要遵循農民潛在的心理需求構建相應的土地權利處置體系。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向家庭農場制過渡需要徹底改造落后的城鄉(xiāng)分割二元戶籍管理和社會管理體制,加速農村居民向城鎮(zhèn)集中[26],對農戶進城落戶后農村土地處置,理論界大體存在兩種思路:一是地方政府允許農戶帶著土地進城落戶;二是地方政府建立完善的農村土地退出機制,引導有落戶條件的農戶自愿、有償退出土地。從經濟學角度講,顯然后者更具有效率[27]。城市化、工業(yè)化形成的農地占用以及農業(yè)現代化所需的農地規(guī)?;洜I,都使得進城務工農民退地成為最理想的方式和關鍵問題[28]。鄭風田[29]、王光全[30]均認為應通過土地流轉交易機制與農民工市民化土地退出機制相結合來實現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然而,戶籍改革不應該與承包地退出掛鉤,這是農地流轉的底線[31],應允許農民帶著土地權利進城落戶。綜上所述,考慮農民的家庭經濟狀況、文化程度、土地依賴程度、城鎮(zhèn)化決心等方面的普遍差異,根據農民處置土地權利的程度不同,本文設計出三種農民土地資產處置模式,分別是土地保留、土地流轉和土地退出(見表1)。
(二)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的思路
在政府部門、村干部、村民、家庭農場經營者等主體共同參與下,制定并完善集體經濟組織土地流轉總體方案,重點明確出租、入股、轉讓等各種土地流轉方式下的農民收益標準及支付方式,土地退出方式下農民收益標準以及支付方式,同時,為了避免農地自由流轉狀態(tài)下期限短、農民中途違約等問題,在科學核算出家庭農場投資回收期的前提下,明確規(guī)定農地流轉的最低年限,并在土地流轉合同中加以明確限定,以保證家庭農場經營者獲得穩(wěn)定的土地權利。為激發(fā)農民簽訂長期土地流轉合同的信心,應建立土地流轉收益動態(tài)調整機制,使農民從家庭農場土地規(guī)?;洜I中分享的增值收益最大化。在信息透明公開以及充分尊重農民土地權利處置意愿的原則下,由擁有承包資格的農民在土地保留、土地流轉和土地退出三種方式中做出自由選擇,然后,統(tǒng)計出土地保留、土地流轉和土地退出三種方式的選擇人數,在集體經濟組織各類土地面積一定的情況下,測算出三種土地處置方式選擇人數應分得的承包地面積,在兼顧農地質量均衡以及方便群眾生產生活的前提下,將集體經濟組織的土地劃分為三個區(qū)域:土地保留分戶經營區(qū)(區(qū)域Ⅰ)、土地流轉集中經營區(qū)(區(qū)域Ⅱ)和土地退出集中經營區(qū)(區(qū)域Ⅲ),其中,在區(qū)域Ⅰ仍采取傳統(tǒng)的發(fā)包到戶的小規(guī)模分散農地經營模式,區(qū)域Ⅱ和區(qū)域Ⅲ采取家庭農場適度規(guī)模集中經營模式。
在區(qū)域Ⅱ和區(qū)域Ⅲ土地集中落實后,采用招投標的方式在先期培育的家庭農場經營者中間選拔合適的投資者,在同等條件下,本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應具有優(yōu)先權。由于區(qū)域Ⅲ是在農民完全讓渡土地權利的基礎上集中起來的,僅涉及集體經濟組織和家庭農場經營者兩個利益相關者。在區(qū)域Ⅱ范圍內農民與土地之間應是確權確份額的關系,即農民的土地權利不具體指向清晰位置的地塊,僅享有相應的土地份額。如果區(qū)域Ⅱ和區(qū)域Ⅲ所包括的土地面積較小致使發(fā)展家庭農場受到局限的,可以將兩者進行適當合并。對于單個集體經濟組織所轄土地面積過少的,要打破土地社區(qū)界限和行政壁壘,允許跨地區(qū)買賣和承包土地,鼓勵跨地區(qū)連片經營土地[33]。
(三)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的資金運行
1.土地流轉集中區(qū)的資金運行。在土地流轉集中經營區(qū)(區(qū)域Ⅱ)建立的家庭農場,無論盈虧都應將土地租金視為固定的成本支出,按合同約定的時間將土地租金支付給集體經濟組織,并沿著預定的軌道足額發(fā)放到農民手中,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三十六條規(guī)定,流轉的收益歸承包方所有,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擅自截留、扣繳。因此,集體經濟組織在這個資金運行過程中僅發(fā)揮管理服務的功能,同時,這個資金運行過程從理論上收支平衡是很容易實現的。
