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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中后期江西商人長途販運的經(jīng)營方式
——《江西商人經(jīng)營信范》的經(jīng)營史解讀之二

2015-04-10 21:47:04劉秋根
關鍵詞:夏布溧陽封信

劉秋根

一個偶然的機會,筆者在南昌古物市場購得一種手抄本的信范,竹紙一冊,長約19 厘米,寬約18.5 厘米。從正面即從左往右有信五十封,從右往左有信十八封。①下文分別稱“前五十封信”、“后十八封信”。每頁約12 行,每行約14 字至16 字,共 103頁,如果錄入電子稿約 21280 字,行書體。這六十八封信應是江西布商位于江蘇溧陽的一處經(jīng)營點的伙計或掌柜寫給同一東家店鋪或另一經(jīng)營點的信。②如下所述,此商人在吳城及老家所在縣城,設立了店鋪,在安徽、江南各僅設立了一些發(fā)售貨物的經(jīng)營點,未設立獨立的字號及店鋪。內(nèi)容主要是報告本號及同幫商人商號情況,包括同行商品、銀錢價格、沿途及本商號所在地的天氣、同行商人商品的運銷情況及面對各外在形勢,本號經(jīng)營策略的調(diào)整,還有寫信者對未來天氣、銷售不振的憂慮等,可以說屬于商人或商號經(jīng)營信件。但又不是真正的、能具體到某人某號的實際經(jīng)營信件,而應是當時江西商人、商號、商鋪使用的信件、同時為教育子弟及初進號的伙計而纂集的商業(yè)信件的范本,與當時民間盛行的尺牘書相比,又不那么文雅、不那么抽象,比較具體生動,也就是說與實際的經(jīng)營還相當貼近。五十封信與十八封信之間還有兩封以寫給岳父的口氣寫的信范,此兩信卻顯得格式化,似乎是抄自當時民間某種尺牘范本。①這兩封信在以下的論述中還將涉及。鑒于以上情況,我將此抄本定名為《江西商人經(jīng)營信范》。②以下簡稱《信范》。應指出的是,也有不少重復的信件。從封面及信中內(nèi)容大體可推測其年代應是道光后期。③有關年代的考訂,筆者在另文中指出:大體應在道光末年,即道光二十六年以后。見《江西商人長途販運與金融信用》,《中國錢幣》2013年第2 期。

《信范》是以吳城商人口氣寫的,證據(jù)是前26封信說:“家兄坐船,裝上吳城,看可能或利否?如到可能售脫,即會帶銀下烏江買皮花回店?!边@是講買好的“花包”運回吳城看是否好出脫。另外,前第42 封信有言:“茲者弟自店初十登舟開行,于十九日抵吳城”云云。此言自溧陽登舟,十日左右至吳城。此兩信皆像是在吳城開店的商人所寫,似乎此信范的所有者就是吳城商人。但究竟是不是吳城人呢?似乎又不能確證,因為在前第1 封信中提到了“現(xiàn)云吳山別號來信報,吾上四府自□亦難交(?)起,未降霖雨”。說明此家商人在吳城是設立了字號的。但吳城作為商品集散地,這家商人在此設立字號也可能只是將在江西收購來的夏布等商品在這里集中并往外發(fā)售,或者將在江南、安徽購來的棉花等其他商品運至這里銷售,還無法確證吳城就是其家鄉(xiāng)。④那么這家商人究竟是何縣之人呢?上引信中有“吾上四府”的說法,而信范常常提到的夏布販賣商人有瑞州、新昌、“萬幫”、“吾幫”、南昌等,還有“大硚、蘆州、徐渡”。顯然后三者只是市鎮(zhèn)、甚至村鎮(zhèn)的名字,這里姑暫且不論,其他三地,瑞州應即指瑞州府、新昌即瑞州府的新昌縣(今宜豐縣)、萬幫當即袁州府所管的萬載縣(即今萬載縣)、南昌即南昌府。此三府當屬于“吾上四府”,那么,所謂“吾幫”當在這三府之中。這一點,后第3 封信提供了一個有力的證據(jù),此信范云:“只云吳山十六日來信,云皮花好貨仍售△。柒月底期江西幾處甚干,惟瑞、袁更甚。吾邑六月初五信云,自前五月半得雨,至今兩月未得甘霖。早禾五六分收成,多未栽插,山土全無?!庇纱丝梢姡拔嵋亍本驮谌?、袁二府。由說到瑞州、新昌、南昌、萬幫的語氣來看,他們都被視為競爭對手,如前第1 封信云:“今瑞幫紙?zhí)栟k**十余船……吾幫亦有欲辦此業(yè)者,草字達知?!鼻?9 封信均說:“吾幫前后共到布貳千有零,又瑞州、新昌到布三百余十卷。雖云共發(fā)出四五百卷,作銷不過百余十子?!闭f到萬幫、南昌時也是如此。如此說來,“吾幫”應在瑞州、新昌、萬幫(即萬載)、南昌之外,可能是袁州府中萬載縣之外的某縣。清代袁州府有萬載、分宜、宜春、萍鄉(xiāng)四縣,去掉萬載,則在分宜等三縣之中。

方志遠先生等人對江右商人進行了開拓性的研究,但因材料的相對匱乏,對于江西商人經(jīng)營細節(jié)的探討還相當不足。而對以上所介紹的《江西商人信范》的解讀與分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這一不足。

