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巖

明式家具的定義

對于一個明式家具的愛好者，首先要了解明式家具的定義。雖然明式家具的藝術風格在明代晚期就已經(jīng)完善了，但是明式家具的黃金時代并不僅僅指明代晚期，現(xiàn)在更多專家認為明式家具的黃金時代是明代后的一百年和清代前期的一百年。王世襄先生在他劃時代的巨著《明式家具珍賞》中，也認同清代的前期出現(xiàn)過大量的明式家具。

在這段黃金時期中，明式家具成為當時文人的時尚風潮，在文人圈內盛行一時。這種風潮是中國文化經(jīng)過了幾千年積累，在十六世紀升華出的一種高級的審美趣味。我們現(xiàn)在說的明式家具應該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概念。廣義的明式家具，就是造型外觀比較簡約、具有明式風格的家具；狹義的明式家具，就是經(jīng)典意義上的黃金時期的明式家具。我認為狹義明式家具的特征主要有以下五個方面：

一、追求簡潔的造型設計。

二、追求雋秀的線腳美學。

三、追求科學的結構比例。這也是明式家具一個非常突出的特點，我們在一些古代的雕刻或者是插畫上能看到宋代家具的一些造型，實際上宋代家具甚至比明式家具還要簡約，但是很少見到特別成熟的結構比例，家具的結構比例和線腳美學在宋代并沒有完善。

四、追求硬木的天然紋理。在明代以前，硬木基本上沒有用于家具的制作，狹義的明式家具必須是硬木家具。

五、追求精密的榫卯結構，精密的榫卯結構是明式家具最終得以完善的一個條件。

綜上所述，狹義的明式家具的定義就是：以蘇州為發(fā)源地、以晚明早清為黃金時期、集中上述五個特征的江南文人家具?，F(xiàn)在有很多人把明式黃花梨家具也稱作為宮廷家具，說是皇家所用，實際上明式家具并不是宮廷家具。明代宮廷最高等級的家具是髹漆家具，清代宮廷最高等級的家具是紫檀家具和髹漆家具。

明清兩代宮廷里面的黃花梨硬木家具，數(shù)量也不少，有一些是從明代一直留到清代的，也有一些是清代制作的明式家具。故宮里的硬木家具當中紫檀是數(shù)量第一位的，黃花梨在數(shù)量上排在第二位，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帶有明式風格的清式家具，或者是用黃花梨制作的清式家具。比如鹿角椅，鹿角椅是清式家具，清代的皇帝每年都要去木蘭圍場狩獵，去騎馬射鹿，以保持騎射民族的那種彪悍的作風，皇帝射了鹿以后，臣子們用鹿角做成鹿角椅來彰顯皇帝的武功。很多鹿角椅的板面是黃花梨的，它雖然用了明式家具最喜歡用的一種木材，但是它已經(jīng)是清式家具了。

在宮廷家具當中，帶有明式風格的黃花梨家具，地位是比較高的。而到了20世紀上半葉的時候，明式家具得到了全世界范圍內的認同，被認為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國古典家具。其主要原因是明式家具簡潔的造型得到了西方設計界的關注和認可。

以包豪斯設計為先導的西方現(xiàn)代主義設計風潮一直延續(xù)到今天，它與明式家具的簡潔造型是非常吻合的，所以整個西方設計界對于中國的明式家具非常認可，他們認為明式家具對西方現(xiàn)代設計有啟蒙的意義，認為中國的明式家具是西方極簡主義設計的鼻祖。中國人在四五百年前已經(jīng)把對抽象的理解完美地呈現(xiàn)出來，讓西方非常佩服。中國的古董明式家具也很快就成為很多西方博物館、大收藏家追捧的對象。

西方在上個世紀就出現(xiàn)了很多研究者對明式家具進行研究，明式的黃花梨家具也長期保持著中國古典家具拍賣的世界紀錄。清式家具成熟在清代中期，是另一類家具，它和明式家具是沒有明顯的傳承關系的。清式家具受清代的政治環(huán)境和民族審美的影響，在造型藝術、工藝、選材等方面，與明式家具有著很大的差別。近年來，很多收藏家熱衷于中國古代宮廷藝術品的收藏，所以在市場上，以髹漆家具和紫檀家具為代表的清式家具開始嶄露頭角，取得了令人刮目的成績。現(xiàn)在的家具拍賣紀錄大部分是清式紫檀家具創(chuàng)造的，但是在世界范圍的中國古董家具交易市場上，從總體規(guī)模和拍賣規(guī)模上看來，黃花梨制作的明式家具的地位依然是不可撼動的。