2.土地退出集中區(qū)的資金運行。在土地退出集中經營區(qū)(區(qū)域Ⅲ)建立的家庭農場,與在土地流轉集中經營區(qū)(區(qū)域Ⅱ)建立的家庭農場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土地權利關系所涉及的權利主體僅有家庭農場經營者和集體經濟組織。因為退地農民在拿到的退地補償費后,相當于其與集體經濟組織的承包關系已徹底消失。然而,大量農民土地退出所需支付的補償費用數額是龐大的,在現階段,由農地承包權退出地的地方財政和中央財政分擔補償費用應該是較為合適的選擇[34],或者通過引進城市工商企業(yè)資本、銀行抵押貸款等方式來化解土地退出這筆成本開支,然而,這些手段都將面臨著如何界定投資補償主體對農民退出土地所享有權利性質這一難題;農民退出土地,在理論層面上應界定的對象為該農戶所在的農民集體經濟組織,這樣可以使設定在集體土地所有權之上的定限物權解除,使土地權利恢復到圓滿狀態(tài)。然而現實情況是:一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有名無實;二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根本無力支付相關補償費用[35]。因此,應該創(chuàng)新制度設計為集體經濟組織解決資金困局。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發(fā)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及2014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全面深化農村改革加快推進農業(yè)現代化的若干意見》均指出,在符合規(guī)劃和用途管制前提下,允許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出讓、租賃、入股,實行與國有土地同等入市、同權同價。筆者認為在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制定過程中,應該給符合一定人口規(guī)?;蛘呓洕?guī)模的集體經濟組織分配相應數量的經營性建設用地指標,這部分經營性建設用地可以由集體經濟組織自主決定入市交易,或者招商引資用于商業(yè)開發(fā),或者用于銀行抵押貸款;經營性建設用地的入市交易收入、開發(fā)經營收益或者抵押貸款收入可以直接用于農民土地退出費用的支付,這就相當于為集體經濟組織構建了一個“自有資金池”,大大提高了集體經濟組織自身的“造血”功能。家庭農場每年定期支付的土地租金,歸集體經濟組織所有,可以用于彌補經營性建設用地籌資的不足部分,也可以作為集體經濟組織的資金積累。
政府部門通過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的方式給予集體經濟組織一定數額的經營性建設用地指標,并將其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相結合,有利于激活集體經濟組織的土地資產,有利于資源的合理配置、要素的優(yōu)化組合和資產的保值增值[36],不僅為傳統(tǒng)農業(yè)向現代農業(yè)、傳統(tǒng)農民向職業(yè)農民的轉變提供了契機,而且有助于發(fā)展農村經濟、促進農民增收,縮小城鄉(xiāng)差距,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xiāng)、工農互惠、城鄉(xiāng)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xiāng)關系。
(四)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思路具體實施的時間節(jié)點選擇
土地承包經營權是有期限的,農民對土地的依賴是長期的,為協調承包期限的有限性與農民土地依賴的長期性之間的矛盾,在一輪承包期屆滿后,集體經濟組織再組織土地發(fā)包時,未喪失成員資格的農民享有繼續(xù)承包集體土地的資格,且該項權利得到了法律的認可。《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126條第2款規(guī)定:“前款規(guī)定的承包期屆滿,由土地承包經營權人按照國家有關規(guī)定繼續(xù)承包”。假設集體經濟組織從第A年開始第一輪土地發(fā)包,此時農戶根據戶內享有成員資格的人數分配到相應數量和質量的土地,設定一輪承包期為T年,那么在(A+T)年末第一輪土地承包結束,意味著第二輪土地發(fā)包的開始,屆時農戶再依據相應的發(fā)包規(guī)則根據戶內享有成員資格的人數分得相應數量和質量的承包地,以此類推[37]。