與其它的地區(qū)商人集團一樣,江西商人以“客商”的面貌,跨越地區(qū)性或區(qū)域性的市場,在全國市場上販賤賣貴,或者放債、開當?shù)?。在前者,學術界一般界定為“長途販運貿(mào)易”⑤如許滌新、吳承明主編:《中國資本主義的萌芽》,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本文擬從經(jīng)營史角度對江西商人的這種長途販運貿(mào)易作若干側面的考察。包括:第一,江西商人的協(xié)作與合作經(jīng)營;第二,江西商人作為販運商與牙商之間的關系;第三,江西商人的地域幫會組織;第四,江西商人所利用的交通運輸業(yè)狀況。

一、江西商人的協(xié)作與合作經(jīng)營

從《信范》的整體狀況看,關于經(jīng)營方式,值得注意的有兩個方面。

首先,此家商人店鋪及其與不同經(jīng)營點之間的協(xié)作經(jīng)營關系。此家商人在江西老家及吳城鎮(zhèn)設立了店鋪,而在安徽、江南等地均設立了經(jīng)營點,我們要提出的問題是,為什么只稱之為經(jīng)營點,而不是某某字號、某某店鋪呢?或稱之為總號與分號呢?這就要從其經(jīng)營模式,即其店鋪與經(jīng)營點以及經(jīng)營點與經(jīng)營點之間的關系來分析。

此家商人在老家所在地設立了店鋪,在老家設立的店鋪,似乎只負責將由江南及安徽各地購回來的棉花銷售出去,而設在吳城的店則可以看作是其家的中心店,既接受夏布、紙張、糧油的銷出,也負責棉花等回頭貨的銷售。那么其中心店與其經(jīng)營點之間及各不同經(jīng)營點之間的關系又如何呢?

一個最引人注目的事實是,商品及資金是在各點之間自由調(diào)撥的,尤其是安慶、蕪湖點與溧陽點之間的這種調(diào)撥關系更為常見。這種調(diào)撥是通過信件來傳遞信息的,通過長江及江南、安徽地區(qū)發(fā)達的水路交通來傳送商品及信件的。從商品的調(diào)撥來看,有正向的調(diào)撥,如蕪湖、安慶的夏布調(diào)往溧陽、無錫、常州銷售;也有相反方向的調(diào)撥,如前21 封信言:蕪湖之布“日前已大虧,血本九拆,外貼繳費,概作與灣沚允大、茂盛二行代賣……今托△兄帶來溧陽售賣。及蕪各號,仍存未賣布,除前裝散,尚存一百多卷,將來盡會過壩出脫”。這是將蕪湖賣不出去的夏布托人帶來溧陽出脫。但也有不少不同意裝至溧陽等地的信,如前第29 封標明是寫給“安慶老新”的信中說:“前弟在店所言,買二幫布下來,要△兄送下,不知買來否?如買來,望兄著能上面好些,懇祈高財調(diào)為出脫,切勿裝下,至緊至緊。據(jù)云常州、無錫生意,與溧一體皆然。”此信中所說的“店”,應是指在吳城的店,而此信是給安慶點郭老新的,請求不要將布運到溧陽,甚至無錫、常州也不行。前第39 封信記載了一種更為復雜、多線的調(diào)撥關系,信言:“前初七日得接膺老舊公來示,并郭老新之札,據(jù)云老新付托宋老仁帶來布拾貳卷,已蒙舊公起存??ぁ5芗从幸舭萃信f公作主,照市出脫,不必裝溧而多往返之用耳?!惫闲率秦撠煱矐c點的,他托人帶布來溧陽,但由舊公起發(fā)存在常州,于是此信寫給舊公,讓他直接在常州出脫,而不必裝來溧陽。

上引前第29 封信中所說的“高財調(diào)為出脫”,在《信范》中也較常見,尤其是在信末標明為“奉哥”的信中更是如此,如前33 封信言:溧陽今年夏布布滯銷“弟手之布,望哥看能錫地價較溧地好些否,看可能一盤售脫得五十、六十否?弟想我家之布,亦不能與伊并跌。無奈今歲吾業(yè)實無法可生,望哥高財(才)調(diào)為,即祈面示”。這是溧陽經(jīng)營點請求“哥”幫忙銷售一部分。而所謂的“哥”正是無錫點的負責人。在后面18 封信中,以兄的語氣囑咐的信就比較多,尤其是在信末標明為“哥,錫來”的信中。反映出此家商人,似乎有一個總掌柜似的。此哥有時被在溧陽的弟奉為“家兄”,如后第13 封標明為“戊年六月初六,哥錫來”的信:“近日價錢較前盤跌貳厘半、三厘不等,銷市無幾。今歲夏布想必各處皆然,定難討好??v有生意發(fā)動,定難完結。但爾手之布,跌價未審仍存多少。倘未銷完,與△△商酌調(diào)脫?!贝诵磐耆且浴案纭眹诟赖目跉庹f的。后第18 封信更是如此,此信言:“……爾手之布,血本如九拆多點,可能售賣,盡請程行代賣。倘別行店鋪稍有受手,總要現(xiàn)洋則賣。如其虧本甚重,不若存貨……似遲銷有銷手,或十卷五卷隨價售現(xiàn),總以穩(wěn)當為主,幸勿大意?!笨梢娺@里更是以帶有輕微的指示的語氣了。其信中所說的“程行”,由前31信可見,在一家開在溧陽的牙行。

