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寧
安徽工程大學人文學院,安徽蕪湖,241000
違約損害賠償范圍之確定
——解釋論視野中的《合同法》第113條第1款
張 寧
安徽工程大學人文學院,安徽蕪湖,241000
從法律政策、經濟學、道德的角度分析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建立我國《合同法》第113條第1款的解釋論框架,奠定其解釋論基礎。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確定是建立在利益平衡基礎上的政策調整的結果,要形成促進當事人履約的有效激勵,并要兼顧合同公正。該條所言“損失賠償額相當于因違約所造成的損失”僅指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并非全部損失,精神損害賠償、主觀狀態(tài)、違約而得收益等均要在解釋論的框架內一體解決??深A見性規(guī)則必須以違約方來構建“理性人”標準,從而達到合理限制損害賠償范圍的目的。在該解釋論下,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在擴大與限縮之間保持著合理的張力。
違約;損害賠償范圍;法律解釋
在違約責任的承擔方式中,損害賠償最為重要,損害賠償范圍對于最終決定損害賠償額度具有決定性的影響?!吨腥A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下簡稱《合同法》)第113條第1款規(guī)定:“對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給對方造成損失的,損失賠償額相當于因違約所造成的損失,包括合同履行后可以獲得的利益,但不得超過違反合同一方訂立合同時預見到或者應當預見到的因違反合同可能造成的損失?!痹摋l款是確定損害賠償范圍的基礎性規(guī)范,通常將前半段理解為完全賠償,而將后半段可預見性規(guī)則理解為對完全賠償的限制。然而,這樣的理解存在歧義并失之于籠統(tǒng)。對于違約造成的損害并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完全賠償,法律所給予非違約方的是經過法律過濾的有限范圍內的救濟,故所謂完全賠償僅僅是相對意義上的完全賠償。那么法律過濾的依據或工具是什么?從哪里區(qū)分事實上的損害和法律上的損害?該條所確立的可預見性規(guī)則判斷的具體標準又是什么?這些需要在解釋論上展開對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探討,以填補空洞、籠統(tǒng)的完全賠償原則,并廓清理論上歧義的表述。本文首先分析解釋論方法,然后揭示制約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多種因素。
違約損害賠償以為非違約方提供救濟為主要目標,但是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受多重因素的影響、制約,單一的分析無法確立賠償范圍。如果從不同的角度審視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可能會得出或寬或窄的結論,但范圍的最終確定必然是各個因素綜合考量的結果。因此,解釋論將從這些不同的角度展開,而法律政策、經濟學分析和道德評價的角度無疑是三個重要的切入點。
1.1 法律政策
無論是侵權損害賠償還是違約損害賠償,都不可能是絕對意義上的完全損害賠償,“所謂全部損害賠償,其實并非損害之全部,而只是其一部而已”[1]。法律將事實意義上的全部損害依據因果關系、可預見性規(guī)則、非財產損害不予賠償等法律技術工具予以切割,決定一定范圍內的損害進入賠償領域而具有法律意義,并對這一部分的損害給予賠償。事實上的損害與法律上的損害之分離是法律政策選擇的結果。立法者根據本國的經濟發(fā)展水平、社會狀況、文化傳統(tǒng)等因素決定違約損害賠償范圍,而這種決定又是立法者在進行利益衡量的基礎上作出的。所謂利益衡量,是要在當事人相互交錯、重疊、并列的利益中區(qū)分出哪種利益更值得保護、更具有正當性。