以1984年中共中央《關于1984年農村工作的通知》為標志,全國農村第一輪土地發(fā)包工作開展,當時規(guī)定土地承包期一般應在15年以上。1993年11月,在第一輪土地承包期到期之前,中共中央、國務院發(fā)布《關于當前農業(yè)和農村經濟發(fā)展的若干政策措施》(中發(fā)[1993]11號),1997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發(fā)布《關于進一步穩(wěn)定和完善農村土地承包關系的通知》(中辦發(fā)[1997]16號),兩文件均明確指出,在原定的耕地承包期到期之后,土地承包期再延長30年不變。因此,按照第一輪承包期為15年推算,各地從1999年左右開始進行第二輪土地發(fā)包工作,第二輪承包期的截止時間大約應在2029年。
由于法律政策的內容過于宏觀,現行農地使用制度存在著不確定性,其中本輪承包與下輪承包如何銜接存在模糊,屆時集體經濟組織的實際操作方式就至少存在兩種可能性:第一,按各戶享有承包資格的人數打亂重新進行土地發(fā)包;第二,維持上輪承包地位置、面積等不變,單純地延長農戶對土地的承包期限[38]。采取第一種打亂重新再分配的策略,就可根據享有承包資格農民的農地權利處置意愿分流,將集體經濟組織的全部土地劃分為三大區(qū)域,形成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經營與農戶小規(guī)模分散經營相并存的土地利用格局。
三、對策與建議
(一)完善土地法律政策為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的實現提供法律制度保障
基于農民農地權利在土地保留、土地流轉和土地退出三種策略之間的自由處置,對集體經濟組織土地進行區(qū)域重劃,為家庭農場的發(fā)展提供重要前提即適度規(guī)模集中且期限穩(wěn)定的土地,這一模式雖然可以突破農地自由流轉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相銜接的障礙,但是一些操作方法在法律政策方面尚缺乏依據,因此,需要通過完善相關土地法律政策來解決。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第一,農地使用制度不確定性的消除。法律政策應明確本輪承包與下輪承包如何銜接的策略,允許集體經濟組織可因地制宜地采取直接延長承包期,或者采取打亂重新再分配。在符合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的前提下,將土地利用的決定權交由集體經濟組織的全體農民自主決定,在《集體經濟組織土地流轉總體方案》獲得一致同意后,即可進行集體土地的三大區(qū)域劃分。第二,賦予土地退出合法地位。應對基層地方政府的土地退出實踐及政策在修改完善的基礎上,在法律上予以確認,明確土地退出與土地流轉一樣具有合法地位,清晰規(guī)定農民土地退出的法律效果與補償標準。第三,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性建設用地指標的落實?,F行各級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編制過程中尚無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性建設用地這一項指標,鑒于第二輪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修編業(yè)已基本完成,因此,建議在全國范圍內制定《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專項規(guī)劃》,遵循“自上而下,上下結合”的原則,完成指標的下達與分解,并將指標在空間上予以定位,使具備一定人口規(guī)模和經濟規(guī)模的集體經濟組織獲得相應的經營性建設用地指標份額。第四,農村土地管理體制機制的創(chuàng)新。公眾參與下集體經濟組織《土地流轉總體方案》的制定與完善,農民土地權利處置的服務與引導、農民土地權利處置與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經營過程中的收支平衡、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指標利用與管理、在國家年度建設用地指標中單列一定比例專門用于家庭農場建設配套輔助設施的方案制定、集體經濟組織內部農戶分散小規(guī)模經營和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相并存的科學管理等等,這些新的情況均需要對現行農村土地管理制度的要素構成及內部運行機理進行優(yōu)化,以更好地服務于農村土地資源要素的合理優(yōu)化配置,帶動整個農村社會經濟的發(fā)展。
(二)建立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過程中各主體間緊密的利益聯結機制