明式家具產生的原因

我們知道，明式家具產生于明朝晚期，為什么這個時期會產生這種式樣的家具呢？主要有一下幾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文人的參與。明朝的晚期政治腐敗，宦官專制，所以許多文人脫離官場，南下吳地，即以蘇州為中心的“魚米之鄉(xiāng)”——江南地區(qū)。蘇州吳地在當時成了中國的文化中心，聚集了中國最大的文人群體。其實中國的多數(shù)歷史時期是不存在脫離官場的獨立知識分子階層的，因為自隋唐以后科舉是文人唯一的上升之路。明代晚期是中國歷史上為數(shù)不多的有獨立知識分子階層的時期，相當一部分文人脫離了官場，去追求生活享受和藝術創(chuàng)造。當時全國的書畫家有四分之一集中在蘇州地區(qū)。

明代是中國最后一個漢族統(tǒng)治的封建王朝。經(jīng)過了幾千年的積累，明代文人各方面的修養(yǎng)已經(jīng)達到了極高的境界。江南的制瓷、織繡、書畫等藝術，在那個時期都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成就斐然，包括造園運動。蘇州的很多園林是從明代開始興建的，造園運動的興盛對于文人對家具的需求和熱愛，起到重要的推動的作用。所以明式家具從它的誕生之日起，在選材、工藝上就充滿了文人情懷的寄托和審美功能。很多人喜歡把古代家具歸為實用器，我一直不贊成這個觀點。實際上，明式家具從它的誕生之日起就帶有藝術功能，帶有審美功能。就像我們說文人園林，就是對山水情懷的寄托、對四時的尊敬和玩味、對天地的崇拜，不是簡單的生活空間，明式家具也一樣，它從一開始就是一種藝術品。

關于文人在家具的制作當中所擔任的角色，歷來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文人主導了明式家具的設計，但是也有人認為當時家具更多地出自社會上的民間工坊，因為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明式家具，它們的尺寸相差無幾，條案、方桌、床榻等等，尺寸都差不多，所以有人推測當時應該是批量生產。還有人認為明式家具是文人把工匠請到自己家里來，然后根據(jù)自己的要求，制作出來。

我認為，明代文人參與了家具的設計與家具的制作，這個事實是毋庸置疑的，就像我們現(xiàn)在在歷史檔案中看到的清代帝王參與了清式家具的創(chuàng)作設計一樣。即便有相當多的明式家具出自民間工坊，但買家的品味對家具制作和售賣的影響也是很重要的，什么樣的家具好賣，什么樣的家具受追捧，實際上是對家具藝術風格的導向。至于家具的尺寸之所以都差不多，我覺得是受當時的生活習慣、社會風氣，包括風水的影響，制作家具使用的魯班尺本身就包含有風水的成分在里面。所以說，晚明時期蘇州吳地的文人階層，作為當時硬木家具的主要消費者，他們的審美取向主導了明式家具的設計。

當然，確實需要一些能工巧匠和文人結合，當時的家具制作是一木一器、一匠一器，必須要有手藝高超的工匠才能制作出工藝精良的家具?，F(xiàn)在的家具工廠往往是流水線作業(yè)，榫卯車間就是打榫卯，雕刻車間就是雕刻，打磨車間就是打磨，上蠟車間就是上蠟，這是為了滿足企業(yè)利潤最大化的需求。而明式家具需要滿足當時文人的審美需求，所以在藝術品位上，就需要下很大功夫，家具的藝術含量才會高。由此就可以理解為什么那么多明式家具受到越來越多的收藏家們的追捧。

第二個原因，是明代實行了以銀代役的制度，導致了工商業(yè)的繁榮，促進了手工業(yè)的發(fā)展。晚明時期各種手工作坊十分發(fā)達，這使得家具的制作和流通的興盛成為可能。

第三個原因是明代從隆慶朝開始開放海禁，推動了國際貿易的發(fā)展，海外硬木可以批量進入中國。在此之前，海外的硬木進入中國的量是很小的。隨著硬木數(shù)量的增加，其美麗的紋理和木質的光澤，開始被晚明時期的文人們所關注。硬木美麗的花紋變化多端，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間，非常符合文人的審美趣味，所以硬木家具開始流行。由于硬木堅韌的質地，在家具造型的設計上，可以有更多的變化。我家有一張很長的畫桌，它就是四條腿支撐，羅鍋棖什么的都沒有，上面是一塊厚板。我在這張畫桌上放了一塊很重的石頭，很多年了，桌子沒有任何變形。很多朋友看到后，都說這張桌子結構這么簡單，怎么能支撐得住呢？這就是硬木的魅力，是柴木家具無法做到的。明式家具造型設計的簡潔是和它使用硬木材質密不可分的。