那么,各個經(jīng)營點是否有獨立的資本、獨立的會計核算呢?回答是否定的。從《信范》的整體情況看,安慶、蕪湖、灣沚、溧陽、無錫、常州、和橋、南潯等八個地方設有比較固定的經(jīng)營點。而在購買回頭貨——棉花的上邑、大倉、和州、烏江、長安鋪、張灘等地則未設有經(jīng)營點,但顯然也有比較經(jīng)常化地來往的棉花行莊,比較固定在這些莊口購買棉花或存錢。江西夏布、紙張、糧油收購應該是由設在老家的店進行的,收好之后,再發(fā)到吳城,由吳城登船,往東運,一般是每個經(jīng)營點的負責人帶到安慶、或蕪湖、或溧陽去,再根據(jù)天氣、別幫到貨等情況,預測銷路,根據(jù)旺銷、滯銷與否,在各個點之間調(diào)撥。這可以說是商品流。

還有一個是資金流的問題,設于安徽、江南的經(jīng)營點除了必要的房租、棧租、交通費、生活費外,似乎是沒有資本的,因為通篇看來,這個經(jīng)營點的伙計所帶的夏布等商品是由“店”,即吳城的中心店事先收購好的。夏布、紙張等商品銷出后,所得銀、洋或帶回“店”,或帶至和州、烏江、長安鋪、張灘,以至無錫、大倉等地,以便收購棉花。為購棉方便,有時將錢存在和州、烏江等地的棉花行莊之中;如果某處伙計不方便,有時還會托人將銀帶給其他經(jīng)營的伙計,如前第14 封信便是這樣的信,信言:“弟所言付銀回歸,摸算付回受虧不少,是以只得將扣來銀,于前月廿五日遇△兄過蕪,托伊帶過寶銀△佰兩,轉托△存和州云?!边@是托一位經(jīng)過蕪湖的人帶銀,又轉托某人存在和州,之所以存和州,顯然是為了方便收購棉花。前第25 信云:“弟手之項,除換銀存和州,仍存洋壹千之普。其洋聽哥來溧收用?!贝诵耪f明各個經(jīng)營點,確實是沒有獨立的會計核算的,否則自己所賣出洋,怎么由別的負責人來用呢?所購棉花有的是裝來吳城售賣,有的是裝回本縣售賣。前第26 封信言:“弟手之項,慨已收清,在錫山買就子花百五十包……弟家兄已買就四百包,于本月廿四日受載。家兄坐船,裝上吳城,看可能利否?如到可能售脫,即會帶銀下烏江買皮花回店?!毕牟?、紙等商品價錢到手之后,即購棉花回吳城店出售,如覺好銷,則又帶銀下烏江收花。

其次,不同商號、商人之間也常有合作經(jīng)營。其形式可能主要有以下幾種:有托人帶銀,如前第12 封信言:“茲托付△兄帶來寶銀△大定,共計曹平△佰兩正,望照數(shù)查收。其銀相懇△△過和存銀,煩鼎代弟帶存出,祈揀妥主為美為要?!钡?1封信言:“弟手之項,現(xiàn)和州花苗受傷,不若上中路采買。不日△兄亦會上中路,弟想托伊帶銀貳百兩,交△兄手辦,頭船回歸?!贝颂幍?1 封信中的“△兄”可能是同店伙計,也可能是別店伙計;但第12 封信中有“相懇△△”的環(huán)節(jié),這無疑是別家伙計了。

也有托人帶貨。主要表現(xiàn)在夏布銷售的環(huán)節(jié)中,如前21 封言:“今托△兄帶來溧陽售賣。及蕪各號,仍存未賣布,除前裝散,尚存一百多卷,將來盡會過壩出脫。”這是托人帶布溧陽銷售。前第39 封信云:“前初七日得接膺老舊公來示,并郭老新之札,據(jù)云老新付托宋老仁帶來布拾貳卷,已蒙舊公起存??ぁ5芗从幸舭萃信f公作主,照市出脫,不必裝溧而多往返之用耳?!边@是阻止人帶貨來溧陽,宋老仁在《信范》中有兩見,具體身份不明,可能是其他商號之伙計。

關于江右商人的經(jīng)營方式,方志遠先生比較全面地探討了“個體經(jīng)營”、“家庭分工協(xié)作經(jīng)營”、“結幫經(jīng)營”、“同本集資經(jīng)營”等經(jīng)營方式,并論證了在同本集資經(jīng)營的基礎上,伙計制度在江西商人中的發(fā)展。本文論述了其經(jīng)營方式的兩個方面,前者應帶有“家庭分工協(xié)作經(jīng)營”的色彩,《信范》中多有“兄”、“家兄”、“哥”、“公”之類的說法,但又不能肯定就完全是家庭或家族式經(jīng)營,因為這八個經(jīng)營點及本縣、吳城店的負責人是否都是家庭內(nèi)部人員,實不敢肯定?;蛟S可稱之為中心店下分點經(jīng)營方式。這種經(jīng)營方式表現(xiàn)出了靈活的特點,商品、資金靈活、較快地調(diào)劑,能使商號保持整體上的基本的盈利,既能容納較大、也能容納較小規(guī)模的經(jīng)營。從制度演變上看,如果這些經(jīng)營點在資本上是獨立的,只在一些環(huán)節(jié)進行合作,那么就可能發(fā)展成為總號、分號模式。從而在江西商人的資本組織方式、經(jīng)營方式上有所進步,更有利于吸收社會閑散資金,擴大經(jīng)營。歷史當然不能假設,但歷史研究需要探究因果關系,所以我們要說的是:江右商人作為地區(qū)商人集團,雖然起源最早,但不論個體規(guī)模及整個商集團始終不能與晉商、徽商比肩,是否與資本方式、經(jīng)營方式缺乏進步有關呢?