整個法律制度以及基于法律制度而形成的法律秩序都是對各種紛繁復雜的利益包括個人的、社會的、國家的利益進行衡量的結果,合同制度亦不例外。合同是當事人關于自身利益所作出的一種安排,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確定其實質是要在當事人雙方之間進行利益衡量,進而根據利益衡量的結果確定責任歸屬及范圍。在違約方、非違約方之間,無疑非違約方的利益具有價值優(yōu)先性,更值得保護,故法律賦予其請求損害賠償的權利,具體賠償范圍如何,如果法律政策更多地關注受害人實際損害的救濟,則損害賠償范圍較寬。就違約所造成的非財產損害,如從非違約方的角度觀察,也可以依據非違約方有實際的非財產損害為由而得到賠償。雖然這種法律政策的選擇是在雙方當事人內部利益衡量基礎上作出的,但是往往也會產生外部效應,恰當、合理的違約損害賠償范圍會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違約行為的發(fā)生,促使當事人積極履行義務。
1.2 經濟學分析
合同系當事人對未來利益所作的一種安排,對合同的經濟學分析將揭示出當事人違約或者履約的經濟動因,合理的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將有助于實現效率最大化。現代經濟學認為,人都是有理性的,人們的行為總是遵循著有利于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因此,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確定,就變成違約成本與違約收益的比較。當違約成本高于違約收益時,當事人將傾向于履行合同,因為他從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違約不能給自己帶來收益,而履約將給自己帶來較之違約更多的收益。當違約成本低于或者等于違約收益時,當事人將有可能違約,因為此時違約將為自己帶來額外收益,而這是從履行合同義務當中不能獲得的。因此,損害賠償范圍越寬,則當事人越傾向于履約,如果范圍過窄,則作為“理性人”的當事人可能更愿意選擇違約。當然,作為分析的工具,可以略去制約當事人行為的其他因素,但是決定當事人履約或者違約的絕不僅僅是經濟利益上的考量。
經濟學分析揭示出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對于當事人行為的激勵機制,但是對于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經濟學分析并不止步于此。在法經濟學派看來,法律制度的唯一目標就是實現社會財富的最大化和社會成本的最小化。根據芝加哥學派的卡爾多—??怂剐蕵藴?,如果從資源重新配置過程中獲得的利益大于在同一資源重新配置過程中的損失,那么這種資源的重新配置就比初始配置更富有效率。在合同關系中,違約方從違約行為中獲得利益,非違約方則會在違約中遭受損失,但只要當違約方所獲利益大于非違約方所受損失時,這個時候就符合卡爾多—??怂剐蕵藴剩瑢崿F了社會財富的最大化。故在英美法系國家中,并不一概反對違約,而僅僅是反對無效率的違約,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鼓勵有效率的違約,因為這樣在總體上增加了社會福利,符合社會財富最大化的目標。有學者分析、比較了違約損害賠償范圍不同的立法案例,結果顯示賠償范圍寬窄的不同對于社會效率具有顯著影響,但惟有將可得利益損失納入賠償才能阻止無效率的違約[2]。
1.3 道德評價
在現代法律文明中,法律和道德存在著相對清晰的分野,但是,這并不影響法律體系把自由、正義、美德等道德價值作為追求的目標。正如伯爾曼所言:“所有的法律制度都要求我們在理智上承認社會所倡導的社會美德?!盵3]事實上,包括合同在內的法律制度一直在追求并實踐著制度之善,故從道德角度評價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設定也成為合適的途徑之一。