明式家具精密的榫卯結構，也是需要硬木才能完善的。今天我們認識到中國家具的榫卯工藝是獨步世界的，是對家具制作工藝的特殊貢獻，但其實榫卯工藝的精密也是需要以硬木作為條件的，軟木不可能做得如此精密細巧，因為它的承受力不足，它的抗腐力也有問題。

榫卯的出現(xiàn)，與中國人的世界觀、宇宙觀和為人處事的哲理是分不開的?，F(xiàn)代常說的“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這其實不是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國傳統(tǒng)文化講究和諧，人與人之間要和諧，人與自然也要和諧。榫卯結構就是人對自然的認識、尊重。中國是一個氣侯狀況復雜的國家，四季溫差大，南北方溫差也很大，干濕度不一樣，為了能讓家具保持長期不裂不開，并且能夠傳世，就發(fā)明了榫卯結構，而不用釘子和膠強行固定。榫卯是可拆卸的結構，是內部可以根據(jù)氣侯的變化互相伸縮和移動的一個結構。

我不太贊成現(xiàn)在做仿古家具用現(xiàn)代技術來代替榫卯，榫卯是中國傳統(tǒng)家具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不應當拋棄它。

明式家具產生在明代的第四個原因，就是工具的進步，特別是能夠處理硬木表面、能夠搜出各種線腳的刨子的普及，是明式家具產生的重要原因之一。以往的傳統(tǒng)工具就是斧頭、鑿子、錛子，當刨子出現(xiàn)以后，就可以處理硬木家具的表面，以及明式家具各種精細的線腳。明代關于刨子的使用，文獻上有記載，線刨、平刨、蜈蚣刨等等，有二十多種，在明代晚期開始應用和普及。

綜上所述，明式家具產生在明代，不是一個偶然的現(xiàn)象，有歷史的必然性。

明式家具為何使用黃花梨

從歷史記載和傳世的實物來看，明式家具常用木材大概有黃花梨、紫檀、鸂鶒（xī chì）木、鐵力木、櫸木和烏木等。現(xiàn)在經(jīng)常有人把鸂鶒木和現(xiàn)在紅木國家標準里面的雞翅木混為一談，古代的鸂鶒木，目前基本上見不到了，現(xiàn)在市場上看到的雞翅木，有非洲雞翅，偏黑黃一點；還有亞洲雞翅，偏黃一點，非常便宜，價格都在萬元噸以下，是大眾家具的常用木材。古代的鐵力木，和現(xiàn)在紅木國標里的那個鐵力木也不是一種木材，只是名字相近。

櫸木是過去明式家具的非常常見的用材，現(xiàn)在仍然能看到很多櫸木的明代生產的明式家具。王世襄先生曾經(jīng)說過，可能很多更優(yōu)秀的明式家具是由櫸木做的，因為櫸木便宜，工匠在制作的時候可以隨心所欲，壞了再改，改了再重做，而紫檀、黃花梨在當時非常貴重，而且受材料大小、寬窄的限制，那么對家具的造型不能隨心所欲。

我個人的觀點，軟木做的家具不能算做經(jīng)典，柴木做的家具不能夠進入經(jīng)典明式家具的范疇。在所有這些木村當中，紫檀木做的明式家具數(shù)量很少，它和黃花梨木可以說具有同等的藝術魅力。當然紫檀木主要是清式家具的用材，明式家具用紫檀木做的數(shù)量較少。黃金時期的明式家具，黃花梨是最主要的木材。

在明代以前，黃花梨主要是作為藥用，在很多藥典當中，像《本草綱目》、《本草拾遺》，都有黃花梨的記載。它的主要的特性是去濕，也有人說它還有降血壓消毒、消腫、降壓、明目清心、通竅等作用，歷史上一直是這樣使用，并有記載?，F(xiàn)在有些人炒作黃花梨的藥用價值，把它的作用過于夸大，有人說黃花梨安神，還有的人說黃花梨能提高性欲，等等。

從明代開始，黃花梨與中國的家具制作結合，產生了明式家具藝術。為什么會使用黃花梨，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明代是中國封建史上最后一個漢族王朝，農耕文明是最容易崇拜太陽和土地的顏色，因為這是最能代表豐收的顏色，黃花梨的紅黃色恰恰是我們漢族人喜愛的。