總的說來,不論前者、后者,都可以說是一種合作經(jīng)營,雖然后者所述那種合作只是初步的。這應該反映了江西商人長途販運中經(jīng)營方式的一個基本趨勢,這就是:合作經(jīng)營的相對普遍。不限于同在一地如同在溧陽的布商之間,甚至于不限于同幫如“萬幫”之間。說明這些長途販運商人之間,基于當時發(fā)達的水路交通、靈活實用的貨幣金融手段,以及商人之間的諸種聯(lián)系方式,頻繁地開展了形式多樣的合作經(jīng)營。合作經(jīng)營擴大了經(jīng)營,節(jié)省了人力與資金,對于明清江西商人長途販運的發(fā)展是有利的。筆者曾以十多種清代尺牘書中以商人口氣寫的尺牘范本①皆是商人家書形式,非如上引《信范》所載的經(jīng)營性信范。中的記載為中心,對明清時代商人資金籌措及經(jīng)營方式作了一個研究,②劉秋根:《明清商人經(jīng)營資金籌措方式——以若干種尺牘范本書的解讀為中心》,劉秋根、[英]馬德斌主編:《中國工商業(yè)、金融史的傳統(tǒng)與變遷:十至二十世紀中國工商業(yè)、金融史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52-183頁。得出的印象與本文探討《信范》所得出的結論基本一致。也就是說,商人之間的合作經(jīng)營相當?shù)仄毡?。故而研究明清商人?jīng)營方式問題,必須給予合作經(jīng)營以更多的關注。

此外,關于江西商人長途販運的經(jīng)營方式,以上引文中所常見的“幫”,實際也有結幫經(jīng)營之意,從經(jīng)營方式角度分析,應屬于宋人所言商人為了經(jīng)營,“或非連財合本,而糾集同行之人”③(清)徐松輯《宋會要輯稿》刑法二之一〇七,中華書局影印本,1957年,第6549頁。的形式,在“糾集同行”的同時,同幫之人互相扶持,互相幫助,甚至合作經(jīng)營也是可能的。只是他們之間在資本上沒有什么關系,也就是說不是同一資本,即“非連財合本”,故而談不上合伙經(jīng)營。這也是我們要注意的。

二、江西商人作為販運商與牙商之間的關系

江西商人在長途販運中與本地牙人、牙商的關系,既與清代一般情況相似,也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特點。

首先,當江西商將夏布等商品運到溧陽、無錫、常州等地時,他們與其他販商一樣,需要尋找自己熟悉的牙行、牙商,④在《信范》多被稱之為“某某行”、“行”、“主家”。然后與行家議定價格,稱之為“做盤”,然后將貨發(fā)在棧中,由牙行向本地商人發(fā)售。作為客商,江西商人不但不作零售生意,甚至不能與零售商人打交道。而牙行則根據(jù)銷售額抽取“行用”。①如前16 封信言:在溧陽,江西商人布銷出,“實到其洋,均是本月兌清,亦是卜盧△,已每卷行用貳角,余者于昨日程△已概行售出”。如前第30 封信言:“愚自店登舟以來,于前月初九日抵溧陽。一路叨天清吉,所帶之布,趙杰、程允升行廿卷,方滕昌行廿卷。開盤豐尖價洋(二三),開尖(二一),貢尖(一七),均是(九七—九八五)扣實洋,共發(fā)出△十卷,仍不能慨作銷出?!雹谇暗?7 封信亦有同一條記載??梢?,所帶之布,有與牙行開盤定價之后,具體由趙杰、程允升、方滕昌三家牙行發(fā)出四十卷,但未全部銷出。牙行只負責發(fā)出,至于銷售多少,能否全部銷出,牙行并不負責。

《信范》中還可見“有剩包退”的說法。如第21 封信言:“得接△△本月廿四日來音,云伊手之布尚存未賣,正號△卷。此布爾日前已大虧,血本九拆,外貼繳費,概作與灣沚允大、茂盛二行代賣,有剩包退。如后天晴,諒可全完。”這里是一批滯銷虧本的布,只得發(fā)與兩家牙行代賣,卻規(guī)定:如有剩,須包退,即牙行不負擔任何損失。從別的信看,被發(fā)在行中的布,因為滯銷,常被江西商人拿回來,再想別的辦法脫售,如后第9 封信言:“但今錫地夏布銷市寥寥,致令減價,以屬不銷。昨風聞無錫△行非非實實,是以我等前起伊行之布,現(xiàn)在取回?!边@是銷往無錫的布已經(jīng)減價,因為聽說某行有些靠不住,于是將已發(fā)行之布取回。另,前第32 封信言:“愚自店登舟以來,于前四月初九日抵溧陽。所帶之布起去程行(九十),方行廿卷。開盤豐尖價洋(二三)……均是(九七—九八五)扣實洋。共發(fā)出四十余卷,仍是聽銷……暴淋不切,以致吾業(yè)傷哉慘哉!近來一月有零,各行布一卷未動,兼前所進布亦且退回。愚于廿七、八只得將布慨已吊轉,銷出豐尖貳子……除出尚存之下,正中號放跌貳元半,副號減貳元……雖放此價,亦無受手?!边@是所帶之布達到溧陽之后,將布起給姓程、姓方的牙行,共發(fā)出四十余卷。后來因為淋雨不斷,發(fā)給各行的布一卷未動,以前所進之布都退回來了。于是只好將布取回,將布銷出若干之后,又采取降價的辦法,想推動銷售,但效果也不是很好。