合同是雙方當事人意思合致的結果,是當事人意志自由的體現。合同被賦予強制執(zhí)行力,與其說是法律效力的體現,不如說是道德原則的要求,信守諾言一開始是以道德的面目出現的,然后才上升為合同法律,即使上升為法律后也有著強烈的道德色彩,在倫理學家看來法律保護基于自由意志而形成的合理信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似乎無須在法理上予以闡明。故一方當事人違約,在道德上就已經失去了正當性,尤其是當違約方故意違約時,這種不正當性更為明顯;而非違約方要求損害賠償的權利則具有正當性,猶如擁有訂立合同的權利一樣擁有主張損害賠償的權利。雖然當代學者在熱烈討論契約公正代替了契約自由,傳統(tǒng)契約已經死亡,但無法否認的是,契約自由不僅以其經濟上的合理性,更以其道德上的正當性在整個合同法領域仍然處于核心地位,違反了自愿作出承諾的當事人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這不僅是合同法的要求,也具有道德上的說服力,只是損害賠償范圍的波動受特定時期道德觀念、誠信意識等因素的影響而有所變化而已。
合同法除了不遺余力地呵護當事人的行為自由外,小心翼翼地推進正義的實現。在當事人意思表達沒有瑕疵的情況下,自由即意味著公正。但當一方違約時,違約方獲得利益,非違約方因此而遭受損失,這個時候需要恢復失衡的正義。亞里士多德的校正正義觀認為,校正正義旨在維護人們交往之間的平等,矯正人們之間的相互傷害,對受害者進行補償。違約損害賠償符合校正正義的觀念,其功能主要在于填補非違約方的所受損害,回復到合同實際得到履行的狀態(tài),故損害賠償范圍的確定與正義的觀念相關。
《合同法》第113條第1款前半段確立了完全損害賠償原則,然而,絕對意義上的完全賠償并不存在,所謂的完全賠償若離開了現實化的途徑便如鏡花水月般虛幻,而現實化的途徑即在于妥當地展開解釋。解釋論上對于“損失”的理解應從相對狹義的角度展開,因為此處“損失”僅僅包括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
2.1 直接損失
直接損失是非違約方因違約行為造成的現有財產減少和相關費用支出。它由兩部分組成:一是違約行為造成非違約方現有財產的減少,二是因違約行為而多支出的費用。前者如標的物瑕疵帶來的實際價值減少的損失,交付遲延帶來利息損失和其他財產損失;后者如因賣方不履行,買方重新采購所支出的運輸、保管等費用。直接損失與違約行為之間存在相對較近、緊密的因果關系,且直接損失的具體數額也容易確定,無論基于法律政策、法經濟學或道德的角度,一般對于直接損失都予以沒有限制的完全賠償。
2.2 間接損失
間接損失也叫可得利益損失,是合同得到履行后可以取得和實現的、因違約行為而沒有實現的期待利益的損失。如買方和賣方簽訂合同購進一批貨物后,又與第三方簽訂了更高價格轉賣該貨物的合同,因賣方違約沒有交付貨物,導致預期利潤的喪失,該損失即為間接損失。首先,間接損失區(qū)別于直接損失,直接損失是當下的、現實發(fā)生的損失,系現有財產的減少,而間接損失是預期的、將來的損失,是應增加的財產而沒有增加。其次,間接損失所損失的雖然是將來的利益,但是具有一定的確定性,并不是主觀臆測的,是只要對方履行合同就可以實現的利益。間接損失之所以進入違約損害賠償范圍,其原因在于,可得利益雖是預期利益,但已經具備了向現實利益轉化的基礎和條件,無論是在非違約方當事人還是第三人看來,完全可以期待其現實化,而正是違約方的違約行為切斷了其轉化的路徑。對非違約方而言,如要使其回復到如合同實際得到履行的狀態(tài)以填補其損害,自然應該將間接損失包括在損害賠償范圍之內,這和直接損失賠償一樣,既是道德要求,也符合公正和正義的觀念。并且,如前文所述,在法經濟學派看來,將可得利益損失納入賠償范圍,有利于實現社會財富最大化的功利性目標。
2.3 解釋論的幾個疑難問題
一般情況下,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的確定并不是太難,無論是《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還是各國的合同法實踐,都是納入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然而,以下幾個問題尚需依據解釋論的立場來厘清。