家庭農場通過農民農地權利自由處置實現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涉及的利益群體眾多,如果不能很好地處理各主體之間的利益關系,使各主體之間形成緊密的利益聯結體,將勢必因利益沖突影響到家庭農場地權的穩(wěn)定性。主要應處理好以下三個方面的關系:第一,合理界定農地權利處置各主體之間的收益分配關系。(1)由于土地退出屬于農地權利的一次性完全讓渡,集體經濟組織作為土地所有者,應參與退地補償收益的分配,實際上是降低了集體經濟組織的部分經濟負擔;(2)家庭農場的土地被政府征收,征地補償款在集體經濟組織、家庭農場經營者、農民和投資者等利益主體間如何分配的問題應予以明確。第二,科學界定農民各種土地權利處置方式所獲收益的比例關系。(1)假設農地土地出租、土地入股和土地轉讓的收入分別為N1、N2和N3,應合理界定N1/N2、N1/N3和N2/N3三者之間的比例關系,以防止收益不均衡所導致的部分土地流轉方式失效,或者農民在各種土地流轉方式間的頻繁更換調整;(2)應合理確定農民土地退出所獲補償收益額M和N1、N2、N3三種流轉收益之間的比例關系,根據馬克思所指出的:“土地的購買價格,是按年收益若干倍來計算的”[39],那么M與N1、N2、N3的比值應該控制在一定的合理年限范圍內。第三,保證農民合理分享家庭農場土地規(guī)模經營的增值收益,同時,確保家庭農場承擔的土地成本在可承受的范圍之內。這就需要注意三個方面:(1)建立農民農地權利處置方式以及收益的動態(tài)調整機制,使農民能夠通過適時地變換農地權利處置方式獲得更高的收益;(2)研究集體經濟組織參與家庭農場經濟收益分配的依據,合理確定集體經濟組織分享家庭農場經營收益的比例標準;(3)科學測算家庭農場年純收益與土地成本之間的比例關系的科學范圍。
(三)家庭農場土地適度規(guī)模集中與農民農地權利處置方式彈性機制相結合
在一個集體經濟組織范圍內,通過農民自由選擇土地保留、土地流轉和土地退出三種農地權利處置方式,進而劃分土地保留分戶經營區(qū)、土地流轉集中經營區(qū)和土地退出集中經營區(qū)三大集中區(qū)域,獲得家庭農場所需的成規(guī)模集中穩(wěn)定的土地。但是農民是有限理性的,在家庭農場正式運營管理期間,不可避免會出現部分農民想要更換農地權利處置方式的現象,因此,應建立農民農地權利處置方式彈性調整機制,并將其寫入合同之中加以規(guī)范,以應對這種情況的發(fā)生。首先,應允許農民在出租、入股和轉讓等流轉方式進行更換,這屬于農地權利同一處置方式內的彈性調整。其次,應允許農民在土地保留、土地流轉和土地退出之間進行更換,這屬于農地權利三種不同的處置方式之間進行彈性調整,主要包括:
1.“土地保留→土地流轉”之間的彈性調整。這應具體分兩種情況:(1)如果該農戶所承包的土地與區(qū)域Ⅱ或區(qū)域Ⅲ的地塊相連,則直接納入家庭農場所屬土地的范圍;(2)如果該農戶所承包的土地與區(qū)域Ⅱ或區(qū)域Ⅲ的地塊均不相毗鄰,則該農戶只能通過和區(qū)域Ⅱ或區(qū)域Ⅲ土地毗鄰的農戶進行互換,或者與在區(qū)域Ⅱ內想進行“土地流轉→土地保留”彈性調整的農戶相銜接。然后,農戶與家庭農場經營者簽訂土地流轉合同,享受相應流轉收益。
2.“土地保留→土地退出”之間的動態(tài)調整。這應具體分兩種情況:(1)如果該農戶所承包的土地與區(qū)域Ⅱ或區(qū)域Ⅲ的地塊相連,則直接納入家庭農場所屬土地的范圍;(2)如果該農戶所承包的土地與區(qū)域Ⅱ或區(qū)域Ⅲ的地塊均不毗鄰,則該農戶只能通過和區(qū)域Ⅱ或區(qū)域Ⅲ土地毗鄰的農戶進行互換,或者與在區(qū)域Ⅲ內想進行“土地退出→土地保留”彈性調整的農戶相銜接。然后,農戶與集體經濟組織簽訂土地退出協議,并享受一次性退地補償。
3.“土地流轉→土地保留”之間的動態(tài)調整。在土地流轉合同協議規(guī)定的流轉期限內,農民單方面違約要回承包地的,不僅要承擔相應的違約金支出,而且農民無權指定一定數量一定空間范圍內的土地進行索回,只能在公平合理以及不影響家庭農場后期經營的前提下給予劃出相應的土地份額,同時,如果區(qū)域Ⅰ內有農民想通過土地流轉處置承包地的,違約農民的土地也可以在區(qū)域Ⅰ范圍內給予落實。
4.“土地流轉→土地退出”之間的動態(tài)調整。集體經濟組織按照該農民享有的土地份額根據當時的退地價格一次性支付相應的補償款,農民與家庭農場經營者、集體經濟組織之間的土地關系徹底解除,家庭農場經營者支付的該份額土地租金歸集體經濟組織所有。