就某一位販商而言,他似乎不止與一家牙行來往,如后第18 封信言:“但爾手之布,血本如九拆多點,可能售賣,盡請程行代賣。倘別行店鋪稍有受手,總要現(xiàn)洋則賣,如其虧本甚重,不若存貨?!笨梢娺@位販商既與“程行”來往,讓他代賣一些賣不出去的布,也與“別行店鋪”來往,這個“別行店鋪”應是指牙行。

其次,販運商人的商品必須由牙行來發(fā)售,那么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是:價格是如何定的,即這個“盤”是怎么開的。按一般規(guī)定,應該是與牙行一起定價,并且反對私自降價“亂賣”,如前第28 封信言:“今溧地起就厘金堂,夏布每卷抽洋三分,于本月十九日唱戲引(飲)酒,眾幫議定,前后所到布做價,憑行估值,亦與幫中品較公批,不能私行低作改盤。要至五月公同酌議,一體同行。如有私行改盤亂賣者,查出罰酒六席,戲一臺?!笨梢?,江西布商行規(guī),至少在溧陽的布商行規(guī)至少有三條:第一,夏布做價,“憑行估值,亦與幫中品較公批”;第二,“不能私作改盤”,如要改盤,得等到五月,大家公同斟酌;第三,“如有私行改盤亂賣者,查出罰酒六席,戲一臺”。

但實際上,從《信范》的整體狀況看,各幫商人私自跌價之風始終很盛。如前第15 封信言:“今此業(yè)大亂之至……尚存之布,晚想不能與列位仝跌,無法,只得今將布與行裝往各鎮(zhèn),見機看可能售脫否?”前 13 封信言:“弟早日本意欲想放,無奈發(fā)出△十卷在各鎮(zhèn)市,不知拆去若干,是以只得將布概行吊轉銷出,綢尖△子,貢尖△子,仍存之下。正中號放跌△元,副號△元,仍是聽銷。今眾大亂,紛紛亂減,雖系改下,五內(nèi)甚痛,仍未卜能出否?!雹矍暗?4 封信亦有同一條記載。這兩處記載均說明布價有時可以由販商單獨降價。

關于牙行在跌價過程中的作用,《信范》中有兩處有點矛盾的記載:一是后第1 封信言:“余存行之布,自四月廿邊,一子未動。以后到之布,比前布價做松,故此不消。△地并前后共到布△千△百有多而已,發(fā)出不過幾百之間。日前得聞各處松價,人心不一,亦有想放盤者。原因街道生意未發(fā),以前所賣之有勤,則開卷不過售幾匹,行家亦不肯放盤,主家總(?)前盤之洋難收,在△地之人,均待月底再行定奪”。這就是說,四月二十日左右,各處布價松動,但布之生意未發(fā),販商想“放盤”,①“放盤”即改變當初所定價格。但“行家”不太愿意,得到月底再行定奪。故而若想運布來,此時還不宜動。這是牙行把住“盤”,不許輕易下降。二是后 17 封信言:“得接來悉知,據(jù)云溧陽整規(guī)一事,不準跌價等語。然其中兼且裝往各鎮(zhèn)售賣,莫非暗中與行商酌跌價亦未可知,不能實信??v然溧地本街不跌,兼且售貨不多,然其中在溧老客占面大多,定然在外跌價銷貨……然其中行家裝往別處跌價售賣,萬不能議罰之理。但爾手之布,務與行家商酌,調(diào)脫為是”。這里大意是說,雖然前不久,曾有“溧陽整規(guī)”之舉,規(guī)定不許私自降價,但有些夏布是裝往各鎮(zhèn)售賣,故而有可能暗中與牙行商量跌價。在溧陽本市,因為販商(“老客”)太多,故而也可能在外跌價銷貨。另處,牙行(“行家”)自己裝往別處跌價銷售,也是不可能了解到的,故而也不可能議罰。對此不能對行規(guī)所言不許跌價之說信以為真,手中之布要與牙行商量出脫為妙??梢姡溕淌浅岩尚屑遗c別的販商商量,進行跌價銷售的。

牙行對販商,整體上可以說是一種服務業(yè),即為販商服務,清代以后牙行雖然也有了所謂“現(xiàn)銀應客”②《二刻醒世恒言》上函第八回《張一索惡根果報》記載:在京師,有專放京債的張震,外號張一索,因用私刑拷訊候選官員,被判刑,三年刑滿后“出了衙門,與妻子商議道:京師五方雜處,百貨流通,不如開個牙行接貨。若自有現(xiàn)銀應客,利息自然加倍。汪氏道:牙行買賣甚好。古人云:人來投主,鳥來投林。須要公平正直,生意才得興旺。一索擇個吉日開張,掛水牌一面,上寫:各省雜貨牙行,現(xiàn)銀應客。日往月來,也積有千金家當,夫妻二人快活過日。一日,忽有個松江布商,販布一千捆,值銀三千兩,聞得張一索行內(nèi)有現(xiàn)銀應客,竟來投下,將貨都發(fā)在張家行內(nèi)”。可見明末清初以來牙行開始以“現(xiàn)銀應客”相號召。心遠主人《二刻醒世恒言》,墨憨齋遺稿,北京:北京大學圖書館古籍研究室,1990年,第54頁。,即牙行先以自己資金將販商貨物囤購,再分發(fā)給鋪店商人銷售。③顯然,如果是這樣,就是一種正式的批發(fā)商業(yè)了。但多數(shù)牙行還是一種中介機構,即僅居間介紹買賣,并不親自經(jīng)營,除了頂用別人牙帖、必要的房租、家具等需要一些資金之外,牙行并無資本進行商品購銷,有些甚至并不是身家殷實之輩,而是窮漢,甚至是官府最為排斥的“光棍”之類。而介紹的代價是:販商必須向牙行交納牙用,那么牙用是多少呢?