第二個原因，明代崇尚火，就像清代尚水、崇水，水主黑，火主紅。明代的皇帝姓朱，朱也為火，為紅。所以明代五行尚火，喜愛黃花梨，喜愛這種紅黃色的木材。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黃花梨的天然質感，深符文人審美情趣。黃花梨的花紋、色澤、油潤、質密等等，使得它是極簡造型的家具最為合適的搭配木材，迄今為止還沒有發(fā)現(xiàn)其它任何一種木材能夠和極簡造型的明式家具有如此相得益彰的效果。黃花梨材質表現(xiàn)出的魅力，使得它從數(shù)百年前的明代晚期直到今天，受到一代又一代的文人、收藏家的一致推崇。

明式家具價格判斷

黃花梨明式家具從誕生至今，有近五百年的歷史。在這個過程當中有盛有衰，明代盛極一時，清代讓位給紫檀家具。清末民初的外國侵略者很喜愛明式黃花梨家具，有購買也有掠奪。從上個世紀中期開始，古代明式家具珍品的價格一直是在上升的，并且價格非常恒定。黃花梨明式家具價格一直保持穩(wěn)定上升有很多原因，除了它被世界范圍內的學術界和收藏高度認可，有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賞》、《明式家具研究》等著述外，以及多位西方學者的著述之外，現(xiàn)在黃花梨木材價格飛漲，也是明式家具，包括古董家具價格上漲的因素之一。

我們知道清代用于家具制作的最高等級的木材是紫檀木，現(xiàn)在雖然稀缺，但還有市場供應，而黃花梨木在2011年以后，基本上在木材市場上退出了。黃花梨木制家具也相當罕見?，F(xiàn)在一噸海南黃花梨木野生大料的價格大約兩千到三千萬元，黃花梨木材密度很大，一噸也就是大概一立方米那么多。十幾年前越黃和海黃的價格差了十幾、二十倍，現(xiàn)在差一倍多、不到兩倍，好的越黃的價格也要每噸一千萬元甚至更多。

而對于老家具來說，是不分海黃還是越黃的。有人說古董家具全是海南黃花梨所制，為什么呢？因為海南黃花梨紋理更好看。還有人認為古代黃花梨家具全是越黃，因為海南很難運輸?shù)絻汝?。一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甚至80年代，很多海南黃花梨的產地，連公路都沒有，參天大木要出山，還要跨海一直運送到內地，難度是非常之高。甚至有研究者列舉了《瓊州志》的記載，砍伐花梨木進貢內陸，引起民變，導致戰(zhàn)爭的史實。后來當?shù)氐恼铝畈辉倏撤ァＲ灿腥伺e例說，在清代初期，海南的絕大部分土地為晚明政權控制，不可能向清庭進貢黃花梨木。

清代前期是大量優(yōu)秀黃花梨家具的生產時期，這個時期的黃花梨是應當說是從越南來的。歷史有多個記載越南向中國進貢花梨木，所以很多行家就認為古代黃花梨是越南黃花梨。我認為，老家具中海南、越南的木材都有，越南的木材偏多。

在中國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區(qū)分過海南和越南，海黃和越黃的區(qū)分是在2000年開始的，是在國家紅木標準頒布以后，才開始區(qū)分。國外的大拍賣公司的傳統(tǒng)黃花梨家具拍賣會上，沒有出現(xiàn)過海南黃花梨、越南黃花梨這樣的字樣，包括國內的大拍賣公司，從來沒有在圖錄上注明過這是海黃還是越黃。

我們到故宮家具庫參觀，看到一個明式的黃花梨木圓腳柜，我問木器專家張德祥先生，這個圓腳柜的面板是什么材質？是海黃還是越黃？他說這個應該是越南黃花梨。管庫的人說，這個是原來故宮里的家具。我們又看了柜頂，柜頂是典型的海南黃花梨木，有一串細膩的鬼臉。古造辦處的匠人能把越黃做門面，而把海黃做看不見的頂，說明當時是不分海黃還是越黃的，而根據(jù)它的尺寸大小來使用。所以現(xiàn)在我們選擇老家具，不必區(qū)分它的木料到底是海黃還是越黃?，F(xiàn)在很多收藏家總是問我，你給我看看這是海黃還是越黃？我一直跟他們說，這個是不分的。所以在選擇古代家具的時候，不應該把海黃還是越黃作為老家具材質判斷的標準。

而對于新家具來說，主要看型藝材，型就是造型，藝就是工藝，材就是材料。買黃花梨的新家具，材料的價格占了家具價格的95%到98%，所以材料不能看錯，是海南的，還是越南的，千萬不能看錯。