5.“土地退出→土地流轉”之間的動態(tài)調整。農民按照屆時的退地價格支付相應份額農地的退地金額給集體經濟組織,農民與集體經濟組織原先簽訂的土地退出合同予以廢止,同時,該農戶與家庭農場經營者簽訂土地流轉合同,并享受相應的流轉收益?!巴恋赝顺觥恋乇A簟敝g的動態(tài)調整僅可與“土地保留→土地退出”相銜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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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Family farms are not only to retain the advantages of traditional small farm agriculture, meeting the requirements of features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but also to overcome the disadvantages of the small farm agriculture, so they are an important form of micro agribusiness organizations in future in China. Scale is one of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family farms, it is an important prerequisit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family farms to get a moderate piece of land available for a stable period of time. Under the current legal and policy framework, land circulation is an important way for family farms to concentrate required land. However, because there are following problems for the land circulation, 1) Scattering in space and time, 2) Period is uncertain caused by free negotiation, 3) Uncontrollable price, 4) The possibility of farmers' default during the execution of the contract, there are many obstacles to connect land free circulation with family farms centralizing moderate scale of land. In this paper, through the construction of farmers' land rights disposal system, in the premise of following the principle of voluntary choice of farmers, the land belonging to collective economic organization is divided into three regions: family household operations area based on land reserved, centralized management area based on land circulation, and centralized management area based on land quittance, this provides a way for reference to get the land needed by family farms, at the same time, the paper analyses time node selection of program implementation and capital operation process in detail. Finally, it puts forward corresponding countermeasures and suggestions from the three aspects: 1) Perfecting the system of policy, 2) Construction of benefit coupling mechanism between various subjects, 3) Construction of dynamic adjustment mechanism for farmers' land rights disposal.
Key words:land free circulation; family farm; centralizing moderate scale of land; land rights disposal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