《信范》中所言江西商人對所在城鎮(zhèn)相關牙行交納“牙用”,主要是按所銷的布匹數(shù)量交納定額的行用,如前第16 封信言:“今此業(yè)大亂之致(至),紛紛減下……(弟之布)蒙相契指引,至本街妥主鋪家,售出錦十五子……已每卷行用貳角,余者于昨日程△已概行售出?!币虿夹惺写髞y,其布也只好尋找本街妥帖牙行,售出十五卷,每卷“行用”二角。此條記載在前第17 封信中亦有,不過稱之為“用錢”,“其洋均是本月兌清,俱是卜盧△行,每卷用錢二角,余者于初五日程△行概行售出”。

總的說來,以上所論江西販運商人與牙行之間的關系,既表現(xiàn)出了當時客商與牙商關系的一般特色,也就是說客商與牙商之間,是有不少有一定的約束性的制度規(guī)定的,如販商與零售直接打交道,販商必須與牙行一起確定價格,定價之后,販商、牙行均不能私自隨意降價。但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是:這些規(guī)定均是商人之間的一些非正式制度規(guī)定,既非法律保障,也不是官府正式的政策,故而商人在其中的機會主義余地相當?shù)拇螅瑥呢溕?、牙行均各自超越?guī)定,降價銷售,為自己謀利,使夏布價格亂象紛紛,便可證。這種靈活性,在一定時期可以加快商品流通,但長遠看,它對市場秩序的穩(wěn)定,也有不利的影響,尤其不易形成某些正式制度,以利于更大規(guī)模的甚至是海外貿(mào)易的進行。饒是如此,販商與牙行之間形成的這些“行規(guī)”,與其他商業(yè)制度,如契約制度、會計制度、合伙制度、早期銀行制度,乃至家族制度、鄉(xiāng)黨制度等相配合,構成中國15 至19世紀商業(yè)運行重要的基礎,它仍能適應當時中國的國內(nèi)貿(mào)易,支撐起了一個龐大的商業(yè)貿(mào)易網(wǎng)絡。它既是商業(yè)性質(zhì)的,也帶有金融性質(zhì),故而值得我們注意與重視。

三、江西商人的地域幫會組織

從《信范》的整體狀況看,江西販運商人組織可分兩種情況,一種是以行業(yè)形成的某種可能是會館之類的組織,另一種是各種主要以地域為準形成的“幫”。關于前者,如后第17 封信言:“得接來悉知,據(jù)云溧陽整規(guī)一事,不準跌價等語。然其中兼且裝往各鎮(zhèn)售賣,莫非暗中與行商酌跌價亦未可知,不能實信??v然溧地本街不跌,兼且售貨不多,然其中在溧老客占面大多,定然在外跌價銷貨,何人得知,有何憑據(jù),有何對證?但爾心中務要明白,不可大意。愚揣想至今之人,萬不能同心劃一,莫非爾等以為信實,然其中行家裝往別處跌價售賣,萬不能議罰之理。但爾手之布,務與行家商酌,調(diào)脫為是?!边@里顯然是說,在溧陽的江西布商,為了保護本行業(yè)利益而整頓市場,規(guī)定價格,不許跌價。但對于本地牙行(“行家”)及其他販商似乎又不信任。這種“整規(guī)”應是通過其會館之類的組織進行的,同時也針對牙行。另一封信還提到,在溧陽的江西布商建造“厘金堂”,按布銷售額,而每卷抽洋若干,用于本行集會飲酒議事,并且議論了夏布銷售作價的規(guī)則。這便是前第28 封信所言:“吾幫前后共到布壹千六百有零,雖云發(fā)出四五百卷,作銷不過百余十子……今溧地起就厘金堂,夏布每卷抽洋三分,于本月十九日唱戲引(飲)酒,眾幫議定,前后所到布做價,憑行估值,亦與幫中品較公批,不能私行低作改盤。要至五月公同酌議,一體同行。如有私行改盤亂賣者,查出罰酒六席、戲一臺?!?/p>

關于后者,在《信范》中還多次提到有各種“幫”,提得最多的是“吾幫”,如前第6 封言:“吾幫各號所到之布,一卷未動”。前第9 封信言:“吾幫之布價頂正號△,次正△,中號△,副號△”?!拔釒凸驳讲家记獍儆?,雖發(fā)出五六百,作銷不過二百之間”。還有一處提到了“瑞幫”,即前第1 封信言:“今瑞幫紙?zhí)栟k**十余船,合抵吳”。還有一處提到了“萬幫”,如前 22 封信言:“吳星記行,起去布十八卷,售出十三卷,不料五月廿九行主身故,須有一子,亦是無用之人,口叫賬未經(jīng)理,共該萬幫洋一千貳百〇。此賬受虧亦不輕?!边@兩處所言,“瑞幫”應是指瑞州府的布商,“萬幫”應是指萬載縣的布商。都是從地域性的角度來看的商人組織。