第一,因違約造成精神損害是否賠償?對此問題,該條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如果深入把握現代民法思想和法律政策變化脈絡的話,答案將傾向于肯定的回答?,F代民法普遍關注對人具體的關懷和最大限度的救濟,法律政策的變化將導致非財產損害賠償范圍的擴大,并最終越過財產損失的藩籬而給精神損害以救濟。在各國的司法實踐中已經出現這樣的趨勢,在英、美、法等國非財產損害得到了廣泛承認,法國法律通過判例將損害的概念擴展到非財產損害,并應用于包括合同領域在內的廣泛領域,德國法律增加了非財產損害賠償的類型,肯定了旅游合同中的非財產損害賠償[4]。如果再從道德的視角來檢視這個問題,則能確鑿無疑地得出肯定結論。一些合同如旅游合同本身就是為獲得精神上的愉悅和快樂的,當事人所期待的利益也正是精神上的利益,此時,如果一方違約而不給予非違約方精神損害賠償,僅局限于財產損失上,將極大壓縮當事人獲得賠償空間,偏離違約損害賠償的制度目標。因此,以開放務實的態(tài)度接受一定范圍內違約精神損害賠償,符合法律政策調整的趨勢,符合違約損害賠償制度的本質。
第二,主觀狀態(tài)是否影響損害賠償范圍?違約責任的歸責原則采用嚴格責任,主觀狀態(tài)如何對違約責任的成立沒有影響,但是主觀狀態(tài)在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確定中卻有其存在價值。 在一方故意違約的情況下,合同此時淪為一方謀取不當利益、非法利益的工具,而非違約方往往因為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限制,使得除去直接損失、間接損失之外的其他潛在利益不能實現,加之訴訟成本,非違約方往往得不到充分、有效的救濟。當在制度上不能矯正這種不正當的結果時,在交易市場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負面效應,“激勵”更多的合同當事人選擇投機性違約。故當事人一方故意違約的情況下,適度擴大違約損害賠償范圍,不局限于另一方所受損失,使得違約損害賠償兼具一定的懲罰性,有利于遏制此類故意違約行為。2001年,歐盟合同法委員會完成的《歐盟合同法原則》指出,因故意或重大過失造成的不履行不受可預見性規(guī)則的限制,該條對我國司法實踐中大量發(fā)生的故意違約行為具有啟示意義,在確定違約損害賠償范圍時,違約方的主觀狀態(tài)是不容忽略的一個因素。
第三,非違約方無損失而違約方獲益時,有無獲得損害賠償的可能?在“無損失則無賠償”的原則下,違約損害賠償僅具有填補性的功能,當非違約方無損失時,自然無獲得賠償的可能。從經濟分析的角度看來,當事人一方違約,改變了原先合意的資源配置,在資源重新配置過程中,無論是利益還是損失,都應該按照結果公平的原則和校正正義的觀念在當事人之間重新分配,這將意味著非違約方因違約獲得的收益應該在計算損失時予以扣除;而違約方獲得收益也應在當事人之間進行二次分配,單一視角下的損害賠償僅僅關注非違約方的損失,但這個并不足以完全解決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再分配問題,故要突破傳統(tǒng)賠償制度的局限,尋求符合公正觀念的二次利益分配,將是違約損害賠償制度新功能。
《合同法》第113條第1款后半段確立了可預見性規(guī)則,其功能如同侵權法上的相當因果關系,意在將事實意義上的損害切斷在恰當的點上[5]??深A見性規(guī)則和該條前半段的完全賠償原則一樣,抽象的表述總是需要依托解釋方能應用于具體的案件情境。
3.1 可預見性規(guī)則的價值基礎
法國學者認為,可預見性規(guī)則的法理依據在于意思自治。當事人不僅享有決定合同義務范圍的自由,而且對不履行合同義務導致的后果也取決于當事人的意愿,他只需要對訂立合同時可以預見或應當預見的后果承擔責任和風險[6]。這樣的解釋符合自由競爭時期的法學思想,人的意志自由既包括了對于權利、義務設定的自由,也包括了對于未來可預見風險的承擔,“理性人”總是在深思熟慮之后才正式進入合同關系的。當然,從公平的角度出發(fā),可預見性規(guī)則同樣有著堅實的道德基礎,歸根結底,合同價格是建立在可預見的結果基礎上作出的,當事人只能對可預見的風險和負擔負責。它與情勢變更制度有類似的假設前提,都是假設當事人在特定的情勢下進入了合同關系。在情勢變更制度中,當作為基礎關系的情勢發(fā)生變化時,應當允許當事人對合同內容或者效力作出相應的變更;在可預見性規(guī)則中,也是假設當事人對于風險有著相當的認知和判斷的前提下進入合同關系的,違約后自不得超過該預見的范圍,因為違約行為本身并沒有改變合同訂立時的情勢,故繼續(xù)維持合同訂立之時的特定情勢,損害賠償范圍即以當時預見為限。