林業(yè)部曾經(jīng)搞過幾場紅木國標修訂的討論會，其中有一場是文博專家討論會，請了我、張德祥、胡德生，故宮博物院的一位專家和頤和園管理處的一位專家參與討論。我當時建議淡化種，強化類。比如說黃花梨木是什么呢？黃花梨木是豆科蝶形花亞科屬里面的香枝木類里的降香黃檀。我建議直接說它是香枝木類就可以了，不必非要強調是海南黃花梨還是越南黃花梨。

之所以這么建議，是因為科學鑒定無法判斷木材的產地，即便是把木材切片、烘干，放到顯微鏡下，觀察它的管孔結構、分子結構，只能斷定是不是香枝木里面的黃花梨，而無法斷定它的產地。如果靠肉眼、靠經(jīng)驗來鑒定，只有50%可以分出是海黃還是越黃，30%有爭議，還有20%是根本鑒定不出來的。既然科學鑒定和經(jīng)驗鑒定都無法確切分辯，那為什么在國家標準里要強調種呢？我們現(xiàn)在憑經(jīng)驗判定黃花梨是海南料、越南料。有的人還判斷出是三亞料、尖峰嶺料、霸王嶺料、白沙料、東方料，料里邊又分油梨、糠梨、老料、新料、黃料、紅料等等，太多了。作為國家標準，如果分得太細，又沒有科學鑒定的依據(jù)，其結果就是給炒作的商人制造牟利的理由。

近二十年來，中國做家具的木材中，被批評最多的就是越南黃花梨，凡是提到越南黃花梨，一定是和海南黃花梨共同提。很多人總是是說你看海黃如何油潤，越黃如何干澀；海黃如何細膩，越黃如何粗俗，海黃的顏色如何厚重，越黃顏色如何淺。但是，近二十年來，全國用于家具制作的木材中，無論是紅木國標之內，還是紅木國標以外的木材，漲價幅度最高的就是越南黃花梨，沒有之一。我過去買越南黃花梨的時候，價格與海南黃花梨相差二十倍，現(xiàn)在差一到兩倍，為什么？第一，越南黃花梨確實是古代用過的，是用于明式家具的木材，它的美是被人歪曲的。第二，新仿家具大量使用越南黃花梨當做海黃來賣。

古代家具的價格，第一看年份。明代的可能就比清代的貴一點。同樣是黃金時期，清早就比清中要貴一點。年份的判定，需要借助很多專業(yè)知識來綜合判斷。

第二看路份。路份就是說，是文人家具，還是普通民間的、老百姓用的家具。文人家具當中，你是廳堂家具、文房家具，還是廚房家具、臥房家具？廳堂家具、文房家具的價格要高于臥房家具、廚房家具，這叫路份。比如說幾，如果是香幾，就比花幾貴；花幾比茶幾貴。越是離生活實用性遠的家具，越是離文化近、離禮儀近的家具，等級就越高。新家具不講路份，對于新家具來說材料更重要。比如大衣柜，大衣柜是臥房家具，但是它用的材料好，那價格就會很貴。

第三看品相。品相就是它的型、藝、材料的選擇，以及它的保存程度。很多老家具保存得不好，樣子不好看，那就會直接影響到它的價格。

第四看存世量，就是稀有程度。這個東西很少見，或者沒見過，那么它和存世量比較多的家具相比，價格就要高得多。

第五看修配的程度。有些老家具，它在歷史上曾經(jīng)換過牙板，或者哪個腿足換過，修配程度越高，價格就越低；修配程度越低，價格應該越高。

第六看傳承，比如這家具是王世襄先生玩過，那價格馬上就不同了?；蛘哒f某件家具在哪兒展覽過，在哪一個大的拍賣公司拍賣過，上過什么圖錄，有沒有出版物，上過什么展覽等等，都代表著這件家具是否流傳有緒。比如中國嘉德2014秋拍“選中之選——嘉木堂藏明式家具精品”專場中的家具，我在三年前看到過嘉木堂藏品的圖集，愛不釋手，非常喜歡，直到這次嘉德秋拍，才看到這批家具的實物。這些家具來自海外多個知名藏家，有很多家具還參加過歐洲的一些重要展覽，有重要著錄。同時，這批家具是王世襄先生當年親自看過的，“選中之選”還是王先生當年親筆為嘉木堂題的詞，這批家具身上可謂光環(huán)重重。

嘉木堂是推動明式家具傳播的殿堂級平臺，在世界范圍內的影響力是非常巨大的，嘉木堂主人伍嘉恩女士被譽為黃花梨皇后，她在促進明式家具的交流和傳承方面成就卓著。這些“選中之選”的珍貴家具，會引起明式家具收藏愛好者們極大的興趣，也就不足為其了。

（文圖由中國嘉德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