此外還有一些別的類型的幫的名稱,如“大幫”,如前第2 封信言:和州棉花“或可望七八分之年,再看收天定局。大幫過江,均擬在來月初十后。彼地銀價漸松(百九六七)”。這是講棉花豐收,和州等地銀價松動,各大幫可能來收棉的情形。后12 封信言:“惟吾夏布一業(yè),奈早大幫齊到,人象急亂,致得盤價均較舊相似,且有照舊減者。”后第14 封信言:“我夏布一業(yè)……倘難變脫,亦無奈何,存擱來年,俟善價出脫。一系大幫皆然。”此兩信則皆講所謂“大幫”與夏布銷售的關系。還有“糧幫”之名,則含義由《信范》所言還難明,如前第1 封信言:“昨又糧幫幾號在和州買花包幾百元,價合抵縣(十三五三)?!?/p>

就《信范》中提到的幫與幫之間的關系而言,主要似乎還是夏布銷售之間的競爭關系,如后第12 封信言:“惟吾夏布一業(yè),奈早大幫齊到,人象急亂,致得盤價均較舊相似,且有照舊減者。愚手之布,奈成本過昂,勉強較舊聊提?!笨梢?,因各大幫之布齊到,溧陽之布有所下跌,如前第31 封信言:“吾幫前后涌到布貳千八百卷之間,又瑞州、新昌到布四百余十卷。雖云共發(fā)出四五百卷,作銷不過貳百之光。吾幫開盤頂正號△,中號△,副號△。雖其此價,猶難發(fā)出……吾幫諸位售出二三卷者甚多,售出十數(shù)不過三五家……前愚在店所言,買二幫布下來,不知買來否?如其未買,美矣。倘其買來,亦是受虧?!笨梢娨驗椤拔釒汀薄ⅰ叭鹬荨?、“新昌”各幫運來的布太多,故而作價雖低,但銷售仍然不好。故而以前所說要買“二幫布”的要求便不實行了。

清代江西商人在江南地區(qū)各城市建立了眾多會館組織,如蘇州、常州、杭州、嘉興、南京、鎮(zhèn)江等地都有江西商人會館。①范金民:《明清江南商業(yè)的發(fā)展》,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22-223頁。由以上所述來看,江西夏布商人至少在溧陽也是有自己的會館組織的,而且發(fā)揮了與一般商人會館相應的功能,如規(guī)范商人行為,不許無序競爭等,甚至建立“厘金堂”,按商品銷售額抽厘金。而且在其下是否還有某某“幫”之類的松散組織,這類組織雖無正式機構,而且還互相競爭,但是幫中卻確實是結伴而行,并且互相合作經(jīng)營的。②這種合作經(jīng)營將在以下專門論述。這種松散的組織在江西商人的實際經(jīng)營中,發(fā)揮著相當大的作用。這是值得我們注意的。

四、江西商人所利用的交通運輸業(yè)狀況

江西商人在東南地區(qū)的長途販運,無疑是充分利用了長江中下游,以長江及京杭大運河為骨干的水運網(wǎng)絡。那么他們又是如何利用的呢?或者說,當時的交通運輸行業(yè)是如何支撐如此繁忙的商品運銷的呢?由《信范》所透露的信息而言,可以發(fā)現(xiàn)以下幾點:

首先,最值得注意的是,在江西商人活動的江南地區(qū),不但有專門的運輸專業(yè)戶,而且有了定期的“班船”,如后第11 封信言:“據(jù)云代買物件,因班舟不便,故未付上,倘遇人即會寄來……倘王日翁繡貨如不合式,即交原班帶回亦可?!边@就是說,商人購買了貨物,可以不必親自動身,而由負責運輸?shù)拇規(guī)Щ丶纯?,覺得不滿意,也可由原“班船”帶去。后第18 封信還提到了“班舟”是否將貨物失去的問題,信言:“昨接來信,悉知。前寄三音,未知到否?莫非班舟失去矣?”這里是托“班舟”帶信卻不知是否收到,故而詢問,此信是否失去?

此兩次均非帶運商品,而如前第44 封信言:“今付蘇州信船徐萬豐裝來郭祥記表芯紙十石,到即查收,言定每石船錢壹百廿文,望照數(shù)給找?!边@是托專門的運輸船戶運來商貨——表芯紙,從《信范》之口氣而言,此信是在溧陽付蘇州徐萬豐號送到。具體目的地未明言,可能是無錫或常州。因為“班舟”制度的存在,故而《信范》所言“頭船”當亦是一天中“班船”的第一班,如前第21 封信言:“不日△兄亦會上中路,弟想托伊帶銀貳百兩,交△兄手辦,頭船回歸。弟恐放此時帳不能清結,又怕路上丹(耽)延日期,趕頭船不上。弟日后收清銀兩即上。”如后第6 封信言:“△老寄銀貳百兩,委弟辦花,即觀市辦回?!鳌髦粫R數(shù)辦完,帶銀坐頭船歸長安鋪。”