3.2 可預見性規(guī)則的具體構成
第一,預見的時間。雖然在理論上存在合同締結時和違約發(fā)生時兩種觀點,但是,我國《合同法》規(guī)定預見的時間是合同訂立時,故解釋上也是以合同訂立時為準。雖然這是一個相對明確的時間節(jié)點,但是在現代商業(yè)社會背景下,大規(guī)模連續(xù)交易取代了小規(guī)模一次性的簡單交易,當事人之間往往會發(fā)生不間斷、連續(xù)的交易行為,時間維度不斷擴張,當事人相互依存度不斷加強,合同已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一錘子買賣”,而是當事人在某一較長時間段內的利益安排和規(guī)劃,在一個具體的違約事件中,要確定合同訂立的時間,需要結合該合同訂立、成立的具體過程加以判斷。
第二,預見的主體。《合同法》規(guī)定預見的主體是違約方,這和其他國家的立法案例也是一致的,《歐盟合同法原則》也只要求違約方預見。問題在于,現代復雜、繁瑣的合同都是由專業(yè)人員如職業(yè)經理人、專業(yè)技術人員等來訂立的,他們的專業(yè)知識和技能在合同訂立、履行的過程中起到了主導作用,而法官由于缺乏專業(yè)背景,很難判斷違約方是否預見以及預見范圍,此時就需要將預見主體與是否預見的判斷標準結合起來考慮,判斷違約方是否預見,防止違約方以未預見為由而逃避違約責任。
第三,預見的內容?!逗贤ā肺磳︻A見的內容作出同預見時間、預見主體一樣明晰的規(guī)定。但《國際商事合同通則》第7.4.4條確立了可預見性規(guī)則,對該條的解釋指出,可預見性意指預見損害的性質或類型,而非預見損害的具體程度,這樣的解釋堪為我國司法實踐參考,因為過高的預見內容對于非違約方來說是不公平的,違約方輕易地就可以沒有預見為由拒絕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3.3 解釋的核心:“理性人”標準的建構
預見的時間、主體和內容構成可預見性完整的制度框架,而判斷是否可以預見必須依賴“理性人”標準。標準有主觀和客觀之分,前者是以具體違約人為標準判斷是否應當預見,后者以一個常人即具備一般知識、能力的普通人標準來判斷是否預見。以客觀標準還是主觀標準建構理性人標準成為解釋論的核心問題。
《合同法》第113條明確限定不得超過“違反合同一方”訂立合同時預見到或者應當預見到的因違反合同造成的損失,故“理性人”的標準是主觀標準,并且是以違反合同一方當事人為依據的。個案中,法官通常首先需要對違反合同一方的當事人進行歸類,在類型化的基礎上再結合其他因素進行修正。如按照常人、小型零售商法人、大型跨國商法人或常人、一般技術人員、高級研究人員等這樣方式對違約方進行分類,再結合他的智力、教育、經歷、職業(yè)、身份等加以考慮。在具體案件中,這些信息都將被整合到個案交易的背景之中,來判斷該違約的當事人是否預見相關損失。“理性人”的標準只能是主觀標準,客觀標準作為補充而發(fā)揮作用。
從法律政策、經濟學分析、道德評價的角度分析了違約損害賠償范圍,揭示出違約損害賠償范圍的多維價值和多重功能,這些均是法官在具體案件和情境中行使自由裁量權時必須考量的要素。個案中,法官必須精細地確定非違約方的直接損失、間接損失,恰當地將事實上的全部損失與法律上可得賠償的損失在某一個點上分割開來,再運用“理性人”的標準判斷違約方對于損失可得預見與否。這樣,運用法技術的過程,使得《合同法》第113條第1款的適用更具目的性,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得到適當控制,保障判決的正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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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博)
10.3969/j.issn.1673-2006.2015.02.012
2014-08-19
張寧(1980-),安徽霍山人,碩士,講師,主要研究方向:合同法。
D923.6
A
1673-2006(2015)02-004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