其次,總的說來,當時船行運輸是很繁忙的,故而如果用船,必須稍微早一點預定,如前第42封信言:“茲者弟自店初十登舟開行,于十九日抵吳城。一路叨天清吉,即日六號叫(?)定斗船一只,如天色和美,即會開行。”前第43 封信言:“弟自店登舟以來,雨水延阻,于初四日抵蕪。一路叨天清泰,今叫(?)定宣船一只,即行順流。”可見被叫的有“斗船”、“宣船”之類。當然,此處“斗船”、“宣船”的具體含義如何?尚不十分清楚。如果不預叫,則有可能乘不上船,如前第1封信言:“現(xiàn)何(河)水不通……何(河)下斗船叫盡”。①本文引文中之“**”號表示有兩字殘,“?”號表示字雖讀出,但尚稍有疑。按:此三信所言均是在江西、安徽境內(nèi),可見,班船已不限于江南地區(qū)。

第三,還值得注意的是,發(fā)達的水路交通運輸系統(tǒng),不但為之輸送商品、人員,更重要的是,還為商人傳遞信息,如商人信件便是通過這些運輸船來傳輸?shù)摹jP于前者,以上所引各例中,已有所述;關于后者,如前第43 封信言:“茲者前付△△船帶上一音,諒必到矣。弟自店登舟以來,雨水延阻,于初四日抵蕪?!笨梢娖湫攀歉洞瑤淼?。清代道光以后,正是最早的郵政機構——民信局產(chǎn)生并走向興盛的時期,②徐建國:《近代民信局的空間網(wǎng)絡分析》,《中國經(jīng)濟史研究》2008年第3 期。但從信范所見看,江西商人似乎還未運用這種更為社會化的寄信方式。當然,因為有了比較發(fā)達的水路交通運輸系統(tǒng)的存在,這種通過船戶來傳遞信件的方式,可能仍是比較快捷的方式。

五、結語

自明代中期以來便聞名于全國各地的江右商人,雖少豪商大賈,但因其與江西商品生產(chǎn)及市場經(jīng)濟的深厚聯(lián)系,故對當時經(jīng)濟發(fā)展是發(fā)揮了相當大的作用的,但相對于徽商、晉商,近年來的研究卻有些沉寂,這很可能與相關資料的匱乏有關。本文的探討,在補充新材料的基礎上,使我們對江西商人形成了一些新的認識。③筆者首先對江西商人的金融信用行為作了探討,見《中國錢幣》2013年第2 期。

第一,關于江西商人的經(jīng)營方式。此前研究強調(diào)的是:個體經(jīng)營、家庭分工協(xié)作經(jīng)營、結幫經(jīng)營,以及同本集資經(jīng)營的基礎上伙計制度的發(fā)展,及在伙計制度下,由東家出資,伙計單獨外出經(jīng)營的方式。由本文以上所述可見:同店不同經(jīng)營點之間分工協(xié)作、同幫商人之間帶有互助性質(zhì)的合作經(jīng)營方式,也頗值得注意。這也是節(jié)省勞動,擴大規(guī)模及地域的辦法之一。④關于江西商人的前人研究,主要參考了方志遠先生以下兩文:1.《明清江右商的社會構成與經(jīng)營方式》,《中國經(jīng)濟史研究》1992年第1 期;2.《明清江右商的經(jīng)營觀念與投資方向》,《中國史研究》1991年第4 期。

第二,對于江西商人的組織。前人研究注意到了江西商人在江南地區(qū)、在湖北、湖南等地會館的設立。本文則具體探討了江西商人分地域結成“幫”的情況、江西商人幫會組織——厘金堂,及其功能、運作的一些側面。

第三,具體研究了江西商人作為販運商人與當?shù)匮佬械年P系,尤其是對定額牙用的研究,這是前人注意不夠的。

第四,考察了江西商人所利用的交通運輸業(yè)狀況。

綜合本文所述可見,在明清以來商品經(jīng)濟、貨幣經(jīng)濟發(fā)展的基礎上,江西商人帶著本地(江西)由農(nóng)民家庭、小手工業(yè)者、農(nóng)村專業(yè)戶、手工業(yè)作坊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依仗當時比較發(fā)達的水路交通、運輸業(yè)系統(tǒng),運用了當時靈活實用的貨幣金融信用手段,來往于商業(yè)繁盛的安徽長江沿岸及廣大的江南地區(qū),依靠商人家庭及地域幫會組織,并在與牙行的斗爭、互動之中,在與本幫商人的經(jīng)常性的合作中,完成其商品的販賣。

從《信范》內(nèi)容的整體情況看,還有一系例問題,如江西商人所販商品種類及產(chǎn)地、販運商品的路線、市鎮(zhèn)、價格,及其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的大背景如江西、安徽等地區(qū)商品經(jīng)濟、商業(yè)市場的發(fā)展等,這些在《信范》中均有豐富的反映,值得進一步探討

最后還想指出的是:不能因為江西商人總體資本規(guī)模比不上晉商、徽商,便對它評價偏低。就其發(fā)展水平而言,他們是處在同一個發(fā)展水平的,因為他們與徽商、晉商是在同一平臺進行他們的商業(yè)交易的,他們所能運用的各種硬件與軟件,他們之所以能夠進行這種長距離的販運貿(mào)易,也同樣得惠于自明中葉以來的生產(chǎn)力發(fā)展、地域產(chǎn)業(yè)分工及市場的擴大。規(guī)模較少,并不表示其發(fā)展水平較低。這是本文對江西商人進行重新探討時所得到的一個總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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